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衡时连同座位往后退,和书桌隔开一段距离。
邹北期顺理成章走进衡时让出来的那片空间里,将所有抽屉翻了个底朝天,半个钥匙的影子都没看见。
目光重新落在斜倚在办公椅上的衡时身上,他慢慢逼近对方,翻找口袋,却仍然一无所获。
除了用小型密封袋装着的两粒药片。
“想吃维生素不用这么费劲,让江医生给你开。”衡时失笑。
“真的是维生素吗?”
“不然还能是什么?”衡时一只手抚摸上邹北期的头发,“能让你不会逃跑的药?”
“不会有这种药,对吗。”
“对,所以只是维生素而已。”衡时面不改色地将密封袋抽回自己手中,塞进口袋里。
邹北期知道衡时不会交代,只好暂时将话题转移开。“你让我来,不是只是因为钥匙吧。”
“我一定要别有所图?期期,我只是想看看你。”
“……”
在书房的对话结束得比邹北期想象中的快。尽管衡时嘴上是考虑到邹北期有孕在身应该早点休息,但邹北期隐隐有种感觉,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话结束得太仓促了。
或许只是因为还有工作处理,邹北期想。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离开书房后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停在门边往回看了一眼。
衡时将密封袋里的药片取出来,直接扔进嘴里,咽了下去。
邹北期越想越奇怪,维生素有必要随身携带吗?
他回到主卧,简单翻找过抽屉,没有什么可疑的线索。想来他和衡时住在同一个房间,有什么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也不应该藏在这里才是。
剩下有可能的地点,一是书房,二是衡时三楼的小型实验室。
他每次看见衡时吃药都是在书房,之所以刚才没翻出东西,大概率是因为都被衡时提前藏了起来。
趁着衡时回公司,邹北期才重新回到书房门口,尝试着推了推门板,发现居然没有上锁。
从书架到书桌,邹北期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这才在书架的角落翻出一个有包装的药瓶。药品名字很拗口,邹北期不清楚是什么药。
他拍下照片,给家庭医生发去消息,问对方有关药的事。
没过多久,他得到回复。
这个疾病的名字,邹北期算不上很陌生,在原书当中有所提及,似乎是衡时年幼时所得的病。加上江医生的描述,和衡时那会向他提及往事时的描述也有对得上的地方。
邹北期:【这个病有复发的可能吗?】
江医生:【有,但是概率很低,复发的病例其实非常少见。】
邹北期呼吸一滞。他匆匆离开书房,告诉自己这些都只是猜想,衡时本人没有承认,就都不是事实。
他惴惴不安地坐在客厅,漫不经心地摆弄一本杂志。一直到别墅大门从外面被推开,邹北期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拦在衡时面前。
衡时轻笑着脱下西装外套:“你这幅样子可不常见。”
“那些药不是维生素,对吗?”
“为什么这么问?”
邹北期点开手机里的照片,递到衡时手里。
“你担心我?”衡时冷笑一声,“这样不正合你意吗,我病死之后家产都是你和孩子的,家财万贯还不愁找不到新男人,也不用想方设法逃走。”
“不要这么说。”邹北期拉过衡时的手腕。
“不想我死吗?”
邹北期几乎是立马摇头。
“你喜欢谁?”衡时骤然间扔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喜欢你,衡时。”
大概是抱着某种同情和一点真心,邹北期迟疑许久才回话。之前一直盘踞在他脑海里钥匙或者是监控的事已经无力提起,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小小的药瓶。
至少他舍不得看着衡时消失。
“喜欢我为什么要跑?还是说你同情我?”
“你怎么想都可以。”在疾病面前,邹北期不想和衡时掰扯这些爱来爱去的话题,“你去过医院吗?医生怎么说?”
衡时顿了顿:“目前状况还算稳定,吃药可以控制。如果效果不好,出现其他症状,可能要做另外的治疗。”
“疼吗?”邹北期还记得衡时说过,小时候发病会疼得厉害。
“不疼。不用担心,死之前我会告诉你钥匙在哪里,或者直接拆监控也说不定。”
“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那你关心什么,期期?”
“关心你的病。”
邹北期话音刚落,嘴唇就被衡时含在嘴里来回舔舐。吻不断地被加深,邹北期几乎被夺走呼吸。
尽管如此,这算得上是衡时这段时间最温柔的一个吻。
病成这样了,心情却好像不错。
“你最好真的是这么想。”衡时指腹摩擦着邹北期的唇,“一时又说不喜欢,一时又说关心我,你这张嘴干脆别说话,只用来接吻多好。”
“我说的是真的,你能治好比什么都重要。”
“想我相信你就好好听话。”指腹从唇瓣移到侧脸。
“……我知道了。”
邹北期突然发现自己很容易妥协,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是这样。
譬如他可以因为衡时的病,而在离开别墅这件事上妥协。
说他傻也好,心软也好,他没办法否认,自己放不下衡时。
实在不行,也可以当他做善事。
邹北期在后花园打发时间,口袋里的手机无端振动起来,他下意识看一眼,发现是盛晚钟主动联系他:【听说诚规制药的事了吗?他们现在内部乱成一锅粥了,上面在查他们,证据确凿,估计难逃一劫了】
邹北期知道这件事,出自衡时的手笔。
盛晚钟:【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这事很重要,我们见面说?】
邹北期答应对方的邀约,两个人约好在一家小饭馆见面。
盛晚钟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见邹北期过来特地压低音量:“你知道孟引声吗?诚规制药的太子爷。”
“我知道。”
“他现在算是惨了,情债生意债一起来。”盛晚钟顿了顿,“但是你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你是想说?”
“首先吧,孟引声他这人小气得很,我收到消息,他知道诚规出事多多少少和衡时那边有关,现在估计在想办法打击报复。”
盛晚钟喝了口水,接着道:“虽然诚规变成这样,但孟引声自己还是有点门路和资本,要想找衡时麻烦还是有办法的,所以你老公,包括你最好都小心一点。”
“他目前有什么动作?”
“暂时还没有,也有可能是他那边动作隐秘,连我都发现不了。”
“谢谢你告诉我。”
“这有什么,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能不帮你啊?”盛晚钟拍了拍邹北期的肩膀,“放心,我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邹北期又被盛晚钟拉着简单聊了几句近况,直到走出饭馆,他才发现天几乎要黑下来。
他立马坐上小李的车:“回别墅,能开多快开多快。”
天还是黑了。邹北期推开别墅门,衡时不在,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手机振动。
衡时:【你总是不长记性。】
邹北期:【对不起。】
衡时:【口头道歉对我来说没用,你忘了?】
【你真是擅长惹我生气。】
邹北期:【你不在别墅,我只能这么道歉。】
衡时:【不是没办法。】
【先回房间,我让保姆给你拿东西。】
邹北期忐忑不安地回到房间,摄像头处于运行状态。
桌面是保姆刚刚送进来的一个蒙尘的盒子,邹北期按照衡时发来的消息指令,将其打开,发现是盛晚钟送给他的新婚礼物。
衡时:【扔了。】
特地送上来让他亲手扔掉,邹北期不知道对方意欲何为。
邹北期照做。
衡时:【当然不能让你用别人的东西。】
【乖,裤子脱了,自己来。】
邹北期:【什么?】
衡时:【道歉,用另一张嘴来。】
邹北期没做过这种事,完全不得章法,还要分心去关心肚子会不会被压迫,控制自己不要有太大幅度的动作。
他几乎没有力气去拿手机。
衡时:【很乖,反应很可爱。】
【但是你怎么罚都不长记性,是不是该想想办法?】
邹北期:【……我不知道。】
衡时:【不会,你有办法。】
邹北期深吸一口气,能想到的条件,他一个字都不愿说出口。
但他想到衡时的病,想到衡时可能某个时刻会朝他喊疼,脑子里就没来由地混乱。
没关系,等他好起来就结束这一切。邹北期想,现在衡时精神状态还很好,说不定吃药就能完成治疗。
邹北期:【我晚上把自己锁起来,锁在房间里,可以吗?】
【你用监控看我,就知道我有没有逃。】
衡时:【很好。】
【我会经常来看你,给你解闷。】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衡时的解闷不是什么正经解闷。
邹北期微不可察地叹气,在输入栏里敲出一句简单的回复。
这应该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邹北期白天去医院看望父母,在衡时的消息提醒下,天黑前回到别墅。
衡时晚上没有加班,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你应该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嗯。”邹北期径直走向二楼,推开主卧的房门。他下意识要从里面将自己反锁,还没动手,衡时就在外面敲门,阻止他的动作。
“怎么,故意不让我进门,不想看见我?”
“不是。”邹北期迟疑片刻,“那你从外面上锁吧。”
话音落下,邹北期靠近门边,用耳朵接收着外面的信息,奈何隔音太好,他什么都没能听见。
本以为衡时已经离开,结果下一秒对方推门而入,手里的托盘摆满了饭菜,香味顿时充盈整个空间。“你还没吃晚饭。”
衡时将饭菜放到书桌上,邹北期原本站在门边,随后就被牵着小心翼翼地坐到桌前。前者捧起白米饭,夹起一口递到邹北期嘴边,示意对方吃下。
“我自己能吃。”邹北期说着就要把碗筷接到自己手里,毕竟衡时也是病人,他不好要对方照顾。
“听话点,吃。”衡时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邹北期只能任由衡时给他喂饭菜,对方喂一口自己吃一口,一直到他吃不下,衡时才放下餐具,替他擦干净嘴。
“这是干什么?”
衡时状似无奈地抚摸上邹北期的脸颊:“在你眼里我还真的成了反派了?我只是想稍微对你好一点,先生。”
“……”
“好了。”衡时替他将床被整理好,“早点睡,孩子也要休息。不要做什么傻事,我看得见。”
“我知道。”不知道为什么,邹北期最近经常用这句话。
衡时吻了吻邹北期的侧脸,接着才退出门外。他给房间门落锁,邹北期耳朵贴在门板上,勉强能听得见锁链的声音。也不知道衡时给他落了多沉的锁,像是生怕他逃走似的。
邹北期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摄像头,亮起的红点表示它正在运作。平时不特意看,他不会察觉到这份窥视,一旦将其放在心上,他做什么事都显得很不自在。
算了,忍一忍病人。
他索性钻进被窝,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过去。衡时再怎么有空,应该也没兴趣看他睡觉。
天亮的时候,锁才从外面被打开。邹北期从里面推开门,吃早饭之前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江医生给自己发来消息,说今天会上门来给他做检查。
也不知道是谢景廉做了工作交接还是衡时特地交代过,江医生对检查室等等相关事务很熟悉,几乎不需要邹北期多说什么。
就检查本身而言,除了换人,其他都基本上和谢景廉在的时候差不多。他看着江医生把医疗箱打开,里面的仪器邹北期也基本上见过,唯独多了一瓶维生素。
邹北期没来由地想起衡时之前总是拿治疗药物骗他说是维生素的事。他没多在意,只认为是巧合。
“我需要吃这个吗?”邹北期指着维生素,下意识问。
“不,我只是顺便带了过来。”江医生很自然地回答,“邹先生,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开始吧。”
检查进行得很顺利,孩子没有异常,江医生简单交代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检查室。邹北期后脚正要跟出去,发现对方没有直接走出门口,而是转弯上楼。
邹北期就算是想认为江医生是给其他人检查,也很难说服自己。
衡时不在,保姆都住在一楼。
也许是衡时有什么其他安排。这么想着,邹北期也就没把这件事看得太重。
邹北期晚上留在主卧。
衡时正要退出房间门落锁,邹北期从门缝伸出手去,阻止对方动作:“江医生知道你的情况吗?”
“知道。”衡时面不改色地答。
“我今天看到他上二楼。”邹北期顿了顿,“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
“没什么,检查一下药品而已。”
治病吃药的事邹北期不了解,确认江医生得到衡时的授意,邹北期没打算继续纠结这件事。
衡时继续给房门上锁,动作到一半,他蓦然自己停下来:“想你的朋友去哪里跟新闻?国外,还是国内偏僻的地方?”
“什么意思?”
“他第一次帮你逃跑,第二次和你聊到天黑,”衡时嘴角一扯,“你让我怎么忍他在你身边?”
尽管他和盛晚钟之间说不上太多感情,但不得不说,对方的记者身份很好用,给他带过不少情报。
“我听你的。”
“乖。”衡时食指在门板上轻点两下,“他和你说孟引声的事?”
“嗯。”
“不用担心,我看着你,不会有事。”
“那你呢?”
“我更加没必要,孟引声现在不过是过街老鼠,严心现在风头正盛,哪里能威胁我?”衡时冁然,“期期,你担心我。”
“……”
“早点休息,宝贝。”衡时手上的锁链终于落下来。
果不其然,邹北期第二天就收到盛晚钟的消息,说自己准备去首都挖掘一个大新闻,据说是有关什么娱乐圈顶流,一经引爆全国热搜的那种,还乐滋滋地说赚了钱不仅还清邹北期这边的债务,还请他和衡时小两口来首都大吃大喝。
邹北期礼貌道谢,开玩笑说衡时多半不稀罕他请客。
盛晚钟:【也是,你老公要啥啥都有,总之来首都玩,给你们介绍景点啊】
邹北期放下手机。衡时休息日不回公司,躺在他旁边的床上,强行掰过他的脸接吻。
“你在跟谁聊?”衡时在他嘴唇上重重一咬,“别看了,看我。”
邹北期不得不对上衡时的视线。这个吻延续很久,一开始是表达不满似的粗暴,渐渐力道放缓下来,变成唇瓣间轻柔的相贴。
或者说,只是衡时单方面贴在他的唇上。
天渐渐转凉,邹北期不可避免地要多披一件外套才能彻底将被子从身上挪开。衡时替他整理好衣角,又在他耳垂上咬一口,留下一个淡淡的齿痕。
“我今晚有酒会,很晚回来。”衡时舌尖描摹着邹北期耳廓,“我会抽空看监控,乖一点。”
“不另外找人看着,不怕看走眼了吗?”
“难道你就不怕耍花招恰好被我看见吗?”衡时含住邹北期耳垂,“别的地方就算了,房间里的宝贝我怎么让别人看。”
“我知道,我不会做什么。倒是你,用着药还喝酒,没问题吗?”
“不知道,一不小心可能就死了。期期,你会来看我的坟墓吗?”
“别说这种话。你在制药行业工作,不会不知道的。”
“你知道怎样能让我不说。”
邹北期略微一顿,迟疑片刻还是将自己的嘴唇贴在衡时的上面。他不会接吻,只是生涩地摩擦对方的唇瓣。
很快衡时将其主导成一场掠夺和侵占。邹北期大清早就被两个漫长的吻侵占,嘴唇几乎被亲得发肿。
“不用等我,早点睡。”
“我知道。”
“每次都是这句,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
“……”
“算了。今天要做什么?”
“看后花园。”
邹北期将后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打理得差不多,回到别墅才发现衡时不在,点开微信才发现对方给自己留言,说是临时出门办事,酒会结束之前都不会回来。
他刚锁屏,毫无预兆地,有电话打了进来。是微信电话,显示的是衡榆的备注。
“怎么了,小榆?”
电话另一头传来衡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邹北期耐心地等小孩子哭了好一阵:“有事慢慢说。”
“爸爸……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
邹北期一愣。
“乖,小榆,我理解你的心情。”邹北期深吸一口气,“你在哪里?嫂嫂去找你好吗?”
“我在……我在医院……舅舅陪着我……好可怕,爸爸身上好多伤,呜……”
“没事的,小榆,别怕。”
邹北期一边电话安抚着小孩,一边坐上小李车后座。
小孩子提供不清信息,电话换成陆非凛来接。“现在……在办手续。你在医院大厅等就好。谢谢你过来。”
“这没什么,对于小榆来说,确实是……很可怕的事。”
邹北期没来由地想起,曾经父亲也在急诊室门口,和自己说,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他知道现在的衡榆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安慰。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邹北期坐在大厅的座椅上,看着不远处的陆非凛牵着衡榆走过来。
小女孩哭得两眼发红,无论是谁看了都会心碎。邹北期伸手将人轻轻搂在怀里。
“骗我……说爸爸慢慢就好了,结果……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陆非凛还紧紧牵着衡榆的手。邹北期抚摸着女孩子的脑袋,不停地安慰。“乖,没事的,你还有妈妈,还有我,有哥哥,有舅舅。”
衡榆只是静静地哭着,小孩子直到哭累了才停下来,被陆非凛抱起在怀里,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没事,舅舅在,舅舅一直陪着你。”
“怎么会这么突然?”见小女孩呼吸平稳,邹北期才没忍住问。
“很简单,没有钱,情况恶化。”陆非凛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小榆妈妈呢?”
“她在忙衡正风的身后事。”陆非凛嘴里叼着烟,但并没有点燃,“我现在不在诚规工作,刚到严心试用期工资没这么多,小榆家里又出了这种事。”
“你现在在严心上班?”邹北期一怔,“衡时知道吗?”
“人事部招聘一个小员工用不着他费心,估计是不知道。不过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正正经经面试进来的,他敢无故开我,我还得告他。”
很快邹北期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小榆现在怎么办?”
“还是像之前那样,我带一会,我姐带一会,上学的时候就在学校。毕竟小榆始终是她的女儿,虽然我看不惯她对小孩子那么凶,但又没干什么犯法事,也不好把小孩子带走。”
“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谢谢,有心了。”
陆非凛开车送衡榆回家,邹北期也坐上小李的车回到别墅。别人的家事没什么他可以插手的地方,只能留下这么几句安慰话。
邹北期吃过晚饭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顺便看书打发时间。他最近总是下意识望向摄像头,原因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夜色越来越深,邹北期没等到衡时回来,就忍不住睡了过去。一直到大约凌晨时分,邹北期才觉察到自己旁边的另一半床陷了下去。
他没忍住迷迷糊糊睁开眼:“衡时?”
满身酒气。
“你洗澡了吗?”他接着问。
“我吵醒你了?”衡时的掌心滚烫,触碰在邹北期侧脸。
“没什么,我容易醒。”
“睡吧,我去洗澡。”衡时抚摸过邹北期头顶的乱发,接着就从床边起身,扯下领带,一边脱身上的衣物一边走进浴室。
很快邹北期听到水声。他见衡时对话流畅,动作也没有趔趄,自然认为对方没什么可担心,正要闭上眼睛重新酝酿睡意,淋浴间里却蓦然传出来一声巨响。
“衡时?”邹北期连忙翻身下床,下意识直接推开浴室门。衡时不着寸缕地站在淋浴喷头底下,一旁的瓶瓶罐罐胡乱倒在地上,想来应该是刚才声音的源头。
衡时面不改色地回过头看他:“手滑。回去睡。”
“没事吗?”
衡时没有回答他,而是几步走到他面前,湿漉漉的手掌捧过对方侧脸,用力地吻在嘴唇上。“我不想这么对你,期期。可是我很嫉妒他们,嫉妒每一个被你关心的人。”
他顿了顿,手上略微用力:“又是陆非凛,又是为了衡榆,你是不是想干脆和他们一家?你就应该白天也被关在房间里,每天去哪里,吃什么穿什么都我来决定。”
“……衡时,你喝醉了。”
衡时毫无预兆地停下所有动作,自顾自重新回到淋浴喷头底下:“换身衣服,回去睡,不要再站在这里。”
邹北期老老实实退出浴室,顺便带上门。刚刚衡时靠近的时候,落了不少水珠在他的身上和衣服上。他打开衣柜,重新换了一身睡裙躺进被窝里。
邹北期醒来的时候,衡时坐在床头,旁边一碗冒着热气的粥。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很奇怪,看不出材料。
“先吃。”衡时捧起床头的粥碗,勺子在里面翻动两下,最后才盛起一口吹了吹递到邹北期嘴边。
吃得出来有药材味,但整体味道勉强说得上是协调,吃起来不苦,是很难形容、不算难吃的味道。
粥碗渐渐见底,衡时这才解释说是加了安胎的配方,药直接吃起来很苦,所以才加在粥里。
给邹北期喂完早饭,衡时才从口袋里摸出被塑封袋装好的小药片,直接咽进嘴里。
“不苦吗?”邹北期这是第一次看衡时在自己面前服药。
“这没什么。”衡时很快岔开话题,“我下次不会吵醒你,昨晚喝得有点多。”
“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没怪你。”
衡时吻在对方嘴角:“这么好说话?那答应我不见陆非凛应该也不是问题。”
“为什么?”邹北期下意识问出口。
“还要问为什么吗,期期?”
“……”他不是不知道衡时对陆非凛有意见,只是偶尔的突发状况让他来不及思考,“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过去。”
“衡榆的爸爸,既不是你爸,也不是我爸,有什么可关心的。”衡时显然不愿意承认某些亲缘关系,“衡榆有陆非凛陪着,不用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