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他说道。
国?队的训练场地不止一个?,王景如今在的那个?是二号场地,柏延动身往门口走?, 李煦条件反射地追上他,情绪异样活跃。
李煦:“你和那个?陆什么的关系很好。”
“陆意洲。”柏延纠正道。
今天难得出?太阳,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就像游戏世界里?的模版背景,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李煦发出?一个?轻轻的语气词,说道:“他是陆老教练的孙子,对?吧?”
柏延脚步一顿,不咸不淡地上下扫了扫李煦。
他不像那种肯低头讨好喻淮息的人,但他又能在喻淮息的领地范围能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现在又看似小心翼翼地猜测他和陆意洲的关系,柏延实在摸不透李煦的目的。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柏延背部绷成一条直线,无声地拉响了防空警报,对?于目的不明的人,他一向抱有极高?的警惕心理。
李煦叹声道:“什么呀……”
他的肩膀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宛如夹着毛绒尾巴的小狗或者小猫,周身散发着示弱的气息。
“柏延,我是来投诚的。”李煦笑?眯眯道。
“投诚?”
李煦:“等你见到王教以及……其他人,你会明白的。”
柏延皱着眉,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哑谜。
王景那边的训练场在进行日常练习,柏延找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中场休息。这一批国?队选手已?相互结识了很长一段时间,柏延还未完全走?进去就听见了里?头轻快的谈笑?声。
李煦和喻淮息无疑是同一时间抵达的,喻淮息自然地融入到了那群人中,像一滴水滴进湖泊,悄无声息地成为了当中的一份子。
柏延越走?越近,那群人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交谈声戛然而止。几个?背对?他的人在旁人的眼神或者手部动作的提示下转过身,带着几分他也形容不上来的情绪。
轻蔑?敌意?排斥?
柏延看了眼离他几米远,双手插兜的李煦,他还是没明白他的“投诚”究竟指的是什么。
大多朝他投射而来的目光带有审视的感觉,像水潭里?搅动浮波的鳄鱼,深色的盔甲很好地将他们伪装起来,只露出?一对?眼睛在水面上,窥视着变动的环境。
“抱歉王教,我刚在外面打了一通电话?。”
陆意洲姗姗赶来,亲近却不亲昵地站在他身侧。
柏延莫名松了口气,那股令他有些难受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王景没说什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摆摆手去纠正某一个?选手的动作,王景走?后?,那些肆无忌惮的打量也随之退去。
柏延和陆意洲并肩同行,两人手里?拿着各自的牌子,准备找个?场地开练,李煦这时跟了上来,抓着他的手臂询问答复。
“我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有亲密接触。”
柏延克制地瞥了一眼李煦的手,忍住了将其一把?挥开的冲动。
下一秒,一颗圆形球状体朝李煦后?背飞来,击中正心后?,乒乓球回弹到他脚边,在地上画出?一个?滑稽的半圆。
“欸。”
柏延从始至终都?没注意到,离他们不远的那张球桌旁,站着一位他的老熟人。
刘锐对?着李煦又“欸”了一声,说:“麻烦把?球发过来,谢谢。”
“你不是坐过站了吗?”
刘锐解释道:“后?来打飞的,赶上了。”
比他更好的投诚对?象这不就来了吗,柏延拉着陆意洲拐去了隔壁那一桌。
国?队的训练日程要紧密得多,配备的医生和康复师也更加专业。
从前在省队,柏延觉得每天的时间刚刚好,够训练,够复盘,够匀出?一点点和陆意洲交流感情。
现在他两忙得脚不沾地,带着一身的疲乏回去倒头大睡,练习占据了全部的精力。
李煦之前说的小积分赛,从柏延在王景那里?报道的那一刻起,他的名字就正式添进去了。他试着与几位师兄打了几局,积分一下子往前蹿了六七名。
这次注进国?队的新鲜血液都?发挥出?了不错的水准,柏延虽然短时间内没空和王飒联系,但饭后?闲谈时,他听过有人提起王飒的名字,说她在女乒那边大开杀戒,血虐了一帮前辈师姐,教练拍板要她参加即将到来的那场外赛。
每个?人的积分都?在上下浮动,由于进入到了后?期的角逐阶段,队里?氛围越发紧张。
柏延对?上了一位资历较老的选手,姓何,在此之前是国?队的主力,也是唯一一个?能打到八强附近的选手。
他看过何为年的训练现场,作为资历较老的选手,他的球风已?经发展得非常成熟了。同时,他也处在退役的边缘时期。
越到后?面,运动员的身体机能会一日不如一日,就像使?用过久的机器,尽管一直被完善和维修,却还是逃不脱老化的命运。
但是何为年不能退,他必须站在这里?,必须被迫延长他的在役时间,完成最后?的使?命,直到新一批接班人的出?现。
柏延上场前,同他交流了一下有关球拍的话?题。按照年龄来排,何为年算他们当中较为年长的,平常不参与乱七八糟的琐事,该训练训练,该拉伸拉伸,该做康复做康复。
单凭这点,柏延对?他初印象很好。
与何为年对?战的时候,柏延突然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感觉,它?极大程度地把?何为年和刘锐他们区分开来。
打个?比方?,刘锐、李煦、陆意洲……他们仿佛锐不可当的风,与他平行前进,在一望无尽的长空追逐搏斗。
而何为年是停滞的参天古树,他的叶子被风拂过,窸窸窣窣地响着。
他的存在让风有了形状。
柏延在场上激烈地挥动球拍,跑动时绷紧的跟腱,以及灵活岔开的脚步,使?他得以掌控全局的节奏。
场馆是全封闭式的,在跑动的过程中,柏延却感受到了一阵很微小的风,它?轻柔地吹过他的面颊,没有来路,也没有去向。
他乘着这股风回以最后?一击,将局分定格在了四比二的位置。
何为年下了场,大汗淋漓地拿着毛巾擦脸,柏延走?了过去,问他有没有事。
因为何为年的脸色瞧着不太好,有些发白。
“习惯了,我习惯了。”
何为年笑?了笑?,说他想一个?人待会儿。
积分重新刷新了一遍,柏延的积分达到了参加外赛的标准,他学着何为年的样子,在场地中找了一个?无人的小角落,抱着他的球拍蹲了下去。
何为年的那几句话?使?他没由来得感到烦闷,他仿佛透过何为年看到了很多人,包括在原来的那个?世界,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再往前跑跑,我们就被你追上了”的师兄们。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与他擦肩而过,像飞驰的汽车外不断后?移的景色,也像逐渐淡化的影像。
柏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也讨厌所有改变与离别?,哪怕只是偏离原来的环境一点点,他都?要花很久去适应。
“我找你半天。”
头顶上方?传来陆意洲的声音,柏延扯扯他的裤腿,让他和自己?一块蹲坐在角落里?。
“你……打赢了吗?”
陆意洲知道他和何为年刚比完,柏延一脸苦相地“嗯”了一声,明明赢了,人却不大开心。
“那就好,你刚才把?我吓死了,”陆意洲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在人多的地方?,他会尽量降低和柏延的身体接触,“我以为你输了,幸好……幸好。”
“你可不能输。”
陆意洲后?面那句话?有点奇怪。
柏延反问道:“你呢?打得怎么样?”
他依稀记得比赛中途,陆意洲和谁一块离开了。
柏延眼见着面前的人脸部肌肉细微颤动了一下,陆意洲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沉静了好一会儿。
“发生什么了?”
柏延心头涌上一个?不好的念头,他的嘴角慢慢收拢,唇线被抿得平直。
“我……”
陆意洲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三个?月后?,卢汀的那场比赛,我陪不了你了。”
柏延在原地停了很久。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越推越远, 推离了他熟悉的安全地带,让他不得不只身前往一个对他来说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让他倍感无措。
距离出发那天还有一段时间,这周柏延抽了个时间, 请王飒出去吃了顿饭。餐馆就在他们?训练中心附近,菜品中规中矩,毕竟他们?在饮食上的限制实在太多?。
王飒来广通后,形象和之前的完全不同了,所以?她赴约的时候, 柏延有点没认出来。
头发剪成了清爽的短发, 脸颊红扑扑的, 是运动过后的健康面?色,她穿着橙红色的队服,脖子上挂了条配色有点古怪的针织围巾,大片的粉里掺杂着几?根灰色或者绿色的毛线。
不出意外, 应该是张清驰的手笔。
国队每日的训练强度极大, 并且时刻保证自己不掉队、不落后,王飒一进门, 柏延就察觉到了她眼神的变化?。
但她低头看向?那条围巾的目光, 却又十分?的柔软。
“阿驰送我的,”王飒笑了笑,“她和我说?, 你和陆哥的她还在织呢。”
“那我可要提前期待一下了。”
柏延说?:“她怎么心血来潮做这个?训练很无聊吗?”
“嗯。”
柏延勾完他的那份, 转手把菜单递了过去,王飒埋头圈了几?个菜,道:“她现在沉稳多?了呢, 朱教前几?天和我聊到她,说?阿驰很少在场馆胡闹了, 有时候还会找宋一宁练练混双。”
“你想她吗?”
问这个问题前,柏延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桌上放了一壶热茶,王飒找服务员要了倒水的小盆,把碗筷里里外外漱了三?遍。
“想,”最后一滴水从碗底滑落,她开口道,“每天都……非常想她。柏延哥,我们?在市队就是搭档了,那些配合与打法,是我和她一点点磨出来的。在某些时候,我们?宛如一个整体。”
“我看到卢汀的名单了。”
王飒有着非同寻常的敏锐度:“陆哥不在里面?,对吗?”
“是。”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初衷有两?个,一是继续他的职业生?涯,以?及走?到他先前无法走?到的高度,二是将陆意洲带到他想去的位置。
但他走?得太快了,他害怕哪一天,回头的时候会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尤其是陆意洲的。
“哥有话?要说?吗?”王飒问道。
柏延点点头,心想他也有向?比他年龄小大几?岁的好友请教感情问题的一天。
“你会害怕吗?假如有一天,你走?出去太远,走?到了张清驰追不上你的地方。”
“我不会。”
他们?点的菜一次性上齐了,王飒捞了一筷子青菜,把自己代入到了柏延的假设中:“如果有这么一天,我不会停下脚步往回走?的,这部书阿驰愿意看到的,同样,这也不是陆哥希望看到的。”
“插一句题外话?哦。”
王飒这个腔调怪张清驰的:“哥要相信他们?啊,我觉得无论是阿驰还是陆哥,都不是甘居人后的类型呢,他们?一定会追上来的。”
柏延觉得她说?的也是,他应该多?信任陆意洲一点,而不是自己瞎担心一些有的没的。
“哥。”
以?往王飒更多?的是叫他“柏延哥”,他尾音微微上扬,用?纸巾擦了擦嘴巴,等候王飒的下文。
王飒:“你有没有发现,你也很依赖陆哥。”
她是他们?多?次争执的见证者,在数月以?前,王飒还在义正严辞地告诉陆意洲,说?体育竞技是一个人的事,不可以?太依赖对方。
如今风水轮流转,被王飒调侃的人换成了柏延。
很多?时候,他是意识不到自身的一些问题的,柏延需要他人以?旁观者的视角提醒他发生?了什么。
王飒的话?让他醍醐灌顶,柏延大脑一瞬间清醒了,仿佛他的内心世界里开了一台大型的闪光灯。
“我很依赖他吗?”他有点怀疑。
怎么会呢。
他怎么可能?……依赖陆意洲呢?
“倒不如说?,”王飒道,“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你依赖着每一个你亲近的人。”
柏延思忖几?秒,说?道:“有一件事,我觉得你说?错了。”
“体育竞技是一个人的事,但也不止是一个人的事。”
“队友、对手,他们?就是你的镜子,反射出你的弱点和长处,”柏延道,“张清驰之于你,陆意洲之于我,都是一样的。”
他再羞于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
他对陆意洲的依赖也许,不比陆意洲对他的少。
是对手,是搭档,也是爱人。
单拎任何一个,交织的感情便已足够浓厚。
付了饭钱,柏延和王飒一道回的训练中心,他们?的宿舍和在省队的没多?大区别,一人一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柏延配了两?把钥匙,一把在他这里,一把给了陆意洲,他拧开把手将外衣挂在衣架上,一回头,发现单人沙发那儿坐了个人。
“为什么不开暖气?好冷。”
广通这边冷得多?,没暖气柏延简直活不下去。他从抽屉里找出遥控器,对准空调调试温度,下一秒,宽阔平坦的胸膛贴上了他的后背。
陆意洲外头套了件羊绒衫,材质很轻柔,一点儿也不扎人,柏延把温度调到二十六,拍拍圈着他脖子的那只手:“坐下说?。”
他坐到单人沙发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宿舍就这么一个椅子,他坐了陆意洲可不就没位置了吗?
但面?前这人压根不介意,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在他□□,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抱一下。”陆意洲道。
他们?有一段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纯地紧紧拥抱彼此了,柏延搂着他的脖颈,右手抚摸着陆意洲长长了的发尾。
他想起王飒临走?前的真诚建议。
这丫头片子揉着针织围巾,有理有据地说?什么,爱是要表达出来的,光靠猜,人家猴年马月也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柏延笑着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说?道:“小小年纪还知道什么是爱啊?”
“我懂可多?。”王飒不甘示弱。
柏延听取了“懂很多?”的王飒的建议,说?道:“别让我一个人。”
房屋本就不大,暖气的效果起来得很快,整个房间暖烘烘的。柏延宛如一个刚看完剧本,对台词有些不熟的话?剧演员,字正腔圆道:“去卢汀后我会想你的。”
陆意洲“扑哧”笑出声,不知是在笑他的笨拙,还是在笑别的什么。
“来,跟我念。”
他道:“我很想你。”
柏延:“你无不无……好吧。”
陆意洲刚剃了寸头,脑袋摸起来像个刺猬,柏延托着他的下颌,重复道:“我很想你。”
柏延自己无师自通,从第一遍的生?硬到最后一遍的自然从容,诚如王飒所说?,语言是情绪的表达口,很多?时候,简单的“说?话?”比任何一种?方式更容易让人感受到你的感情。
他所选择的这条路实在太艰难,倘若以?往,他更愿意自己独自走?完,但现在不同。他希望能?有许多?人与他并肩同行,共同承接本该属于国队的荣光。
而陆意洲,应该在那“许多?人”中。
“你记不记得我当时承诺你的事?”
陆意洲:“记得,我一开始想的是,这家伙又在说?什么胡话?。”
“结果后来打进省队、参加全运会、入选国队,你说?的都一一实现了。”
“你漏了一个。”柏延道。
“奥运冠军怎么不说??”
陆意洲:“我怕自己是在痴心妄想。”
柏延刚和他认识那会儿,这人就像永不低头的铁公鸡一样,他摸着陆意洲青色的发茬,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软和的人呢。
“可是我很想呢。”
柏延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不止一次想过我们?一同站在领奖台的情景。”
“答应我好吗?”
他没有告诉陆意洲这个承诺的具体内容,怎么说?呢,他不想让它那么绝对。
陆意洲:“好,我答应你。”
这个时间段的卢汀正浸泡一场热烈的盛夏里,机场里,浩浩荡荡十来个人——包括运动员、教练、营养师、医生?,穿着暖和的大棉袄登机,飞机一到卢汀,每个人把棉袄一脱,露出裹在最里面?的短袖短裤。
刘锐从坐上座位的那一刻开始,雷打不动地睡了十几?个小时,下了飞机还带有一丝天然的瞌睡感。
他手机松松扔在短裤兜里,刘锐扫了眼柏延脖子上挂着的手机绳,嘲笑道:“我妈都不用?这个。”
柏延回看他,须臾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去看其他人。
刘锐环顾一周,队里除他以?外的所有人基本都给手机拴了一条牢固的绳子,不仅如此,王景的手机甚至从头到尾都没脱离过手掌心。
“友情提示,卢汀小偷很多?。”
刘锐:“靠,不早说??”
他的手立马钻进短裤口袋里,柏延笑他:“你不怕人连你短裤一块偷了?”
“这的小偷……这么猖狂?”
那也不是。
柏延纯粹是想吓一吓他。
此行柏延多?备了一条手机绳,他在胸前的腰包上翻找一会儿,跳出一根粉色的:“喏。”
刘锐接受无能?:“没别的颜色了?”
“你还挑上了?”柏延把绳子塞他手里,“有就不错了哥,你将就着用?吧。”
和手机被偷相比哪个更重要,是个人都清楚。
他们?即将入住的地方是位于卢汀中心的一家国际酒店,老规矩,两?人一间。王景将房卡分?配下去,轮到柏延时,已经领完房卡的喻淮息走?过了,摇晃了一下手里的卡片,满面?春风道:
“这回我俩一起哦。”
柏延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道。
这次安排实在设置得太巧妙, 环环相扣,浑然一体,他深陷其中, 压根动不了一点。
李煦和刘锐被分到了同一间房,敏锐如狐狸似的李煦发现了那根粉色的手?机绳,好像动物园笼子外的游客,围着刘锐啧啧称奇。
柏延把房卡攥在手?中,坚硬的四角在他掌心留下几道红痕。
换房间这个?办法不是不可行, 只是——
“要换房间吗?”
喻淮息歪头看向他, 道:“国队在国际上?本就式微, 外媒可是死死盯着我们呢,这个?时候换房间,不怕闹出个?队内不合的大新闻吗?”
他微笑?道:“柏延,你该不会连基本的大局观也没有吧。”
果然……好大一个?坑。
“怎么会呢?”柏延也笑?。
喻淮息说得没错, 他一旦动了换房间的念头, 保不准外媒和国内媒体联合起来报道所谓的“国队辛秘”,到时候再起个?劲爆点的标题, 舆论风向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只能静观其变了。柏延抬起手?腕, 喻淮息下意识地往后一躲,意识到自己失态后,脸上?显现出尴尬的神情。
“你又在怕什么?”柏延替他摘掉了发间一簇不小心沾上?的茸毛, 语气平淡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是队友, 是命运共同体……我无意挑动队内不合的传闻,同样, 你也不会做出什么损伤队友利益的事情,对?吗?”
他的手?缓缓落下,落在喻淮息肩头,看似只是随手?一搭,实际却用了几分力气。
傍晚,天?光未褪,边际残留着橙黄的余晖。
卢汀是个?巴掌大点的小国家,总面积比平成还小些?,礁石、沙滩、海岸样样不落,风景秀美宁静。
柏延沿着人行道慢跑,耳机里传来一阵欢快的铃声,音乐响了一会儿,另一头的柏庭终于接通电话。
“喂,小延。”
柏庭那?边的噪音有点重,所以他说话的声音很大,一字一句的,尽量保证柏延能听清:“你应该已经安全落地了吧?这回?我没被派到卢汀,没办法现场看你打比赛了。”
“没事,哥,”柏延在犹豫要不要说,“最?近好吗?”
“好得很。”
柏庭洒脱道:“有活干活,没活躺家里睡大觉。别?担心,我绝对?比你过得滋润啦!”
“嗯,那?就好。”
柏延决定不说:“明?天?比赛,所以想给你打个?电话。”
“这么黏我呀,”柏庭乐呵呵地笑?了一声,语气突然变得肃穆,“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柏延:“……”
“不说我就去问陆意洲。”
柏庭一向精通如何拿捏他的命脉。柏延叹了口气,道:“他不知道,你别?问他。”
他把和喻淮息住同一间房的事情如实与柏庭讲了,电话那?边沉静的几秒钟里,柏延听到了他哥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在柏庭开口前?,他继续分析了几个?解决方案会带来的隐患,以及他和喻淮息最?后交涉的情景。
“也不难。”
柏庭说道:“第一次到国外,难免水土不服。小延,你忘了你从小到大最?擅长的事了吗?”
相信每个?人在孩童阶段,都有过凭借装病逃过家长的责罚、考试或者不必要活动的经历。柏延也不例外。
在装病这件事上?,他和原主的历程形成了惊人的统一。
原主从小学一年级就会假装肚子痛逃掉运动会报名,在盛夏的烈阳里,悠哉悠哉地捂着肚子跑到医务室,一呆便是一整天?。
而柏延则是装晕,选好角度栽下去,然后喜提在开了空调的医务室写一下午作业的权利。
柏延:“我知道怎么做了,哥。”
柏庭这句话打开了他的新思路。
回?到酒店,他卸下一身?的心理负担,洗漱完就躺在床上?酝酿睡意,等到喻淮息也上?了床,柏延刻意地翻了个?身?,弄出点响声。
“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
喻淮息轻轻哼了一声,听着像很是得意。
他的目的再明?确不过了,赛前?搞一搞柏延的心态,让他睡不好、精神状态欠佳,一上?场,发挥出来的效果也就大打折扣。
柏延没有回?应他的话。
也没必要回?。
他掀被下床,进了浴室后假装扶着墙壁瓷砖干呕几声,接着拨通了队内专门配备的医生的电话。
“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柏延一打开浴室的门,就见喻淮息倚在门外的墙上?,一副不屑的样子。
“在我头上?耍小心思,对?你有任何好处吗?”他着实不理解喻淮息为什么如此执着地做这些?蠢得不能再蠢的小动作,“还是说,你嫉妒我?”
喻淮息脸上?神情瞬息万变,正欲发作,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
由于刚刚那?几下呕吐,柏延的嘴唇有些?发白?,他打开门,不快不慢地向医生说明?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