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凭:“......”
他无奈轻叹了声道:“传信给后备营,命人准备一车桑皮纸送到营地。”
府兵二话不说点头道:“收到!属下这就去办!”
待府兵离开后,沈凭的下颚突然被捏住,甫一转头,赵或的脸颊在眼底放大,卖力索回方才欠下的吻。
一场大雪卷席毫无防备的启州,鸦川口的山脉如被罩上一块白布,一旦狂风吹过,势必瞧见白布鼓动。
急蹄声踏碎残雪,马背上的驿使朝着鸦川口狂奔而去,眼看将要启越两州的交界,却被突如其来的启州府兵拦下脚步。
驿使慌忙将马扯停,马儿在原地踏步,但驿使迟迟不见下马,带着满脸警惕打量四周。
他和启州府兵周旋,但对方的要求很明确。
必须搜身。
正因如此,驿使才起慌张,这一点也被眼尖的府兵发现,开始对驿使下死命令,若不下马,斩立决。
驿使握紧手中的缰绳,扫了眼不足百米的关卡,随后朝着脚下的府兵礼貌一笑,下一刻竟扬起长鞭,逼得马身跃起,朝着关卡发疯似的跑过去。
启州府兵意识到大事不妙,下令拦人。而那驿使丝毫不顾险阻,眼看关卡被闸住,仍旧不顾一切朝前跑去,撞向启州府兵的刀锋上。
随着一声惨烈的长嘶,马儿被府兵砍断前腿,马背上的驿使朝着关卡抛了过去,几周激烈的翻滚后,眼看启州府兵欲突破关卡前来抓人。
危急关头间,不料听见一道厉声传来,“越州境地,谁敢踏入——”
驿使倏地转头看去,入眼瞧见一袭铁甲走来的钟嚣。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连身体的疼痛都顾不上,只为在钟嚣身侧寻求庇护。
钟嚣拦下启州府兵,他们虽隔着数步面对面而站,可立场的距离却是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他冷眼警告道:“想清楚了,只要你们敢踏过来一步,相当于给你们的太子殿下,戴了无故残害手足之名。”
那群启州府兵闻言相觑,深知钟嚣绝非故意唬人,唯有直勾勾盯着他身后的驿使。
僵持片刻后,有启州府兵喊道:“兄弟们,记住这驿使的模样,他日若在启州境内见着,杀无赦!”
此言一出,吓得那驿使全身发颤,而钟嚣则不动如山受着他们的恐吓。
直到启州府兵话落,钟嚣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扶着腰间的长剑,面容肃然对他们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才是偷了这天下的贼,他日自有真相大白之时,届时我钟老三只希望,还能瞧见你们这群忠心耿耿之人。”
说罢,他朝着越州府兵举了举手臂,示意护送驿使离开。
回到官署时,钟嚣迎面瞧见谢长清走来,一路被护送回来的驿使见状,连忙上前行礼,手忙脚乱把怀里揣着的两封书信取出,呈在面前两人跟前。
谢长清视线一扫,率先见到落款“谢”字的书信上,眨眼间,那书信被他快速抽走,欣喜若狂地拆开。
他边说边看道:“我爹总算记得我了!”
而另一封,则被钟嚣接过,是没有任何落款的无名信。
结果看完后,两个人的脸上带满凝重。
谢长清满脸失落道:“他就知道说正事办好了,都不问问我的近况,枉我还在担心他的安危!”
“他只是担心暴露你的踪迹。”钟嚣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将他带进办差房中。
谢长清嘀咕,“最好如此。”
待房门关上之际,钟嚣的脸色瞬变,压低声续道:“朝廷要对粮仓动手了。”
谢长清当即一怔,把亲爹的书信揣兜里,赶紧问道:“他们打算何时动手?”
钟嚣把无名信递给他,谢长清认出是蔡羽泉的密信,看完后惊诧道:“就在近段时日?”
只见钟嚣颔首,他回想今日在关卡瞧见众人的神态,启州府兵相比先前的小心翼翼,如今仿佛胸有成竹,胆敢随意冒犯了。
谢长清得知此事时,沉声说道:“看来尽管严防死守,还是免不了走漏边陲的风声。”
钟嚣道:“好在为殿下拖延了不少时间,如今前线有殿下坐镇,后备营有大公子打理,黑蛇部很快便能除掉。”
谢长清朝书案的地图走去,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鸦川口上。
沉默须臾后,谢长清说道:“数日前边陲传来准备议和的消息,无论如何,这关节眼上,绝不能让惊临分心,这一战你有没有信心?”
钟嚣一听,摘下腰上的长剑拍在书案,“如若这一战打不赢,我愧对章老多年的教导。”
谢长清一笑,转而问道:“不如你给战术,我来执行,你看如何?”
闻言,钟嚣也不推辞,端详着他的双眼片刻,猜测道:“你可是想两面夹攻?”
谢长清心照不宣挑眉,甚至还轻哼了声,调侃道:“太师府的人,教的都是读心术吧。”
钟嚣不苟言笑道:“不敢当,若你我想法一致,此举必然是最优之选,那静州......”
谢长清接道:“我现在启程去静州调兵,隐瞒了天下人这么久,是时候把静州的大门打开透透气了。”
当城门推开之时,百姓的繁荣和热情乱入眼中,令马背上之人顿感诧异和不适。
“邱副将!”忽地耳畔听见一道略带稚嫩的声音。
邱成归循声看去,瞧见身侧站着一名少年,笑容灿烂朝自己挥手。
他见状有些局促下马,看着那少年上前后,狐疑唤道:“许骄阳?”
许骄阳连连点头说:“是我,先前听殿下说起北越山营地的将领,第一个说起的就是邱副将你了,果不其然,我一点都没认错。”
邱成归面对他的崇拜有些发窘,很客气说道:“殿下命我给你送信。”
许骄阳探头过去,看见是赵或的书信时展颜一笑,忙不迭把人带去官署议事。
城门离官署很近,但需要穿过大街小巷,路过百姓的家门前才能抵达。
每逢百姓看见身着铠甲之人时,拔腿冲出来拦住去路,邀进屋内喝茶用饭,即便不进屋,百姓都会往他们怀里硬塞东西。
他们两手空空经过城中,却是盆满钵满回到官署。
同僚们一见,习以为常上前打照面,甚至顺走邱成归怀里的烧饼,道谢后便办事去了。
许骄阳带着邱成归入了官署,怀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放下,入眼瞧见北越山营地的同僚出现,令邱成归感到意外之余,竟忍不住热泪纵横。
同僚阔别数月,见面忍不住相拥,邱成归之所以这般激动,因为眼前的弟兄曾和谢长清追杀敌寇,最后却是下落不明。
静州被封锁了多久,他们的便失踪了多久。
此刻见到弟兄完好无损出现在眼前,哪怕他是九尺男儿,也忍不住红了眼。
两人寒暄良久,邱成归忙把话题切入正轨,将边陲的情况传达给诸位。
众人明了一切后连夜行动,由许骄阳带着府兵离开,朝着静州和外族的交界地而去,下达命令至官商两道停止通行,互市一律不准买卖。
不日后,官署收到城门无需紧闭的消息。
正当众人表示不解时,谢长清策马出现,让邱成归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难以置信他数月里的变化。
此时此刻,邱成归身处热情洋溢的静州里,见到生死不明数月的弟兄,被百姓们疯狂投喂,不仅邀入家门,面对他的好奇和疑惑,百姓皆耐心解答。
他不仅被百姓接纳,还能深入百姓家中促膝谈心,分了一口家常饭。
邱成归觉得匪夷所思,对静州百姓的反差百思不得其解,仿佛这不是他记忆中的静州,他甚至绞尽脑汁想了几日,觉得自己身处梦境中。
直到谢长清出现,他所有的困惑都得到解答。
得知一切后,他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翌日早早起身,在路边的茶摊点了一壶茶,从早坐到晚,融进百姓的生活中,彻底感受到活着的意义,也在恍然间明白赵或的用心良苦。
待谢长清整顿兵队离开时,请邱成归带鸦川口的消息回营地。
离开静州当日,邱成归被静州的百姓们鼓舞相送,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愿意和外族议和的念头。
他迎着朝阳出城,在欢送中热泪盈眶,心中计算着回到营地的时日,随着长鞭一扬,不眠不休朝着北越山的方向赶回。
深冬的大雪从鸦川口刮到北越山,当孔明灯被府兵抱上山峰时,咆哮的狂风如一把巨扇,将他们放飞的孔明灯吹向空中。
乍一看,半空上满是数不胜数的孔明灯飘来,孔明灯下方还系着一个浆糊造出的纸袋,此情此景,尤为罕见,惊得百姓抬首欢呼。
恰逢此时,有人捕捉到空中划过一支极短的弩箭,将孔明灯下系着纸袋的位置穿破。
刹那间,不计其数的桑皮纸迎风飞舞,在空中炸开。
而每张桑皮纸上,隐约可见有字迹。
人们抬手朝天,惊喜接住桑皮纸,不知从何而来的弩箭把纸袋全部射穿,桑皮纸堪比下雪,覆盖黑蛇部占领的部族中。
等黑蛇部有所察觉时,立刻派兵前去附近搜山,结果扑空一场。
投放成功的消息传回营地后,赵或第一时间告知沈凭。
数日过去,祝赞派人送来密信,声称黑蛇部领地的百姓如潮水似的涌向他们。
而桑皮纸的投放,也彻底激怒了黑蛇部,引得他们开始对祝赞的部族动手。
却不知冯奇领兵埋伏已久,等着黑蛇部的主动攻击,一旦黑蛇部踏入埋伏范围,他们就能联手直入黑蛇部的腹地,从中截断黑蛇部的兵力。
捷报接二连三闯入营地,黑蛇部的势力遭到重创,赵或让他们感受到何为计划赶不上变化。
短短十余日,他们得偿所愿收到普洛的议和书。
但议和之地定在黑蛇部的腹地。
沈凭再次为赵或披上盔甲,这一次,他不再如巷战那时提心吊胆。
他相信赵或。
只有惊临不会轻易抛下自己。
作者有话说: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尽心章句上·第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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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血战
枯败的高树立于白雪皑皑的大地里, 来自北越山凛冽的寒风,吹过整片雪地,令高树摇摇欲坠, 风声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 蔑视着眼前这座几乎空无一人的城镇。
地面和屋顶被厚重的雪层覆盖, 瞧不见这座城最原始的颜色,唯有城墙的黄砖在天地一色中尤为明显。
攀越稳稳踩着步履,朝黑蛇部敞开的城门走进, 身侧跟随着两名精锐的府兵,马背之人远眺着此地唯一的高楼。
那高楼粗糙的外墙涂满灼眼的红色, 金色屋檐藏于积雪下, 如拔地而起的红烛迎风屹立于腹地。
普洛在红楼的上方凭栏而站, 对视上缓缓而来的赵或。
这是普洛初见赵或, 但却有几分眼熟,直到赵或将抵达红楼时, 他才恍然想起数年前北越山的最后一战。
正是那位不顾死活也要领兵追杀的少年。
不想转眼再见, 竟成长得如此迅速。
但是赵或不会记住普洛。
赵或不会记得任何手下败将。
当攀越在设宴款待的红楼前停下脚步时,忽地城楼门大开, 两支整装待发的黑蛇兵从楼内涌出, 手持长枪齐刷刷地站在门前两侧。
赵或不慌不忙在马背上坐着, 身侧的两名精锐更是无动于衷,并未对此阵仗有所动摇。
直到普洛款款走出时, 赵或才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正眼好好打量了一番普洛。
两人相互走上前, 嘴角挂着虚伪的笑, 眼中的探究和凌厉丝毫未减。
他们站在门前, 几乎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未见行礼,连问候都是敷衍的。
双方皆是有恃无恐之状。
“久仰燕王殿下大名。”普洛抱拳说道。
赵或回礼道:“晚辈远不如可汗。”
普洛嘴角的笑容僵了下,随后侧过身,四周的女娇为他们作请姿,领着两人往楼上的宴席而去。
宴席的布置十分有特色,以金色为主,室内墙面的花纹由千奇百怪的图形组成,城楼上方是圆形的拱顶,颇有异域的特色,还融合了神佛的元素。
赵或落座在普洛的右侧,而左侧的坐席却是空着的,无人与其平起平坐。
因外族多为盘腿而坐,赵或的长腿无处可放,非常随意倚在一方,将普洛精心策划的宴席看尽,他唯一不碰的便是桌上酒,只是将奶茶续了一碗又一碗。
待到一场胡旋舞落下,两名黑蛇部人端着一炙烤所用的铁架上前,那架子为长形,常用作烤牛羊等物。
接下来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正是冲着生烤前来。
但是他们端上来的并非断生的牛羊,而是一匹活的幼马。
赵或将长腿换了个姿势搭着,一手支着额角,一手捏着奶茶,静静看着面前这场屠宰。
普洛拨开身侧的女娇,朝着赵或的方向看去,问道:“不知殿下从前可曾吃过这马肉?”
赵或缓缓转头朝他看去,若有所思道:“实不相瞒,大魏的马同样珍贵。”
他挑明话中之意,今日要屠杀的幼马非马,而是暗指人。
普洛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其实我黑蛇部的马,远不如祝赞所兜卖给大魏人的好,殿下可知,祝赞在部族中被称作什么?”
赵或直起身坐着,仰头喝去手中的奶茶,眉梢微挑道:“愿闻其详。”
普洛朝着前方屠马之人扬了扬下颚,嘲弄说道:“千里马。”
随着他的话落,赵或脸颊被一丝温热的血液溅上,没有任何惨烈的嘶喊,幼马的头颅在瞬间落地,连呜咽声都是细而短,血腥味顿时充斥在每个人的鼻息间。
屠马宴,意味着黑蛇部的立场。
普洛议和的前提,是要祝赞死。
赵或的眉头蹙了下,余光瞥见女娇双手递上巾帕。
他并未伸手去取巾帕,视线落在奶茶中飘浮的一丝马血,将奶茶搁下,抬手随意抹了把脸颊的血迹,转而挥走身侧的女娇。
赵或朝普洛看去,隐去脸上的不悦,唇边扬起了笑,“可汗之意,正是本王所求。”
闻言,普洛抓了把下颚的黑须,饶有兴致看着他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那厢幼马的皮已被生剥,皮肉分离,宴席变作屠宰场。
又见几名黑蛇部人上前,齐心协力将幼马四分五剖,架在炙烤架上转动起来。
赵或揉了下鼻息间的血腥味,似乎因提及此事而有些不满,“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他倒好,蹬鼻子上脸,瞧上本王心爱的王妃不说,甚至还想将王妃拐走,带去他那鸟不拉屎的部族里。”
普洛一听,顿时放声大笑道:“想不到祝赞竟有如此狼子野心,既然这般,那我黑蛇部便是和殿下同仇敌忾,只要殿下交出祝赞,今后黑蛇部和越州便为同盟,由不得他撒野。”
他端起面前被倒满的酒碗,朝着赵或高举相敬,别有深意续道:“他日殿下若要直指魏都,黑蛇部将助殿下一臂之力。”
赵或闻言轻笑了声,随后端起面前的奶茶,正当要相敬之时,眼前竟送上烤好的马肉片。
他瞥了眼,装模作样道:“不如先尝尝这马肉。”
说罢,他把相敬的奶茶放下,普洛仍旧举着碗,脸上浮现被视而不见的尴尬。
赵或拿起桌上的长箸,夹起马肉递到面前,下意识轻轻一嗅,忽地皱起眉头。
普洛对他方才的无礼表示不快,此刻见状强颜欢笑问道:“殿下觉得这马肉烤得如何?”
话落间,坐在赵或身后的府兵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针,轻车熟路往那马肉上刺去,故意当着众人面前试毒。
如此之举,让普洛的脸色再添几分阴沉。
试毒过后,眼看要将马肉吃下,不料眨眼间,赵或手中的长箸似是没夹紧,银针抽出之际,居然掉落在桌上。
“嘭!”拍案声响起,淹没了马肉掉落的声音。
普洛突然怒道:“赵或!你这是何意?!”
赵或被他冲动的性子吓一跳,讪笑朝他道:“真不巧,方才那府兵的手抖了些,竟不慎毁了可汗的心意,都怪这马肉切得太薄,可汗千万不要和我们计较。”
说着他将长箸放下,收回长腿站起身,很敷衍地朝普洛抱拳认错,在充满危险的宴席中,他的态度愈显吊儿郎当。
普洛被他无理取闹的态度激怒,面对这毫无诚意的示弱越发难堪。
倘若黑蛇部怪罪了,会被视作气量小,反之,又被认为小题大做。
黑蛇部其余人碍于普洛的脾性,不敢随意献计,才让普洛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赵或漫不经心坐在其中,对他们的压迫置若罔闻,自顾自喝着面前的奶茶。
普洛递了个眼神给身侧的护卫,“区区马肉,的确不该学大魏人那般切得小家子气,既然殿下嫌马肉太薄,那就换个人来切。”
黑蛇部的护卫朝炙烤架上前,倏地将腰间的长刀拔出,直接砍下那片肉之人的脑袋。
随着脑袋滚落在炭火中,青丝被迅速引燃,烈焰窜满众人眼眸,不出片刻,将那脑袋烧得面目全非,四周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个别被此情此景吓得瑟瑟发抖。
偌大的楼内,霎时间充斥令人感到反胃的恶臭。
赵或眸色沉下,皮笑肉不笑看着普洛,莫名其妙抚掌道:“可汗有如此诚意,那本王也不能怠慢黑蛇部的热情。”
他朝着身侧递了个眼神,续道:“把人押上来吧。”
随后见府兵走出宴席,这一举动居然令黑蛇部的将领跟随起身,下意识扶着腰间的兵器。
赵或淡淡扫他们一眼,落座榻上斜斜倚着,命人重新斟奶。
府兵朝着红楼的栅栏走去,从怀中取出旗花,高举向空中发射。
一声锐鸣,烟花自空中炸开,片刻过后,红楼众人发现远处有黑蛇部人快步冲来。
那人跑上城楼,短短几句禀报,让席上黑蛇部人满脸诧异,众人不解看向优哉游哉喝奶的赵或。
普洛带着狐疑吩咐下去,他们往远处的谯楼眺望,在城门大开之后,被五花大绑的祝赞渐渐映入眼中,此刻他衣衫褴褛,模样狼狈不堪,由府兵和黑蛇部人扣押前来。
赵或端起奶茶,却迟迟不见喝下,从屠马开始,他只觉这奶茶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他不喜欢。
普洛眼中带着警惕朝一侧看去,又见赵或从榻上起身,好整以暇,带笑和普洛对视,明知故问道:“不知这样的诚意,可否让我们握手言和呢?”
黑蛇部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赵或竟将祝赞俘虏后送上。
普洛生性多疑,哪怕活人在前,也不曾放下芥蒂,遂下令把祝赞压上宴席,决定亲自检查。
随着杂乱的脚步声逼近,祝赞被丢到众人宴席中央。
他的第一句话,竟对着赵或破口大骂,“阴险小人!”
赵或无所谓地耸肩,炫耀道:“那又如何,本王有王妃。”
这句话让祝赞哑口无言,只能啐了口表示嫌弃,之后看了圈四周,视线落在炙烤架和无头尸体上。
他打量一番冷笑道:“品味确实差,要杀要剐手脚利落点,就这屠马截肢的本事,传出去都让部族的人耻笑。”
话音刚落,他的腹部遭受一脚重击,所有人转眼看去,发现普洛对他出手了。
喉间一热,祝赞跪地吐血,若非有府兵在他身后抵着,恐怕这一脚下来,他连命都难保。
普洛用部族的语言低声骂他一句,看着祝赞狰狞的面容大叫畅快,这一脚也让普洛彻彻底底感受到痛快,相信眼前之人是祝赞不错。
黑蛇部未料赵或不耍花样,诚心实意将人送上门来,感到解气的同时,也对赵或多了几分客气。
普洛爽快道:“殿下今日有此诚意,黑蛇部若再不识趣,当真是难以服众。”
赵或瞥了眼祝赞说:“如此甚好,那议和一事.....”
普洛捋着粗黑的胡须道:“当然要议和,我们今后是一家人了,殿下不妨将想法说来听听。”
赵或带笑看向祝赞,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他扫了圈四周,带着几分犹豫,似不愿在旁人面前谈及此事。
普洛看出他的迟疑,朝众人挥手,屏退席上的护卫和女娇,徒剩归附黑蛇部的首领在此。
赵或满意一笑,转眼凝视着祝赞道:“以粮食换马匹,今后大魏全境内的互市,诸位将畅通无阻,两族邦交,以北越山为交界,各退百里丈划作两族马场,用于两族训练之地,永世不得互犯,你看如何,大可汗?”
话落,他的视线落回到普洛身上,却见普洛脸色略带犹疑。
席上沉默间,唯有炙烤架的火势燃得劈啪作响。
普洛和黑蛇部的其余人对视一眼,眼底的贪婪毫无遮掩。
他轻咳了两声,转眼看向赵或道:“若退百里,马场要归黑蛇部所管。”
“哦?”赵或扬眉看他。
普洛道:“殿下今日身在此处,势必为了谈拢此事而来,殿下想必知晓,驯马一事大魏远不如我们,两族同为训练场,又有官员把关,我们若无话语权,恐难令族人心甘情愿为其卖命。”
他的野心过于明显,一旦训练场交由黑蛇部,虽有官员把关,但往后资源的分配和训练都会存在不公平。
普洛能冠冕堂皇把野心说出口,因为赵或此时身处黑蛇部的腹地,若是不答应,只怕要面临交锋。
赵或为了议和而来,当然不希望将事情搅黄。
他思前想后,只能看向祝赞了,“如何是好,这般条件都不能说服诸位,本王又何须再费口舌。”
普洛脸色一沉,审视着赵或的一举一动,试图理解他话中之意,忽地眼角的视线出现一抹寒光。
他猛然转头看去,竟是祝赞暗中挣开麻绳,手握短刃直逼自己的天灵盖!
蓄满杀气的一刀落下,瞬间惊得人仰马翻。
“这么贪心,不吃点教训怎么行。”谢长清注视着鸦川口战场的动乱,松了松脖子高声下令,“兄弟们!家被偷了,还不收拾这群孙子——”
深冬的鸦川口迎来一场战事,来自兵部对粮仓的突袭。
钟嚣为所有人都制定了战术,莫笑被派遣领兵埋伏鸦川口,看信号伺机而动,谢长清从静州调兵断后,钟嚣则在粮仓静候马继祥派兵前来。
此次出兵,马继祥只坐镇指挥,潘淋漓被派去善后,以确保启州府兵后续能全身而退。
但谢长清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当启州府兵打进粮仓中段的峡谷时,莫笑带着人潜伏峡谷出口,利用滚石解决敌军部分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