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因,”寒无见感到心跳加快,半是惊讶,不可思议,半是不可名状的慌乱,他又叫了一遍谢兰因的名字,似乎纠正某个脱离掌控的事物,“兰因,你这样,还是很不好。……你什么回去?”
谢兰因坐下来,整个人如同冰雕塑作而成,裹挟的风气都是凉的。寒无见因为他还有什么要吵,谢兰因打断他:“我饿了。”
“饿了,回你府上去。”寒无见带上催促语气。
谢兰因扫了一眼桌子,“你不是在做饭吗,给我吃不就好了。”
寒无见望了一眼外面的夜色,道:“你还是回去吧。”
谢兰因端过一只碗,拿起勺子试了试,没什么味道,不,有,糊的。寒无见看着他,感到一种从脚底向上升的难堪,混同刚才的一起。
寒无见去夺:“别吃了,很难吃。”
谢兰因避开,吃完了,把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几乎是报复性的。然后他去拿另一只,寒无见握住他手腕:“别人不要的东西你也要吗?你小时候受过的糟践你的苦你都忘记了?你不是一直看不上这点吗?”
寒无见把碗踢出去了,落在地上哐当一声,但并没有碎,谢兰因的视线久久地落在它的边缘。寒无见道:“我希望你放过我吧。你知道我从来不轻易跟人说滚。”
谢兰因闭上眼睛,站起来,“寒无见,这是你自己说的,你以后不要后悔。”重重踢了一脚门边的椅子。
谢兰因大步走开,寒无见颓然坐回椅子上。
谢兰因回到王府,换衣服,林琅上前,问他:“你去哪里了,王爷来找过你。”
谢兰因令侍女宽衣,问他:“你怎么说?”
“说你去影子阁了。”林琅用下巴抬抬外边,“让顾影帮忙一道说了。”
提起顾影名字,谢兰因不悦皱起眉头,冷笑一声。
林琅道:“所以你究竟哪儿去了,怎么也不叫个人跟着?又去找寒将军了吗?”
提到寒无见名字,谢兰因更加不悦,侍女手忙脚乱,第一时间没有解下外衣腰带,把配饰流苏扯乱了,谢兰因一把攥起掷到脚下:“把她拖下去领罚,以后别再出现在我房里。”
进来两个仆从把哭啼求饶的侍女带下去了。
林琅忧心道:“她毕竟是被送过来服侍您的,这样传出去不太好吧。”
“都是什么货色,家人子选不上的送过来,当我是什么人,别人不要的也配给我?”谢兰因把衣服脱了,用力扶开纱帘,想起来什么,“把她们都换走,看着就心烦。”
林琅应声,这些女子都是送过来给世子填填房的,原本出生清贵也不算低。但谢兰因一次也没碰过。林琅不知道世子怎么又这么大火气,不过猜起来也倒好猜。
林琅心照不宣地不提寒无见,“您今日累着了,王爷说近日都不需要您去影子阁那边,稽查之类的事情交给我和顾影打理就行,您准备一下接见西蛮使者。”
“西蛮?”谢兰因坐上交椅,用手指去抚放在盛在冰水里的花骨朵, “和安平一个时间?”
“差不多是这样。”林琅凑近道,“王爷的意思,很可能是……”
不用林琅把话说完,谢兰因也清楚是什么意思。如果六公主不嫁过去,那就很可能是谢余娶他们的公主。而王府当然是也希望娶到公主。
谢庭多年来孑然一身,有人说他与亡妻伉俪情深,有人猜测他性取南风,虽然年在不惑,却是不怎么可能再娶王妃的了。那么娶异国公主的事很有可能就落在了谢兰因的头上。
谢兰因把一枝荷花掐断。
西蛮是大魏长年习以为常的叫法,就像异国经常称呼大魏为中原一样。西蛮势力分很多支,目前与大魏交好的一支是南部呼诃约,位居两国交界,算是个兵家必争之地。
呼诃约人凶蛮无理,嗜杀成性,与北狐蒙古人不相上下。只是人也因此少些,在各种混乱结束后他们统一归顺大魏,还自拟了一个国号,周,史称南周。
南周那个所谓的君王因为决斗死了,朝政更迭,新上任的恢复了大王的叫法,把北部一支也收归旗下,如今正是野心勃勃的时候,与大魏的关系也需要重新定义,目前这任务如果不是落在战争上,就是落在两国公主的和亲上。
慈宁宫上上下下都在打扫,谢池的宫辇刚被抬进来,谢辞的拜贴就送过来了。
太后拉着女儿看了一圈,玉钗华服,容貌淑丽,面色红润,全无丧夫之情。太后也知心地没提那短命的驸马,一番赏赐过后,和她随意聊起。
“陛下总是忙于国事,忙着也就算了,还有什么闲情去和寒家那个儿子胡闹。”太后不悦道,“他自己后宫还一无所出呢。”
“知道母后心系子嗣,但我相信,陛下应该自有他的道理。”谢池饮酒,放下,微笑,“儿臣入宫时已经见过他了,只是规矩繁缛,陛下也想跟儿臣叙旧呢。”
“叙旧,”太后冷哼一声,“他都要把你卖给南周了,那些西蛮人。”
谢池咯咯笑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谢辞的拜贴直接送进来,太后皱眉:“怎么,听闻你私下与老四交好,这原是真话。”
谢池又笑了一声,道:“不过一些兴趣相投和。”
太后道:“兴趣相投?他能有什么上道的兴趣,一天天就知道和女人鬼混。现在还和男人厮混起来了。”
见过太后,谢池在抽空去后宫的道上见了谢辞一回,开门见山问他要什么,她如今很不得空与他纠缠。
谢辞搓手笑:“好妹妹,你如今回来,多少还需要我帮衬,不然谢余铁定把你送过去和亲。你也不想一辈子呆在那种地方吧?”
“四哥,你想谈这个?”
“我想要那种,让人武功尽失的药,你不会惯会做这些的吗?我知道你有。”
谢池抬眼看了他一眼,他这说法好似自己会制药是一件多么低贱的事情一样。
“你是说化骨散?”谢池心念转动,“你准备拿它去对付什么人?二哥儿子?”她明显对京中情况风闻多少有了解。
谢辞摆手,“怎么可能,放心,我没那么吃力不讨好。”
“那确实,如今二哥如日中天,说他是摄政王也不过分。”谢辞笑,“那就是寒无见了?”
旁边传来一道声响,谢辞问“谁”,两人转出去,却并未见人。谢池道:“无论如何,这药是可以给他,但你别玩过头就行。”
“这是当然。”
陈相因快速跑过宫道,她是听见寒无见的名字后停下略听了一段,具体是什么不甚了解。那位是安平公主?她和四王爷一起,这也是一个要通知陛下的情报。
还有,谢辞要对付寒无见?上次的事情他一定是怀恨在心,这件事要告诉寒无见小心吗?
中秋佳节,宫中盛宴。
寒无见快步上台阶,取了东西又下去,一个宫人小声嚼舌根:“你说陛下究竟是重用他,还是……”
另一个宫人示意他别说了,王世子过来了,于是和周边人一同跪下行礼。
知道谢兰因是因为看见寒无见影响心情,林琅支话道:“这宫宴年年如此,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咱当时在漠北那边看的喷火甩大刀呢。”
谢兰因无心与他搭话,快步走回宫宴。
彩灯流转,花纸张贴,倒是把月色遮掩得不剩下几分了。
安平公主与后宫嫔妃坐的近,摇着罗扇说些闲碎话,比想象中容易亲近的多。
谢池望见谢兰因回到座位,与皇后笑:“这人啊,光阴一去就是不复返。尤其是对女人来说,什么名啊利啊的,都不及来一个知心郎重要。如今我这侄儿都这么大了。”
“公主所言极是。”皇后道,“这兰因世子也到了这个年龄了,也不知道说亲下聘没有。”
谢池笑了,这皇后太容易不藏心思,谢兰因未必就看得上她那个大理寺少卿的父亲,还有她那两个识文断字得普普通通的妹妹。
淑妃在旁边陪笑,眼睛不经意落在寒无见身上,皇后摇着扇子觑她一眼,招宫人去把寒无见叫过来。
寒无见站在人群稀疏的地方,原是有人在与他说话,送了一杯酒与他,他喝了,皇后的宫人邀他过来。
皇后笑:“这寒将军呢,本宫真是久闻不得一见,不比淑妃妹妹,昔年与寒将军交好。”
淑妃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没有动太大声色。公主望着寒无见走过来,把扇子撤了,其他女眷还遮着扇子,有意无意地瞧他。
寒无见一袭缥青色锦衣,模样很是贵气,面容如在月色之中,低头行礼:“公主,娘娘。”
“无见,这么些年没见了,让姐姐好好看看你,”公主站起来,拂开宫人搀扶,用折起来的扇子打了打寒无见的肩膀,“真是愈发高了,生的好生俊俏。所以说,这男人还是不成亲的好。”
说得众人一阵笑,皇后脸色倒不很好。
寒无见在宫中生活有一段时间,安平还未嫁人时便常打发些吃食玩意儿给他。
寒无见问:“不知道公主找微臣,有何贵干?”
“瞧瞧,这倒疏远了,都不叫公主姐姐了。”又引得一阵调笑。
公主还跟少年时一般爱戏弄人,寒无见倒是不太好意思,被女眷围在一处,总是不太成体统的事。
安平看出他的为难,道:“也不打紧,只是想找你了解下陛下近况。”
寒无见点头,一五一十说了一遍。皇后哼了一声,道:“你倒是怪上心陛下的事的。”
寒无见感到头微弱的眩晕,心底冒出一个不安的想法,那杯酒有问题。
“行了,你去吧。”安平公主总算是放过他。
谢兰因在这边,林琅不知道被谁叫走了,围在身边的人频频向谢兰因劝酒。
谢兰因望着寒无见去见公主,不知道说了什么,一群人在那里笑,连跟着的丫头都忍俊不禁。
“说什么。”谢兰因不经意问了一句。
王熙宣正费尽心思地讨他欢心,闻言一愣神:“什么说什么?”
“没什么。”谢兰因接过酒来一饮而尽。连旁边的吕韦都感到诧异,世子不是不喝酒吗?他赶忙上来劝:“世子,少喝点,诶世子。”
谢兰因推开他,起身:“我一个人去走走,不用人跟我。”
走了两步,发现还是有人跟着,瞪了一眼,冷声:“你们是聋了吗?”
王熙宣脱口而出:“这不是怕您醉在路上……”吕韦迅速捂他嘴,岔开:“好咧,世子,您去吧,我叫人把那边都清出来,谁也不敢跟您。”
谢兰因走开,王熙宣道:“我看他整个脖子都喝红了,真不怕王爷找我们麻烦?”
“怕什么,”吕韦擦着手里的口水,“大不了明天之前去捡他不就好了,还能出什么事。”
寒无见站在廊边,撑住柱子。他可以确定方才拿酒有问题,不多久身上力气就没了走路都稍微有些勉强,只想找个地方躺下。
但现在不行,陛下晚上会再召见他一回,然会他才回去。现在还不是时候,宫宴索然无味,他提前一个人来到这边人少的地方,休息透气,感觉好多了。廊下是湖,隔着桥亭能看到宫宴的灯火,桂花浮玉,夜凉如洗,月色星光全在水。
人影阑珊,他心里挂念起景行,这孩子夜里老做噩梦,得有人陪着他才行。
身后听见脚步声,寒无见回头,那人刚好也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背过身去。
寒无见装作没看见他,一个侍从朝寒无见跑来,撞了谢兰因一下,谢兰因很恼怒,一把将对方搡到地上,也没管对方跪下求饶,顾自摇晃着往前走了两步。
侍从爬起来,继续跑至寒无见身边,行礼:“大人,陛下正找您呢。”
“这么早?”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尾随那人而去。
谢兰因扶着柱子,似乎在看廊下湖水,水上微光,像是落了粉尘。
寒无见走过他,被他冷不防抓住手腕,寒无见闻见他身上酒气:“你喝酒了?”
谢兰因攥住寒无见手,把他往旁边拉,那侍从讨好般道:“世子,这是陛下等的人哪。”
“不许去。”谢兰因不知道跟谁说,听起来更像是斥骂,侍从愣在旁边,不敢追过来。
谢兰因拉着寒无见往前疾走,寒无见没什么力气,挣不开,他咬咬牙:“谢兰因,你这是做什么?陛下传唤我。”
“不要去。”谢兰因把他拽进一间空屋,把门从里面锁了。
寒无见觉得谢兰因怕是脑子都晕的不行了,伸手去开锁。谢兰因在旁边,斜靠着门框,垂着视线看他,问他:“你为什么喜欢他?”
“什么?”寒无见问。
“他对你又不好。”
寒无见握了握手,有些使不上力气,他道:“那只是你看到的罢了。”
“那我呢?”谢兰因问他。
寒无见听着愣了一下,偏头看谢兰因,似乎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阿余是他心里很重要的人。兰因……是他这些年多加照顾的弟弟,从漠北到京城,这些年始终如此。若算起辈分,谢兰因比他还要晚一辈,寒无见和谢庭才勉强算是能以兄弟相称……
不顾虑他在想什么,谢兰因拉过他的手,摁到门框上,用力很大,寒无见肩胛被用力撞了一下。寒无见回过神,望着谢兰因神色不定的脸,突然感到一阵慌乱。
谢兰因把他拉回来,用手捂住他的双眼,捂的很紧,喘着粗气恶狠狠地问他:“想起来没有?”
寒无见浑身无力,后颈贴着他的肩膀,被迫仰起头,手指慌乱去抓谢兰因手臂,用快听不见的声音问他:“兰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呃嗯……”
谢兰因咬了他一口,寒无见疼得闷哼一声。谢兰因紧贴住他,他再迟钝也也意识到了变化,调动全身力气去推他:“谢兰因你醉了。”
谢兰因“嗯”了一声,寒无见再怎么挣扎也没什么效果,两个人一同摔到了地上,因为时常有人洒扫,并没有什么灰尘,地板光滑得泛光。
寒无见手撑在地上,谢兰因覆身上来,把他劳实压在了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他喘着气,推谢兰因,被谢兰因更用力地圈在怀里,低头,鼻尖蹭着他的脸颊,寒无见身上有一种若有似无的香味,不算多么香,就是奇怪的诱人。
寒无见喘气:“快住手,我是你寒大哥,你不能……不能这样。”
寒无见刺痛般瑟缩了一下,但因为药物关系,他无法动弹,手腕被谢兰因钳在地上制得死死的。
“别,”寒无见弓起身体,又被谢兰因的手掌强行展开,“谢兰因,谢兰因,松开我……”寒无见轻声叫起来,混杂成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语调。
寒无见咳嗽两声,扭动手腕,谢兰因用手揩了揩他湿润的眼尾,放开他的手,抓住他的脚踝拽向自己,寒无见没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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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多吃苦头,就少说那些话。”谢兰因忍得声音都变了,抬起的眼里蛰伏着不可言喻的yw。
谢兰因把他按进怀里,寒无见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在最后仅存的理智下,寒无见因为愤怒和震惊而发抖:“你要是对我做那种事,我就杀了你。”
平素自恃多长一辈的呵斥如今被定弄得是如此软弱无力,谢兰因用手背抚摸他濡湿的脸,几乎是在调情:“好啊,我等你来要我的命。”他将寒无见摁到墙上,背对自己。寒无见的背都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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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的花灯明月,似乎没有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谢兰因环住他的腰,收紧,把他摁进自己滚烫的怀里。寒无见肩膀耸动,摆头拒绝,满头大汗。他用力抓紧谢兰因的手,谢兰因将他的手反扣在地上,十指紧扣。
作者有话说:
好的我错了审核姐姐放过我
第48章 耻于见人
景常十八年,春半,花残如雪。寒无见跟谢余说,清明不能同他去踏青看戏。大哥告诉他,如果没有把招式练实,就不应该吃饭。
谢余表示很理解。清明下了很大的雨,皇城像淹没在雨水里,黄昏也没能停住。
谢余跑到寒无见练剑的别院来敲他的门,淋得半湿,整身狼狈。
寒无见用剑柄拨开,让他偷偷溜进来。寒无见问他是来告诉自己看的什么戏的吗,谢余说自己没去看,其他的皇子趁扫墓祭天都混出去玩了一天,不过他没有。
寒无见以为是宫中内侍又欺负他,感到有些恼怒。谢余拿出一个黑漆盒子,笑眯眯,不过我是做这个,桃花酥,看看你喜不喜欢,我叫阿暮帮我抄过来的食谱。他太笨了,连下手也不会打。
寒无见把眼睛睁大了些,查看他手上的细小伤痕,还有脖子下巴没有擦拭干净的煤灰,问他,你给我做的?
谢余点头,对啊,我做了好几盒,阿暮都快试吐了,只有这盒最好。我听说寒大人让你练剑都不给你饭吃,以后我把功课趁夜写完,我就过来找你,给你弄点吃的,你要是饿着了,我得多难受啊。
寒无见感到内心暖意融融,同时感到一阵酸楚,道,我大哥并没有如此苛刻。只是严厉了些,我不日就有围场比试。话说回来,你是一个皇子,怎么老做这些纡尊降贵的事情呢。
谢余抱着胳膊,满不在乎道,我又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他附身上前,拥了拥寒无见,道,我说了,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才没有什么皇不皇子的,无见是我……心里最珍视的人呢。
寒无见睁开眼,感到有些难以呼吸。他已经多年不曾梦到过少年时期的自己了,还有谢余。说不清那时候的谢余和现在的陛下相比变化了什么,变化总是潜移默化的,少年时代的阿余是明媚的,嘴角总是染带笑意,做什么都温柔又笃定,总叫人移不开眼睛。
他做帝王之后,寒无见同众臣子匍匐在他脚下,突然感觉自己由昔日他最真挚的伙伴变成了芸芸众生的一员,尽管他一直以来都努力恪守着尊卑的礼数。
谢余待他很好,好的过了头,虽然这好里定然是掺了不少别的利益置换。这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他们最开始亲近的时候不过七岁,九皇子每天都要和寒左相最小的嫡子黏在一起。寒无见刻意不去想这些。有利益派别的争端,自然也有真情,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了,他们几乎没有过龃龉。直到现今,阿暮死了。
这种时候梦见阿余,着实有些讽刺。寒无见睁开眼,已经是在床上,眼前放着帘子,谢兰因躺在他身畔,还在浅睡。
寒无见看了他,抽出旁边立柜上的匕首,尖头对准他的脖子,犹豫了一下,谢兰因起身反制住他,将他的手扭在身前,把寒无见箍紧在怀里,很难动弹。
“松开我。”寒无见厉声道,谢兰因并未如他所言。
一夜过后,寒无见身上力气已经恢复大半,仍然挣脱不开。“谢兰因,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寒无见以为药是谢兰因蓄意安排的,“说起来真是……耻于见人。”
“说的你好像多有节一样。”谢兰因收紧环住寒无见的胳膊,“耻于见人?你不过是耻于面对你的陛下罢了。”
寒无见挣开他,用陛下对准自己,被谢兰因打开,冷笑:“你倒不必如此,我以为寒将军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莫不是觉得昨夜你我有什么情意可言,”他开始穿衣服,低头凑近寒无见,“不过泄欲罢了,我以为您对这种事已经深谙于心,来者不拒了呢。”
寒无见攥紧被衾,盯着地上自己撕破的衣服抿紧唇,开口:“谢兰因,今日你我义尽于此。”
“这到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谢兰因说完出去。
谢兰因吩咐其他人不允许靠近这边宫苑,刚走到一半宫道,王府人找过来了,来人是顾影,林琅不知道哪里去了。
顾影跪下请罪:“属下来迟,请世子恕罪。”
谢兰因望了他一眼,让他起来,问:“林琅呢,我父王叫他过去了吗?”
“并未。他这两日休沐。”顾影问他,“您去哪里了,叫属下好找。”
谢兰因不觉得自己有向他报备行程的必要,不理会,走了两步,想起来什么,吩咐他去一处地方,道:“带里面的人去洗个澡。送一套干净衣服过去。”言罢,再给他丢了一块令牌,“拿着这个出入,不必鬼祟,没人拦你。”
顾影接令,走近,发现连洒扫宫人都没有,也许是荒掉的宫殿,宫中贵妃并不多,还没有住到这边来的道理。
他推开门,床上躺着一个人,长发凌乱,面容熟悉,显露出来的肢体上痕迹斑斑。是寒无见。
顾影上前,用手探了探他的脖颈,想到世子是从这里出去的,心中生了几分了然。但对主子的私事,他没有多想干预。
寒无见是容易风寒的体质,尤其是在激烈情事之后,更容易患病。
顾影去拿了药过来,给他服下,他不多久醒了,朦胧中望见顾影背影,叫了一声:“……兰因。”
顾影身形一僵,转过身,用手指扶了扶脸上面具,道:“世子已经出宫了,吩咐我来照料您。”
寒无见清醒些,意识到谢兰因对自己做的那些事,脸色冷下来。
顾影以为他顾虑什么,开口:“您放心,到处已经打点过了。世子的意思很清楚,还想留着脑袋的人必然会管好他们的舌头,他们不会乱说的。”
寒无见扶住额顶,道:“我与他已经毫无情谊可言了。不必你费心了,回去告诉他,就当我寒无见从来没有认识过他谢兰因。”
顾影略一思索,道:“其他无所谓,您先沐浴,晚间再服一次药,您的话我会回去回禀世子的。”
寒无见同意了。
顾影回去时,林琅也已经回来了。他原是贪玩,和禁卫几个头目喝酒去了,路上又搭上陈相因,说是要去找四王爷,不过后来什么事也没有。最后提着酒罐在月光明亮上的大道上唱歌,早上被人送回来。
谢兰因简单问了顾影寒无见,神色一如往常的淡漠,不过眼底却不像平日那样藏着万千心计,却是种种浓的化不开的心事。
顾影问他:“世子,还有别的事吗?”
谢兰因正看急报,心烦意乱:“你下去。”
顾影应声,刚要下去,谢兰因又叫住他,“还是之前那件事。明白我意思吗?”谢兰因看了他两眼,“没事过去看看。”
谢兰因并不喜欢顾影来操心自己这边的事,还和父王离太近,随便支个事情给他,谢兰因觉得方便许多。
寒无见隔了一天去见谢余。谢余少见的没有忙于政事,按理这两日来使参加,公主婚事也提入内阁,他这几日应该是最忙的才对。
谢余问寒无见:“昨日林伯说你没回去,你留在宫中?朕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