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视网膜上捕捉到最后一抹残影,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血液逆流,汗珠从发间额头滴落到鼻尖,颤抖的手青筋毕露,秦墨双手虚脱到几乎握不住方向盘,他向桥下张望,穿着粗气大口呼吸着,然而空气中似乎没有氧气,使他肺部快要干裂到灼痛,有种濒死前的窒息感。
终于开到道路尽头,秦墨甩开车门,疾速奔跑,海风疯狂吹乱他黑色的发,衣摆被卷起,鞋子里随着奔跑带入大量沙粒,但他仍然跑得很快。
再快一点!
秦墨双目通红,一把推开堵在前方围观的人群。
看到眼前景象,他深黑的瞳孔猛然一缩。
——只见白车已经随着海浪越飘越远,起起伏伏,像无边蓝幕上一只脆弱纸帆船,随时面临被摧毁的危险!
秦墨喘着气,掏出手机,只见红点停步不前,就在正前方。
秦墨的目光顷刻间变得坚定。
他丢掉手机,脱下外套和鞋子,朝海边疾步跑去,毫不犹豫地纵身扎入海中!
第97章 我会找到他
风和日丽,沙滩边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他们在目睹刚刚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都集体失去了语言能力,瞪大了眼珠对视,他们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惊悚,嘴巴张得几乎能放下一个鸭蛋。
过了几秒,才有人反应过来:“刚刚是什么情况?!那个人不要命了?这不是在拍动作片吧?
“......不知道啊?”
正面面相觑之际,有人喊道:“警察来了!”
数名救生员做好准备扛着救援设备下海,警车也呼啸着从大桥上往下开来。
蒂尔从帝都乘坐专用飞机赶到事发地点,已经是傍晚五点。
夕阳落在海平线上,余晖洒满了深蓝海面,微冷的海风咸湿,沙滩上拉起了黄黑相间警戒线,无关人群早已被疏散。
那辆冲进海里的白车已被吊车吊起放在空旷处,司机大难不死,正哆哆嗦嗦地披着毛巾坐在一旁手舞足蹈比划什么。
蒂尔风尘仆仆,快步走了过去,站在司机身旁记录警员立马合上笔记,起身行礼:“长官!”
司机是个瘦高个,约莫三十岁左右,干枯黄色短发,戴着耳钉,食指间有烟草褐色污渍,张着嘴的牙齿上也有黑渍,此刻他身躯颤抖,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警察对视。
有问题。
蒂尔站在司机面前,问:“你叫什么。”
谁知这个瘦高个黄毛看到面前这个锐气凛然的大人物,本就说得颠三倒四的话语变得更加杂乱无逻辑,他激动摆手大喊:“我刚刚都说过了!被人追!撞护栏!我晕!不管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蒂尔皱眉,伸手制止他的讲述。
他肃声问道:“理清楚了吗。”
警员汇报:“此人名叫马丁,32岁。根据他的描述,今天他打算回家一趟,但在中午12:50分他发现自己在约翰大道附近被人追踪,他后面的黄色出租车一直跟着他开到爱情海大桥,14:02分因为精神紧张,他不小心开车撞上了大桥护栏,从桥上滚到了海里,后面他就失去了意识。”
蒂尔冷漠扫了一眼这个司机:“有前科?”
警员点头附和道:“是的长官,他之前因为抢劫罪入狱,刚刚刑满释放。”
马丁在这锐利如钉的目光下,终于经受不住,两股战战,终于举起双手跪地,大哭道:“我交代!我交代!上周我偷......偷了一点东西!你们抓我就抓我,不要这样吓我了!”
警员低喝道:“安静!”
蒂尔命令道:“想先把他带回去审讯。”
警员:“是!”
蒂尔心里沉重下来,此事恐怕不简单。
他举目四望,在沙滩边的岩石边发现了秦墨。
秦墨浑身湿透了,黑发凌乱,衬衫上全是沙土泥印,平日总是沉重冷静的一个人,此刻却像是丢了魂一样,眼神暗沉,他的手指正死死抓着那条黑色腕带,用力到手指根发白,一旁的警员正蹲在他身边劝说他将证物交回。
蒂尔拍拍警员的肩膀,示意他先回去。
他坐在秦墨身旁,审视一番,才缓缓道:“警方会尽一切力量找到他,但是这件事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秦墨沉默不语,似乎根本没听到蒂尔的话。
蒂尔看向面前已经渐渐下落的夕阳:“天快黑了,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把电子脚镣交给我,我带回去核查。”
秦墨握紧了腕带。
蒂尔垂眸,眼神斜睨:“看来腕带是被人使用物理手段绞断了。”
海风呼啸,波涛汹涌。
蒂尔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被海风吹乱,他冷声道:“兰斯菲德此次失踪,是他自导自演还是有人暗中谋划,我们都不得而知。此事事关重大,一旦启动兰斯菲德的失踪调查,上级就会发现我们之前做的事,我现在已经尽力压下风声,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蒂尔棕色眼眸里含着薄怒,他忍不住沉声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理智的人,为何这般感情用事?你只需将他关在一座囚笼里就好!我让你照顾他的身体获取线索,派你做他的监管人,我可从没说过让你做他的爱人!”
听到这话,秦墨干裂的嘴唇颤了颤,他抬起漆黑如墨的眼眸,低声道:“我会找到他的。”
说完,他终于松开手,将断裂的电子脚镣递给蒂尔,起身离开。
“去哪?”
秦墨没有回答。
“叮铃铃——”
“喂?”
女仆接听后,突然瞪大了双眼,吃惊的看向身后轮椅上的女子。
白梨初放下手中的书本,歪头笑着问道:“阿宁,是谁打来的?”
阿宁捂着电话话筒,毕恭毕敬地弯腰回答:“是......秦先生。”
白梨初抿唇,收敛了笑意,随即她抬起那双清明冷傲的眼眸:“电话给我,我来和他说。”
十五分钟后,白梨初的酒店房门铃声响。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轮椅上,穿一袭纯白修身长裙,胸前佩戴着粉色宝石璎珞,黑色长发柔顺如绸缎,垂在盈盈一握的细腰间,手腕上戴了一只水色极好的玉镯。
“秦先生,请坐。”
白梨初浅浅一笑,露出一个甜美梨涡。
阿宁奉茶放在桌上,默默站在白梨初身后。
仅仅两天而已,秦墨就憔悴不少,眼下有了淡淡的黑眼圈,向来光洁的下巴都上冒出了青色胡渣。
白梨初的目光一寸一寸掠过他深黑飞扬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深沉无波的双眸。
顷刻,她收回视线。
“这是上好的龙井茶,请用。”
白梨初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秦墨也捧起杯子,喝了一口便放下,他沉声道:“此次冒昧打搅,是为了我爱人之事前来。”
听闻此言,白梨初垂下的眼睫微微一颤,她紧紧捏紧了玉瓷茶杯,关切地问:“哦?是上次见过的兰小姐吗,她怎么了?”
秦墨抬眼与她对视,过了几秒,他扯开唇,笑了笑:“白小姐,别装了。告诉我你知道的线索,条件随你开,只要我秦墨出得起。”
白梨初静静地端着茶杯,避开了秦墨审视的目光。
白梨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墨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扶手,淡声道:“莲花画廊,艺术博物馆的天桥下还有市中心举办的纽纳斯音乐会......还需要我细说吗?”
“......原来你都知道啊。”
白梨初脸颊染上一层羞涩粉意,她微微垂头,拨弄一下耳边黑发,露出一截干净白皙的脖颈。
秦墨不语。
白梨初突然说:“阿宁,去把相册拿来。”
女仆进了房间里,不一会儿便碰了一本装订精良的金边相册。
秦墨微微坐直了身体,看向女仆递过来的相册。
他拧眉,犹豫看向对面女子:“这是——”
“这是学生时代的你呀,有的是学校宣传栏上的照片,还有的是我偷拍的。”白梨初盈盈一笑,眼睛亮闪闪的,有明媚的光。
秦墨不知如何作答。
白梨初见秦墨神色淡漠,笑意也渐渐淡了下来:“啊,太久没和你说话,我有些失态,很抱歉。”
秦墨摇头:“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
白梨初愣了愣,眼角淌下一滴泪来。
她在秦墨诧异的目光下拿起丝绢轻轻擦拭,低下头,闷声道:“阿宁,给秦先生吧。”
阿宁应了,将相册翻到最后一页,夹着塑封袋,里面是一摞新的照片。
“多谢。”
秦墨见白梨初当面落泪,情绪复杂,但又不知道从何安慰。
他心中焦急,终是忍不住抽出塑封袋里的照片,一张张仔细翻阅。
一开始,他以为遇见白梨初是偶然。
秦墨一向敏锐,直到陪兰斯菲德在画廊欣赏名家油画时第二次无疑瞥见她们主仆二人身影,他就起了疑心。
照片都是偷拍的,角度虽然刁钻,仍能看出拍摄者的心思,只聚焦在秦墨一人身上。
秦墨拿着照片微怔。
这应该是音乐会散场时拍的,灯光亮起,兰斯菲德穿一袭白衣黑裤,戴着秦墨买的新钻表,手插在裤兜里,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等人流通过,而秦墨正站在他身后,右手拥着他的腰,低下头微笑着凑在耳旁低语。
下一张是抓拍,兰斯菲德抬起头,唇边勾起一抹笑,反手搂住秦墨的脖子,在他耳朵说话。
这个角度应该刚好拍下秦墨忍俊不禁的表情,也拍下了兰斯菲德仰起头来时线条漂亮的脖颈。
二人姿势亲密,和谐美好,似乎容不得别人干扰一分一毫。
秦墨终究还是找到了他现在最需要的那张照片。
他沉默不语地垂着眼,戴着钻表的左手绷紧了,手背上浮起根根青筋。
白梨初在一旁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冷漠:“他在你接电话后,没有丝毫犹豫,朝那个方向走了,阿宁去了没多久,告诉我动手的人应当是杜邦家族的人。”
秦墨捏紧了照片,盯着阿宁。
她眉宇之间有一股坚毅之气,英姿飒爽,长发利落束起,话不多,总是陪伴在白梨初左右。
阿宁看了白梨初一眼,见她没有阻止,便上前如实叙述道:“他们做了伪装,非常警惕,但我还是看清了其中一个人的瞳孔是蓝色的。”
秦墨抿紧唇线。
阿宁继续道:“仅仅光从瞳孔颜色判断或许有些武断,所以我路过座位旁,带走了桌上那朵可疑的玫瑰花。”
照片上赫然就是一枚红衣主教的玫瑰花瓣,鲜红如血,花瓣上印有一个无比熟悉的徽章图腾,黑色毒蛇缠绕盘旋,好似要从照片里一跃而出,甚至能闻到猩红铁锈味和蛇类特有的阴森寒气。
秦墨回想起,那天的确有一支玫瑰,他只是扫了一眼,没有细看,就接到电话。
而这个细节,恰恰是被他忽略的关键信息。
捏住照片的手颤了一下。
如果当初他没有避开兰斯菲德去接蒂尔的电话。
如果他直接挂断。
说不定他们已经回到了那栋别墅里,为这趟“蜜月”旅程划上完美句号。
许久,秦墨对白梨初说:“照片我需要带走,你的条件是什么。”
白梨初抿唇一笑,沐浴在阳光下的她温婉美丽:“照片可以给你,你答应我的条件先欠着吧。”
秦墨点头,站起身来告辞:“打扰了,多谢你的帮助。”
白梨初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桌上的茶杯:“这就走了,你连茶都没喝完呢。”
秦墨顿了顿,端起已经放温的茶一饮而尽。
白梨初这才对他颔首:“阿宁,送客。”
秦墨摆手拒绝:“不必。”
他转身就往外走,仿佛一刻都不能多等。
白梨初望着他的背影,心口弥漫着苦涩和酸痛,她咬住粉色唇瓣,忽然扬声叫住他:“你又何必费心寻他?与其让一个不真心的人呆在身边,不若放他离去!”
秦墨驻足,沉声回答道:“如果真是他自己的安排,离开前就不会留下那朵玫瑰。”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房间一片静默,甚至能听到门外电梯到达的声音,窗外楼下是繁华街道,人流交谈声不绝于耳,那般喧嚣,显得她是如此孤寂。
眼眶里蓄满泪珠,然而她的骄傲令她不愿意让这难堪眼泪在秦墨面前落下。
他走之后,渺茫、嫉妒、悲伤等等情绪席卷全身,她觉得疲惫无比,白梨初缓缓抱住自己的手臂,眼泪终于还是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阿宁叹气,她跪在主子轮椅前,轻柔地拿手帕为她擦拭掉了泪水:“小姐,我们回去吧。”
“这些日子,我以为小姐应当看明白的,他这人冷心冷肺,知道你为他求情还伤了腿,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白梨初微微摇头:“他不是这样的人。”
阿宁呼吸一滞。
秦江在接手秦氏集团以前,他们一家曾在淮城老宅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白梨初在念书时,已经出落的清纯水灵,她因貌美得到了很多男同学的喜爱,也因此被迫惹上麻烦,她被部分女生孤立。
那时候的白父还不是淮城市市长。
被扔掉文具,大不了可以再买。
被弄脏衣裙,也可以更换。
直到那天值日,冬天天色黑的很快,她和同伴从教室出来,已经是灰黑一片了。
同伴被家里司机接走,她安安静静地回家,被不认识的高年级女生堵在路上。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爸不过是我爸的秘书,给我爸提鞋的。”为首的女生轻蔑看白梨初一眼:“把她衣服脱了,瞧瞧她的腰是不是比我细。”
白梨初紧紧握着书包,被几个女孩一把按住。
“放开我!”
“啪!”
一个巴掌甩在脸上,力道之大,白梨初姣好的面容立马红肿起来。
“再叫,就把你脱光!”
白梨初忍住泪意,她对这个女生有印象,过年时爸爸妈妈曾带她去拜访,她父亲是爸爸的上司。不知道为何,她父亲看上去和蔼亲切,为何女儿如此德行。
白梨初不作声,她的雪白校服被人拽下扔到地上踩脏了。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清朗好听的男声从黑暗里传来。
“啊,是秦学长呢!”
那群女生不敢再做出格的举动,终于散了。
白梨初蹲在地上,身上只穿一件毛衣,领口被人用力拽到变形,她立马拢起衣领,惊慌抬头。
面前是一件干净温暖的校服外套,还带着清新皂香。
“给你穿,有受伤吗。”
男生面容英俊,是很容易吸引人目光的长相。
自然也吸引了白梨初全部的目光。
阿宁皱起了眉头:“可现在的他已经变了。”
白梨初轻轻点头:“或许是因为那个人。”
那夜接到秦墨二姑秦少婷的消息,她便赶了过来,直到亲眼所见那名“兰小姐”确如传言那般姿容冷艳,风华绝代,又见秦墨对她呵护备至,举止亲密无间,本该是死了心。
阿宁推着她沉默着一路走。
她沉默着一路流泪。
她本以为她不像寻常女子,可在感情上却如此糊涂,那泪意汹涌,好似要将多年来的痴心等待和幻想全部熄灭。
直到泪眼模糊,抽泣不已时,阿宁在她身后叹气:“小姐,莫要如此伤心了。”
阿宁蹲在她面前,拂去她的泪水:“我觉得那兰小姐有古怪,说不定是演戏做给别人看的。”
白梨初轻叱:“胡说什么,他们分明......”
阿宁似是看不惯她这副模样,下定决心似的:“相信我,小姐,那兰小姐有些蹊跷。”
白梨初愣愣看着阿宁笃定的模样,还未掉下的泪珠垂在眼睫上,像一颗颗透明的珍珠。
阿宁向来主意大,说话可靠,这么多年,白梨初早已习惯信任她。
也确实如阿宁所言,“兰小姐”有古怪。
他是个男人,却扮作女人。
还未等白梨初暗暗窃喜,他们却径直去了奥国婚姻登记处。
这个时候,白梨初心头已经浮起不好的预感。
“我对他,终归是不忍心的。”
白梨初神色惘然,看着窗边一株七彩铃兰,正舒展葱绿枝叶,五颜六色的小铃铛模样的花朵清雅美丽,看上去可爱至极。
她怔怔的看了一会儿。
那是阿宁昨日买回来的,这种铃兰在奥国并不好找。
想必是连日以来的心绪不佳,加上明知秦墨已有伴侣仍旧做出跟踪偷拍这样见不得人的偏执行为,她应当很担心自己吧。
“我这次算是死心了。”白梨初缓缓勾起一抹很淡的笑容:“明天就回去,你不必担心我。”
阿宁黝黑漂亮的瞳孔瞪圆了。
她很少有这样剧烈波动的表情。
白梨初忍不住扑哧一笑:“做什么,我说我放弃了,你还不相信?”
“小姐......”
白梨初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阿宁,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追逐他,不过是我不甘心而已,一场年少旧梦,是该醒了,他不是曾经的他,我也不是曾经的我。不过像我这样的残疾,放弃执念,恐怕要终日忍受孤独了,阿宁......你可愿意一直陪伴我。”白梨初眸光闪动,凝视着对方。
阿宁皱着的秀丽长眉倏而散开,鲜少笑了:“自然愿意。”
她反手握紧了白梨初的手。
眉宇里一片舒然。
阳光下,主仆二人一坐一跪,她们的影子渐渐重叠,融为一体。
警方动作很快,有了大致的推理方向后,蒂尔断定他们在橡树街与香榭大道交叉口的监控死角处换了车。
之前被带去审讯的马丁扛不住压力,终于说了实话。
刑满释放后他仍不思上进,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那天,游手好闲的马丁刚巧看见一辆车拐入小巷,车上匆匆忙忙下来几个人,换上停在一边的黑车启动了,他们毫不停留地驶出小巷,只余下一串汽车尾气。
马丁险些被黑车撞上,啐了一口,回过头来,他见那辆白车车门大敞,后座上居然还放着一捧金币。
马丁咽了咽口水,心头一荡。
“什么意思,车和钱都不要啦?”
马丁对着车离去的方向装腔作势地大喊。
自然没有人回应。
他转了转眼珠,没有到手肥羊不牵走的道理。
马丁上了车后座,拿起一枚金币咬了一口,绝了,这他妈是真货。
大喜过望,他贪婪地将金币全部摸到怀里,一关车门,正打算溜之大吉。
他本要走,脚尖一转,鬼使神差地打开驾驶座车门——果然,车钥匙也正插在钥匙孔上。
审讯室里,马丁后悔大叫起来,手铐叮当作响,他涕泗横流道:“上了车刚开没多久,我就觉得不对劲,后面那辆出租车跟邪了门儿似的,追着我不放——早知道这帮人是拿钱买我的命,我怎么着也不会碰那钱!警官,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警员巍然不动:“所以按照你的描述,他们一共有四个人?”
马丁点头如捣蒜:“四个人,都人高马壮的,”他忽然皱起脸来,回忆道:“不对,有一个好像是喝醉了,他们动作很快,我真没看清楚他们的长相!”
蒂尔抱着手臂,审讯室是单向玻璃,一墙之隔,他将马丁的神情尽收眼底。
手机响了起来,来自秦墨的讯息。
【秦墨:很有可能是伊沙.杜邦干的,我正在前往星岛的路上。】
蒂尔拧眉,拨打秦墨电话,却已经关机。
兰斯菲德已经被禁足五天了。
今天是个阴沉的下雨天,拉开厚重刺绣暗灰色窗帘,能看见海面上笼罩着一片乌云。
“笃笃笃——”
兰斯菲德没有回头,依旧站在窗前眺望。
“叔叔,您醒了。”伊沙.杜邦不甚走心地对兰斯菲德屈膝行礼,示意下属先将食物放在桌上。
兰斯菲德转过身来,目含讥讽:“查理长老怎么挑了你这么个蠢货。”
托福于杜邦家族的优秀基因,伊沙是个仪表堂堂的青年,五官俊秀,但这样貌于兰斯菲德想比,自然无法媲美,相形见绌。
此刻,伊沙脸色闪过一丝阴郁。
兰斯菲德走到伊沙面前,冷声道:“你这样拙劣的手笔,是生怕警察找不上门?看来你还想给我们的麻烦再添一笔。”
伊沙垂头:“侄儿只是太过担心叔叔您的安危。”
“哼,”兰斯菲德嗤笑一声,俯下身来,用冰冷指尖钳紧了他的下巴:“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担心你的位子。”
伊沙抿唇,低声道:“侄儿不敢!”
“我只是害怕您再被身边人背叛,落得更惨淡的下场!”
兰斯菲德眯起眼眸,指尖从下巴上落下,滑过他因紧张而颤抖的喉结,蓦然手掌用力覆上他脆弱的脖颈,用狠劲一掐!
伊沙瞪大双眼,忙用双手去扳兰斯菲德冰冷的手,血液直冲大脑,他满面通红,艰涩挤出声音:“叔叔!叔叔!我错了!咳咳咳!”
兰斯菲德微微垂下蓝眸,离得近了,伊沙看见那瞳孔冰如像万年不化的霜雪,像巍峨山脉下冻结的蓝水晶。
——“我和他之间的事,还用不上你来插手。”
在窒息前,兰斯菲德终于松开双手。
伊沙狼狈地瘫坐在地摊上。
在他很小的时候,曾随父兄前来觐见。
那时的兰斯菲德.杜邦正值年轻盛年,清冷矜傲,刚刚接任族长一职,他出身嫡贵,生来便应坐在那把交椅上。
那是众多族人需要谨微抬头才可仰望的高处。
只是与他外表截然相反的,便是他残忍冷酷的铁血手腕。
肃清冬山家族余党,网络朝政党羽,与洛克菲勒家族斗法,扩张商业版图......包括稳固地位,手段狠毒到可以对亲手足和血亲之人动手。
目标明确,头脑清晰,手段狠辣。
这也是伊沙忌惮他多年仍然选择低调臣服的原因,他不愿和此人正面刚上。
而兰斯菲德唯一败笔便是他没管好手下那条得宠的狗,居然和警方里应外合,反手出卖。
伊沙咳了好一会,喉咙上的痛意仍未消除。
“给我图腾戒指,当众人面授予我族长之位,”伊沙蓝色眼瞳泛起血丝:“只需要这些,我就放你走,再也不打扰你的生活。”
兰斯菲德拿起放在托盘上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掌心,似笑非笑:“不装了?”
伊沙从地毯上爬起,复又咬牙,垂手,双膝直直跪在兰斯菲德面前,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野心:“我需要威望,求叔叔帮我!”
兰斯菲德脸上一派漠然。
“查理长老助你上位,有他的话,何须我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