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级前五?!
那可是前五!
陶楂连稳住前十的位置都需费上天大的力气,还前五……
等等,他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应该没答应吧……赵清静这么无理的要求,哪个傻子会答应?
不对,好像是点头了。
意识到自己被赵清静的糖衣炮弹哄着答应了一个几乎不太可能的要求,陶楂转身,把额头撞在墙上。
他现在也不可能掉头回去跟赵清静说自己做不到,他的自尊心不允许。
既然答应了,他就会想方设法地成功。
关键是……想什么办法呢?
冰凉的壁面贴在额头上,陶楂脑子里出现林寐的脸,拜托林寐好了,反正他喜欢自己,给自己辅导辅导,他应该会愿意的吧。
早知道上次就不那么决绝地把练习本还回去了,他到底在逞什么强?
问题是,现在再去拜托林寐,万一林寐飘了怎么办?
他真的好讨厌林寐啊。林寐如果成绩很烂,那他现在完全不用这么苦恼。
林寐的成绩为什么那————么好,烦死了。
幸好林寐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他眼睛瞎,他倒霉,他居然喜欢自己。陶楂心酸又得意地想道。
林寐能不能主动开口要给自己辅导?
最好是强迫自己的那种。
放学回家的路上,陶楂一直在思考如何实施自己的想法,坐车在思考,走路在思考,吃饭也在思考。
“哎哎,认真吃饭啊,”向莹敲了敲饭桌,“今天做了你爱吃的可乐鸡翅,你在想什么?”
“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上回那跑腿送来的那几盒子玩具,是你自己买的吗?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向莹倒不担心陶楂做坏事,比如打劫什么的,心眼虽然多,但胆子不如鸡。
陶楂夹了一只鸡翅到碗里,“别人送的。”
“谁啊?”向莹立马警觉起来。
“你猜啊。”
“……”
向莹见陶楂明显还没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的样子,出声提醒道:“如果是恋爱,那肯定不可以,你现在需要专心学习。别人要是追你,小礼物可以收,贵重的不能收,如果可以,最好什么都别收。”
“我知道的,我到时候也会给他送的。”陶楂啃着鸡翅,含糊不清地说。
“你为什么要给她送?”
“因为他给我送了。”
“你喜欢她吗?”
陶楂一下就不说话了。
喜欢林寐?他想都不敢想。
谁会喜欢自己最讨厌的人啊,真是好笑。
吃完饭没多久,陶楂写了几道题,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他没事儿就把窗户拉开看看林寐回来没有。
在第十五次打开窗户时,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路口尽头出现,从暗处走到明亮的路灯下。
林寐回来了。
陶楂抓起外套就往身上套,在客厅看电视的向莹被突然从房间跑出来的陶楂吓了一跳,“你咋咋呼呼的做什么呢?”
“林寐回来了,我去看看他。”
林寐围着陶楂之前给他的那条黄色围巾,不知怎的,明明是明亮又温暖的颜色,到了林寐那里,偏冷了几分。
看见陶楂,他停下脚步。
陶楂:“?”他看见我,他为什么不主动和我说话?这让他怎么开口提辅导的事?
“晚上好。”陶楂双手死死揣在兜里,晚上能冻死人的风都没让他浑身的温度降下来,“你放学了?”
林寐略点了下头,“下晚自习就回来了。”
“你出来得刚好,我有东西给你。”林寐放下肩上的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拎了一袋炒板栗出来,“路上恰好碰见了。”
陶楂知道肯定是给自己的,美滋滋地双手去接。
“没说都给你。”林寐话音一转。
不全给就不全给吧,陶楂曲着手掌,准备用手掌接几颗。
林寐笑了笑,把一整袋都放在了他手里。
板栗好香,在冬夜里的香味甚至令人觉得浑身暖和,陶楂发现自己被耍了,抬眼不满地看着林寐,却没想到正好撞进林寐的眼睛里。
他在林寐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陶楂恍然觉得手里的板栗好烫好烫。人也好像站在了悬崖边,他觉得自己要掉下悬崖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陶楂狼狈地躲开林寐的注视。
林寐往前走了一步,他低着头,只能看见陶楂扑腾个不停的眼睫毛,“我喜欢你,不这么看着你,还能怎么看着你?”
第40章
陶楂在心里把林寐讨厌了一百遍一千遍,但表面依旧装聋作哑,他嗯嗯啊啊几声,林寐不继续为难他。
“找我做什么?”林寐直截了当地问。
陶楂差点就脱口而出“我没找你”,但这谎言也太容易被拆穿了,他想了想,说:“要期末考了。”
林寐看了眼陶楂身后的夜,收回眼,点了下头,“是啊。”
就这样?
刚刚那嘴不挺会说的吗?
空气没有凝固,只是绕着两人缓慢地旋转。
陶楂恨得咬后槽牙,林寐喜欢自己,不辅导功课算什么喜欢?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外面好冷。”林寐用手背碰了碰陶楂的脸,“你也进去吧,别感冒了。”
真的要生气了。
看见林寐转身就要走了,陶楂急得天灵盖差点冲了起来。
他忙忙叫了对方一声,叫住之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想请林寐帮自己,可是他需要林寐的帮助。别人都没有林寐那么厉害。
“我班主任说,”陶楂把装板栗的袋子都攥变了形,他红着一张脸,是恼的是羞的是气的已经完全分辨不出,“说想让我期末考试再进步几名,让你帮帮我。”后面几个字,完全是从齿关硬挤出来的。
要不是林寐喜欢他,可能还真听不出来。
“你班主任说的?”林寐转过身,看着陶楂。
“昂,昂昂,我自己其实……”陶楂还想嘴硬说自己其实不太需要啦,主要是赵清静,盛情难却。
没想到林寐直接就应了。
“我明天还有晚自习,后天晚上你来我家……”他没说完就蹙起了眉,改了口,“算了,还是我去你家,这样安排可以吗?”
“可以。”陶楂当然会答应,不管去谁家,不都是给自己辅导吗?去哪儿都一样。
目送林寐进了家门,陶楂拎着一袋板栗兴高采烈回了自己家。一进门,他就看见向莹脸上的表情复杂得令人难以理解。
向莹:“出去找林寐了?”
陶楂点头,“吃板栗吗?”
向莹:“林寐买的?”
陶楂又把板栗收了回去,心想,爱吃不吃。
“喳喳,不能早恋,知道吗?”向莹好像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最后说出口的也就这么语重心长的几个字。
她隐隐觉得这两个孩子之间有点不对劲,可如果真的是不对劲,那喳喳的眼珠子早就在她跟前转了八百圈。
现在这坦坦荡荡的样子,估计着是没什么吧。
“知道知道。”陶楂听他们说过好多早恋后成绩下降的“恐怖故事”,也在学校看见过早恋被抓到后,男女生被各自的家长追着撵着打。他才不要早恋。好丢脸。
陶楂剥了几颗板栗吃了,板栗没有一颗是没熟的,每一颗的外壳上面都划了口子,每一颗都绵软香甜。
他自己买,有时候会买到没有划口子的板栗,或者没烤熟,外面那层是软的,里面还是硬的。
在吃到林寐买的这一袋板栗之前,陶楂以为小摊贩卖的所有板栗都一样,熟的里面夹着生的。
原来不是啊。
林寐买板栗的运气都要比别人好。
不会是天选之子吧?或者是炒板栗之神?
睡觉之前,陶楂在日记本上面写:我觉得林寐可能没有很喜欢我,他都不知道主动提给我辅导功课……而且,他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着急地想跟我在一起。
写完日记,陶楂站在书架前许久许久。
过了好半天,他弯下腰,把宁鑫送给自己的泡泡玛特和林寐送给自己的互换了位置,之前是宁鑫在下面,现在是林寐在下面。
谁让林寐那么不主动的。
之前那场暴风雪过去,S市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除雪,城市又恢复成下雪之前的模样,冷得干净清冽。
最近,因着距离过年也没多少天,街头巷尾甚至连鹦鹉巷都开始出现了年味。
老巷子里在这些天是最热闹的,高中生学业重放假晚,可务工的却早已经放假。
陶楂日日都会见到平时见不到的那些人,要么穿着睡衣扎堆在谁家院子里嗑瓜子扯家常,要么在院子里摆着麻将桌一圈一圈搓个没完没了。
周末当天,陶楂碰见李暄他妈,尚嫂嫂一见陶楂,就唉声叹气。
“我家李暄要是有喳喳这么听话就好了。”
尚嫂嫂旁边的中年男人估计是她兄弟,吐出口烟,“光听话有什么用,要这个!才有用!”他举着手搓了搓拇指。
陶楂知道这人说的是钱。
他在心里希望这人每天抽一百包烟把嘴抽烂。
“喳喳,你有李暄的微信吗?”尚嫂嫂问他,“你帮我问问他,他到底还要不要回家过年?要是回,我……”
她嘴唇翕动了两下,声音小下来,“我好提前订些菜。”
陶楂说没有。
尚嫂嫂拉着陶楂非让他加了李暄微信,李暄立马就同意了。
陶楂的微信好友很少,可以聊天的就更少,他一般只跟宁鑫聊天,消息列表的页面几乎还跟几个月之前一样。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一件不知道重不重要的事情。
他之前因为生气,把林寐微信删掉了!而且,到现在都没加回来。
林寐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
上次拉黑,林寐都主动让他给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这次删除……好像一直没听林寐提过。
悄悄加回来。
神不知鬼不觉。
陶楂说做就做,他把林寐加了回来。只要林寐在中途没给他发过信息,那么就无法得知自己曾经被删除过好友。
应付完了尚嫂嫂,陶楂拎着向莹做的两箱子干货到奶奶家。
陶桐桐房子里有一台老式唱片机,里面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她则摇着一把扇子,在客厅转着圈,跳着舞。
有人敲门,她听见了,但她正在跳舞,没时间去开,就紧着让人在外面敲。
陶楂把年货放在门口的台阶上,绕到房子后面的窗台,他贴在窗户上往里面看,正好跟陶桐桐面对面。
“……”他就知道。陶桐桐是个很自私的人。
陶楂不管不顾用力拍了两下窗户,这次是真吵到了陶桐桐,她才不耐烦地丢下扇子,去开了门。
“我爸妈让我送来的。”陶楂忍着气,指了指地上的箱子。
箱子是向莹自己买东西后没丢攒起来的纸箱子,里面放满了香肠甜肠干鱼这些东西,箱子封口都封不住,做这些,破费了向莹一番功夫。
陶桐桐捋了捋衣服,“拿回去吧,我不吃,我最近在减肥。”
陶楂不动,“你之前说你要吃,我妈妈才给你做的。”
陶桐桐,“我现在不想吃了,拿走拿走。”
“奶奶你能不能别这样?”陶楂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这么无理取闹,以自我为中心,好像天底下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陶楂恨不得直呼其名。
“哪样?这些东西我不吃你们自己也可以吃,又不是浪费,你给了我才是浪费,因为我不吃的话,你就会在垃圾池看见它们。”陶桐桐披了件长皮草,姿态优雅,让人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
陶楂看着她,觉得她就像童话里面的恶毒皇后,不,是老巫婆。
自己家好像跟陶桐桐,还有姑姑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陶大行仿佛不是她生的。
陶楂也不是希望陶桐桐帮衬陶大行和向莹,父母亲已经成家独立,犯不着吸老母的血。
他只是希望陶桐桐对他们能有最起码的尊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呼来喝去如同对待仆人。
陶楂脸都憋红了,他弯下腰,深吸一口气把年货又搬到了手里,他看着陶桐桐,目光冷冷的,“你不吃以后都别吃了,也别给他们打电话要这要那,今年过年你跟姑姑自己过。我们家穷,没出息,不配给你拜年。”
他说完,转身就走,台阶上有融化过后的雪,湿滑无比,陶楂差点摔了一跟头。眼泪都被震出来了一颗。
陶桐桐愣在门口,她迅速反应了过来,撵了上去,从后头拍了陶楂后脑勺两巴掌,“你跟谁说话呢你?”
陶楂没理她,只管往前走。
他只听见陶桐桐在后头骂了几句“没教养”“没礼貌”之类的,他没回头,他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妈不公平,好人怎么就是没有好报呢?
“陶桐桐不收,我就拿回来了,”陶楂一回家,就把两箱年货往桌子上丢,见向莹不理解地看着自己,他又说,“以后我们能别管她吗?她那件衣服,陶大行得挣两三个月!”
他生气,就直呼其名。
“我跟她说了,今年过年她自己过,我们不去给她拜年了。”陶楂揉了揉脑袋,老太太手劲也太大了,估计能活到上百岁,活得没完没了。
向莹没去管那两箱子年货,见陶楂眼睛还是红的,又在揉脑袋,她眉头一下就拧了起来,“她打你了?”
“就拍了两下,没事,”陶楂放下手,“等会林寐要来给我辅导功课,你记得给他开门,我先去房间把试卷拿出来。”
向莹看着小孩的背影,欲言又止。
这趟去,陶楂自尊心肯定又受挫了。从小便是,别人家奶奶给孙辈的都是疼爱,到了陶桐桐这里,全是白眼和嫌弃。
她气血翻涌,拿起手机,给陶大行发去信息:[你管不了你妈,以后她有什么事,要么她自己处理,要么你去处理,别折磨我儿子。]
陶楂回了房间,站在房间中间,缓了半天,愣是把满眼眶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之后,他又趴在桌子上照了照镜子,“要是被林寐看出来,说不定会笑话自己……”他用手指摸着眼下的水色,抹了几下,眼睛变得更红。
“……”
算了算了。陶楂丧气地直起身,顿了几秒钟,他忽然蹲下来在柜子里面翻腾,从里面抱出足有十厘米厚的奖状。
这些都是向莹帮他整理的,是他从幼儿园到现在得到过的所有试卷。
——他要挑一些比较能证明自己优秀的奖状,贴到墙上,震慑震慑林寐。让林寐知道自己可不简单。
天已经黑了,陶楂在灯下一张一张地挑。
《幼儿园歌舞大赛一等奖》就算了,感觉有点丢人。
《“月亮”主题二年级诗朗诵大赛鼓励奖》也算了吧,陶楂记得自己当时还朗诵哭了,后来被班主任抱下台。这个奖状是评委为了安慰小朋友才给的,当时好多人都有。主要是因为林寐在观众席,不能去赌林寐记不记得。
《S市红江区小学作文大赛一等奖》贴上贴上;
《S市奇思妙想小学赛段金奖》贴上贴上;
《全国中学生作文比赛一等奖》贴贴贴;
《全国中学生英语能力竞赛二等奖》也贴上:
很快,陶楂睡觉的床正对面的一整面墙都贴上了奖状,除了上面无法贴到的部分。陶楂站在墙下,欣赏着自己的成果。
其实如果可以,陶楂还想把证书都贴上去,只是有一部分证书在向莹那里,还有一部分没办法拆开,只能做到眼前这个地步。
林寐虽然很厉害,可自己也不差。
陶楂要让林寐知道,他喜欢的可是很了不起的人。
林寐准时到了陶楂家,陶楂听见了向莹在外面跟林寐说话的声音。
她说:“我去给你们俩弄点喝的和吃的,外面冷不冷?”
林寐:“不冷,我从家里直接过来的。”
很快,敲门声响起。陶楂丢下笔,他过去打开门,精神奕奕的样子,“你来了?”对喜欢的人,陶楂看心情决定要不要给予好脸色,但是对能给自己提供帮助的人,他可以露出由内而外的真实的笑容。
这点,林寐也看得出。
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珊瑚绒的睡衣,家里有暖气,他穿得太厚实,脸都被热气熏红了。
林寐将视线从陶楂脸上移开,试图撬开地壳的渴望缓缓重新沉下去。
“进来吧。”
算起来,这不是林寐第一次走进陶楂的房间。上次陶楂发烧,林寐只进来小坐几分钟。而那次他心挂着陶楂,并未曾注意到房间里的其他。
进门便能看见床的一侧摆着一整排书架,从小到大的教材独占一排,资料再占一排,其他就都是课外书,只看书封,都能看见超过三分之二的都被翻阅过,更有几本都被翻烂了,没特意放回去,而是摞成一堆。
中间窗户,窗户的旁边是陶楂的书桌,书桌紧靠墙角拐了一道弯,实木材料。
紧靠着书桌这是一小面拱形形状的收纳柜,上面除了有几本漫画书以外,摆着陶楂的新玩具。也有其他人送的,不止林寐送的。
林寐送的在最下面那两排。
“……”
向莹端了一盘草莓和两杯芒果牛奶进来,她进来后才瞧见满墙的奖状,“哎哟”一声,“你怎么把奖状又贴在墙上了?”
那一柜子奖状,从来到陶楂的手里,撕了贴,贴了撕,好些已经被撕烂了贴烂了。
这又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因为陶桐桐?
陶楂握紧了笔,“妈妈你……别管我。”
向莹也不想打扰两个孩子的学习,没再问,轻轻拉上门走了。
林寐却在此时将头转向贴了奖状的那一面墙,他阅完全部的奖状,忽然说道:“我记得我们小学举办了一次各年级的诗朗诵比赛,你是不是哭了的?”
“?”这也能记得,陶楂记得自己没把那张奖状贴出来啊。
他磕磕巴巴的,不想承认,“是吗?”
“嗯,”林寐似乎没注意到陶楂不自在的表情,“我当时在台阶,看见你被老师抱下去。”
“……”记得还挺清楚。
陶楂把自己的试卷推到林寐面前,“帮我看看吧,有几道立体几何……我是按照之前的解法解的,但答案都是错的,这一个,我解出来的答案,四个选项里都没有……”
他说着,挠了挠脑袋,他不喜欢说“我不会”或者“我做不到”,光是说这几个字,就能让他面上烧起来,心跳随之加速。
尤其是在林寐静静地听着的过程,陶楂忍不住动手抹了下眼睛。
林寐假装没看见陶楂眼里的泪光,他叹了口悠长的气,在桌子上找了支笔,“一种不行就换一种啊,你总是在犯同样的错误。”
陶楂不长记性,他也不是故意的,性格使然,他连做题都爱钻牛角尖,越解不开越要用解不开的方式。
林寐喜欢一个人,他会去主动了解对方,给予最大限度的包容,甚至是纵容。但不代表他会放任。在对待自己的事情上面,他拥有一种近乎自虐的苛刻,同时也不允许既定航线出现一丝一毫的偏移。
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人,林寐通常充当的都是观众一类的角色,需要他提供情绪价值的时候,他会欢呼或者鼓掌,但他一般不会提供实际的帮助。
陶楂不是无关人员。
所以对陶楂,他的控制欲和管教欲也开始若隐若现。
只是陶楂自己难以发现。
陶楂此刻眼里只有自己的题目,他红着眼睛,看着题目的解题过程在草稿纸上一步一步地展开,很详细,比以前练习本上的还要详细。
“以你的实力,这种题目对你来说应该没有难度,若老师故意出难题再说,”林寐把草稿纸划到陶楂面前,“你看看,你是不是会?”
陶楂又看了一遍,他动了动身体,把笔拿起来,“我自己再试试。”他小声说。
下面有一道大题,跟林寐解的这道差不多。
陶楂全部心思都在怎么提升成绩上,一开始还觉得林寐存在感太强,笔一拿在手里,就把林寐抛到了一边。
林寐看他写了会儿,没犯老毛病,慢慢开始打量起了陶楂房间里的摆件。
左手边这一部分的书桌上摆着一张陶楂自己的照片,看起来像是在小吃街拍的,周围人来人往,灯光明亮。
照片里的陶楂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脖子上挂着银色的头戴式耳机,他一手举着一杯当地的特色茶饮,一手还举着一碗小吃,表情却不怎么开心。
陶楂很容易不开心,也时常不开心。
林寐记得自己搬来鹦鹉巷时,他也不开心,好像不是很欢迎自己。
偷偷翻白眼更是家常便饭。
“林寐,你帮我看看,步骤是不是对的?”陶楂的声音自身旁传来。
林寐回了神,重新拾起笔,“我看看。”
他此时才恍然真正回神,陶楂好像一直是他严苛的人身规划里的特例,从头到尾都是。
墙上挂钟的时间从七点慢慢悠悠转到了十一点,陶楂桌子上铺开了一张又一张的草稿纸,他做得又热又累,脱了外面那件厚睡衣,里边就只剩下一件白色老头背心。
只不过陶楂穿,不像老头。
他手臂上没多少肌肉,可看着也不是一掐就断的细弱,只是养得好,所以看着白嫩,在灯下感觉像是能反光。
陶楂做累了,趴在桌子上,“这个三角形……感觉怪怪的……”他用笔在上面拉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辅助线。
身上那件背心不知道洗过多少次了,反正林寐经常看见它在陶楂家二楼阳台挂衣绳上飘来荡去。像白鸽像白蝴蝶。
但穿上陶楂身上,就不止是像了。
背心的衣袖都被洗大了几圈,本来应该牢牢紧贴腋下,掉到了腰中,随着陶楂在草稿纸上一笔一划,那衣服也摇来摇去,擦来擦去,时不时露出白薄的胸膛和隐约的那一点。
林寐把椅子往后退去,远离了书桌。
他这动静吓了陶楂一跳,陶楂握着笔回头,“你干嘛啊?”
林寐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有点热。”
“是有点,”陶楂深有同感,“最近暖气可足了,我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被热醒,昨晚半夜被热醒了,我还起床把裤子脱了呢。”
“……”
林寐往桌子下面看去,陶楂在家里穿着一双露脚趾的棉拖鞋,估计是太热,他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踢开了拖鞋,赤脚踩在地板上,脚趾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轮番点着地板。
陶楂还没回过头去,他愣了一下,目光跟林寐的缠到了一起,他也低头去看自己的小腿和脚。
过了短暂的几秒,陶楂的脸和脖子“轰”一下红了,他都不知道把拖鞋穿上,别扭地把小腿往桌子角落里藏,“看什么看?”
林寐早就已经把视线移走,他抿了抿唇角,垂下眼皮,脸上看不出惭愧之色,“抱歉,情难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