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笑了一声,“他倒没这个胆子。跟着他的幕僚修书与我看过了,估计也是他本人授意过。他手底下也有几个兵,皇帝不敢拆他,他就以为我会把他放在眼里。”
谢兰因听着这口气,父亲是不会考虑把谢辞拉进来了。谢兰因附和道:“也是,他这人穷乡僻壤里待久了,也不见得是什么有远见的人。”
“远见?他母亲昔年就算是混到妃位,也没有给你祖母提鞋的资格。他也不配同我一起进出学府。”谢庭道,“有意思的是,我探他的口风,他对其他倒还不以为然,只是想把寒无见拿捏在手里细玩一回。怕是在他身上吃了苦头,想拿回点面子。”
谢兰因闻言抬头,撞上父亲目光,迅速低下去。
谢庭把手背到身后,继续道:“寒无见毕竟是寒祁之儿子,与我有师生之谊,再怎么样不会让他被别人轻易乱动的。”
说罢看了谢兰因一眼,谢兰因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略一点头。此后没什么可说,前院有事报,谢庭迈着阔步走开。
谢林琅赶紧不顾礼仪起身想查看谢兰因伤势,后者不耐烦推开他:“我没事。”
“王爷这也太狠……”被谢兰因瞪了一眼,林琅识眼色忍住,换成关心,问,“真的没事吗?都掐出印子了。世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催人去做。”
“没有。”
林琅搓搓手指:“那……也没有想见的人?”
寒无见出宫,在许陌年府外略等一时片刻,许陌年牵着寒景行出来了,身后还有一个鼓着腮帮子吹彩纸小风车的小女孩儿,裹在软纱衣服里,白白细细的脸,与景行交头接耳,颇为可爱。
许陌年介绍:“这我女儿,许乔,比景行小一点点,可爱吧。”言语里不乏得意。
寒无见点头:“可爱。”
作者有话说:
谢余:谢兰因杀了阿暮
谢兰因:我没有
寒无见(难以做人):……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两人沿着长街走,寒暄了近日发生的诸多事情。
许陌年还在禁军,为谢余做事。但在他心里,寒无见才是数一数二他真正意义上的统领。两人就算身份有所悬殊,战友之谊也未曾改变。
“……您的命令我一定会接,”许陌年道。
寒无见诚恳道:“这不是命令,只是……”他叹了一口气,“请求,我想知道事情的始末。我想知道阿暮的死到底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我会帮您查到底的,”许陌年点点头,安慰他,“李暮大人的事,您也不用太伤心了。人……难逃一死。”
他也安慰不出个什么道理来。许陌年是农户出生,武学天赋很高,但没接受过什么文化,不像寒无见文武兼备。认字都是后天寒无见给他补的。
那是他们十几岁的时候,许陌年第一次被安排到寒无见手下做事,寒无见没来由地信任他,让他一度感觉寒无见是个很容易轻信的人。其实不然。
寒无见跟他说,做一个可靠的武将,不需要会吟弄风月,但至少要会自己看兵书和公文。
许陌年调转话题:“对了,您今下,是住哪里呢。”
寒无见道:“还是住阿暮府邸,”虽然也不能称之为府邸,“他的东西都在那里,我请示过陛下了,去帮他……守守家。”
寒无见听一些老人说,有些刚离世不久的人,鬼魂飘荡在人间,会按着生前意识往家里走。他不是个容易迷信的人,但在这里,他宁信一回。
许陌年问:“那陛下,对您好吗?”
许陌年也是听见风声了。而且二人相伴多年,许陌年不可能不比旁人先有所怀疑。寒无见多年为谢余奔走相告,不顾生死的,只怕是折在陛下手里,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寒无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陛下与他仍是那幅样子,不咸不淡,秉公办事,在听见自己请求的时候,他难看的脸色让寒无见以为会把自己的请示驳回来。但是并没有,谢余说,“准了。”
“很好,”寒无见笑道,“陛下体天格物,忧患朝事,何曾不好。”
许陌年也笑笑。
寒景行拉着许乔一蹦一跳,不时又说说悄悄话,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咯咯笑起来,然后一起又对着卖果脯的摊子发呆。
寒无见带他们去买了一点。许陌年本来不同意,后面想想也算了。孩子们欢呼雀跃的。
他们进一家茶楼,许陌年道:“您啊,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给小孩子买糖吃。”
“有些小孩儿还不爱吃呢。”寒无见说完,脑子里浮现出谢兰因的脸。他扭头看了看和寒景行拉手玩的许乔道,“再说女孩子爱吃糖,也不是什么坏毛病。”
两个人望着孩子也算其乐融融,尽管寒无见至今未婚,照京城“流言”甚嚣尘上的架势,不说寒家迁走,也可能不会再有姑娘许给他了。
不过在他看来也无所谓,哥哥的孩子对他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亲近。
寒无见把景行他们叫过来,微笑着问他们渴不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斜刺里冲出一个人影,把一杯不冷不热的茶水泼到他脸上。
许陌年大惊:“陈相因你这是做什么!”他认识陈相因,这少年在军中上升很快,怕不是有什么背景,但颇为深厚,一般人察觉不出。
寒无见抓住桌子上许陌年的手,摇了摇头。
寒景行在旁边怯怯叫了一声“相因哥哥”,陈相因没理,许乔吓哭了。
陈相因把杯子放桌上,重重一声:“阿暮哥哥死了才不到两天,你就去爬陛下的床了。你笑的多开心哪,寒无见,我真是看错你了。”
她扭头跑开了。另一个坐在窗口,方才未曾注意的人跳出来,是林琅,他手忙脚乱掏出手帕按到寒无见手里:“不好意思寒将军,那个陈相因他魔怔了,还请您勿怪,我去教训他!”说完也一溜烟跑了,去追陈相因。
许陌年一掌拍在桌子上:“没想到流言已到这种地步,可恶至极!”
寒无见淡定地擦了擦脸,道:“这没什么,没事,”他拉过景行和许乔,安慰道,“没事的啊。”
许乔已经不哭了。景行迷迷瞪瞪地看着寒无见,点点头,寒无见把手放在他鬓角,小男孩轻轻蹭了一下。
寒无见带着念念不舍的寒景行回住处,景行拉着他的手问他:“所以阿暮哥哥是不回来了吗?”
寒无见想了想,点点头。
“那他是去哪里了?”
“很远的地方。”寒无见道,“人人都会去的。”
“那太好了,”他高兴起来,“我到时候还可以见到他对吗。”
寒无见点点头,摸摸他的脑袋:“所以你好好学习,这样以后他才会继续喜欢你。”
“好!”
两个人笑着走到门口,寒景行指着门口的谢兰因道:“这个大哥哥好眼熟,二叔父不让我靠近他。”
“王世子有事吗?”寒无见拉着景行到自己身后,寒景行抓着寒无见衣角谨慎地看谢兰因。
谢兰因没说话。景行在,寒无见不好说话,他把侄子带进去,托给看门仆人,再出来,与谢兰因道:“你要是没什么事,我也进去了……你脖子怎么回事?”
寒无见走上来,用手指抬了抬谢兰因下颌,“你父亲弄的?因为白天宴会的事?”
谢兰因道:“小事。”
寒无见望着谢兰因,无奈叹口气,领他进去,去拿常备伤药。李暮时常有备这些,不过之前都是给寒无见准备的。寒无见在装药瓶的盒子下发现了那个装娃娃的木盒,稍微一愣神。
谢兰因偏头看寒无见的背影,犹豫着,开口打破僵局:“我白天的事太莽撞了,请寒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寒无见走过来,给他上药,道:“多谢王世子出手相救,只是日后别再做这种……”
“吃力不讨好?”谢兰因问。
寒无见道:“多说无益,您日后还是别来的好,你我并无甚交际。”
谢兰因不想绕弯子,问他:“所以其实你就是怀疑是我杀了李暮是吗?”
寒无见重重呼吸,没有接话,琢磨要怎么跟他解释。
谢兰因道:“我当日是看见过他,他偷听我与父王谈话,但我放走了他。”谢兰因把当日之事简略一说,“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你没有撒谎的必要,他也不是什么非死不可的人。”寒无见念及李暮在自己手臂上划的字,是想提示什么吗?“除非他听见了什么事情。”
“这个就恕我难以奉告了。你鬓发怎么是湿的?”
本来颇为严肃的对话,谢兰因突然伸手揩了寒无见头发,问:“是茶吗?怎么回事?”
林伯敲开门,看着两个人亲密举动,脸色没有波澜。寒无见退开,问林伯:“什么事,林伯?”
林伯道:“寒小公子已经歇下了,听李公公说您身子未见好,所以老奴来问问您是否要把剩下的药煎给您送来?”
谢兰因问:“你身子还没好?”
寒无见对谢兰因道:“王世子,夜深了,您还是快回王府吧。”一副冷漠的模样,比方才还甚。
谢兰因吃了闭门羹,也不想在奴仆面前丢人太过,站起来,路过寒无见时低声道:“我过两天会再来和你解释清楚的。”
寒无见的“不用”还没完全说出口,他已走出去了。林伯看了一眼门的方向,与寒无见道:“那位就是荣安王府王世子吧。”
寒无见没来由地感到愧疚,无论谢兰因的话是真是假,李暮的朋友家人都不会多想见到他的。寒无见歉意道:“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要他过来了。”
“大人不必如此,您想做什么,不用太为他人所顾虑。”林伯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寒无见心道,若是真能如此,便也好了。
负责抄录文书的官员给寒无见使了绊子,这已经是这个月不知道第几回了。这次是弄错了地方,谢余等到发怒,叫人去把送办事官员叫过来。
寒无见到门口的时候很自觉跪下了,谢余看到他,本是盛怒的心熄了一半,弄清楚缘由,与他道:“以后这种事情不必你管。”
寒无见道:“李公公说,这种事亲为比较妥当。”
谢余不太希望寒无见时时在旁记录言行,只在一个确定时间点过来就行,其他都是些杂事需要处理。
“朕说了那些事情今后不需要你管。”谢余扶住额头,压住没来由的火气,“你来伺候笔墨,换掉那个毛手毛脚的内侍。”
内侍低头应声,规矩退下。
寒无见走过来,开始研磨,谢余道:“不是那块,朕已经不用它了。”
寒无见问:“这块不是好好的吗,质地也很好,内侍方才……”
谢余叫了一声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内侍进来,垂手侍立。谢余道:“扔丢它。”
内侍应声,请开寒无见,把盛墨碟子一同拿出去了。
寒无见立在一旁,站立片刻,开口问:“臣想知道……”
谢余冷冷打断:“阿暮从来不会问那些。”
寒无见没说话,谢余继续道:“不要问朕为什么、说什么之前很喜欢现在为什么不、它很好之类的话,不要想知道为什么,明白了吗?”
“臣明白了。”寒无见低头,“臣只是想知道,新的墨去哪里拿。”
谢余问他:“你昨日,为什么又同谢兰因在一起。你还去查了?”
寒无见知道他在说什么,恭敬回禀:“陛下放心,臣与他什么也没有。”
第45章 生气
寒无见想问他是因为这种事生气吗,没有问出口,谢余说了一句“行了”,让他旁边站着。
约莫站了一个时辰,谢余才仿佛又记起寒无见,似乎觉得他碍眼,让他出去。
日头大,寒无见头晕眼花地走出去,正碰上侍从进去换冰,李公公走上来扶了他一把,递给他一块打湿的手绢擦汗,道:“陛下近来脾气不好,你昨天和王世子在一起的事情,他知道了,很是生气。”
寒无见点点头表示理解,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无意与王世子往来,只是彻底断绝干系,似乎还有点……”毕竟时不时还要朝堂相见。
李高道:“您性子太谦恭温良,有些事情,果断一些反而更好。”
昭南侯爷总算是死了,赶在夏末秋初,天气太热,停尸不过两天就拖下去埋了。这是安平公主的意思,她是侯爷续弦,此前也死过一个丈夫,守寡不过两年就嫁给了岭南侯爷。
安平公主是当今六公主,太后娘娘所出,从小假作男儿养的,比她几个只会踢球的兄弟能力强的多。侯爷还没死的时候她回京的行礼就打包好了,修了两封书信回京,一封递予太后,一封呈给皇帝陛下。
侯爷下葬之后,她已经快到京城了。
几个大臣已经上书了,请旨公主去和亲。谢余当然喜欢这个提议,但他的太后母亲就不是那么喜欢了,安平公主肯定也没有那么喜欢,西蛮毕竟不是个多好的地方,对于热衷结交江湖势力的安平来说。
谢庭对这个已经死了两个老公的妹妹几无好感。如果说他是皇子里最出色的那一个,那么安平就是公主里最优秀的那一位,更重要的是,她的母亲是皇后。当然现在是太后。
谢庭在入宫时都在揣测这个问题。谢兰因看出他的顾虑,问他:“父亲是在对安平有所顾及吗?她有可能真的去和亲?”
“你这个姑姑可不太一般。”谢庭道,“她没那么容易打发。”
“这样岂不更好?”谢兰因道,“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在西蛮招兵,如果皇帝和那边一旦接头——”
谢庭抬手:“你想得太简单了。安平这个人,不是什么善茬。老四没有第一眼巴巴跑过来找我,估计是和安平有点什么交易。”
谢兰因点点头。他们毗邻而居,容易来往。但那么偏的地方,除了见不得光的毒物,能有什么好东西交易?
父子二人到了御书房外,不多时听见脚步声,天已经黑了,还能听见微弱蝉鸣。
寒无见端着填漆托盘过来,撞见两人,具是一惊,他没想到这么晚陛下召见的会是王爷和世子。
谢兰因不动声色地瞥了寒无见一眼,寒无见穿着青衫,身形瘦削挺拔,乌发简单挽着,夜色微明,他的容颜清贵秀雅,如果不是挺立如竹的身姿,很难想象他是武将出身。
七月流火,仍然让人感到燥热。谢兰因移开目光。
没成想谢庭出声问道:“已经是这个时辰,寒大人还在此,是有什么职务吗?或许我去和陛下说一声,让你早些歇息。”
寒无见抬了抬手里的托盘,里面是两样细粥小菜,“不过给陛下送一些进补,多谢王爷关心,无见并未感到劳累。”
谢庭也不多说,门打开,三人按顺序进去,看到寒无见,谢余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才记起李高是差了他过来送吃食这回事。
谢庭绕有兴致道:“原来竟是臣打扰陛下用膳了。”语气里不乏讥讽。
隔开一道屏风,得了允许,谢庭谢兰因在屏风外坐了。
寒无见绕到里边,把菜碟放下,谢余看了一眼,拿匙吃了一口,又放下,问他:“哪个做的,味道太淡了。”
“……是微臣。”寒无见把头低着,感到一种窘迫。
“你不必如此。”谢余还想说什么,“算了,你拿出去吧。”
寒无见道:“臣再去拿些御膳房的东西来。”
“不用了,”谢余道,“朕不吃了,你拿出去。”
寒无见低声劝:“陛下,您一个下午没吃东西了。”
“朕不饿。”
“也许臣让其他人送过来,臣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了……”
谢余看了一眼屏风外,谢兰因一直在看寒无见,他的目光太赤裸太不掩饰了,谢余蜷了蜷手,抬袖推向旁边:“朕说了拿出去你是听不懂吗!”
杯碟碎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谢兰因站起身,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停住。
谢庭站起来,走到屏风外,道:“陛下何必动怒,寒将军怎么说也不是侍候人的宫人,在端茶倒水方面有所欠缺也是自然的。”
寒无见蹲下去收拾,谢庭走至寒无见跟前,寒无见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紧,他跪下低头请罪:“陛下息怒,臣愿领罚。”
谢余没想在这上面纠缠,让寒无见下去。寒无见退出去,谢兰因偏头看他,寒无见脸色苍白,并不看他。
谢兰因不禁握紧拳头。不多一会儿,谢兰因先退出议事,他并没有去叫随从,跑出来,左右环顾,追上寒无见。
心情低郁,见了谢兰因就跟瘟神一样,谢兰因没顾身份跑过来,差点撞到一个端茶的内侍,跑到寒无见旁边,反而说不出话了。
寒无见停下,无精打采问他这又是有什么事。谢兰因道:“跟你解释李暮的事情,我没杀他。”
寒无见望着他这副模样,略带低声下气的,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让他受了什么委屈。寒无见心里都是谢余,无心与他,道:“没有阿暮的事,也有其他的事,你最好快些走开,被你父亲或者其他人看到都不好。”
谢兰因闻言似乎生气了,眼底像积蓄着风暴,“你是怕被谢余看见对不对?”
“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兰因扣住寒无见肩膀,将他摁到墙壁上,低头额头几乎碰到他:“我不明白,干嘛对他那么死心塌地,他又不吃你做的东西,你又不是女人,跟他端茶倒水……”
寒无见肩膀一疼,以为谢兰因想动手,反握住他的腰将他撂倒了,谢兰因压得太紧,寒无见自己也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谢兰因不知道是不是摔疼了,隐忍着目光看他。寒无见心里一横,压下想拉他起来的冲动,爬起来走了。侍从跑来要扶谢兰因,被他拂开。
寒无见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谢兰因这么执着与自己来往,他身边不乏达官贵人,寒无见心里隐隐的担心。
寒无见走出宫,回头,发现谢兰因仍然跟着自己,甚至没有遮掩一下。寒无见回头看了他一眼,回过头,装作看不到。他心里有预感,如果不和他断关系,指不定出什么事。
寒无见回到住处,与林伯打了招呼。林伯点点头,目光停住在他手上:“大人,您的手?”
寒无见把手握起来,原来是方才捡拾碎片时候不小心割伤了,不过都是小伤,洗过手后才透出点点红痕。寒无见说了没事,问林伯李暮之前写的食谱在哪里。
林伯似乎意识到他想什么。陛下之前忙于政事,不喜吃食,李暮会去研究怎么做东西给他吃,谢余还挺受用的。李暮把食谱抄了下来。
李高与寒无见简单谈过这件事,他认为也许寒无见可以照李暮的方法试试,第一次当然失败了,不过没关系,寒无见想,反正他时间很多,就当钻研厨艺了。他脑子里浮现出谢余望着他的神情,他无法形容,只感到无尽悲伤。
林伯帮忙把食谱找出来,寒无见之前在军中,并不需要他做饭,如果人手少,他会帮忙洗菜。他挑了最简单的菜粥,细粥加入切好的萝卜碎片,小火,适当加入盐调味,不敢多加,清淡为主。
寒景行听说叔父回来了,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还捏着小风车。谢兰因刚好在门房帮助下进门,寒景行退后两步,钻到叔父背后,含糊嘟囔。
寒无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正被烟雾熏的眼睛疼,把寒景行捉出来,坐到椅子上,把粥推到他跟前,让他试试。寒景行尝了一口,很快皱眉,谢兰因走到门口,寒景行一溜烟跑掉了。
“景行?”寒无见站起来,看着谢兰因,又坐下去,问,“你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要请你出去了。”
谢兰因什么话也没说,他脸色沉了又沉,望着寒无见走过来,寒无见以为他是生气了,也许还会一发不可收拾。
寒无见沉住气,道:“王世子,并非因为你有什么错误——你当然没有,错的是我。只是希望你考虑到,”他顿了一下,脸色冷了几分,无情道,“正如家父与王爷的师生之谊已经走到尽头,你我本也没有多少情谊可言。”
谢兰因看了看桌上狼藉,似乎没有听到寒无见这番颇为无情的话,问他:“你自己做饭,下人哪里去了?”
“这与您无关吧。”
谢兰因压住不可理解的愤怒,问:“为了谢余?”
第46章 小心
寒无见也忍无可忍地站起来,谢兰因在某个方面的执着确实超出了寒无见的想象,他莫名会像一个死缠烂打的小孩,故意不去注意周遭微弱但足够感应到的氛围变化。
“谢兰因,你最好对陛下保留你作为臣子应有的尊敬。”
谢兰因问他:“不然呢?你去弹劾我?在朝堂上还是在他床上?”
寒无见脸色发白,抬手,把手指蜷紧,用力放下:“谢兰因,你出去。”
“你一直没回复我,你跟他,你跟他,”谢兰因握住寒无见肩膀,“他对你做了什么?”
寒无见后退一步:“不关你的事。”
“我不想听别人说,我不轻易相信别人的话。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谢兰因直视他的眼睛,寒无见咬牙回视他:“陛下对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你明白了吗!”
寒无见几乎是叫出来的,谢兰因没有被镇住,进一步问他:“为什么?就因为他是皇帝吗?他用强权逼你陪他睡觉?李暮死的时候他要你像个女人一样侍寝?家人子抬进去还会提前沐浴呢,你就那么叫他把你睡了?”
谢兰因句句跟刀刮一般,寒无见仅剩的自尊也被伤害了。
“是我自己想服侍他,我愿意,我想跟他在一起,我喜欢他你明白吗!”寒无见睁大眼睛,眼尾微红,不知道是因为愤怒激动,还是因为难过。
谢兰因似乎不很相信他,盯紧他的双眼,道:“你再说一遍。”
寒无见点点头:“对,就是这样。我喜欢男人,跟你听见的那些满城飞的流言没什么不同,我寡鲜廉耻,是我作践我自己,你错看我了,你满意了……”
谢兰因扣住他的后脑,堵住了他的唇。寒无见睁大眼睛,猛地推开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兰因望着他,眼神已经变了,不再那么尖锐,也没有那么柔软。他握紧袖口的手微微发抖,然后用力甩袖,快步走出去。
寒无见擦拭用指尖擦拭嘴角被他牙尖蹭出的血痕,还沉浸在那个不可思议的吻中,心情复杂至极。
不多时,谢兰因又走回来,寒无见还以为他走了。他跟寒无见道:“随便你怎么说,你为人我比你清楚。”
谢兰因居然会说这种话,他用的客气的语气,眼神也有些不自然。寒无见感到心被刺痛了一下,他竭力不去思索刚刚那个吻的含义,这听起来也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