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娘低声咳嗽了两下,柳信眉头皱起,转身给她倒水过来。
待虞娘接过水杯抿去一口润喉后,对姜挽说道:“阿挽,曹光见一事,我们会想办法替你摆平,但为了避免诸如此类的事再生,我决定告诉你另一桩事。”
柳信立即拦下,“虞娘!”
但虞娘只抬手止住他的话,望着姜挽投来的目光,缓缓说道:“是关乎我们扶持璟王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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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破碎
朦胧的月色之下, 偶有几声沉闷的雷响,夏季夜里无端刮起风雨,待到明日清晨又会散去。犬吠声仍旧不听, 扰了一夜寂静。
夜风将长廊的灯笼吹动, 虞娘将手中紧握的帕子松开。
她听见雷鸣声响, 思绪恍若回到当年,看着姜挽的目光有些飘忽,轻声道:“也许你有所不知, 我和柳大哥,乃是东宫的贴身仆从, 从前是在太子和太子妃身边伺候之人。”
姜挽蓦然感到震惊, 望着她缓缓起身, 朝着博古架走去, 取下其中摆放着的木匣,端着走到桌前, 将其打开。
映入眼底的, 是一件来自东宫沾着血色的腰牌。
虞娘将木匣往前推去,直到看见姜挽拿起之际才道:“二十多年前, 东宫被谢文邺屠洗之时, 正是我二人带着太子妃逃跑。”
回想当年的惨状, 时至今日,往事仍旧历历在目。
虞娘不愿细想过去, 但每逢提起时,声音中还会带着些许哽咽, “也许你有所耳闻这些前事, 当年前朝有不少拥立太子之人, 最后皆被流放在静州和越州一带, 死的死,残的残。我们带着太子妃一路朝着静州而去。之后我们遭到追杀,东躲西藏数月,即便牺牲了数不胜数的人,却还是没能保住太子妃。”
她的目光落在那块腰牌上,语气沉重道:“世间传言,太子妃死于谢文邺和当今皇帝的追杀中,但事实并非如此。”
姜挽抬眼朝她看去,发现她的眼中藏着恨意和不甘。
而虞娘则死死盯着那腰牌道:“太子妃是死于难产。”
话落的瞬间,姜挽双眼陡然睁大,有一个令人感到恐惧的念头从他脑海闪过。
虞娘道:“当年太子殿下为保太子妃腹中胎儿,死在了谢文邺的剑下。彼时裴姬亲族作为东宫的旁支,曾与东宫往来密切,但裴家因不愿归顺赵渊民,也将大难临头要面临流放。未可料赵渊民却对裴姬有了非分之想,后来裴姬便入宫为妃。”
姜挽皱眉道:“可是裴姬娘娘如何瞒天过海......”
“庆平山庄。”虞娘平静看着他震惊的双眸,“赵渊民对裴姬下手不久便有了身孕,当时太子妃怀着骨肉。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和裴姬相认后,她下定决心要为族人和东宫报仇,之后裴姬在得知太子妃要临产前,想方设法住进了庆平山庄。”
当年的庆平山庄虽作为天家避暑胜地,但防卫却并似如今
这般森严,而是在孩子出生之后,庆平山庄才被赵渊民所重视起来。
虞娘道:“庆平山庄临近清河城,此地汇聚着天下商人,水陆发达也容易隐身。太子妃逃难的数月里,养尊处优的身子早已骨瘦如柴,直到生产那一刻,她的气数已尽无力回天,我们一路逃难深知不易,不想这个孩子跟着吃苦,想到东宫的仇恨未报,唯有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后来,我们众人跋山涉水来清河城,想把孩子交给裴姬再作打算,却听闻裴姬早产了,而皇帝正往庆平山庄而来。”
在赵渊民抵达的前夜,虞娘收买了产婆,命对方带着自己进了庆平山庄。
早产是他们的计划之一,而虞娘等人要带着遗孤前来,等狸猫换太子后,便要倾尽全力将裴姬的孩子抚养长大。
可世事难料,裴姬因生产受尽折磨,巨大的疼痛令她几度晕厥,孩子一直未能顺利露头,直到出生后气息微弱,产婆多次想办法抢险都没能让孩子发声,最终孩子难产而死。
裴姬忍着悲痛接过了东宫遗孤,亲眼看着虞娘带走自己孩子的尸首,而她从此便替东宫将孩子抚养长大。
话已至此,即使不用明言,姜挽都明白他们为何执着扶持璟王府了。
因为赵抑是先太子遗孤。
他匪夷所思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他背对的门口处,缓缓走出了两抹身影。
虞娘和柳信倏地转头看去,入眼看见来人时,眼睛瞬间放大。
“......璟王?”柳信不可置信喃喃道。
是的,赵抑来了。
他几乎是踩着姜挽的脚步前来,而站在他身后的,是悄无声息除掉院子暗卫的杨礼。
杨礼面无表情扫过屋内众人,确定没有危险后,随着染血的长剑入鞘,他默不作声站在赵抑的身旁纹丝不动。
姜挽从地上转过身来,抬头看向赵抑缓步朝屋内走进,之后站在自己的面前,弯腰朝自己伸手。
面如玉冠的脸颊近在咫尺,他却忘了自己该说些什么,将视线从这张深爱的脸上移向面前的手掌,久久不见回应。
但赵抑很有耐心等着他,语气温柔道:“阿挽,我们回家。”
话落的瞬间,姜挽的双眼顿时通红,不顾一切抱住他的腿,哭着求他原谅自己此前隐瞒的一切。
饶是如此,赵抑也并未生气,只是弯腰把他扶起,取出锦帕抹掉他眼角的泪水,轻声细语安慰说:“本王不怪你,本王......不怪任何人。”
话音平静,若非有雷声掩盖了,细听便能察觉赵抑声音里的轻颤。
他抬眼朝着屋内另外两人看去,随后将视线落在桌上放着的腰牌,将眼底的思绪敛起,最后带着姜挽转身朝外离去。
“王爷!”虞娘疾步上前,却见杨礼跨出一步,当即将追上来的人拦下。
一旁的柳信见状,猛地收紧手中长剑,上前将虞娘护在身侧与之对峙,似乎有拔刀相见之势。
赵抑听见声音时脚步顿住,沉吟半晌,他背对着虞娘说道:“曹光见一事,是本王命阿挽所做,不管手段如何,本王信他必达目的。若是你们对他仍旧心存怀疑,今后便不必来寻本王了,而今夜之事,且当未曾发生。”
姜挽闻言愣住,不想他竟为了自己,而揽下曹光见之死。
然而他们欲抬脚离开之际,身后却听见柳信的大笑。
“未曾发生?”柳信望着他们的背影嘲笑道。
虞娘想拦住他,避免他意气用事。
但柳信却不想惯着这些人的脾性,隔着杨礼拦住的去路,双眼带着怨恨,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天意弄人。
他冷冷说道:“官州是我们千辛万苦给你建造的后盾,如今倒好,你一句命令,将数十年的心血付之东流,还说我们怀有二心。哪怕眼下你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世,也能轻飘飘一句未曾发生,打发我们为你隐姓埋名的数十年,你对得起我们,对得起为你死去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吗?!”
杨礼蹙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视着他的双眼,竟觉得似曾相识,握剑的手也微微收紧。
赵抑仍旧不见回头,语气淡漠道:“今夜你们所言之事,本王会调查清楚,无论如何,现在魏都内外皆不太平,还望二位保重。”
柳信一听,顿时放声而笑,“也对,你喊了赵渊民数十年的爹,哪能记得自己身上还流着东宫的血。”
话虽如此,可他的眼中却满是愤恨,见一侧的虞娘也不拦着自己,他干脆将所有苦恨不甘全部吐了出来,走上前半步,接着说道:“平生也算亲眼见了一回何为狼心狗肺。当年我便说了,待你弱冠之年就该说出真相。可是这些人一个个,为了清流派的支持,生怕清流派得知后不再扶持璟王府,裴姬也从不让我们见你的尊容,谁料隐瞒至今才被你听见,何其可笑啊!”
赵抑道:“本王说了会查清楚,这些片面之词事关重大,还请今后少说为妙。”
柳信偏头朝虞娘看去,瞧见她眼底听见后的悲凉时,心中愈发愤懑不平,干脆将情绪都发泄出来,“是啊,我们是见不得人,入不了王爷您的眼。不过谁又能想到,孔伐知晓这一切时,比你们任何人都前仆后继,恨不得证明给方重德看,他也能成为储君之师!”
终于,赵抑在他的这番话里回身,眸色凌冽望着柳信,问道:“孔相知晓此事了?”
柳信道:“不错,就在他前去京郊,见方重德却赶走后,我去见了他。”
未等赵抑发话,他拔高声又道:“不过,方重德恐怕比你还后悔吧,毕竟他忠心于东宫和先太子,数十年不曾出山,也不愿收你为徒,不料再次授学,却是选择了燕王。”
赵抑眉头一皱,沉声问:“你说,太师收了燕王为徒?”
柳信扬眉冷笑了声,道:“是啊王爷,就是那位和你对峙的‘弟弟’赵或,是方重德如今的徒弟,是先太子亲师的徒弟,燕王赵或。”
漆黑的夜幕被一道闪电划破,刺眼的光芒在他们之间一闪而过。
柳信朝着他们走近一步,挥开杨礼的手,直视着赵抑的双眼,一字一句道:“需要我再说一遍吗?璟王殿下。”
长廊的灯笼被突如其来的风雨吹翻,惊扰厢房中辗转反侧之人。
明月居的大门被拉开,只见一抹人影撑伞走了出去,手提灯笼,朝着另一个院子而去。
深更半夜,沈凭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中一直惦记着沈怀建的身体,
今夜大夫虽告知他们情况,也说了父亲下榻睡了过去,可是他的内心仍旧揣揣不安。
方才在屋内听见一道雷响,彻底让榻上的他心慌,担心父亲会不会因此惊醒旧疾又发,此刻索性提灯前去厢房看看。
院子中只有零散侍从更替值夜,沈凭从未深夜来过沈怀建的院子,自然也不知侍从竟会偷懒。
直到侍从看见他的身影出现时,不禁被吓了一跳,连忙打起精神站起身来。
沈凭并未责怪他们,是以平日沈怀建待府中仆人极好,理解值夜的不易,即便侍从没有偷懒,主屋隔壁的偏房,也是用作给仆从们值夜歇脚所用。
只是侍从都睡在外面,断不敢逾越了规矩去偏房歇息。
沈凭向侍从打听情况,得知父亲整夜都在厢房中,也并未因打雷而起夜时,他的内心才算松了口气。
但他瞧见屋内的烛火不断摇曳,猜想许是离开时窗户没关,眼下又值刮风下雨,遂把油纸伞收起,打算轻手轻脚进屋关窗。
沈凭把伞放在门前,抬手慢慢把门推开,屋内对流的风雨夹杂药味扑面而来,令他脑海清醒了几分。
感受到狂风从何处而来后,他借着烛火抬脚走了进去,发现有影子洒落在地上因风而摆动着,还有一个圆凳滚落在地,正值此时,他恰好要转头往内间的方向看去。
然而,只是一眼,他的瞳孔骤缩,头皮发麻,所有的呼吸霎时收住,僵硬的背脊骤冷,全身血液凝固,手臂的疙瘩肆起,整个人惊恐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绝望通红的双眼中,倒映着悬梁上吊着之人。
周而复始,他再一次,失去了家。
此去经年,庙堂风雨,漂泊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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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骄阳
滂沱大雨浇灭了烽火台的浓烟, 十余日后,静州被赵或和谢长清的精锐踏平。而在静州城外,冯奇等人也得知城内的境况, 当收到有关肃清草寇的命令时, 他带着府兵陆续把谢长清标记的贼窝捣毁, 还了静州百姓太平。
战事过后,百废待兴,静州城门仍旧未见敞开, 忤逆者的鲜血渗出城门,染红护城河。
城中来自盗匪的哀嚎声未断, 更有不少百姓因此举感到愤恨, 怪谢长清等人打破了来之不易的平衡。
但百姓为何如此, 众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被草寇烧杀抢掠,沦为奴隶, 如今没了庇护, 便是身无分文,找不到归宿, 最终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柴米油盐。
不过, 在数日前, 城内刚结束一场战事时,赵或将一枚贴身带着的腰牌交给了李冠, 那是沈凭寄给他的家书中,和桂花枝一并捎来之物。
李冠要带着这枚腰牌去越州找钟嚣, 由钟嚣带路去见另一人, 赵或看了看天色, 估摸着时辰, 大概近日李冠等人便能抵达。
此时破败的官署门前,谢长清带着府兵为百姓分粮,这些粮食都是从城中贼窝找到的,但数量有限,加之闭城许久,消耗得快,如今唯有让府兵勒紧腰带,为百姓们节省粮食,才算让民怨稍有平息。
不开城门的原因无他,谢长清被陷害一事,还没找到从中作祟的前朝余孽,其次前朝人利用民怨,污蔑静州屠城和谢家有关。
虽然这是谣言,但赵或要避免惹是生非,遂下令不得将其外传,唯有等事情尘埃落定才能开城门。
眼下阴雨连绵,气温骤降,但还是有不少百姓身着单薄,可见草寇从前对其猖狂的剥削。
赵或带着府兵冒雨上街,挨家挨户搜查余孽,街道两侧的廊下,偶有府兵躺在百姓家门前歇脚。
恰好赵或带人路过,瞧见民宅前躺着受伤的府兵,想必是累得慌,如今补给未到,对于小伤大家都视而不见。但这个府兵瞧着年纪还小,身上伤口还见渗血,但他却只顾着睡觉。
赵或走上前,用吞山啸碰了碰对方的兵器,只见府兵瞬间惊醒,抱紧兵器在手,神色警惕看着四周,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显然这是战争时的应激反应,直到那府兵发现来人是赵或时,才暗自松了口气,连忙起身说道:“殿下。”
赵或瞥了眼他的手,那手指上扣着沾血的指虎。
打量一圈后,赵或的视线落在府兵的臂膀,那里几处较深的伤口,顾不上的都起了脓。
他眉头一皱,随后从怀里取出金创药,朝着府兵递过去,下令道:“拿着去上药。”
那府兵年纪尚小,但长得机灵,接过金创药一看,顿时想推还回去,摆手说道:“殿下万万不可,我们这些都是小伤。”
但赵或却没给机会他反驳,用眼神示意他收起,道:“伤口再烂下去,还没等到援兵送药来,你这手臂估计就要截了,拿着吧。”
待府兵接过时,他才盯着府兵的指虎问道:“怎会带着指虎进城?”
府兵听见时举起手看了下,笑着说道:“是谢大人,当初我们在越州中了前朝人陷阱后,身上的兵器全被缴走,此物易藏不易被发现。后来我们便是靠着此物突破,一路潜伏到静州。”
说话间,他还摸索着怀里,找出两件零零散散的兵器,都是些精致小巧,但威力却极大的物件,甚至还能瞧见一把磨损得厉害得弓弩。
赵或全部认得,且睹物思人了。
这批兵器,是在贺宽上任大理寺卿前,请镖局送到军营里给大家操练之物,而这些原本是给魏都那五千精锐们所用,未料如今竟发挥如此大的作用。
府兵虽年幼,但也是铁血男儿,对这些杀伤力大的小物件十分喜欢,喋喋不休和赵或说了良久。
直到他们听见身侧传来开门声,转头看去,瞧见有一对老夫妇正看着他们。
赵或和小府兵几乎在瞬间侧身让路,可是未料那老妪走到他们面前,把怀里藏着的烧饼取出,想要塞去给他们吃。
“大人,这是民妇昨夜和老伴烙的烧饼,方才蒸好了,快趁热吃。”老妪满眼心疼望着他们,布满皱纹的双手慢慢将东西递上。
但府兵他们下意识把手放在身后,躲过了老妪的烧饼。
赵或解释道:“阿娘,眼下城里粮食紧缺,府兵们有军粮,不必担心我们吃不饱。”
老妪跺脚说:“哪还有军粮,连我这烧饼的面,就是你们给的!这不要银子,就吃一口,吃一口。”
一侧的小府兵上前笑道:“阿娘,府兵有规矩,入城第一条便是不入民宅,阿娘放心,很快百姓就能吃好喝好,不用担心我们。”
老妪抹了把泪,余光瞥见自家门口出现的影子,转头看去,发现是老伴捧着两碗面汤走出来。
这一次赵或干脆和他们拉开距离,和府兵朝着两位老人揖了下,道:“多谢二位的好意,但立下的规矩不可破坏,否则如何能让百姓们日后再相信我们。”
老夫妇上前一步,但府兵们后退一步,直到赵或他们站在了雨幕中。
赵或正色朝他们续道:“从前静州官署不得民心,静州府兵的行为举止令人心寒,但今日我赵或在此对天发誓,经此一事,大魏的府兵绝不会再让百姓失望,还请你们给府兵和官署最后一次机会。”
小府兵悄悄抬头看了眼他,快速收回视线后,朝老夫妇说道:“阿娘阿爷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后不会再吃苦了。”
老夫妇闻言潸然落泪,捧着食物在手也不上前,只不断地点头说着好。
忽地耳边听见脚步声传来,赵或偏头看去,发现是官署的官吏前来。
他率先抬手止住官吏的脚步,带着众人朝老夫妇再次作揖才转身离开。
那官吏上前,压低声禀报道:“殿下,驿使送来启州贺大人和蔡大人的急报。”
“贺大人还没回京?”赵或皱眉问道。
官吏回道:“听闻启州兵房收到调兵的命令,不知消息是否确凿,还请殿下移步官署。”
三人加快脚步回了官署时,而门前的粮食已分完,天色渐暗,街上空无一人,唯有冲刷不掉的血腥味久久未散。
赵或踏进办差房前突然顿足,转头看向紧跟回来的小府兵,问道:“叫什么?”
小府兵愣了下,反应过来后道:“许骄阳!”
赵或朝路过的将领递了个眼神,待将领上前,他才朝许骄阳扬了扬下颚道:“今后跟着他们,他们是北越军营的将领,没有一个差的。”
将领伸手拍了拍发呆的许骄阳,两人同时应道:“是,殿下。”
赵或看向许骄阳说:“去上药,夜里百姓歇下后还要打扫城里,别耽搁了。”
待他们领命退下时,他才抬脚推门而去,进了办差房。
屋内的谢长清卸了铠甲,但身子还是湿答答的,瞧见同样湿透的赵或出现时,扯下一侧干净的帕子丢过去,“擦一下,省得弄湿屋里。”
赵或接过后擦了把脸,顺手拿起桌上被拆开的书信,边看边问道:“启州兵房出了何事?”
谢长清坐在椅子上,手脚麻利地收拾着自己,“兵房异动,应该是兵部下令调兵,具体去往何处也没个准话,看信里所言,恐怕贺远行也不清楚。”
他把衣袍放在铜盆边上挂着烤干,续道:“我猜是魏都出事了,至于发生何事不清楚,毕竟从前我都不在意这些。不过我传信回家了,希望能给你打听到消息吧。”
赵或把看完的信放下,顺手解下铠甲,瞧见蔡羽泉的信还未拆封,笑着问谢长清道:“怎么就拆了贺远行的信?”
谢长清道:“跟贺家熟啊,就算我拆了,难不成贺见初会来揍我吗?”
两人打趣间,赵或已将蔡羽泉的信拆开,然而他刚一坐下,身子倏地又站了起来。
谢长清余光发现他一惊一乍的,扭头看去,玩笑的话还未说出口,就瞧见他沉下的脸色。
他起身朝赵或走去,皱眉问道:“怎么了?”
赵或将手中的书信猛地拍在桌上,神色愠怒道:“孟家是前朝人的走狗,官州户房的曹光见,居然是孟家钱库的钥匙!”
闻言,谢长清立刻把他手掌压下的书信拿起来,看完后震惊道:“可是,曹光见不是死了吗?”
赵或隐约觉得不妙,回想方才谢长清说的一番话,紧握着拳头道:“魏都恐怕真的出事了。”
谢长清扫了眼屋外的狼藉,愁眉不展说:“但静州眼下这般状况,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正是赵或觉得棘手之处,不可否认,前朝人这一招调虎离山,果真将他掌控在手。
想起竟许久未曾收到沈凭的消息,他的心中愈发不安,谢文邺曾经说的话,霎时浮现在脑海里。
倘若皇兄借此成了储君,他身边之人,可还有活路?
谢长清反复琢磨着蔡羽泉的书信,忽然觉得不妥,“惊临,蔡羽泉在信中提及孟悦恒要见你。”
赵或冷冷道:“死到临头还想耍手段,的确是这些人能做得出来的。”
谢长清有些担心问:“不如再派人去看看?”
“不必了。”赵或拒绝得干脆,把信札拿起走到铜盆前,轻轻一抛,顿时瞧见大火燃起,书信在转瞬间湮灭,“蔡羽泉审了这么久都没开口,等的就是我去送他上路。”
谢长清看着火势猛烈的铜盆,道:“你有任何打算兄弟都鼎力助你。”
烧得发红的火光映在赵或的眼底,只见他沉吟半晌道:“在钟嚣没抵达静州前,城门绝不能开。”
他抬眼凝视着谢长清的双眸,接着说:“此次李冠和钟嚣会带着补给而来,若是不够,你且和钟嚣商量即可,越州都会给你们及时补上。静州还未稳定,魏都境况未明,在此之前,你还要继续在这装死,不可让有关静州的消息泄露出去。”
既然前朝人用谢长清逼自己离京,那他何不来一个出其不意。
听见有补给,谢长清反倒担心问道:“若是从越州输送粮食,可是会走漏了风声?”
但赵或用很坚定的眼神看他,道:“此事不必担心,因为接下来我们所有的补给,都是来自沈家钱库。”
沈凭给的那枚腰牌,是沈家钱库的信物,他将钱库交给了赵或。
谢长清一愣,靠上去小声道:“惊临,你该不会出卖色相给......”
话音未落,突然被敲门声打断他八卦的心。
府兵得了允许后进屋,火急火燎禀报道:“殿下,谢大人,大伙抓到了几个想逃出城的余孽!”
屋内两人相互看了眼对方,立即拿起武器朝外而去。
天色渐暗,天空虽未见下雨,但却一片朦胧昏暗,街道上可见府兵在打扫,几抹身影快速穿过人群,最后来到城门附近。
府兵扣押着数人在一侧,余孽的手脚皆被绑住,还能瞧见有一抹女子的身影。
赵或和谢长清快步上前,借着灯火瞧清衣衫褴褛的几人,对方显然是做了伪装,打算借着百姓的身份试图出城。
府兵将事情大致禀报一遍后,赵或把目光落在唯一的一名女子身上。
他打量对方少顷,竟觉得有几分眼熟,随后走到那女子面前,居高临下睨着道:“把头抬起来。”
那女子在压迫中打了个冷颤,片刻后才慢慢将头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