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幅度地贴向柏延,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没你想得那么嚣张,这可是全运会,我能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呢?”
柏延没理?他,直接脱离了队伍。
“你不测了吗?”喻淮息冲着?他的后背喊道。
柏延停下脚步,也不怕其他人听见:“当然不,我只是单纯地想换一下测试的顺序而已。”
他受不了在他耳边盘旋,嗡嗡乱叫的蚊子。
他把测试的项目和喻淮息的完全错开,要么排在队伍前面提早结束,要么等在队伍末尾。
柏延是这批进?行?体能测试的运动员里,进?展较慢的一个了,好?在过程没有出过一丝纰漏,他顺利地拿到了比赛的资格。
这次全运会单打采用的依然是淘汰赛制,每场比赛七局四胜,每局的比分为十一分。
另外,单打比赛第一轮三十二进?十六,剩余的十六名输者会再?进?行?一轮附加赛,胜出的八位运动员获得决赛的比赛资格。
比赛开始的前夜,柏延早早躺下修养精神,他困得眼皮打颤,偏偏隔壁床的某个人翻来覆去,床板细碎的“吱呀”声使他想睡又不能睡。
“陆意洲。”
柏延闭着?眼往另一边挪了挪,屋内的灯没有熄尽,陆意洲是能看到他动作的。
他拍拍身侧的空位,道:“来。”
柔软的床垫往下一沉,他们睡的都是单人床,一个人躺得绰绰有余,但多一个人就略微拥挤了些。
陆意洲侧着?身,手臂横过柏延的小腹。
“睡不着?吗?”
“有点。”
柏延:“我只陪你聊五分钟。五分钟后,就算你不想也要硬逼着?自?己睡。”
没有足够的精气?神,怎么完成明天的第一场比赛?
“你……”
陆意洲在黑暗中说道:“在原来的世界,你输过吗?是什么感觉?”
“你说哪一次?”
陆意洲:“啊?”
柏延笑道:“我输过太多次了,国内的比赛、国外的比赛,大大小小加起来,我自?己记不得有多少。”
“至于感觉嘛,”他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第一次输很难受。”
国队里的人,谁不是从小风风光光到大?在市、省里面独占鳌头,看尽无?限好?风景,轻轻松松拿个第一第二回家?玩玩。
可当这帮天才聚集到了一起,总有人当第一,也总有人当最后一名。积分榜从上往下数,每一个名字背后藏着?的尽是无?限的遗憾和惋惜。
“我教练,”柏延停顿一秒,加了一个形容词,“我原来的教练喜欢讲一些大道理?。他重复最多的一条就是,胜负乃兵家?常事。走我们这条路子的,必须习惯输赢。”
陆意洲:“你永远比我淡定得多。”
“以后你会和我一样的。”
柏延笑道:“既然聊到这,那我自?问自?答一下吧。”
他双手握拳假装话筒:“请问柏延,拿到第一个冠军后,你有什么想发表的感言吗?”
“没有。冠军这种东西,师兄师姐们基本人手好?几?个,我还得多学习多进?步。”
柏延:“赢有无?数次,输也有无?数次,发言完毕。”
话音刚落,他骤然滚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陆意洲揉着?他鬓角细软的发丝,无?声地亲吻着?他的眉心。
这一刻无?需多说,柏延已经明了——
他成功安慰到陆意洲了。
第42章
男单的第一轮、第二轮比赛安排在了柏延到?达广通的第五天?, 时间从中午持续到?了晚上六点?。
比赛前夕,所有运动员会进行一些相关的训练,因为章翼的不懈鞭策, 柏延不仅练到?了让他满意点?头?的程度,还在休息的间隙绕着场子闲逛了几圈,全当赛前调研。
每个省派出的选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尤其?是鹿阳、广通这种“乒乓球大省”,是一点?儿也小觑不得。
刘锐代表的是一个沿海的省份, 柏延经过他的时候, 不自觉地停下来观摩了会儿他的打法。
他一直在进步。
发球的角度、握拍方式、步法, 好?像回炉重造的高岭土,被刘锐捏成了繁复精美的模样。
这个人的可塑性实在太强。
不过他的套路并非完全不可解,任何?招式,必有破绽。
柏延心里盘算着怎么克敌制胜, 一个没?注意, 不远处的刘锐放了拍子,和练习对象小声说了几句话?后向他走来。
“你不训练吗?”
刘锐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柏延的手机备忘录还来着, 上面?寥寥记了几个关键字。
他摁着锁屏键,道:“刚练完,随便走走。”
“现在是你走的第五圈。”刘锐明显不信这个回答, 他单手叉在腰侧, 领口津着一圈汗迹。
“你一边打球一边数我走了多少钱,”柏延笑道,“不怕分心吗?”
刘锐指了指靠着球桌边缘擦汗的黑皮青年, 柏延顺着方向看过去,收获了一个标准的“黑人牙膏”式微笑。
“他是我队友鹿决明, 我和他说过你的事,”刘锐正儿八经地解释,“我们刚下了赌注,赌你最多走多少圈。”
“你还走吗?”
柏延:“不走了。”
这么半天?不回去,章翼要气得跳脚了。
刘锐“唔”了一声,说道:“看来我赢了。”
“五块,”他对鹿决明比出五根手指,“支持线上转账。”
柏延:“……”
讨厌你们这种没?有边界感的人。
再次归队时,他们隔壁那张空出来的乒乓球桌被朱萍占了,张清驰不知?道从哪薅来两个女生和她们练双打,与她们那桌的激烈战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宋一宁悠闲但准确率百分百的接球练习。
“一宁进步挺大。”柏延道。
作为年龄最小的队员,小孩哥接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关怀,上至朱萍章翼,下至张清驰,谁得空了就来找他练练球。
长期被搓圆揉扁地打,宋一宁的球风都变得稳重踏实起来。
“是呢,”陆意洲看上去心不在焉的,“你刚刚去哪了?”
“随便逛逛。”
“刘锐也是随便逛逛?”
“陆意洲。”
假如柏延叫他的大名,就意味着他现在很?生气,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情。
陆意洲瞳孔缩了一下,唇角下沉,摆出不太纯粹的妥协姿态。
这不是柏延想要的。他太了解陆意洲了,缺爱导致的口不应心让他鲜少直接表达情绪,他需要的不是那种像小作文一样的表白,而是一句简单的肯定或者承诺。
他就像一只名贵的,却又被丢弃了的小狗。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柏延勾了勾手指,等?陆意洲的耳朵靠过来了,他小声道,“比完了回家做。”
陆意洲闹了个大红脸:“光天?化日?你——”
柏延:“做你爱吃的三菜一汤。”
熄火就发生在一瞬间。
在柏延“老家”,也就是原来的那个世界,有种说法叫开门红。第一场赢了,后面?的几局才会顺顺利利的。
他想起之前他的某一个师兄因第一场没?发挥好?,拿着“开门红”的说法找借口,被他们教练骂了个狗血淋头?。
教练一口气骂了几十句不带重样的,怒斥道:“事在人为,少惦记这种稀奇古怪的说法!要是自己水平差,天?王老子观世音菩萨来了也救不了你!”
柏延眯眼打了个哈欠,他揉完眼睛,在投放的资格赛组队名单中立马找到?了他的名字,同?样,他也找到?了陆意洲的名字。
他们在一个组里。
第一轮比赛,他们是对手。
柏延的瞌睡立马醒了。
其?他运动员的声音好?似被弱化到?了极致,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他手背被陆意洲轻轻碰了一下。
他听见陆意洲轻声说:“柏延,我不想和你比。”
“这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事情,”柏延低头?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顶,眼尾淡淡一挑,“既然?我们分到?了一组,就好?好?把这场比赛打完。”
他不会手下留情,希望陆意洲也一样。
男单第一轮和女双第一轮同?时进行,柏延上场的时候,陆意洲还在做最后的拉伸。
陆意洲对中远台的把握相比之前增进了许多,包括他的接发球,提升得非常明显。
一个乒乓球运动员的运动生涯就像一块不断被水浪冲刷得石头?,起初它是平平整整的,经过了时间和流水的雕琢,浅浅形成了鲜明的棱角。
陆意洲显然?雕琢出了属于他的“形状”。
裁判用英文提示“时间已到?”,柏延将乒乓球在手心掂了几下,反手把球上抛,打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开场。
“跑起来,柏延,跑起来!”
陆意洲常在他们训练的时候说这句话?。
柏延喜欢以亲身尝试的方式去了解一个人的打法,而他尝试最多次的,就是陆意洲的中远台攻球。
但他今天?不打算使用和陆意洲相同?的打法。
前面?几局里,柏延和陆意洲的输赢很?平均,第五局结束,他们的局分来到?了三比二的节点?。
在先前的无?数次练习中,柏延其?实悄悄制定了一套针对陆意洲打法的方案,只不过他那会儿没?有拿出来用的机会罢了。
现在刚好?可以一试。
柏延换了反手攻球的打法,一局之内多次变化节奏,牵制住陆意洲的步伐,让他无?法大幅度跑动。
他们的比分慢慢拉开差距,到?九比七的时候,柏延小腿一歪,脚踝处传来一丝痛感。
这份痛意来得不算强烈,在他的接受范围内,柏延面?部扭曲一瞬,然?后定下心来重新回到?赛场上。
方才的小失误令他接连错失两分,此时他们的比分已经持平。
如果陆意洲率先打满十一分,那么他将获得一次逆风翻盘的机会。
紧接着,他和陆意洲各拿到?了一分。下一局对阵开始,柏延将球狠狠抽回去,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陆意洲的腕部动作上。
他的脑海中演化出他能想到?的所有路线以及对抗方式,正当柏延做好?回击的准备时,他打出的那枚白色乒乓球弹过球桌,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快的响音。
意料之外的,陆意洲没?接住他的球。
四比二,柏延获胜了,但他脸上没?一点?高兴的表情。
章翼守在场外,拦住下场的柏延:“怎么回事?”
柏延撩开汗湿的额发,扭伤的地方隐隐作痛,他面?无?表情地收拾着背包,说道:“您问他去吧,我不知?道。”
“慢着!”
章翼不愧是练就了满级火眼金睛的老教练,他察觉到?柏延腿部的异样,立马变了脸色:“你受伤了?胡闹,你们两个简直是胡闹!”
他指着不远处的陆意洲,手指上下挥了挥,道:“你今天?给?我好?好?反思一下!”
语毕,章翼转了回来,动作轻柔地扶住柏延的胳膊叫他不要乱动。他拨了一串号码,语气中夹杂着强行压制下来的怒意:“请问是李医生吗?对,这里有一个运动员受伤了,伤在……”
“脚踝。”柏延接道。
章翼瞪了他一眼,说:“伤在脚踝。您大概多久到??哦……十分钟左右,好?的,那我们在比赛场地等?您。”
“教练,我……”
“你回房间反思!”
“你回去吧。”
章翼和柏延同?时出声,把陆意洲的后半截话?堵了回去。
伤痛对于运动员来说是“兵家常事”,一般来讲,伤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腿部、拿拍的那只手以及腰部了。
柏延伤在脚踝,最好?的处理方法是原地等?候医生赶到?。
“他把晋级的名额让给?你了。”
陆意洲走后,章翼稍稍平静了一点?,说道:“你受伤以后,他赢的概率非常大。”
“我知?道,”柏延扶着他的手臂,脸上没?什么表情,“章教,我知?道的。”
“我知?道你们是朋友,感情很?好?。但关系再好?,上了赛场也不能感情用事,”章翼被陆意洲的行为气得不轻,道,“万一将来打进了世界前列,你们难道要用这么幼稚的方式决定冠军和亚军吗?”
柏延沉默不语。
章翼这番话?没?说错,他站在教练的角度,不会偏向任何?一个运动员,他平等?地希望所有人能够发挥出自己的最佳水平,拿到?一个好?名次。
“李医生,这里!”
章翼冲着那名白大褂被跑得飞扬的中年医生挥挥手,侧身把柏延旁边的空位让了出来。
柏延脱掉受伤那只脚上的鞋子,跟随医生的动作缓慢挪动脚踝。伤处过了一段时间已经没?那么痛了,医生戴着口罩,时不时询问他的感受。
“医生,我明天?能上场吗?”柏延问道。
章翼:“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这个!伤重了你现在就得退……”
李医生:“问题不大,可以上场。”
柏延得意挑眉,一副“看吧,医生说没?问题”的模样。
章翼:“……”
柏延伤得不重, 经过医生的简单处理,他基本感受不到痛感了。
第二轮比赛在一个小时后?,章翼看完名单回来, 告诉他说他的对手来自鹿阳。
他之前听刘锐提过一嘴,鹿阳派出参赛的运动员里,有一个人实力非常强劲。
刘锐说这话时意犹未尽的神情历历在目,柏延问他那人叫什么名字,他摸了摸头上的青发茬, 道:“忘了, 我就找他打过一场。”
“我只记得他的外貌特征, ”刘锐不以为然,宛如万花丛中过的渣男,“跟你差不多?高,娃娃脸, 大眼睛。”
柏延上场的时候特意比对了一下?, 他的对手?除了“跟他差不多?高”这条勉强对上,其他都八竿子打?不着。
从乒乓球袭来的速度与角度, 柏延不难看出他的对手?是?个心急的人。或许是?因为他撞见了医师为柏延料理伤口的一幕吧, 他理所应当地认为负伤的柏延一定会输。
球桌另一面的选手?跑动起来,妄图打?乱柏延的节奏,使他在脚踝受伤的情况下?发生失误。
但他想?错了。
越急于赢球, 越能暴露这个人的错漏。
柏延扬拍, 当机立断地将球抽了过去,在场外摄影机器的捕捉下?,球体仿佛快成了一道闪电, 直直地越过球网向对手?的斜下?方飞去。
球体安然落地,柏延再度拿下?一局。
这场好似跑完一段冲刺后?的匀速慢走, 柏延掌握着他的节奏,从始至终占领着主导的地位。他拿下?第四局胜利,走到场外,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章翼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掏出手?机就要?给李医生打?电话。柏延抬手?挡住他的拨号界面,说道:“我没事?。”
“真没事??”章翼絮絮叨叨道,“我可和你说好了,小延,我们运动员是?万万不能逞强的,这关乎到你的职业生涯。”
说白了他还是?不信柏延说的话。
柏延哭笑不得,道:“没骗您。”
“行,”章翼把他扶到比赛场地外,说道,“你歇着去吧,晚上要?吃什么让意洲帮你带,腿虽然没多?大事?但能不动还是?尽量不动。”
章翼待会儿得找朱萍汇合,总结今日的比赛情况,柏延应了声“好”,一个人慢吞吞地往全?运村的方向走。
明天上午有陆意洲的附加赛,柏延走之前留意了第一轮淘汰下?来的选手?名字,他一边掏卡刷门,一边分析陆意洲可能面临的局势。
房门的感应器未响,门却开?了。
门扇开?合时掀起的微风拂过他的脸颊,柏延嗅到一股名为“陆意洲”的气味,下?一秒,他跌进一个充满克制的拥抱里。
陆意洲不敢下?大力气抱他,但交叉的双手?仿佛在他身后?打?了个死结。
“有没有事??”
柏延的颈侧被陆意洲温热的气息“攻击”着,他单手?抚摸陆意洲宽厚的背肌,轻声道:“为什么不发消息问我?”
“我……”
陆意洲:“我怕影响你。”
柏延脖子有点僵,他挣了挣,陆意洲却误以为是?自己把他抱疼了,立刻松了手?后?退一步。
热源一下?子退去,柏延瞥了眼在一旁乖乖站好的陆意洲,绕过他把包搁在桌上。他整个下?午出了许多?汗,尽管穿的衣服透气吸汗,但身上那种黏腻的感觉挥之不去。
他决定先洗个澡,洗完了出来再和陆意洲“好好”谈一谈。
细小的水柱倾泻而出,裹挟着滚烫的热意浇在柏延身上。
他柱了根陆意洲塞过来的手?杖,木质的,通体深棕,把手?处做了防滑设计,一看便知造价不菲。
柏延把沐浴露打?出泡,搓洗膝盖那块的时候,他不免放慢了动作。
哪个运动员没点伤病?
比起那些?高难度、受伤概率大的项目,他们这些?打?乒乓的安全?太多?,可话又说回来,乒乓球运动员就完全?没有受伤的可能吗?那倒也不是?。
柏延在原来的世界见多?了大大小小的遗憾。
有好不容易凭积分拿到远征奥运资格,结果训练时因手?腕受伤不得不放弃,甚至离开?国?队的;有比赛中途扭了脚踝,伤势严重无法继续比赛,只能当场退赛得;也有打?完封闭就上场的。
太多?了,数都数不完。
连他自己也做好了准备,一旦发生意外,他有足够的勇气接受一切可能。
柏延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墙壁,水珠流经额角,顺着他的发丝断断续续地滴下?来。
光他有准备没用?。
体育竞技永远不缺新鲜血液,你走了,后?头还会有无数个人接替你的位置,代?替你继续往前走。
陆意洲必须明白“冠军只有一个,要?时时刻刻做好越过前辈站上顶峰”的道理。
柏延扭紧花洒开?关,深吸一口气。
他将手?杖擦干,穿上换洗用?的家居服。房间提供一次性拖鞋,他脚底那双吸了水,走起路来嘎吱嘎吱地响,他一出来就看见陆意洲双腿叉开?地坐在床沿。
“在想?什么?”
柏延揉开?那团缠在一起的湿发,他在陆意洲面前站定,指尖逗弄地刮了刮他的下?巴尖。
“我在想?你是?不是?还生我气。”陆意洲道。
柏延:“那你说说我为什么生气?”
“我不应该放水。”
柏延笑了声:“你这算放海了吧。”
“可如果你输了,你会进入附加赛。”
陆意洲双手?合十?,宛如鸟笼一般拢住柏延的那只手?。宽阔的掌心磨搓着柏延的指骨,柏延不理解他的意图,却还是?放任他这么做了。
柏延直视他的眼睛,道:“所以……你不相信我能赢,对吗?”
“我——”
人的眼神?是?有魔力的,至少他的眼神?在陆意洲这里非常奏效。
赛场无队友,这句话适用?于所有单打?比赛。
章翼说得没错,对手?在场上受伤,对另一方运动员来讲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遇,尽管这看着有些?缺德。
陆意洲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他眸光低垂,闷闷不乐道:“我是?怕你输。”
怕他附加赛也没挺过去,无缘今年的国?队选拔。
柏延:“我不怕。”
“陆意洲,”他道,“人不可能一辈子一帆风顺,在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学?会接受。
这是?他当年加入国?队后?,学?到的第一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课。
“要?么光明正大地输,要?么堂堂正正地赢,”柏延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意洲,道,“你放水让我获胜,究竟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到这里,他们的对话戛然而止。
陆意洲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说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柏延闷头倒在床上,点开?和王飒的对话框,编辑了一条消息:
【某个人需要?被开?导。】
小孩姐,交给你了!
柏延委以重任。
训练馆。
张清驰瘫坐在原地,连着耍了好几分钟的赖皮。
“起来接着打?。”
王飒走去拉她,此时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她一边拽住张清驰“柔若无骨”的手?臂,一边查看消息。当看到消息的内容时,王飒轻轻皱了皱眉。
诚如柏延所说的那样,没过多?久,她们的场地上多?了一个心事?重重的人。
王飒记着时间,她和张清驰打?了快一个半小时,已经到休息的时间了。
她收好拍子,朝那个撒娇求饶的小鬼头点点头,张清驰“耶”了一声,一溜烟跑地没影,估摸着是?去骚扰宋一宁了。
“陆哥。”
王飒走到陆意洲身旁,装作对此一无所知:“来练习?”
“不,我是?想?散散心。”
场馆里摆了一排折叠椅,陆意洲选了最边上那个,全?身好似一滩烂泥,将椅子糊得明明白白。
王飒搓搓手?臂,怎么忽然感觉周围有点冷?
“什么心事??陆哥方便说吗。”
陆意洲:“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迂回地把他和柏延的情景套在了王飒头上:“假如某场比赛中,你和张清驰是?对手?,但他不小心受了伤,这个时候你是?选择趁机打?赢她,还是?放水把赢的机会给她?”
“唔。”
王飒:“我想?想?。”
她放空的时候,视线一直追逐着那抹移动的身影。张清驰的存在,仿佛死气沉沉的画布上多?了一笔鲜亮的色彩,仅仅一笔,整个画面都活跃了起来。
“我选前者,继续打?下?去。”
陆意洲:“为什么?”
“清驰和我不光是?对手?,我们还是?队友、朋友。关系越亲近,越要?使出浑身解数打?败对方,这是?尊重。”
“而且我们之间,无论是?谁走到终点,另一个人都会由衷地为她高兴。”王飒语调平静。
她看向陆意洲,嘴角翘起一抹小弧:“柏延哥也是?如此吧。”
“陆哥你获胜,或者他获胜,在他看来是?一样的。”
“我希望我们一起站在领奖台。”
陆意洲:“当初是?他驱使我重拾乒乓球,省队选拔、赞助赛、全?运会,我们共同度过了那么多?时光,我不想?最后?是?我独自走到终点。”
“陆哥,你太依赖柏延哥了。”
王飒冷静道:“体育竞技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与旁人无关。如果我是?柏延哥,我不想?看到你变成这样。”
“我……依赖他吗?”陆意洲喃喃道。
“能意识到问题,说明还有救。”
王飒逐字逐句地念着柏延发来的信息。
她手机左上方的绿色电话标识常亮着, 将他们?的对话收录给了不在场的第三人——柏延。
陆意洲从躺椅上坐起,沉声道:“你在听吗?”
王飒起初以为陆意洲这句话是在问她,过了一会儿, 她意识到?他问的是另一端的柏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