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动白马—— by鲤鲤缘上

作者:鲤鲤缘上  录入:12-25

我扯着嘴角,注视着吉羌泽仁笑:“我叫原乂,是一名骨科医生。”
多的,我没敢再说,我怕吉羌泽仁真的忘了我,或者这次醒来,他就不再喜欢我。
吉羌泽仁缓慢转动着眼球,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可信性,他轻轻皱了皱眉头,问:“你……为什么……哭?”
我愣在原地,立刻反应过来去擦不知不觉已经流了一脸的眼泪。
我摇头说:“没有哭,就是眼睛有点疼,你看,已经没有眼泪了。”
吉羌泽仁半信半疑地“嗯”了一声后,又有些懊恼地说:“你别,哭……我心里,疼。”
我连忙捂着脸,不让他看见再次夺眶而出的眼泪。
“不是……喊,喊医生啊。”
邓尕泽旺从震惊中回过神,转头飞奔出门。
“虽然意识恢复,但肢体行动还是受限,不过这么多年来,你们对他的康复治疗很到位,所以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只要往后保持以往的康复质量,基本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百分之八十,但你们也要做好后遗症,并发症的心理准备。”
“像你们刚说的,是有短暂失忆的可能性,不过还是要看具体情况。”医生深深地看了眼吉羌泽仁,又看了一眼我,说,“已经很神奇了。”
医生走后,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床尾,可吉羌泽仁的视线却一直追随着我,迟钝却明亮。
一屋子四个人,没人出声,风声都比呼吸响。
这样的沉默保持了有半个小时,就在我打算出门调整一下心情时,吉羌泽仁突然开口喊我,他疑惑的语气像惊雷落在我耳朵里。
“原……医生,我,我……是不是,喜欢你?”

医院—生命与死亡最集中的地方。
此时此刻,千万双眼睛都在注视着我,等我给吉羌泽仁一个回答。
可我知道,他不是在表白,只是单纯在疑惑。
但我从来没觉得这种事情竟有这种问法,事已至此,我又该怎么说?
我说—是,你喜欢我,这个别扭无趣的男人,并且跟我在一起已经六年多。
我说—不是,我们刚刚才见面,并不熟悉,更别说其它,喜欢什么的……那只是你的错觉。
我不知道现在的吉羌泽仁会更希望听见哪一种答案,但我清楚,每一种答案都会有不确定的后果,包括但不限于被讨厌,从此陌路。
我打心底不想面对这样的选择,索性转身对着白花花的墙壁,保持沉默。
只要我不回答,就没有答案。
“额……这,这件事说来话长,先存着以后再谈也不迟。”陈列见情况不妙,出声打圆场,“吉羌,你先休息一会儿,不然身体吃不消。”
吉羌泽仁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没有追问,但我肯定他还在盯着我的背,不然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后面像被烧穿了两个洞。
撑了约莫不到一分钟,我就败下阵来。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走到吉羌泽仁跟前,对上他那双浑浊了即将有六年的眼睛,问:“是,然后呢,你介意吗?”
“介意你自己喜欢我吗?”
吉羌泽仁嘴唇一抿,没说话,微微攒起的眉头表示出他有多为难。
“你记得他们吗?”我咬着牙指着陈列和邓尕泽旺两个人。
吉羌泽仁硬邦邦地点了个头,看我的眼神小心翼翼。
我有些无力地笑出声,“偏偏忘了我是吧,你在跟我演电视剧吗?”
吉羌泽仁又不说话,只盯着我看,像是在努力回忆我,过了几分钟,他才抖着双唇说:
“我,我错了。”
我心头猝然一痛,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应该纠结这件事情。
我明知道他刚醒过来,周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很陌生,包括我,而我却还要在这里跟他斗气,和他的生命比起来,这份感情必须让路。
我走过去,服软道歉:“我的问题,我不该跟你计较这些,刚都是故意刺激你的,其实我们不认识,只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我也只不过是在工作而已,你不用想那么多,早些休息吧—”
“吧”字音还没落,我整个人就被吉羌泽仁的眼泪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我就,知道,你肯,肯定会……这样。”
“如果,我,我真的,没没想起,你,你是,不是,又要……扔下我。”
我浑身一软,差点跪在床边,我抓住吉羌泽仁的手,眼球胀得厉害,“对不起对不起……泽仁。”
“我,我差点就,想不起……你了。”吉羌泽仁回抓着我的手,许久没有自主运动的肌肉在我眼下僵硬抽搐,“吓死,我了……”
我痛地头皮发酸,酸到眼眶里,像倒了一瓶醋进去,醋往下流,腐蚀得腮帮子也扯着疼。
吉羌泽仁不知轻重地捏着我的手,慢慢地说:“原,医生—”
我用嘴唇阻止他继续发声,片刻后才分离,我把耳朵凑到他唇边,说:“没事,你小小声,我听得见。”
“原医生,我,我遇见以前的你了。”
果然,吉羌泽仁用气声说话,比我想象中还要轻松流利,虽然没有那么标准的咬字,但已经足够我听见并理解。
我好享受他的唇,贴着我耳朵的温度,享受他的声音,真真切切地在我耳边发生振动。
我情不自禁闭上双眼,仿佛被春风吹拂。
我喟叹一声,轻声问:“以前的我,有牵你的手,有抱你吻你,有这样……听你说过话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嫉妒他口中的我,嫉妒这六年里和他说话的不是现在的我。
吉羌泽仁说:“没,有。”
“那我姑且不怪你。”感觉到有落泪的征兆,我起身坐在床边,这才发现陈列和邓尕泽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我伏在床边,脸贴着吉羌泽仁的手,说:“休息吧,明天我们就回家,”
过了会儿,我听见他突然问:“原,医生……过去多久,久了?”
多久了?
还有三天就六年。
但我不敢向吉羌泽仁提那个令人害怕的数字,我或许能说,今天是我遇到他之后的第六个生日。
我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可怜我,借礼物之名,把他还给我了。
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吉羌泽仁开口时,又听见他哑着声音问:“你,有好好的,每天……开心,地,笑吗?”
我如鲠在喉,没有抬头,任由眼泪往他手心淌,“……有,我每天,都有对着你笑。”
今年冬天,就下了那么一场大雪。
雪,多远多久,都是我逃不开的东西,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大雪,让我和吉羌泽仁分开,又让我们分离……所以我恨它,但也无比爱它。
冬天过后,吉羌泽仁已经可以离开轮椅,杵着拐杖慢慢行走,按照他的想法,我在拐杖上贴满了他家人的照片和五星红旗,他说“都是你们,在支撑着我活着”。
我站在坝子的一端,注视着另一端的吉羌泽仁,他杵着拐杖,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蹒跚地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不由得想,几十年后的他,那个高大的小老头儿,是不是也会这样朝我走来?
看着他艰难的步伐,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要冲过去抱住他,可我不能这样,我的心软只会耽误他康复的进度,所以我只能坚定地站在原地,等他到我怀里来,兑现奖励他一个吻的承诺。
随着时间的流逝,吉羌泽仁离我越来越近,直到拥我入怀,灼热的唇齿在春寒料峭中格外香甜。
所有努力都会有回报,等再次坐那辆公交车的时候,已经是吉羌泽仁牵着我的手上车。
终于,我的爱人可以向别人介绍我究竟是他的谁。
在南坪的租房,本很少居住,前几年已经打算退租,但我不愿,执意留着这间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房子。
我会照例打扫,并且偶尔会独自在那张,曾经和吉羌泽仁一起睡过的床上,待上一天,也会存下一些小秘密。
我有想过什么时候将它们藏在比较隐蔽的位置,以防被吉羌泽仁看到,但眼前的景象告诉我,已经来不及了。
吉羌泽仁坐在地毯上,面前的大衣柜里堆满了各种颜色的纸菠萝,他仰头问我:“原医生,你还会折纸菠萝?”
我面不改色地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说:“本来不会,后来泽旺教我的。”
“这么多……全是你折的?”
“嗯。”我点头。
吉羌泽仁感到不可思议,拿过一颗橙色的纸菠萝,放在手里打量了几秒后,又问:“这上面写的……吉,羌泽仁,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他说着又取出几个纸菠萝看,结果都一样。
“我那段时间在练字。”我随机拆开一个三角插,凝视着上面的名字,说出的话却是在遮掩,“你的名字,笔画简单。”
我不想让他知道,他睡着的这些日子,我过得太不好。
吉羌泽仁略一沉吟,指头直点着纸菠萝右下角足以推翻我所说的时间标签,挨个念出声,“2018年、2019年、2020、2021、2022……”
我就知道,吉羌泽仁他早已看透我的心思。
“还有半个呢?”他温柔地看向我,几乎是肯定地问。
我犹豫一刹那,还是从衣柜深处的盒子里,取出了那个白色的纸菠萝,一个未完成品。
我不敢往那黑洞洞的空间里多看,仿若里面有什么豺狼虎豹,多看一眼就会被吞入无尽深渊。
我转手将它放在吉羌泽仁怀里,解释:“还剩一圈。”
还剩一圈,就六个年轮。
吉羌泽仁轻轻拉开上面的口子,往里看,突然,他有些疑惑地说:“欸,里面好想有个什么东西。”
“嗯?”我并不记得我有在里面放什么。
“就是有东西,但我看不太清。”吉羌泽仁这回是肯定地说,他试图把手伸进去拿,但进去几个指节就卡住了。
他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原医生……我,我手太大了。”
我不疑有他,接过纸菠萝把手探进去,在贴边的角落里,摸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小东西,从形状上来看,是一个小圈。
我怀着疑问,用指头将它拎了出来,就在我即将看清它的时候,吉羌泽仁突然伸手取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东西,已经安稳地落在了我左手无名指根,与我本来的那枚戒指紧紧相贴。
不是深渊,不是噩梦……是金色的,素圈,比太阳还耀眼。
……月亮和太阳撞在了一起。
我震惊地看向吉羌泽仁,全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这一堆隐蔽的思念,又是什么时候将戒指放了进去。
吉羌泽仁伸手捧住我的脸,与我额头相抵,他温柔地迎视我,缓缓开口,说:
“原医生,娶我吧。”

我装好竹香和纸,站在路边等吉羌泽仁。
沟里溪流的声音回响在身边,仿佛正下着一场无形的倾盆大雨。
突然,身后传来婆婆的喊声,“小原,不要在坎边上站,危险!”
我匆忙向后退几步,回以她放心的笑容,“嗯好,我就看一眼。”
这时,吉羌泽仁从房间里出来,他快步走来,将围巾给我围上,说:“今天温度低,戴着保险。”
围巾是天蓝渐变,很干净的颜色。
我捻了上头的几根流苏,厚实软绵的质感想来确实也不会不暖和,“冬天都过了……不应季。”
吉羌泽仁不以为然地“哈”一声,将围巾打了个结。
“哪有那么多应不应季,冷就穿,热就脱,只要我自己觉得热,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如果觉得冷,一年四季都是冬天。”他说着凑近,用唇亲昵地蹭了蹭我的鼻尖,皮肤渡来的热让我清楚感受到自己有多凉,“再说了,陈大哥不还一年四季穿着丝袜嘛。”
我用手收了收吉羌泽仁的衣领,笑说:“特殊情况特殊看待……而且他那冬天肯定是加绒的。”
吉羌泽仁故意撅起嘴,“原医生怎么知道?”
我不由失笑,“应该?”
他从背后搂住我的肩撒娇:“不管,不能冷着你。”
我和吉羌泽仁,将曾经拜过的神佛,一起拜过一遍。
我跪在老旧的莲花蒲团上,抬头凝视着高台上的神像,却不敢看身边的人。
握着我手的手的温度是那么真实,时至今日,我却仍然没有从“吉羌泽仁醒了”这件事里回过神。
总害怕这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刚跨出山庙门,眼泪突然就掉出来,被山风吹乱了轨迹。
吉羌泽仁察觉我的躲闪,歪头凑过来,他轻轻取下我的眼镜,擦我脸上的泪,问:“怎么了呢?”
我瓮声瓮气道:“太阳太烈了。”
是吉羌泽仁在身边的温度太强烈。
吉羌泽仁埋怨地睨一眼阴恻恻的天,“……就是,这天气这么热,真坏。”
“哼……”我一时哭笑不得,轻轻捏了捏他的腮帮子,“这天还能我说了算?”
吉羌泽仁一脸理所应当地说:“反正我的天是你说了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戳了心,“哪来那么多好听的话。”
吉羌泽仁把脑袋靠在我颈窝,拱了拱说:“只要想说,自然而然就有了。”
我独有他的知疼着热,就算暴风雨他也会说:“那落下的是光。”
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有把握的,除了吉羌泽仁。
拜佛回家后,已经是傍晚时候。
吉羌泽仁的嘴唇贴着我后颈,留下一串细密的吻,滚烫的呼吸久违地捆住我。
他呼吸渐粗,轻吻就变成了捉急的啃咬。
我心头一颤,知道他想要什么。
虽然在那六年里,我有主动做过,但我只拿那方面的事情当做促醒的手段,并非为了满足私欲。
距离上一次两厢情愿,已经有六年了。
六年,两千多天,足够改变一个人。
可他没变,我也没变。
突然间,一切都像回到了第一次—那深情恶劣,坦诚完整的第一次。
我将他欲一路而下的手按在腰上,有些扫兴地说:“我,我没有准备……”
如果继续做下去的话,就不得不下楼,然后两个人悄悄躲进浴室里清理。
吉羌泽仁“哼哼”一笑,说:“我只是想从头到尾地,把指纹,还有唇印,重新留在原医生身上。”
那不就是变相的单方面点火吗,这不公平,我肯定会露出欲求不满的表情……
“嗯?”见我犹豫,吉羌泽仁送来一个温柔至极的征求。
我听着,轻轻松开他的手。
吉羌泽仁跪坐在我脚前,高大的阴影像夜幕拉开,我看见星星一颗一颗在他身上亮起,被他用来在我身上下棋。
隔铁摸火,一股诡异的刺激油然而起。
我捂住嘴,忍不住战栗,我像一片土壤,承受着雨毫不偏心的洗礼,风吹往哪里,就在哪里。
“不公平……我也要摸,摸你。”我脸上滚烫,不知道自己是脑袋里哪根神经没搭对,莫名其妙提出了这个要求。
“摸我?”吉羌泽仁反问着,一个撑身就从我背后来到我面前,大片胸膛没有遮挡,他单手撑着脑袋,笑吟吟地注视着我,“给,原医生想摸就摸。”
这么率真,反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摸……就摸。”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厚实紧致的胸肌,随即迅速收回手。
“哈哈哈……”吉羌泽仁忽然笑起来,他捉住我的手按回他胸上,凑近轻轻贴住我的下唇。
思绪像柴一样,顿时被羞耻的火烧得噼啪作响。
我抽回手,捂住耳朵。
回想起过去六年里,我在沉睡的吉羌泽仁的身上是那样姿态,或许是阴影作祟,我竟害怕那样的触碰,同时却又渴望。
“原医生,我和你一样大了。”吉羌泽仁突然说。
“我的二十七早就过去了。”现如今的我已经三十三了,一个令我在心上人面前羞愧的年龄。
吉羌泽仁又说:“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二十七,最美的二十七。”
“所以,原医生,这么有意义的一年,要不要做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他目光灼灼,好似在引诱我进入他的属地,进入一个从未到达过的领域。
“什么事情?”我垂眼注视着他放我身侧的手,上面的双色戒指映着窗外投进来的光,金银色的蝴蝶在振动翅膀。
吉羌泽仁慢慢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贴到我耳边,像是怕被别的人听到似的,然而整间屋子,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笑意未消—“我们结婚吧。”
关于婚姻,我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婚姻如坟墓。
婚姻之前,是甜蜜的恋爱,婚姻之后就是柴米油盐,做好准备的或许不会太狼狈,极少数的会很幸福,没有做好准备的,就会慢慢变成“死人”。
而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听说。
单说爸妈的婚姻,他们确实给我留下了比较好的形象,但我清楚,遇到一个人,是需要实力和运气的。
每个人都想要幸福美满的婚姻,可什么样的婚姻才算是幸福美满呢?
每个人心里的定义,都不一样。
我也无非是个俗人,在我眼里,婚姻本身没什么特别,不过是名分的上升、是掌握权的集中、是零碎七八的集合、是新鲜好感的筛选,更是两个人最直观全面的考验。
这些,对我都没什么吸引力,只有和我结婚的那个人,才是最让我向往的。
而那个人,无疑是吉羌泽仁。
正因为是他,婚姻在我这里就变成—一个名正言顺的家。
我也需要一张结婚证和一场婚礼的证明。
但这样的梦,我不敢做。
我一直打算和吉羌泽仁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可能再过个几年,我们就彻底消失在了网络上面,过nAйF好自己的小日子。
或许,对我和吉羌泽仁以及他的家人来说,少一些别人的关注,才是最安全的。
即使我千般万般想,也不能让别人来为自己的私欲付出代价。
那样的婚姻,如何叫人心安?
我这么想的,以为吉羌泽仁也是这么想的,从来没想过,他会对我讲出这句话。
这一刻,我仿佛看见一天开满太阳花的路出现在我脚下。
我愣了好一阵,才不确定地问:“结婚?”
吉羌泽仁点头,眼里充满了期待,“是呀,等明天我们就去找我幺爷爷看婚期。”
“看婚期……做什么?”
“当然是选个好日子结婚呀。”
确定他所说并非是那种无宾客的婚礼后,我连忙阻止他,“不是不是,泽仁你听我说,这件事得慎重—”
吉羌泽仁抿着唇说:“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我知道是自己的退缩让他不开心了。
“原医生不想跟我结婚吗?”他直视着我问,“是我变老了原医生不喜欢了吗?”
还没等我开口,吉羌泽仁别过脸,委屈地自问自答:“我腹肌没了,脸有皱纹了。”
“哦,原医生喜欢小年轻。”
我探了探鼻子,还好没有被他的碎碎念可爱出鼻血。
“该操心这个问题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啊,泽仁。”我抱住吉羌泽仁,说,“我哪会不想和你结婚,怎么可能会,我只是……已经很满足,不敢再要太多了。”
他晃了晃身体,还在闹别扭,“原医生明明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的。”
我抬头看着吉羌泽仁的侧脸,试图跟他讲道理,“我不用看婚期,宴请宾客那么正式,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很多人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而且,两个男人的婚礼,别人真的会愿意参加吗?”
吉羌泽仁正眼看我,神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他一字一句说:“我们这里,结婚就是要看期,发请帖,摆席宴请客人。”
“两个男人怎么了,两个男人就不能正式吗,我们请了客人,来不来取决于他们自己,我们的婚礼亲人一定都会到,不会因为别的谁不来而不欢喜,就算一个人都不来,我也要和原医生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我们自己的喜酒。”

真的吗。
我曾经一直觉得,我和吉羌泽仁是两类人,上下前后不能够用来定义我们的距离,用“两个世界的人”来形容或许才最贴切。
他是一匹山间野马,身披经幡,每一个眼神都虔诚且坚定,那种模样,我想我如果没有来到九寨沟,怕是一辈子都难以亲眼见到。
可我一身血药味,不近社情,又寡又腥,身上挖满了让人诟病的孔洞,即使或许我没有自己想象得这么糟糕,但与吉羌泽仁肩并肩总不好看。
所以我当他是我生命中的一现昙花。
然而一切,都超出了我想象,超出了我很多自定的原则。
多年来,我靠着那些不成文的原则,才算活成了别人眼里有些“招摇”的样子,不顺利,但自己还是满意。
而在它们里面,我对另一半的硬性要求则十分鲜明,在当今社会甚至可以说的上苛刻,但我并没有奢望真的能够遇到,因为我有听别人说—你总会遇到一个人来让你打破自己的原则。
我以为我也会这样,一边心惊胆战,一边期待,但事实告诉我,这句话并不适用每一个人,因为吉羌泽仁的出现,我所有的原则不但没有打破,反而一一实现。
这么一个人,我怎么忍心把他推进更危险的深渊。
我握住吉羌泽仁的手,心里好多话哽咽难说,“天也好,人也好……泽仁,那些我真的都不在乎,我只是不想再让你经受任何伤害。”
不然,我真的会死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枕头已经凉了,我瞬间清醒过来,套上衣服就往楼下去。
“两个男人结婚,我们都没见过啊。”
“就一定要结婚吗,你们两个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人是个好人,人家守了你六年,不同意你们在一起都说不过去,这件事我也不说啥了,咋突然又想到结婚呀嘞,不是让别个看笑话吗?”
“你现在才醒来,不想着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光想到这个了?”
“你们才是哎,说的净是些啥,人家原医生做了好多你们看不到眼里吗,那么好的一个娃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结了就结了哇,按以往的办就行了哇,现在的娃些不是那几年,没得娃又不是不能活。”
我停在门外,脚后跟紧贴墙角,脸上不由一阵冷一阵热。
看来,吉羌泽仁已经跟他家里人提了“结婚”那事。
我并不是存心背着听,只是自己没有做好正面面对的准备,而且现在进去只会让大家都尴尬。
正打算转脚上楼,吉羌泽仁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我已经规划好我们的未来了,不管是嫁还是娶,我们都要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听见婆婆高高地“哎”了一声说:“那就得找你幺爷爷看日子去,订婚订不订,现在的娃些订婚都要办席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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