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宋涵觉得有个王幡在也挺好的,毕竟王幡话多,他回起王幡的话,只当李淇风是空气。
走近导演组,导演演员都在,旁边的江瞳微低着头,神色寡淡,他的经纪人在和他说话,他似乎充耳不闻。
宋涵问:“你怎么了?”
可能是他的开口太突然,江瞳身体晃了一下,然后只有眼睛上扬地去看他。那一瞬间宋涵立刻想起了许清在黑白上默写看他的那刻,阴沉森冷。
宋涵吸了口气,觉得江瞳入戏太深,心想他也不能输不能输,抛开杂念,演好这一场。
汪鑫文对今天的拍摄很重视,事必躬亲地做安排叮嘱,第一条他做好了不会过的心理准备,调度好所有人员,上午十一点,正式开拍。
“第四十场三号镜第一条!”
“Action!”
“走走走!”汪鑫文拿起对讲机喊起来,“一组群演滑镜!”
教学楼一楼的过道里,三个拉着手的女学生,从又左往右嬉笑着跑过,镜头跟随,带出右边涌出的下课学生。
宋涵夹在一群学生里,他满手粉笔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漫无目的似的往旁边的教学楼看去,镜头跟着他的目光扫过密闭的走廊,贺松饰演的刘主任,身影一闪而过。
摄像机旋转视角加快,拉回来正对宋涵的侧脸,宋涵低下头,脸往左偏用手背蹭了蹭眼角,似乎是刚才进了粉笔灰。
肩膀突然被一个抱着作业的男生撞了一下,这是一个转场暗哨。
“胡老师对不起!”男生忙道。
宋涵扭头对他和蔼地笑了一下:“慢点,别着急。”
他的视线再转过来的时候,贺松已然入镜站在了他的面前。
人流在他们身边淌过,宋涵顿了一秒,马上笑道:“刘主任。”
贺松全身放松,拍了拍手里保温杯的盖子:“惠中,你上周交的贫困补助报名表筛选得很细致,但有些细节我还要和你商讨一下,晚饭后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宋涵嘴角的笑意凝滞了一秒,马上又提起了嘴角:“嗯,今晚没我的晚自习。”
学生们陆陆续续都进了教室,等另一个看着手表的老师从他们身边走过,楼上突然落下几片纸屑,宋涵的头往上看去,镜头上移,能看到二楼栏杆缝隙处,那里露出一个书包的边角,那个书包的口袋破了个洞,从里面又落出几片纸屑。
贺松捡起两片纸屑,气道:“哪个学生!撕了试卷玩儿!”
随着纸屑飘落镜头再次下移到宋涵脸上,宋涵眉头微微一蹙,目光没有回收,只是嘴上说:“刘主任我要上课了,到时候我去找你。”
他说完就转身走上了另一栋教学楼的楼梯,等一个转角看不见贺松后,宋涵就快了脚步,他达到二楼,穿过右侧连接刚才那栋教学楼的廊桥,摄像机从宋涵的背后拍到江瞳的全身。
江瞳背着墨绿色的书包,脸上有未痊愈的伤痕,在看到宋涵的那一刻,吸了口气,撒腿就往三楼跑去。
设定里这栋教学因为被校长判定为“危楼”,是会马上筹资重建的,已经停止使用,空无一人,宋涵紧跟而上,身后扛着摄像机的摄影也跟着他跑。
手抓着栏杆大步流星地追着,在三楼他停下来,往四楼望去,安静中只有他的喘息,向上的镜头里突然晃过一个黑影,接着就听见顶楼天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镜头下移,宋涵按住栏杆的手用力一握,又快步追了上去。
这一大段都没有台词,只有沉默的追逐,气氛悬疑诡异。
宋涵跑到天台的铁门后,他把脸凑进铁门的缝隙,摄像机靠近他的脸,他的瞳孔左右偏移,接着摄像机模拟他的视线扫向铁门外的天台。
左右摇晃的镜头里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镜头再往后拉,跃过宋涵肩膀的那一刻,他一把推开了铁门冲了出去!
“啪!”
“滋呀———”
身后满布铁锈的栅栏门发出刺耳的声响,但视线可以看到的地方空无一人。
摄像机也走了出来,从宋涵的身后从右向前滑行,移动到他的正脸。
宋涵微裂嘴唇,用舌头扫了一下上牙床,带粉笔灰的手摸了一下眼镜,在眼镜片上留下来了两个带粉笔灰的指纹。
视线被模糊,宋涵顺势要取下眼镜,但取到一半,他的目光突然往身后偏移。
摄像机后退拉出全景,逐渐露出站在宋涵身后,手里紧握着一块砖头的江瞳。
宋涵猛然一个回头!
“啪!”
那个砖头刹那间落在宋涵的额头上,宋涵一个翻身滚在地上,蜷缩起身体抖动。
此时镜头不在他的身上,宋涵快速把藏在袖子里的血浆挤破抹在额头,然后捂住额头整个人因“疼痛”而扭动。
眼镜被狠狠摔在了一边,设定里胡慧中是近视的,八百度,只是他前期都戴隐形眼镜。
胡慧中的欲念和恶,就如同他的眼镜一样,从隐藏到浮出,而框架眼镜也是他对世界的一种遮掩方式。
此时没了眼镜,宋涵艰难地翻身,迷离起“近视”又被血浆迷糊的双眼。
其实还进了一点道具砖的渣滓,眼睛是真的有点疼,又睁不开。
“胡老师。”江瞳异常冷静,他看着宋涵疼痛扭曲的脸,甚至浅浅笑了起来,让那张稚气俊秀的脸看起来格外可怖,“胡老师你跟着我干什么?”
“许清!”宋涵嘶着气,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只是他此时真的不太看得清江瞳,用力揉了一把眼睛,糊了满脸的血浆。
“你退什么学!”宋涵声音颤抖地喊道,“我说过了!让你老实待着!你留校查看的处分很快就能过去!”
江瞳突然冲了过来,两个人扭打着踉跄后退,直到退到天台边缘。
“我为什么有留校查看处分,”江瞳贴近宋涵的脸,目光沉稳却又阴森,“不就是因为胡老师你么?”
宋涵的腰被抵在了矮小的栏杆边缘,半个身子已经仰了出去,他眯着眼皱眉看江瞳:“难道把方豪打进医院的人不是你是我?”
“哈哈哈。”江瞳笑了两声,“是我吗?那背地里告诉方豪我要举报他偷窃的人又是谁?”
江瞳身体压下来,盯着宋涵的瞳孔:“是你吗,胡老师?”
面对许清的咄咄逼人,宋涵头再次后仰后试图和江瞳拉开距离,但他一仰腰才发现退无可退,摄像机随着他往身下探去。
身下只有一楼。
但张邈远说的也没错,如果姿势不正确,摔下去也能坐轮椅。
宋涵刚想探回身推开江瞳,他的手抓着栏杆的边缘正要发力,江瞳突然靠在了他耳边。
“胡老师。”江瞳叫他。
宋涵随机应变,目光微侧等他的下一句台词。
江瞳却突然支起身子,干净清澈的眼神露出盈盈的笑意,但笑着笑着,又蔓延出无限的苦涩,似乎他下一秒不是要掉下眼泪,就是要变得癫狂。
他说:“给你发消息的人,是我。”
宋涵陡然睁大了双眼。
这不是剧本里的台词!
但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江瞳右手捞过的他大腿,猛然往外一掷,把他掀了下去!
天空空旷暗沉,偶然间飞过一只鸟,它叫了一声,刺耳难听。
宋涵睁大了眼睛,试图从这片空旷中再找出一点别的东西,却只觉得眼前一片猩红蔓延。
今年初见时的热络,再见时的打量,看张邈远的眼神,浅蓝眼睛的猫,和......他安在家里的监控。
信息组合排列,带着耳朵里刚才听到的那一句话,他们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宋涵!”“宋涵你没事儿吧?”“诶!叫医疗小队上来一下!”
周围吵吵嚷嚷,宋涵放空的目光终于在医疗队上来那一刻收了回来,他的手抠了抠身下柔软的垫子,才举了起来。
“我没事,血浆糊眼睛了。”
王幡赶紧拿了水来为他擦拭,眼睛被道具砖的碎屑刺激得有些发红,宋涵清洗完才抬头看四楼。
江瞳还站在那里,目光直直看着他。
风吹乱了江瞳的头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这一刻,宋涵觉得那不是江瞳,那是许清。
宋涵心一沉,收回目光从三楼的出口下了楼。
汪鑫文询问了宋涵的情况,又召了所有人过来,然后道:“不错!比我预判的好......江瞳,你今天的状态真的很好,但你那个台词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剧透是许清自己发消息给胡慧中,透露他要举报方豪的事,那是条暗线,是留给观众揣摩的,你别感觉一上来就自己改剧本。”
面对责备,江瞳在人群中侧着头,脸上没有歉意,只是面色冷淡地说:“下条不会了。”
现场要重新布置调度,宋涵还原妆造后同王幡在学校的花园边候场。
王幡叹气道:“哎呀,涵哥你别这么拼啊,你看你这眼眶红的......”
眼睛虽然不痛了,却不怎么舒服,宋涵按住眼皮轻轻磨了磨眼球,大概是因为过度清洗,眼睛看东西有点模糊。
王幡叹完气后掏出手机一阵拍,然后说:“我给你拍两张照片你自己看看......我刚才在楼下还给你录了花絮,回头你拿去艺宣让他们给你买个热搜!咱们也太敬业了。”
宋涵想他哪里有什么艺宣,他现在只有你王幡一个人好吧。
目光移到之前李淇风站过的位置,此时那里已经满是群演。
他那个人太忙,从来都是争分夺秒,何况他这样的咖位做特约一般都是来还人情的,那个人情大概就是周屹的人情。
花坛旁的栀子花清香扑鼻,宋涵一瞬间记起张邈远曾经站在这里等过他,嘶了口气又揉了一把眼睛,垂下手,却看到江瞳已经坐到了他的旁边。
江瞳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他坐在花台上,垂着眸子:“你生气吗?”
他问得倒是直接,宋涵面无表情:“气过了。但我认为你要说私下告诉我就好,没有必要用台词,也许我们本来可以一条就过,但因为你台词的问题,这一条就废掉了,全剧组那么多人的心血,你一句话让这条废掉是不是有点过了?”
江瞳顿了一下,转头看宋涵:“你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宋涵说:“要不然呢?我来这里我不在乎拍戏我在乎什么?”
宋涵也转头看江瞳,大概是眼睛里还有未干的水渍,他觉得江瞳整个人很扭曲,像蒙克的《呐喊》。
“在乎你?在乎李淇风?”宋涵道,“把你们两个骂一顿打一顿?当着全剧组骂你是个小三,让你身败名裂?这除了让我自己爽一时之外有什么好处?有些风口浪尖我现在还不想去。”
这就是很现实的情况,先不说李淇风和江瞳两个人在圈子里的地位,他们被爆渣男小三也能找最好的公关团队,就他们两个千万级别的粉丝量,骂死一个势单力薄的他分分钟的事。
最主要是宋涵现在不想和他们鱼死网破。他们不配,他也还有别的事要做。
“你和我想的不一样。”江瞳慢慢露出苦涩的笑,“我没进这个组以前,我一直以为你脾气很差。”
“李淇风说的?”
“没有,他没对我说过关于你的任何事。”江瞳掰了掰自己的指节,“我只是听过你们电话里吵架。”
吵架啊,宋涵自己都记不得这两年他和李淇风吵过多少次架了,反正一般都是他开的头:“哦,那是真的,你说的也没错。”
宋涵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一开始就知道。”
江瞳掐住那段指节,低下头:“李淇风告诉我的,他说他有交往的人。”
宋涵嗅着花香,哼笑一声:“赶着做小三可不是件好事。”
有半分钟的沉默,江瞳才又道:“但李淇风很难让人不喜欢。”
这点宋涵同意:“无法否认,他的长相,他的演技,他的事业心,任何一项拎出来都很吸引人。”
江瞳半抬起头去看灰蒙蒙的天空,缓缓道:“嗯,五年前我提名最佳男配那一次,他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看到他的第一眼,我想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比镜头里的他更不食烟火,他看了我一眼,我就记了好几年。”
风夹了几片草叶从眼前飘过,江瞳目光轻柔,似乎那是他很温馨的回忆。
“三年前我和他终于进了一个剧组,我以为像他那样的人大约都高高在上,但实际上他又很儒雅温和,我就问他,我说我们之前见过,你记得吗。”
这话本身问得就很怪,按他当时的名气,李淇风肯定是知道他的,但他偏偏就只问他们见没见过。
李淇风坦诚地说,线下的话,他不记得。
江瞳便马上道,两年前,我提名最佳男配,在后台休息区,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李淇风打量他片刻,问,两年前金星奖,你提名过最佳男配?
江瞳说,嗯。
李淇风微微笑道,那大概是见过。
风把草叶卷到脚边落下,四道目光看着那片残缺的叶子,沉默中只有耳边拂过的风声。
最终宋涵笑了起来。
江瞳问:“你笑什么?”
“不好笑吗?”宋涵靠在椅子上,“替身文学照进现实啊。”
江瞳的眼里闪过一丝森冷,但很快他也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满是自嘲:“你昨晚给我发语音之前,我还没有想过这件事,当我把事情串联起来,我也笑了自己一阵。”
“我也和他分手了。”江瞳突然说,“他昨晚提的,我同意了。我准备告诉你,但听了你的语音,我不敢再自取其辱了。”
其实说分手都算是他自我抬举,李淇风从头到尾也没有给过他什么名分和承诺。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一直都是他自己。
只是人心总是贪得无厌,欲壑难填。无法接受自己仰慕的人还爱着另一个人,拒绝自己的亲吻,拒绝自己的身体,拒绝心灵上的靠近。
忽近忽远的关系总让人难堪又担忧,冒着风险奋力一搏似乎才有出路。
然而这个叫宋涵的男人和他想的全然不同,从进这个剧组开始,宋涵打破了自己附加给他的所有刻板想象。
宋涵其实也不错,他时不时会在夜晚这样想,心里有些悲伤,又有些不甘。
为了这点不错,这就是李淇风喜欢自己又爱他的理由吗?
还有那个人......
“你进了《溺闭》我开始很高兴,我想这就是缘分,等李淇风进了组,他就不得不在我们之间做出选择……但当我看到那个创达董事的时候我又很疑惑,我感觉事情可能和我想的根本不一样,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还是说不是我们在欺骗你,而是你们在欺骗我。”
“你能告诉我一个答案吗?”
一百八十度转弯的话峰没折了宋涵的舌头,反而让宋涵笑出了声,他冷冷瞟了江瞳一眼:“你有脸问我这种话?”
江瞳只说:“我想知道。”
你看看,他骗人他不害臊,他被骗他不能忍,合着就该自己一个人被人骗,这群人说到底心还是坏。
风把花香吹得更加凛冽,宋涵吸了一口,没发火,他心凉:
“明明是你们都在骗我,你们所有人,你,李淇风,欧阳箐,哦,再加一个张邈远,你们所有人把我耍得团团转。”
他话说得很冷,像是不忍心,江瞳垂下眼,半响黯然涩声:“那我确实很抱歉。”
他说完站起来,似是要走了。
宋涵看向江瞳,心里竟然没有愤怒亦没有悲伤。人世间很多东西都太难讲,得不到真相的时候怨念,得到了真相又不会觉得解脱,腐肉即使烂出骨头,死去的就是死去的。
“江瞳。
”宋涵叫道。
江瞳停住了。
宋涵很遗憾地说:“你有一点和李淇风很配,你们长这样一张白璧无瑕的脸却配一颗不知廉耻的心,真的很可惜。”
“真的。”看着江瞳捏住的拳头,宋涵补充道。
但江瞳还是没说话,也没反驳,只是肉眼可见他整个背绷得有点紧。
于是宋涵继续说:“无论你是真的觉得抱歉还是在嘲讽我,我不在乎,你不满你可以和我单向对线,我奉陪,但只有一点,今天以及之后我们的对戏,认真拍,不要带个人情绪,你既然吃这碗饭就应该端好碗,拍完这部戏大家一拍两散,李淇风我是不会要了,太脏,你接着要也好,放手也罢,我不会说一个字,随你的便。”
有些话越挖越难听,宋涵接受江瞳做出任何反应,然而江瞳始终一动不动,过了半响,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低低“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宋涵抓了一把头发,回头时才注意到一旁目瞪口呆的王幡。
王幡神情恍惚,舌头打结:“涵,涵哥,我,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足以震惊娱乐圈,热搜能连爆半个月的八卦?”
宋涵探手摸了摸旁边的栀子花:“嗯,对,所以你最好管住的你嘴,不然官司你都吃不消。”
王幡被吓得一把捂住嘴巴又放开,信誓旦旦道:“放心!我是涵哥你的人!我怎么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宋涵哼声一笑:“你是创达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有关系!”王幡露出宣誓一般的赤诚目光,“我跟着你虽然现在灰头土脸,但以后必定光鲜亮丽!”
“到底是谁和你这么说的?”宋涵笑得差点没把花朵扭断。
“张董本人啊。”
手上一用力,真的就把那朵栀子花掐断了。
顾不得谴责自己手欠,宋涵问:“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就昨晚啊。”王幡回忆道,“他大半夜敲我房门,把我吓死了,我以为我做错什么事儿了,结果他就和我这么说的。”
“他说叫我踏实跟着你,不要在乎眼前的困境,最快过这个新年,你必定会有起色,以后我们得什么都有。”
“张董堂堂创达影业董事长,不会给我这种小人物画大饼,对吧涵哥?”
“诶,涵哥,你说句话啊涵哥。”
晚上迷迷糊糊回了酒店,宋涵把那朵手欠掐掉的栀子花插进了百合花瓶里。
百合还算新鲜,但最多再维持个三四天。没有难以预测的花期,只有捉摸不透的人心。
好事算不上,坏事又接踵而来。
宋涵发现———他的猫没了。
连拍了几天的戏,江瞳还算配合,只是私下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微信也已互相拉黑。也没再见到李淇风,他像是没来过这个剧组似的,听汪鑫文说,他拍完两天的戏就走了。
这晚宋涵回到酒店,才记起他有好久都没问小猫的情况了,给宠物诊所的医生发消息,医生说猫被人带走了。
“不是。”宋涵气得打了个微信语音过去,“我付的钱!我付的!那是我的猫!怎么能让别人领走了!”
宠物医生吓了个半死,磕磕巴巴地说:“但对方说是你叫人来领的啊。”
那就是一只瘦弱的小土猫,猫藓都还没好,医生没有理由怀疑有人要去宠物诊所放着价值上千上万的品种猫不拐,要去拐一只小土猫,况且对方说的电话姓名一字不差。
宋涵火冒三丈:“查监控!立刻查!我要报警!”
他的气势把宠物店的人吓得连夜去店里查监控,监控显示三天前的下午有个斯文的男人进店提走了猫。
那个人宋涵没见过。
诊所自知失职,提出愿意赔偿并且退回所有治疗费用,宋涵怒不可遏,数落他们的管理制度有问题,但最终也没要赔偿也没报警。
挂了诊所的电话他直接点开张邈远的微信。
[卖火柴的小男孩:我的猫呢!]
[卖火柴的小男孩:暴躁小恐龙吐火.gif]
没人回复。
宋涵又打了个电话过去,直到挂断都无人接听。
宋涵咬着牙又翻出林萌的电话,在依旧无人接听后,他甚至打给了秦窈,试图从他知道的每个关系里挖出张邈远。
秦窈大概对他和张邈远的事略有耳闻,整个人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宋涵无奈地又挂了电话,然后点开了朋友圈。
卖火柴的小男孩的最新动态:
[此人绑架了我的猫!悬赏一万块!知情者请迅速与我联系!]
下面配上了张邈远和阿姨跳广场舞的高清照片。
并且用红色涂鸦笔把张邈远的头圈了起来,做了重点标注。
其实也不可能有下落,那不过是他的发泄罢了。
之后的拍摄有条不紊,一路平顺。白天拍一场户外谈判戏时,宋涵的手臂被野草划了一个口子,王幡大呼小叫,消完毒后拿手机拍照录像,说这都会是他成名以后敬业热搜的关键词条。
一想到热搜出现#宋涵受伤#,然后大家点进去就看到他那一厘米的破皮伤口,宋涵整个人就尴尬得脚趾抠地。
“疼吗涵哥?”
“疼,我们去医院挂个镇痛泵吧。”
“好嘞!”
宋涵哭笑不得,嘴里却突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那味道甜蜜适口。
宋涵看着王幡,王幡揪着拆下来的糖纸说:“吃糖止痛。”
“谁告诉你的?”宋涵把糖拿了出来,盯着糖,又抬眼看王幡,“这糖你哪儿来的?”
“你桌子上拿的啊。”王幡笑嘻嘻的,“我看好多呢。”
宋涵“哦”了一声,把嘴里的糖抿了抿,没了话讲。
晚上回到酒店,床头的百合顺利落下了最后一片花瓣,只剩下光秃秃的几个杆子。
即使每天小心翼翼地换一遍水,也终究延长不了时间。
宋涵把花杆抽出来,一把折断扔进垃圾桶,看着那些从断裂处露出来的黄色,宋涵不动声色,掀开被子准备睡觉,房门却噔噔响了起来。
这个点不可能是客房服务,只能是王幡。
张邈远走后王幡来得很勤,早上等他起床,晚上送他回酒店,做事还算细致,算是合格的助理。最重要的还是张邈远说的,王幡性子开朗不沉闷,和他确实没什么磨合期,相处起来比较融洽。
宋涵又把被子掀了回去,打开门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一片白花花的东西迷了眼睛。
“涵哥我给你插床头还是小桌子上?”
熟悉的凛冽清香钻进肺腑,看着王幡怀里那一大捧娇艳的百合,宋涵傻了:“哪来的?”
王幡进了门,看见花瓶正放在床头,就把花插在了进去:“我看你天天稀罕那瓶花儿啊,都要谢了还舍不得扔,我就去买了一把。”
宋涵看着那花,皱眉道:“我不是稀罕,我是容易梦魇,用花安神。”
王幡大惊:“原来如此啊!那我记下了,没有要紧的事我晚上绝对不给你发消息打扰你睡觉!”
“好吧,谢了。”宋涵说,“你回去睡吧。”
临了宋涵又嘱咐:“你不用每天那么早候我门口,我没起呢,你多睡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