“怪我。”
“我有点儿事在处理,办完就过去。”
“你吃什么了?怎么吃得这么少?”
燕知把商品和价格列的表截图给他。
里面没有草莓。
燕知不知道草莓多少钱,等图发过去才发现算漏了。
他刚准备修正,那边已经把钱收了。
“行。你有空把虾煮一下也吃了,或者没时间就直接扔了,我怕明天要坏了。”
“这个你就当帮我解决,不用钱。”
燕知拉开冰箱看了一眼。
他确实漏了一盒进口牡丹虾,但那是冷冻的。
他给包装拍了一个照片发过去,“这上面写着保质期三个月,冷冻也会坏吗?”
牧长觉发语音过来了。
他那边有点乱,但是他的声音很清楚也很耐心,“这个虾我常吃,一般放过一个月品质就不太好了。当时我买的时候特地挑了日期最新的,但也就这几天,再放不能吃了。”
燕知还是有点犹豫。
那边又说:“用葱姜水煮红就好了。但是没时间就直接扔了,不要占着冰箱。”
燕知翻到盒子背面看了一眼。
这么小的一盒东西,几乎占了他们那天花的一半钱。
“那我煮一下。”燕知喜欢吃虾,也会煮。
况且这么贵的东西,他不舍得扔。
他刚把水烧上,手机上收到一条三万的转账。
燕知没收,“这是什么?”
牧长觉直接打过来了,“之前剧组跟你说过吗?要剪片场花絮做宣传。”
“说过的,”燕知认真回答:“合同里也写了。”
牧长觉说:“今天他们把花絮放出去了,反响很好。”
“这么早就开始宣传了吗?”燕知有些讶异,“我记得不是要等快杀青了才……”
他说到一半停住了。
他太自然而然地说起过去,话都开了头才想起来他的记忆已经至少是九年之前了。
“快杀青了才什么?”牧长觉温声问。
他的四周似乎静下来了,声音更清晰干净了。
“……才开始宣传。”燕知说到这儿,声音就已经冷淡下来。
“这部戏的编辑和出品都想早点开始宣传,制片也认可了。”牧长觉认同他的话,“宣传确实比一般的开始得早,但是应该不会影响你。”
燕知觉得自己问多了。
他只是这部电影的一个非常无关紧要的剧组人员。
这么高的薪酬很可能是因为需要借康大和他一些头衔的旗号,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仍然的不是非常合乎常理。
燕知把话题拉回起点,“那这么多钱是做什么用的?”
“花絮首发反响很好。剧组发的现金奖金我替你去领了,刚好现在给你。”牧长觉的语气也很平淡,和燕知保持着对称的疏离感。
燕知好多年没在国内,有些弄不清现在剧组这些大小规则,“一次花絮发这么多?还是现金?”
牧长觉仍然很有耐心,“这不属于常规薪酬,不会走财务系统,这样的话税是剧组出。”
“燕老师总不至于觉得,”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钱是我自己出给你的吧?”
燕知确实隐隐约约觉得有哪不对。
但是牧长觉这么一问出口,他就觉得这种想法过于自作多情。
牧长觉接受了他五百多的两清,又怎么会给他这么多钱的师出无名。
有钱总是好的,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燕知收了钱,用虾和菠菜煮了点面吃,就出门准备去实验室。
他刚走到下一次,就看见挺多穿着工作装的搬家工人在往自己正楼下那户里进。
住在那户的老师是跟燕知一个学院的副教授,常常一起坐一趟电梯。
“张老师,”燕知打了声招呼,“这是买了什么新家具吗?”
“不是,”张老师心情挺好的,把手里的一小兜红苹果挂到燕知手上,“我要搬走了,东西太多。这个你拿走吃或者跟学生分分,昨天晚上才买的,很新鲜。”
燕知颇感意外,因为张老师也就比他早搬来没两个月。
之前燕知搬过来的时候,他还给燕知出谋划策,推荐他各种收纳和日用,说是热乎的经验。
因为不那么热衷社交,张老师已经算他在学校里比较熟的人了。
燕知关切了一句,“是另外买房子了吗?”
“还没有还没有。”张老师连忙摆手,“就今天早上,学校资产部那边的孟老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我之前排队的更大的户型有空房了,让我赶快搬进去。”
燕知记得他提过。
张老师老婆孩子都在市里,就因为学校分到的公寓太小了不方便一起过来住。大户型需要另外排队。
这是好事,燕知替他开心,“那您爱人孩子能搬来学校一起住,方便多了。”
“就是就是!”张老师眉毛眼睛都是掩不住的笑,“这事儿啊,真是赶上运气好。本来学校说现在新回来的年轻老师多,房源很紧张,按正常流程预计怎么也要排半年。”
这事燕知也知道。
他是因为直接正高入职才不用排长队,不然他这么年轻的后辈也不能立刻住在学校公寓。
“那现在是有老师搬走了?”燕知问道。
“学校好像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区整租了三栋楼,房源宽松了不少。”张老师感叹了一句,“学校有心了!我们得好好干。”
燕知跟神清气爽的张老师聊了一会儿,心情也挺好,一进实验室就看到一群学生在围着手机摸鱼。
他们看见燕知进来不仅不怕,还捧着手机向他小跑过来,“燕老师!你又微博热一了!”
燕知看了一眼他们拿过来的视频,是他那天跟康亚卓讲戏的一段。
“你们今天的实验是刷微博?”燕知抬起眼睛来,“假期不出去玩,没放松够?”
一串男生偃旗息鼓,“我们刚看一小会儿,燕老师您别生气。”
“都怪梅时雨,非要看非要看!”
梅时雨站出来,“啊对对对都怪梅时雨,梅时雨非要看的!今天晚上梅时雨带领实验室狂肝到十二点,燕老师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啦!”
杨晓生这时候端着一盘细胞进来,皱着眉看着一列站军姿的学生,“让你们不要给燕老师添麻烦,是不是又想扫厕所了?”
燕知倒也不至于为这点事生气,只是交代了一句,“休息可以去生活区,但是不要在实验室区做无关工作。”
他想了想,又加上,“不要狂肝,实验策略对的话,不需要。如果有任何实验设计上的问题,及时来找我讨论,不要耽搁也不要自己钻牛角尖。”
这些学生即使留下来做科研,也大多只要五年按时拿学位就已经是佼佼者了。
燕知不想以自己的标准来要求任何人。
“张松老师给的,你们分分。”他把苹果放下,出了实验室。
一溜学生还站着。
梅时雨带头叹气,“为什么‘不要狂肝’从我们燕老师嘴里说出来,那么严肃那么可爱。”
他带的师弟有样学样,“唉,我一定好好做课题,以后能天天找他讨论。”
程芳瞥他们两个,“脑袋瓜子里想想就够了,别说出来腻歪人。那是老师。”
梅时雨悠悠地看他,“是啊,还得是大师兄懂事。‘燕老~师,豆~浆~给您多加糖~’。”
程芳刚朝他挥拳。
杨晓生轻咳了一声。
众神归位。
燕知回了办公室,给手机下了一个微博。
之前他知道自己上热搜的事,但是当时也只是听学生念叨了念叨,看了看大家在群里传的照片。
照片上就是他自己,没什么好看的。
但是今天他想看看这花絮是火到了什么程度,值得剧组发如此大手笔的奖金。
花絮是剪辑过的,声音大部分被处理掉了。
画面里面的燕知温和而耐心,被采了一个线条很好的侧脸,显得他优越的鼻梁和眉眼格外漂亮。
果然飘红的弹幕大多都是来看脸的。
【我的天这就是那位教授吗?说好的老天爷总得关一扇门呢?】
【白发啊!谁懂啊?这可是三次!怎么不讲武德呢!】
【哦哦快看快看牧长觉看过来了!不是吧为什么第一次花絮主角镜头这么少?】
【你们吸牧长觉,我承包燕教授】
【你想得美,休想霸占我老公】
【指路康大论坛,超多燕老师的路拍,我手机内存都不够】
【借我一个号你就是我没有血缘的父亲母亲】
燕知把进度条倒退回一点,按了暂停键。
画面里面牧长觉离着他们挺远的,只是非常漫不经心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燕知把画面放大了,手指从牧长觉的眉眼上轻轻蹭过去。
其实他知道是不一样的。
燕知在状态不太好的时候看到、甚至依赖幻象。
是因为他知道真的牧长觉跟自己不可能。
燕知做什么事都是认真的。
在刻画幻象这件事上他尤其认真。
认真到连他自己都难辨虚实。
但他又矛盾地明白,幻象永远不可能是牧长觉。
他失去牧长觉的时候,就是已经失去了。
燕知倾尽所有去挽留的,只是他行走在薄冰之上,手心里握着的一点热源。
不能太少,因为他冷。
又不能太多,因为无以承受。
燕知收了手机,含了一片药,打开申请经费的文档。
药的苦味逐渐在口中漫开,他慢慢地集中到工作上。
申请经费永远是最吃/精力的部分。
有时候要无休止地展示自己对项目的推动能力给几乎完全外行的评委看。
燕知实验室新开,国家和学校都拨了很多钱支持,对目前来说是够用的。
但他们的方向和性质决定了实验烧钱。
实验室账上有八位数给实验烧,但有时候一整套的电生理台子就是两百来万。
现在实验室体量小,以后学生多了,两个台子肯定紧张。
燕知手里握着学生的前途,不能不保证他们的资源。
而且忙点儿挺好的。
燕知从上午十点忙到晚上十一点半,写了两套基金本子,跟惠特曼教授开了个视频会议,稍微聊了一会儿实验室现在的课题方向。
老教授给了很多指导意见,还关心了他回国适应得怎么样。
等燕知办公室锁门,整个楼层都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只是早上吃了一碗面,燕知忙的时候没什么感觉。
现在工作结束了,燕知只觉得火烧火燎的饿。
他打开实验室的门,从休息区拿了一小包苏打饼干和一个苹果,一路走一路吃。
他把苹果吃完了,饼干吃了一半吃不下,就在手里攥着。
可能坐一天还是太久了,燕知上楼的时候忍不住扶了扶腰。
身后的脚步就是这时候跟上来的,“冰箱里……没有燕老师喜欢吃的了?怎么吃饼干呢?”
楼道里没别人,邻居也大概率休息了。
燕知在侧腰被托住的时候没躲闪,“今天有点忙。”
“累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及时地亮起来。
“嗯。”燕知低声说:“腰酸,有点儿不舒服。”
这个时间了,他做什么都是安全的。
温暖的手掌在轻轻捋他的后背,“总是忙这么晚?”
“也没有,前两天攒的工作多而已。”比起真正的牧长觉,燕知更愿意跟这位多说,“等这一阵忙完,可以放松一段时间的。”
哪怕是牧长觉的倒影,他也不愿意他担心。
“好。”
身边的人停住了,燕知向后看,“没到呢,再上一层才到。”
牧长觉却站着没动,从兜里摸出来一把钥匙。
他在燕知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把原来张老师的家门打开了。
“燕老师,不进来坐一坐吗?”
“不是腰酸?”牧长觉稍微扶了一下他的小臂,把他带进了屋里。
“不用。”燕知在门口站住了,“牧老师搬到这儿来住了?”
牧长觉用食指碰了一下嘴唇,声音很轻,“进来说,现在邻居都休息了。”
楼道有些放大声音的效果,夜晚显得静极了。
牧长觉的声音低沉悦耳,几乎像是一种蛊惑。
燕知犹豫了一下,跟着他进去了。
因为是上下层,这套公寓的格局跟燕知家里是完全一样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
房间里面收拾得很干净,摆设的简单家具大部分都是学校给配置的,多余的东西很少。
只是沙发上堆着一堆柔软的靠枕和毯子,显得有几分温馨。
“你怎么会能搬到教师公寓的?”燕知仍然很意外,“你又不是学校编制内人员。”
“因为工作关系。”牧长觉把厨房的灯打开,洗了洗手,“现在这边公寓的房源不紧张了,学校就愿意临时借一套给我。”
“学校不能给你的一卡通开通食堂消费权限,却能借一套教师公寓给你?”燕知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牧长觉从厨房里端了两碗粥出来,“燕老师坐下说。”
“这些手续都是小陈替我去办的,具体的规章我也不是很了解。”他说得很自然,“正好我自己有套带厨房的公寓,也不用总去麻烦燕老师。”
他这么一说,燕知就觉得有道理了。
本来食堂就不是牧长觉的刚需。
他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图方便想在学校弄套房子也不用花多大功夫。
而且一句“不麻烦”他,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到一个刚好的边界。
燕知反而放松了一点,不由自主地靠进了沙发的一堆小软垫里。
牧长觉没挨着他,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正好我也才回来不久,熬了一点粥,燕老师赏光吗?”
燕知确实又累又饿,刚刚吃的苹果凉呼呼地坠在胃里,不太舒服。
牧长觉自己喝了一口,皱皱眉,“有点太淡了,味道很一般。燕老师还是别喝了。倒了算了。”
“没事儿。”燕知没让他把碗拿走,“我尝一下。”
牧长觉停下起身的动作,“真挺一般的,应该是我调料没把握好。你不用勉强自己喝。”
“我饿了。”燕知感觉挺怪的。
他本来是要跟牧长觉客气不喝。
结果跟牧长觉说了两句,就变成了客气要喝。
而且他觉得牧长觉总是说要扔东西,挺不好的。
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蹋。
只是他管不着。
燕知低头抿了一口粥。
分明就很清爽,看着像白米粥,却有细腻的纤维口感和肉香。
“燕老师,不喜欢就别勉强。”牧长觉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做这种东西也不花功夫。”
“我喜欢。”燕知只能继续跟他客气,“我觉得好喝。”
他专心地慢慢喝粥,没注意什么时候肚子被毯子护住了,只觉得很暖和。
“燕老师最近这么忙,剧组那边的时间需要做调整吗?”牧长觉斜靠着沙发,看着他小口喝粥。
“不用。”燕知对时间有非常明确的感知和划分,“剧组的时间我完全可以调节。”
“好。”每一次牧长觉都不多劝也不多说,刚好地停在边界之外。
燕知现在吃东西很少说话,和他小时候不一样。
上初中的时候他有段时间眼睛的毛病总犯,早上出门还是好的,上午学校就打电话说燕知摔了。
牧长觉跟学校和剧组都请了假,那段时间在家陪着休学的燕知。
有一次燕知正在摸摸索索地吃西瓜,认真负责地把几片西瓜尖全啃了。
他在自己家不这样,但是当时仗着有牧长觉,肆无忌惮。
牧长觉怕燕知眼睛看不清他自己坐着不安全,把他抱在自己腿上。
燕知一边吃一边叭叭,“我们语文课学了一首词,特尴尬,你肯定听过。”
牧长觉护着他的腰,“什么词?”
“李清照的,‘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燕知从西瓜上掰了一小块,“施舍”给牧长觉。
牧长觉换成单手搂着他,把西瓜接了,“嗯,怎么尴尬了?”
“我班里同学可太无聊了,他们非说是‘燕子回时,月满西楼’。一看见我进教室就喊“燕子回来喽”,”燕知皱皱他秀气的鼻子,评价道:“谐音梗,简直不能更土。幼稚。”
那时候是牧长觉不爱说话,就爱听他说,听完问他:“那你说人家土了?”
“那我倒是没那么没礼貌,我跟牧长觉一样有风度。”燕知端着,作势微鞠一躬,“我说我谢谢大家的喜爱。”
牧长觉的语气稍微严肃了一点,“背后非议别人不太好,尤其是喜欢你的人。如果你不喜欢别人这么喊你,就直接当面告诉他们。”
燕知简直委屈了,“我也没不喜欢,我就是跟你讲学校里的事儿,说着玩儿的。你干嘛说我?你是我妈还是我爸?”
他本来眼睛就不舒服,牧长觉还说他。
虽然有道理,他也不高兴。
西瓜他也不想吃了,蔫嗒嗒地坐着。
燕知平常不是不讲道理的小朋友,但他毕竟年纪小,还病着。
牧长觉也觉得自己说过了,轻轻把他拢进怀里,“我错了,我说重了,天天不难受。”
燕知伸手抱着他的脖子,吸鼻子了。
正好这时候工作室打电话过来,跟牧长觉商量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燕知竖着耳朵听。
就算刚拌了嘴,他也还是生怕牧长觉被叫走。
电话那边说得挺急的,叽里咕噜一长串。
牧长觉一边听一边轻轻拍着燕知的背安抚,等那边说完了,“我这一阵不接新戏了,我孩子不舒服,走不开。”
那边又是一通劝。
“不行,我不能给最后期限。”牧长觉没留商量的余地,“机会以后有的是,我孩子就一个。”
那边的语速越来越快,最后没等牧长觉再说话就把电话摔了。
燕知知道电话那边是牧长觉的经纪人,挺凶的一个漂亮姐姐。
但他一点不担心牧长觉,口是心非地抓着牧长觉的衬衫,“你才十七岁,哪来的孩子?”
牧长觉护着他的后颈安抚,“我不走。天天不担心。”
他没管燕知抓着自己的俩小爪上全是果汁,慢慢地给捋后背,“天天觉得我尊重你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燕知都不用想,“嗯。”
他就是太知道牧长觉事事都把自己放第一位。
牧长觉从不让他失望。
牧长觉继续温和地问他:“那如果同学们喜欢你,你要怎么办?”
燕知还有点情绪,但是一直被安抚着,也慢慢缓上来一点。
他小声嘟囔,“尊重。”
“这就够了。”牧长觉结束了这个话题。
后来他们班里的同学来探病,买了鲜花和贺卡。
当时贺卡上就写着“燕子回时——我们等你!”
燕知很开心,放在枕头下面宝贝了很久。
只是燕知从小就非常受朋友和同学的欢迎。
当时的他以为人被喜爱是理所应当的。
尤其是来自任何其他人的友情和亲情,跟牧长觉一比都太平淡。
就像是喝着蜂蜜长大的人,觉不出糖水的甜。
喜欢燕知的人很多,但从来没有人对他可以像牧长觉一样。
所以就像牧长觉教的,对待别人的喜欢,燕知尊重就够了。
此类琐事实在太多,那张贺卡被牧长觉收走之后,早早连带着这件事被燕知遗忘了。
燕知把一碗粥喝完,身上被毯子和软垫护着,感觉再坐下去就快睡着了。
他要把毯子掀开起身,“挺晚了,我先回去。”
“你拿着毯子。”牧长觉扶了他一下,把毯子拉到了他肩头。
牧长觉身上的气息一下就把燕知包住了。
燕知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不能完美地虚构这种气息。
因为那并不单纯是一种味道。
也是一种伴随着恰到好处的温度缓缓浮现的安全感。
温暖随着牧长觉的动作轻微地起伏。
燕知很短暂地闭了一下眼,想把这种感觉记住。
“我送你。”牧长觉也没留他。
“不用送,”燕知推辞,“只是一层楼。”
“只是一层楼。”牧长觉这次的语气稍强了一些。
燕知走在前面,牧长觉在后面给他提着垂落在身后的长毯子,防止拖在地上。
把燕知送到家门口,牧长觉站在他一步外,“那片场见了,燕老师。”
燕知的目光有些躲闪,裹紧了毯子,“好。”
第二天燕知出门去实验室,路过楼下的时候没忍住停下了。
他静静地站着。
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好像一座空屋子。
要不是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那条毯子,燕知真怀疑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
上午有跟隔壁实验室的联合组会,结束之后燕知回办公室,没想到隔壁的导师田中志跟过来了。
燕知看田中志转身把门关上,有点意外,“田老师,是有什么事儿吗?”
“燕老师,你可做好点儿准备。”田中志面上有愁容,“我上午去院里开免疫组的工作会,听说学院里好像要给你实验室插人。”
“哦?”燕知看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感觉不会是一次轻松的对话,“我还没听说。”
“嗨,燕老师你回来时间不长,可能不太知道咱们院里神经方向和免疫方向斗得挺厉害。”田中志伸手从饮水机里给自己接了一杯水。
“我稍微知道一点,因为院长换届的事情。”燕知从学生那听过一些八卦。
生科院三年换一次院长,神经免疫轮流出人。
明面上很公平,但实际上每次换院长都免不了争资源的腥风血雨。
院长也是人,肯定希望利好自己所在的方向。
话语权就是资源,这时候君子很难当。
燕知回来这段时间,很不巧正赶上院长要从神经易手到免疫了。
“就是这回事。”田中志的实验室是做神经跨免疫方向的,两边都不得罪,通吃。
只是他这两年成果一般,资金吃紧了。
燕知刚回来的时候,田中志抱着点侥幸心理跟想跟燕知借两百万经费救急。
当初田中志根本没指望这事能成。
因为他想燕知如此年少有为一定心高气傲,而且看上去安静到近乎冷漠,并不是平易近人的性格。
没想到燕知当下就同意了,只提出了一个条件:需要每隔一个月开一次两个实验室一起的联合组会。
他要求紧密掌握课题进度。
工作上的事,他很少给人任何误会的机会,所以这个直白的要求显得有些不客气。
田中志事业瓶颈有五六年,但是科研资历可能都快和燕知年纪一样大了。
他答应燕知的条件,多少是有些勉为其难的憋屈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