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关山—— by封藏

作者:封藏  录入:12-07

方重德问道:“若能顺利离开,苏家可有保住的机会?”
他预料到此事也许没有回旋的余地,但仍旧心系苏尝玉所想,便忍不住想要询问一番。
倘若有机会,他这副老骨头,也想替苏尝玉保住苏家。
赵或扫了眼趴在他脚边的人,沉声道:“如若陛下派遣的来人能手下留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待到事发时,这一切都是天方夜谭。
因为要抄苏家的,是贺宽。
如方重德所料,如今的皇帝不再懂得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在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能活着已是最好的结果。
数日后,国子监爆发一场大规模的学子批判,其声势浩荡,身处皇宫的百官都能听见动静。
一时之间,身为吏部尚书的沈凭带人快速前去,赵或临危受命接管十二卫,从四面八方策马而来设禁障。
短短数时辰内,得知出现有百姓学子被踩踏而亡时,太医院上下跟随前去,整座皇城摇摇欲坠,大街小巷人满为患。
指摘声、哭喊声、求救声灌满整座京都!
声嘶力竭的哀怨声响彻天际,灰蒙蒙的天空听见雷声闷响,仿佛在转眼间要引来瓢泼大雨。
满城风雨让御书房中的天子坐立不安,运河将成,绝对没有止停凿河之举的可能。
尚书省跪在跟前,身处这场混战中的梁齐砚突然被传,急召进了御书房中。
贺宽和苏尝玉出现在百花街的旧事重提,梁齐砚如实禀报后,天子震怒,令牌一掷,要贺家自己选择和苏家划清界线。
否则贺苏同党,行蝇营狗苟之举坐实。
同为大魏的卖国贼!
苏府大门被府兵踢开时,已经是人去楼空。
随着贺宽的一声喝令,众士兵率领这小队深入苏府,搜空府内上下的东西。
彼时苏尝玉正朝着城外赶去,李冠和莫笑两人马不停蹄护送着镖队的离开,而城门的确如他们所料,巡防松懈无人严守,轻易便能离开。
可不料他们才踏出城门,马车却突然急停在原地,引得李冠他们有些疑惑,赶忙上前查看一二。
来到跟前时,瞧见苏尝玉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神色匆忙看着他们。
“苏当家这是怎么了?”莫笑开口问道。
苏尝玉站在马侧抬首说道:“我、我漏了东西!”
李冠上前说:“若不是贵重东西,便不要回去取了,恐怕眼下府兵来到了府中搜人,若是回去,你会有危险的。”
但他刚说完,就看见车帘被方重德掀起,朝他们点头说:“无妨,让他去找吧。”
既如此,李冠也不好阻拦,立刻见他策马掉头,伸手递给苏尝玉示意上马回去。
策马回去的速度极快,不过一炷香便回到了苏府。
正如李冠所言,此刻的苏府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有可以进去之地。
但苏尝玉却让他带着自己去围墙附近,之后找到一处幼年经常躲着的位置,发现长满青苔的砖石竟是松动的,随着李冠一脚踢开,顿时瞧见一个墙洞出现在眼前。
苏尝玉让他在原地等着自己,钻进去后,快步朝着厢房的方向而去。
他一路上费尽心思躲开府兵的视线,直到来了厢房,入眼看见屋内桌上摆放着的金算盘。
是的,他在换素衣时取了下来,结果忘记把金算盘给带上。
正当他满心欢喜拿到手后,转头冲出厢房门时,竟发现远处长廊出现的身影。
“贺见初?”
“苏画秋?”
来人正是一袭官服腰间佩剑的贺宽。
苏尝玉不想和他正面对抗,下一刻拔腿朝着后门跑去。
而贺宽瞧见他还在府内时,迟疑了瞬间便追上前,“苏画秋!站住!”
苏尝玉拼了命的跑,还不断扭头回看身后穷追不舍的人。
可他的右手始终还没好,疾跑注定失重,等他被追到空无一人的后院时,想转头去看和贺宽的距离,结果在阶梯时脚下一个踩空,猛地朝着地上摔了下去,滚了两圈,连站起来都吃力。
贺宽见状心头一惊,下意识大喊道:“画秋!”
苏尝玉当时还在地上,当左手捡起地上的金算盘之际,贺宽眼看就逼至了跟前。
“别过来!”他朝着长廊上站着之人吼道。
这一吼,贺宽当真停下了脚步,面色冷漠看向地上之人,依靠单手撑着连连后退,狼狈又可怜。
他凝视着苏尝玉毫无用处的右手,咽了下心中的不适,拧眉说道:“你跟我走,把苏家钱库的腰牌交出来,我定保你无恙。”
“无恙?”苏尝玉就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死死握着手里的金算盘,不由苦笑了声,心里像被抓了下,“你恨不得把我逼近绝路才善罢甘休吧。”
“我......”贺宽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苏尝玉红着眼眶看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左手举着金算盘说道:“我就不该回来拿这个该死的算盘!”
说着他将算盘狠狠摔向地上,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小坑。
他尽力憋着眼眶的泪,气得全身颤抖,盯着贺宽那无动于衷的双眼,险些咬破了唇,憋屈看着他喊道:“贺见初,我上辈子到底是哪里欠了你,竟让你这么费尽心思追杀我!我舍弃了右手救你,我把心都掏给你了啊,你为了一个‘卖国贼’的污名看不上我,我也认了!现在你是要什么,是来要我的命吗?!”
“你是不是觉得,要亲手把我这颗脑袋,提到贺同喆的面前,才算尽了你的孝心!”他撕心裂肺朝贺宽斥责,清算着他们的恩怨。
贺宽紧抿着唇不语,扶着腰间的长剑一动不动,既不上前,也不退让,打算就这么僵持着。
他这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将袒露心声的苏尝玉显得过分凄凉。
苏尝玉僵持少顷,选择朝着金算盘走去,弯腰时下意识伸出右手去捡,但那金算盘还没等他提起,倏地从右手就掉了下去,令他险些崩溃。
也令贺宽的呼吸蓦然一滞。
他眼睁睁看着苏尝玉换手,委屈地把金算盘捡起,将干净的里衣掀出,小心翼翼擦拭干净,装好之后快速抹了把泪,打算转身离开。
“苏画秋!不许走!”贺宽猛然间抬脚上前,但还没走出两步,又见他顿足在原地。
因为苏尝玉看他了,但又在瞬间低下头。
苏尝玉躲开他的视线,思绪凌乱看向地面,双手拽着衣袍,忍着自心底蔓延至全身的痛,选择和贺宽小声央求道:“贺大人,求你放过我吧。”
他此刻太狼狈了,身着方便掩饰的粗布麻衣,还在方才被摔脏了,头发也是乱的,落魄寒酸,叫人忍不住想安慰他。
可当贺宽伸手想安抚他时,却见对方被吓得后退两步。
贺宽愣了下,转而把手心摊开在他面前,哄道:“我答应你,这次绝对不会有事的。”
闻言,只见苏尝玉缓缓抬头朝他看去,满脸不可思议问道:“你到现在......还想着拿我洗清贺家的清白?”
贺宽道:“只是一份供词,我保证大理寺不敢伤你半分。”
苏尝玉全身麻木望着他良久,直到两行清泪悄无声息滑落而下,拽着衣袍的手一松,失望道:“贺见初啊贺见初,我这辈子最不应该的,恐怕是当年在山寨里,冒险递出的那封信......”
“我断是明白了,从前所想不过是场笑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听着就讽刺!”说着他朝贺宽无力一笑,欲语泪先流,“但以后不会有了,今日一别,只求你我永不相见。”
话落,他骤然间掉头朝着门洞离去。
贺宽立刻抬脚去追,不料肩膀受到重力按住,彻底阻拦他的脚步。
他回头看去,发现是赵或出现在身后。
赵或凝眸看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追。
当贺宽再次转头去寻苏尝玉的身影时,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徒剩满院子的萧条......
学子动乱的账,用苏家钱库去还。
皇帝的怒火,最终以抄了一个‘卖国贼’而平息下来。
赵渊民用一个天下人人厌之的苏家,去堵住学子们的悠悠众口,填了江州凿河完工前的窟窿。
但户部尚书免不了要被问罪,这一问罪,户部尚书连降两级。
清流派想让张子航坐上这个位置,但被钱观仲举荐的另一人抢先一步。
那人正是回京述职的贺远行。
贺家的功劳不置可否,而贺远行对启州的贡献远胜张子航,朝臣自然不敢反驳。
户部落马,难免牵连谢文邺进来,皇后谢望桦在御书房前长跪数时辰,想为谢家求情,但皇帝紧闭御书房殿门,莫说见了,连一句打发的话都没有。
谢家的地位岌岌可危,赵或三番四次进宫也无法求见皇帝,一夜之间,朝中议论纷纷,皆说谢家和燕王恩宠消弭,璟王有立储之势。
事实也正是如此,身处御书房的皇帝恰有此意,为拟旨册封赵抑为太子一事犹豫中。
与此同时,刚跨过魏都和启州交界的贺远行,突然收到家中夫人递来的急报。
当他得知信中有关贺苏两家之事后,立即从驿站中动身,命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夜以继日赶路近十日后,他抵达京城未见入宫,而是率先回到了贺府,踏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把欲上值的贺宽喊到祠堂,他拎着长鞭站在其中,等着贺宽出现。
“跪下!”怒气将贺远行的疲惫扫清,他踢开蒲团,一改往日的儒雅和蔼,目光如炬,怒不可遏。
他见到贺宽的第一句话,就是命令他跪在列祖列宗之前。
贺宽不明所以,但贺家的规矩所在,他又是孝子,唯有怀着迷惑不解朝地面跪了下去。
祠堂外围着贺府中人,无人知晓发生何事,只能把贺夫人请过来。
岂料贺夫人来了之后并未阻拦,而是寻了圈椅端坐一侧,安静看着贺远行沉默抽打着贺宽。
不出一炷香,贺宽的后背全是鞭伤,脸上也被甩出了两道血痕,惊得赶来的贺家人一片目瞪口呆。
有人想去请卧病在床的贺同喆前来,但是贺同喆早已不能动弹,只剩一丝意识在,来了恐怕连人都认不准。
无可奈何之下,听见有人提议将赵或请过来。
等赵或和沈凭火急火燎到了贺家的祠堂时,见到满背鞭伤的贺宽撑着身子挺直腰,沉默不语受着贺远行的盛怒,眉头紧拧,满额冷汗。
“贺大人!”赵或一个箭步上前,抬手扯住空中沾满血肉的鞭子,挡在贺宽面前拦下他的动作,“再打下去会死的!”
贺远行早已打红了眼,他的双眸布满血丝,目眦尽裂盯着赵或吼道:“殿下让开!今日我非打死这个逆子不可!”
沈凭上前把贺远行朝后拉住,急忙劝道:“贺大人有话好好说。”
说着他还朝着贺夫人的方向看去,希望贺夫人能出手相助。
贺夫人发现他投来的视线,却只是淡淡一扫,面不改色低头喝茶。
这样的反应让沈凭和赵或都难以置信,贺远行还在拼命挣脱他们,一副恨不得打死贺宽的模样。
就在此时,突然听见贺宽朝地上啐了口血水,目不转睛望着贺家祖宗的灵位,声音铿锵有力喊道:“若今日父亲执意要打死孩儿!还请父亲给孩儿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省得孩儿死得不明不白,无颜去见贺家的列祖列宗!”
闻言,贺远行所有的动作顿住,猛地将手里的长鞭放下,用尽全力推开面前阻挡的两人。
他拖着鞭子走到贺宽的面前,举着鞭子指向他,怒目相对间不断点头说道:“好,好,你要理由是吗?”
贺宽挺直腰背,冷若冰霜朝他大声回道:“是——”
贺远行深吸了口气,平复良久后才问道:“我且问你一事,先前我从启州快马加鞭给你送的信,你可还记得?”
贺宽记起他所指的是山寨救人的信,道:“记得!”
贺远行问:“好,信中的最后一句话,你给老子念出来!”
贺宽回想信中所写,忽然眉梢微微蹙起,但还是听话说出道:“......且保苏当家,一世平安。”
长鞭凌空,再次挥落,贺远行的质问响彻祠堂。
“你做到了吗?!”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和支持。

第159章 前尘
“这么多年, 你后悔过吗?”老者的询问从一侧传来,伴随着还有车轮滚滚的声响。
车厢两侧放置着上乘的软榻,此刻正朝着启州的方向而去。
被问话的另一人翻了个身, 怀里的金算盘正好滑落而下, 他淡淡扫了眼说:“没什么好后悔的, 反正救了你也不亏。”
苏尝玉把金算盘摆好,用左手的指尖轻轻拨动金珠,回想往事, 甚至强调多一次,“不后悔, 真的, 老头你心里不要有压力。”
方重德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收尽, 无奈摇头道:“当年离京之后, 怎么都没想到会被外寇俘走,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苏尝玉被马车晃了下, 笑着说:“当时也是靠着镖队救了你。”
方重德点着头感叹道:“是啊, 一晃过去不知多少年了。”
当年他和谢文邺一场雨中较量后,毅然决然离开了魏都, 隐姓埋名云游四海。
不料途径越州时, 却被外寇所俘走。
彼时的越州正处于战火连天, 方重德本就久负盛名,有人认出后强行带走, 只是方重德为了道义,并不归顺外寇。
那时候的苏家, 才被苏尝玉接手不久, 虽然他年纪尚幼, 但从小耳濡目染经商之道, 苏家在他手中已有起色。
可惜苏尝玉之名鲜为人知,毕竟他的年纪摆在那些老狐狸面前,如何都会吃亏一些。
当时的苏尝玉最懂忍耐,心想大不了熬死这群商行的老东西,迟早吞并了他们。
越州虽身处战火中,苏尝玉却并不害怕,艺高人胆大,富贵险中求,他时常周游在各州做买卖。
便是那会儿,他从商贾中得知方重德落入外寇手中。
他一介商人之子,但也听闻过方重德大名,那一刻,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去救方重德!
之后他带着镖队落脚在越州,通过商贾多方打听,终于得知了方重德藏身之处。
怎料消息刚到手,就听闻外寇和贺同喆开战,此战若胜利,外寇就要让地退至数十里外。
苏尝玉意识到大事不妙,若这么一退,以方重德的年纪,在外寇的手中,不是死就是残。
为了救方重德,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以交易军备换方重德一命。
苏尝玉做的是冒死的决定,当初外寇的辎重被埋伏,虽损失大批的武备但仍旧强悍。且不说见到敌人是否能活着,他势力单薄,指不定和方重德一起被俘走。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做买卖时,把军备的交货点设在了库房,而当时库房所在之地,是贺同喆攻领下来的战地。
外寇当然有所怀疑,便派人前去查看了一番,得知苏尝玉并未撒谎,确确实实准备了大批武备时,爽快地和他做了交易,把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方重德交了出来。
苏尝玉接到人后,立刻逃离外寇的领地。
不错,是逃离。
因为苏尝玉下了命令,非携带苏家腰牌者,绝不能给外寇取货离开,以武备所在之地,外寇不敢肆意妄为,便对苏尝玉动手。
此举也导致苏尝玉等人被外寇追杀,他们打算提着苏尝玉的头去取武备。
好在苏尝玉留了后手,他将镖队分为数支队伍,几番周折,才安全入了大魏的领地。
情况转危为安后,苏尝玉重金请大夫为方重德治病,又命人快马加鞭送信去贺同喆的营地中,将外寇的计划和库房的位置告知。
可谁人能料,贺同喆疑心过重,认为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不信一介商人能拿到情报,遂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结果不言而喻,他战败了,被敌军前后夹击,外寇顺利取走的那批武备,再度埋伏作战,击溃贺同喆的战术计划。
外寇因此嘲笑他一番,将苏尝玉交易的军备炫耀于眼前,令贺同喆震怒,靠着意志力逃了数日,终于在大魏的其他营地中才得以获救。
从此大魏的常胜将军落幕,苏尝玉“卖国贼”之名登台。
偌大的祠堂中,此刻无一人再敢吱声,满身鞭伤的人弯腰跪着,难以置信望着地面,汗水趟落在地。
“可是,他为何不说啊......”贺宽喃喃自语道。
贺远行早已将长鞭丢在脚边,负手立于祠堂中,面向列祖列宗回道:“他要的是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苏尝玉要钱,在当初的他只要有钱,所以区区臭名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且他很懂得利用名声的传播,将苏家越做越大,以至于短短数年内无人能及。
世人要他身败名裂,他要自己扶摇直上。
“所以你现在懂了吗?他从不曾在意贺家的诬蔑,虽不知谣言真假,但他也曾谢过贺家替他扬名。”贺远行满眼愧疚说着,随后见他转身朝祠堂中的众人看去,“数年前,殿下和沈尚书前去官州查案,当年孟悦恒为何坚持要入朝为官,是以苏家在官州和孟家平分秋色,孟悦恒想借此将苏家赶出官州。世人皆认为是苏家贪婪,却不知苏家在官州起家时的重重阻碍,也是我权衡许久后,才求得苏尝玉前去官州,为的是打压孟家的狼子野心,在官州发家的苏尝玉,我都看在了眼里!”
闻言,赵或和沈凭皆是一愣,未料在官州的苏家商行,竟有一段这样的背景。
而贺宽听见后,根本无颜抬头看向父亲,看向贺家的列祖列宗。
世人常言的“卖国贼”,所行的却是“救世”之举。
贺远行将视线落回贺宽身上,不由讽刺他道:“你居然还让他为你挡刀,让他失了为之骄傲的算盘手,贺见初,你哪来的脸啊,你又怎么敢的,你觉得你配得上人家什么?他敲金算盘之时,敢于面对外寇之际,你不过是个没有出息的世家子弟!若非老爷子战败,你能有功在身,像如今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为非作歹吗?”
此时此刻,无人敢怒敢言。
贺宽只能被交织的思绪所淹没,连话都说不出来。
贺远行续道:“老爷子常说是苏尝玉害了自己,可我今日要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难道不是他咎由自取,疑心过重,目中无人所致的吗?难道苏尝玉就没有尽力而为吗?”
贺宽早已无话可说,事已至此,他后背的痛,远不及心中的痛。
祠堂中的烛火依旧长明,贺家的规训清楚刻在墙上,密密麻麻的字,全是贺家子孙的孝心。
贺远行看着满墙的家训,摇着头说:“怪我,真的怪我,当年我意外得知此事后,为了一个‘孝’字选择避而不谈,才会害了苏家。”
他转身看着地上跪着的儿子,长叹了声后,缓步走向贺夫人,牵起对方的手朝屋外走去,悲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随着一声长叹,秋风拂过院子众人,烛火被吹得无序晃动着。
走观善恶无所怯,来年旧枝换新叶,斟酒敬明月。
“对了老头,你这些年,都怎么看我的,会不会觉得,我当初救你是为了利用你?”苏尝玉下了马车,转身伸出左手将方重德扶下,随后两人朝着客栈而去。
方重德和蔼笑道:“难道你的初心,不是为了利用老身吗?”
苏尝玉耸了耸肩膀说:“这话倒不错,但这么多年了,多少也有些改观吧。”
方重德道:“若你教老身钓鱼,老身袒露心声又何妨。”
苏尝玉一听,嫌弃瞥他道:“罢了,就冲你这看孙子的眼神,我心里自然有数。至于垂钓,你没有这个天赋,我可懒得教。”
省得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两人寻了桌子落座,苏尝玉招来小二,点了些清淡的菜,待小二离开,他朝方重德压低声问道:“话说此次离京后,燕王他们如何是好?”
方重德看了眼屋外的秋色,眼前是人来人往的市集,他眸色沉下,低声道:“若保不住谢家,他们很快就能与我们相见了。”
因皇帝龙体抱恙,今年的中秋宫宴不再举行,且经历了学子闹事,皇后为了挽救天家颜面,主张皇宫的一切都要去繁从简。
不过民间并未受影响,百姓们在节日依旧花样百出。
赵或入宫请安之后便离开了,皇帝因谢家被问罪一事,并未久留他在身侧,只是用些赏赐品便打发他离开。
他在出宫途中见到赵抑,两人客套了两句便就此告别。
之后赵或便直奔着王府回去,甫一踏出王府,就看见迎面而来的人。
他快步上前将人抱起,使劲亲了口说:“哥哥,和我去看花灯会吧。”
沈凭打量他身上的衣袍,低声问道:“宫中一切可还安好?”
赵或点头说:“今夜是安圆派人值夜,且父皇身子不适需早些歇息,宫里应该不会有事发生。”
他说着将人牵起,阔步朝着府外而去,接着说道:“不过方才出宫见到璟王,我留了李冠在宫门守着。”
见他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后,沈凭也把提着的心放下,随他一同前去花灯会。
今年的花灯会不算盛大,毕竟皇宫不曾设宴,民间也不敢放开庆祝。
不过,在赵睦和南诏国联姻后,今年的花灯会倒是添了不少稀奇玩意儿,激起百姓们的好奇心,多了新鲜感在其中。
赵或牵着沈凭穿梭在人群里,沈凭的视线总会落在他们十指紧扣的手上。
虽然沈凭今夜带了帷帽出门,是避免过于高调惹祸上身,但赵或个子高长得俊,游走熙熙攘攘的人群其中时,难免还是引来不少围观。
今夜两人难得能在忙里偷闲,主要是沈凭一直不愿出门。如今沈府闭门谢客,刻意隐瞒沈怀建离开一事,赵或将人强行掳走带回府上,导致沈凭闲暇之余都投在燕王府,为赵或其出谋划策。
赵或担心他无聊,数日前就缠着他要来花灯会。
实际为了给沈凭解闷。
今年的花灯会有蹴鞠,若是赢了便能取走不菲的战利品。
其实他们不甚在意,皆往人少的地方去,但沈凭路过时留意到那战利品,竟是一对上等兽皮制作的臂缚。
赵或发现他的目光有所停留,顺着视线看去,瞧清那是什么东西后,厚着脸皮贴上来问他,“哥哥可是想将此物赠与我?”
沈凭一听,抬手掐了把他的腰,隔着帷帽笑了声说:“就你自恋。”
赵或仰着头说:“虽然我不缺这些东西,可若是哥哥送的,我必将百般珍惜。”
说话间,他把手腕露出来,那里还戴着沈凭当初给他送的平安扣。
当然,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伸手检查沈凭的同心扣,毕竟每夜都能看见他贴身戴着,有时还会晃得他眼花缭乱。
推书 20234-12-06 :救命!小怪物追着》:[无CP向] 《救命!小怪物追着我喊妈!》全集 作者:时景星【完结】晋江VIP2023-12-2完结总书评数:166 当前被收藏数:1580 营养液数:348 文章积分:23,732,988文案:【男妈妈文学,背景架空民国】秦湫桐曾是昌平里大户人家的少爷。自小金尊玉贵,谁见了都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