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默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语气关切,“是家里什么人在……里面?是什么情况?”
“是我妈……肝癌晚期……”姜河语调低沉。
顾默眼皮一抬,脸上显出几分哀戚的神情,他作为一个准医生,实在太明白“肝癌晚期”四个字对一个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便轻轻点了点头,嗓音喑哑道:“是病情加重突发急症,还是之前并不知道病情?”
姜河沉默了。
据姜江说,母亲十月份来宁城找姜河的时候,就已经确诊肝癌晚期了。但她不让他说,并且还一意孤行,非要留在宁城。她想在生命的最后时期留在儿子生活的城市,渴望获得儿子的谅解。
“……知道。”姜河淡淡地说,剑眉紧蹙,“……但我不知道。”低沉的嗓音带出点自责、内疚的颤音。
顾默犹豫着拍了拍姜河的胳膊,轻声安慰道:“阿姨一定是不想让你担心,才没告诉你,你不要自责。”
经过长达七个小时的急救,姜河的母亲周玉梅总算是抢救回来了。但医生说病情凶险,“恐挨不过这个冬天。”
周玉梅坚持要回到家里去,不想住在医院里,浑身插满管子,毫无尊严地死去。医院也不强留,尊重病人的意愿。
姜江提议让母亲住进哥哥的家中去,可姜河仍有疑虑。他心中仍有对母亲的怨恨,愤怒,也有对母亲死在家中的恐惧,以及人去屋空无从消解的悲伤。
姜江见姜河游移不定,圆圆的小眼睛喷出了怒火,高声质问他:“你还配做个人吗?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对妈妈?”
闹得医院不少人都跑去病房围观,纷纷发表意见。
“这家的大儿子据说是个大老板,可是对母亲毫无孝心。”
“嗐,人心不古。久病床前无孝子啊。”
“孩子对母亲没有感情,肯定是小时候母亲没带孩子。”
“这个母亲很可怜啊。两个儿子,结果也没享到福。”
姜河受不住人群的指指点点,沉默着走出了病房。
正月初三这天,桑正阳拎着礼品,带着儿子去祁珩家拜年。
当他敲开门的时候,他看到客厅里坐着姜河,原本含笑的唇角僵了僵,眸光一顿。就连为他开门的章兰仙说了句什么话,他也没太听清楚。只是习惯性地说了声:“阿姨,新年好。”又对儿子说:“小禹,快叫奶奶。”
桑禹喜欢章兰仙,松开父亲的手,扑向章兰仙。
这可把章兰仙乐坏了,一把抱起桑禹,笑得眼角的纹路都在颤抖。“小禹认出奶奶了。小禹真乖。”从兜里掏摸出一个鼓鼓的红包,给桑禹道:“这是奶奶给小禹的红包,小禹留着读书用,好不好?”
桑正阳笑嘻嘻道:“快谢谢奶奶。”又郑重地把礼品递给章兰仙,“阿姨,这是我特意挑的一些补品,给您补补身子。”
“哎唷,人来就行了么,还带什么礼物。谢谢了。进来坐。”章兰仙接过礼物,放到一旁。
祁珩早已看着玄关这边了,他起身,往这边走了两步,等着桑正阳和母亲交接完,对上他的笑脸。凤眸眯缝成一条线,含笑道:“外面没下雪了吧?”
正阳嗯了一声,“没下了。”目光带到姜河,他看起来分外落寞,和这个喜庆的春节格格不入。
正阳猜到他必定是心情悲苦,无意逢场作戏,但也想到,他此时出现在祁珩母亲的客厅里,那定是因为他和祁珩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
“姜总也在啊?新年好。”
姜河唇角一勾,淡淡地应了声,“新年好。”
三人坐下后,章兰仙给桑正阳沏了茶,给另外两个人添了茶水。随后,章兰仙给小禹抓了一把糖果,带着他去里面卧室玩了。
寒暄过后,祁珩又捡起和姜河之前的话题聊了下去,“姜河,我理解你对你母亲的怨恨,真的。因为我父亲也在我14岁那年出轨了,搬出去和小三住,弄得我母亲很伤心,所以,我也很恨我的父亲。”
桑正阳静静地喝着茶,抬起眼皮,看了祁珩一眼。见祁珩说起这段心酸的往事时,表情淡然,但依然忍不住为那时候的他感到心疼。
姜河似乎也有些震惊,原来天下间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他一直捂着自己家庭的秘密当作丑陋的伤疤,绝不在人前展示。祁珩主动揭开他的伤疤,这让姜河讶异之余,更多的是感到温暖。
“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父亲。可事实是,我错了。他在我读高三那年得肺癌去世了。我发现我还是很伤心,对他的恨也逐渐烟消云散了。后来,过了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我恨他,但我更爱他。
“在他出轨之前,他曾经是一个好父亲,很爱我。只是后来,他更爱他自己,也许他也还爱着我,只是我拒绝了他的爱。我唾弃他,厌恶他,拒绝承认他是我的父亲,他当时心里一定也很不好受。但我从未站在他的角度想过,因为他是过错方。
“我要是替他想,那谁来替我妈想?所以我绝不原谅他。可是他死了,我突然就失去了恨他的理由。人都死了,出轨这件事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而我也不得不接受,在这个世间上,我再也没有父亲这个事实。我为自己没了父亲感到痛心疾首,我为自己没能在他死前和他好好相处感到后悔。所以,姜河,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等到阿姨走了之后再来后悔。
“世间最痛的事情,莫过于你后悔了,可父母却不在人世了。你不一定要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但你不能不做你想做但是却不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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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来,陪玩了两天,没办法静下心来写作。
这一章竟然写了三天才写完。
啊啊啊~~~
而客厅里陷入无声的寂静。
姜河承认,祁珩这番推心置腹的分享和分析,让他心生动摇。他沉默了半晌,“好,阿珩,我会试试去照顾她。和她聊一聊。我不保证一定会原谅她,但是我会试试看。”
桑正阳听他们谈父母的话题时,内心的一角陷入自卑的泥沼,他尽量保持沉默,不想让人问他。
但祁珩敏锐地注意到了桑正阳的神色,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抿紧唇线,怜悯道:“可怜的阿正,父母很早就去世了……阿正是不是羡慕我们的痛苦?甚至想拥有我们的烦恼?”
正阳苦笑一下,“是啊。‘汝之砒.霜,吾之蜜糖。’阿珩简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怕我这样说,你们会觉得我不懂你们的痛苦。其实,我理解你们的痛苦,但我也羡慕你们拥有的高起点。我父母死得太早了,我看着他们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我常常觉得,他们离我太遥远了。这世间,最遥远的距离,是生与死的距离。是一座小小的坟包隔开的两个世界的距离。”
姜河留下吃过午饭就走了。
章兰仙留下正阳父子吃晚饭,但没想到,到傍晚时分,雪下得更大了,积雪已经很深,冬天天黑得早,开车不是很安全。章兰仙就留他们父子在家过夜。
这天晚上,正阳被安排和祁珩睡一张床。
正阳和祁珩在电视上玩游戏,一直玩到凌晨一点钟。祁珩困得眼皮已经快合上大半,游戏比分也远远落后于正阳,但正阳不说去睡,他便舍命相陪。
而且他也很担心和正阳同床共枕,自己会不会把持不住,所以,宁愿困得直打呵欠,也不去床上睡觉。
直到正阳也玩累了,注意到祁珩早已困成狗,这才关了电视,去洗漱。
浴室不大,两人挤在洗漱台前刷牙。
祁珩接好一杯水,挤好牙膏的牙刷浸到水里打湿,开始刷牙。正阳拆掉章兰仙给他准备的新牙刷。洗手台前分明有两个漱口杯,但他懒得使用另外一个杯子,就着祁珩的这个杯子打湿牙刷,又含了一口水进去,再吐出来。
祁珩为他这种懒到家的行为感到不齿,白了他一眼,把漱口杯拈在手里,不给他用。
祁珩刷牙仔细,左刷刷右刷刷,刷出了丰富的泡沫。吐出泡沫,正要喝水漱口时,正阳又就着他的杯子含了一口水,漱了口。
“你这人……怎么回事?”祁珩护住自己的杯子,赶紧灌了一口水,把口漱了。“这不有杯子吗?”说着好脾气地给他接好水,递给他。
正阳撒娇道:“阿珩不要这么小气嘛?咱俩共一个杯子也没啥,对不对?”
祁珩不为所动,吭哧吭哧把口漱完了,把牙刷往杯子里一插,“那可不一定,要是被你家顾医生知道了,定要误会我,我可不想平白无故被人当做假想敌。”
正阳无法,只得用另一个杯子把口漱完。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笑,“顾默知道我的为人,不会吃你的醋,放心。”
祁珩凤眸微抬,隐隐地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丢失了一块,终究没有说什么,散淡勾唇,转身又把脸洗了。
等到两人都爬上床,已经到了凌晨两点。
祁珩本来很困,可生理的兴奋又使他迟迟难以入眠。他小心翼翼地往床边沿挪着,让自己燥热的身体冷却下来。
正阳则是因为纯粹的不困,拉着祁珩陪他闲聊。正阳说起自己的一些往事,祁珩分出一半的精神敷衍着。最后实在扛不住,才打着长长的呵欠道:“太晚了,明天再聊,睡吧。”
正阳虽然答应了,可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竟然还是没有睡意。于是不甘心的他起了促狭的心思,滚一滚,滚到了祁珩的身后,这才发现他被子没盖好。
介于半睡半醒之间的祁珩,忽然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两道臂弯,随之身体往后一挪,他被那人紧紧地箍在怀里。祁珩醒了个彻彻底底。
“桑正阳,你混蛋!”祁珩低吼道。“你自己睡不着,把我弄醒干什么?你知道我有多困了吗?我多想睡觉吗?你自从失忆之后,你变得越来越自私了。松开!”
正阳见祁珩生气了,从背后圈着祁珩的手臂没有松开,反而把下巴蹭在祁珩的肩上,忏悔道:“阿珩,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祁珩闻到了身后那人身上洗发水的清香味,像婴儿一般淡淡的奶香味。他感觉到了他坚实宽阔的胸膛,和雄浑有力的心跳声。腹部以下窜出一股酥痒的躁动,他用力掰开那人遒劲有力的臂弯,怒道:“你给我松开,听到没有?”
祁珩听到身后人嘿嘿笑了,不觉肝火大起。
特喵的都这个点了,还和他玩呢?
“你再不松手,我就不客气了。”祁珩咬着牙恨恨地警告道。
正阳也不知是不是黑夜给了他勇气,他铁憨憨一般笑道:“阿珩,我好怕怕哦。”手上的劲儿却一松不松。
祁珩在身后人的臂弯里翻了个身,和他面贴面对着。近到可以感受到他鼻息扫在脸上的热风,闭着眼,手扶上那人修长精瘦的腰间,惊得他浑身过电一般打了个哆嗦。
正阳终于松开了禁锢祁珩的手,捉住了搭在他腰间修长细嫩的手,大笑着求饶:“阿珩,我举白旗。不闹你了。睡觉。”
正阳往旁边挪去。
一种本能的欲念在祁珩下腹部缱绻缠绕,不想与眼前温热的身体分开,想蹭上去,想靠在他的肩窝,想缠上他的腰间,可是……好担心越界会破坏他们现有的关系。
啊!!!
不管了。
祁珩一个翻身,给身下人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泰山压顶。把脸靠在肩窝处,身体贴着身体,脚搭在他的脚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在下巴处蹭了蹭,嫌弃道:“你这里好硬啊,一点儿都不舒服。”
正阳感觉四肢百骸都被人占据了,一动不能动,但那人贴着他的感觉又莫名舒服,他身上散发出冷山鼠尾草凛冽的木质香,四肢瘦弱,又软软的,像一只刚洗干净的小奶猫。
等等,他的小兄弟好温热啊!
“阿珩,不闹了,我不行了。”正阳腾出一只手轻抚身上人的脊背,感觉身下一股原始的冲动冒了出来。一个急翻身,把祁珩掼在身下。
双手圈着身上人的脖颈,祁珩凤眸微启,琥珀色的眸子在窗外路灯的掩映下很像是出来夜巡的猫子的眼睛。
睡意全无,只剩滚烫的欲念。
祁珩红着眼圈,哑着嗓音道:“桑正阳,你就是个混蛋。”
“是是是,我是个混蛋。不闹你了。睡吧。”正阳掰下祁珩瘦削的臂弯,翻身向外,与祁珩隔了一米远,估计都睡到被子外面去了。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祁珩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醒来,就不见桑正阳的身影。祁珩心里一惊,以为他是走了。穿着睡衣,趿着棉拖,顶着一头兔子窝似的短发,走到浴室门口,发现关着门。猜到了里面是谁,心跳忽然快了一拍,惺忪的凤眸掠过一丝羞涩。
又走到厨房去,母亲正在下面。
祁珩和母亲随意说了两句话,又走到阳台,见桑禹早起来了,正在阳台对着一盆水仙花发呆。
“小禹,早啊。”
小禹抬头看向祁珩,脸上露出一点点笑意,然后又低头去看花。
祁珩心内一荡。
小禹比之前好多了,叫他,他会看你,还有细微的表情。
祁珩走过去,蹲下来,圈住桑禹,侧过脸去,“小禹亲祁叔一口。”
很快,一个带着奶香味的软软嘴唇印在了脸上,祁珩上挑的眼尾笑意越发明显。摸了摸小禹柔软的栗色短发,含笑道:“小禹真乖。”
吃完早饭,桑正阳带着桑禹回家去了。
祁珩裹着围巾和长款黑色面包羽绒服,送到了楼下。正阳从祁珩臂弯里接过桑禹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幅画面,他依稀觉得这个场景在哪里发生过。
目光在这一刹那相撞,正阳没来由地心脏一抽,含笑道:“阿珩,我好像想起来一点了,你从前是不是也经常帮我带小禹?”
祁珩怔住了,看向正阳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终于要想起来了吗?
散淡地嗯了一声,调笑道:“看来我们阿正终于要恢复记忆了。”
送走桑正阳父子,祁珩带着一身冷气回到了客厅。母亲正在追剧。
章兰仙张了张嘴,斟酌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疑虑问出了口。“祁珩,今天来的这两个年轻人,你喜欢谁啊?”
祁珩没做声,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视屏幕,假装没听见。在章兰仙的再三催促下,才慢悠悠地开了口。“都喜欢。他们是我的朋友。”
“你明知道妈妈不是这个意思。”章兰仙瞪了儿子一眼,“你跟妈妈说实话,妈妈帮你参谋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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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唐力十七
祁珩迟疑了一下,成年以后,他和母亲之间从来没有展开过类似的话题。对于突然之间又要回到小时候亲密无间的模式,似乎还有些不太适应。
看着母亲看电视的侧脸,祁珩一脸认真,“妈,您现在能接受我喜欢男人了吗?”
章兰仙其实心里并没有嘴上说得那样轻松,但她脸上一派无所谓的姿态,探身用牙签戳了一小块茶几上切好的苹果,塞进嘴里,边吃边用一种开明的语气道:“当然要接受啊。你是我儿子,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祁珩定定地看着母亲吭哧吭哧一连吃了好几块苹果。要不是母亲平常不怎么喜欢吃苹果,祁珩差点就要相信了。
苹果是姜河提来的,是桑正阳临走前削好切块,摆盘,搁在茶几上的。
她分明就是在掩饰。
但她也在努力。
祁珩发了会儿愣,决定先缓一缓,以后再和母亲交底。散漫道:“目前没有喜欢的人,等以后有了,我再告诉妈妈。”
章兰仙吃苹果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向祁珩投来怀疑的目光,布满皱纹的唇角含笑道:“我看姜河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啊。儿子,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祁珩笑了一声,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也探身戳了一块苹果塞进嘴里,散淡道:“妈妈眼神这么好使,就没看出来我喜不喜欢他?我不信。”
章兰仙起皱的眼角笑意更深了,嗔道:“你这个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问你,你就老老实实说,不要挑战为娘的耐性。”
祁珩嗤笑一声,淡淡道:“不喜欢。别瞎猜了。”
章兰仙点点头,“姜河条件不错,长得俊,修养也好,我听你们在聊他母亲出轨、父亲抑郁自杀的事情,他母亲是生病住院了是吗?”
祁珩嗯了一声。“他母亲得了肝癌,晚期。医生说活不过这个冬天。他恨他的母亲,他弟弟是他母亲出轨的产物,他大学之后就跟家里断了联系。他很矛盾,想原谅他母亲,又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父亲。”
章兰仙点点头,脸上露出哀戚的神情,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半晌,这才开口道:“你是不是和他一样的心情?”
祁珩顿了顿,装傻道:“什么?”
“你爸死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原谅他了,但是又觉得对不起我,所以……”语音低沉,唇角下沉,痛苦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涨了起来,她行动迟缓,来不及撤退,被打湿了全身。
“都过去了。妈,都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好吗?”祁珩圈住母亲,脸蹭在她的肩上。
蜗居房间里的日子,时间总是无边无涯。
祁珩陪着母亲一连追了两天剧,渐渐觉得遭不住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他打开了某乎,开始答题。
他一上午回答了十几道题,累了,就睡觉。
睡醒又看书,看到夜里十二点才睡觉。
如此过了两天,也才到了初八。
奇怪的是,桑正阳自从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和他联络过。祁珩憋着一口气,数次打开桑正阳的微信对话框,却忍住没有去联系他。翻了他的朋友圈,这家伙离开他家之后,基本保持着一天两条朋友圈的更新频率。
每天都在朋友圈发美食,以及各种游戏界面炫耀自己的战绩。
祁珩看着他的状态,心里的某个角落有些微微地想念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这家伙凌晨一点多还在打游戏,肝好?
祁珩犹豫了很久要不要点赞互动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顺从内心的想法,给桑正阳最近三天的朋友圈逐条点了赞,还挑了一条美食状态留了评。
【想吃。】
锁屏之后,把手机放在一旁,祁珩敲击了一下电脑的触屏板,继续观看刚才看了不到一个小时的电影。
电影快看完的时候,祁珩接到了桑正阳的电话。
看到屏幕上亮起桑正阳的名字时,祁珩心脏忽然一阵悸动,修长白皙的手拿起手机,点了接听,压住内心的汹涌澎湃,唇角自然勾起,散淡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说道:“开门!我在你家门外。你悄悄地,别让阿姨知道我又来了。”
祁珩哦了一声,唇角笑意加深,眸光流转,灿若朝霞。
他打开门,悄悄出去。果然见到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长款呢子外套,里面套一件白色高领毛衣,下面是一条黑色直筒牛仔裤,头上罕见地戴了一顶藏蓝色毛线帽,手上拎着两盒打包过来的冷吃兔肉和黄牛肉,冲着他憨憨地笑,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犬牙。
“你怎么来了?这大冷的天……”祁珩走近他,接过他递来的食物,凤眸不错眼地盯着他,唇角上扬,稍微流露出了一丝激动,“我可太感动了。”
正阳看着他,傻不拉几地笑着,笑容明媚得像三月初春的海棠花开,嘿嘿笑道:“感动坏了吧?下回,你记得也要这样对我啊。”
祁珩嗯了一声,语音宠溺。
“那我回去了。小禹还在家呢。”桑正阳转身朝电梯走去。
祁珩提步跟了上去,脚上还穿着棉拖鞋,踩在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阿正,你是单给我一人送了呢,还是给所有留言想吃的人都送了呢?”
正阳脚步一滞,转身,用手套打了一下祁珩的头,不满道:“想什么呢你?谁能在这寒冬腊月使唤得动老子?”
祁珩摸了摸额发,并不恼,哦了一声,表情萌萌的,像个刚入学的小学生。“那好吧。开车注意安全。”
忽然,祁珩被那人揽过肩膀,只听他笑着说:“阿珩,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太好啊?所以你才这样?”
祁珩摇摇头,柔声道:“没有。你以前就对我很好。”
凤眸低垂,不与那人对视,长长的眼睫毛在清俊的脸上投下阴影,白玉管似的修长手指帮着摁了下楼键。唇角自然上扬。
正阳微凝眸光,将祁珩干净乖顺的眉眼悉数看在眼内,不觉心中一动,像是被一片轻柔的羽毛一下一下撩拨着,又痒又爽。
当祁珩拎着吃的走进家门时,一直在专心看剧的章兰仙终于抬起了眼皮,看向他,“你手上拿的什么?”
祁珩笑着走到客厅,把吃的放在茶几上,拿出一次性手套递给母亲,含笑道:“是冷吃兔和肉牛,妈,很好吃的。”
母子俩吃起来,章兰仙发出了赞叹的声音。“嗯,是好吃。祁珩,你在网上买的吗?你刚才是下楼去拿外卖了对吧?”
“不是我买的。”祁珩戳起一块香辣欲滴的兔肉,送进沾染了火红辣油的嘴里,微微挑了挑浓眉,微微含笑道:“是一个朋友送的。”
“那你这个朋友对你挺好的,”章兰仙往嘴里送了一块香辣Q弹的牛肉条,边嚼边说:“能给你送好吃的朋友,一定很喜欢你。你也要对人家好一点儿,知道吗?要礼尚往来,不要总是让人家单方面付出,让人家寒心。”
祁珩哦了一声,抿着火红的嘴唇淡淡笑了笑,眼梢溢出一星半点桃花盛开的影子,很好看。
春节过完,永青大厦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开工后的第一个周三,大半个月没见的唐力准时出现在了津渡心理。
唐力的红头发长长了,贴紧头皮长出来的寸许头发是黑色的,与漂染过的橘红色发尾对比鲜明。
他看着祁珩行动自如,失笑道:“祁博士,你的腿……好了?”
祁珩嗯了一声,淡淡地看着他吃惊的眉眼,抿唇微笑,“伤筋动骨一百天,时间到了,就好了。”
唐力扯了扯嘴唇,笑了一会儿,直到笑容僵了,才有些结巴地开口说自己的事情。
“我爸得了心脏病,很严重,可能要死了。”顿了顿,唐力抬起眼皮,褐色的眼珠子看向祁珩,“我并不为他伤心。真的。”唇角延出一抹淡漠的笑。
祁珩右脚搭在左脚上面,右手搭在藏蓝色的沙发扶手上,琥珀色的眸子对上来访者的目光,看不出任何波澜。淡淡道:“你能具体说说,你父亲的死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唐力沉默了几秒钟,忽然冷笑道:“其实我很恨他,我觉得他死了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