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许停枝闻言,愣愣地看着他, 许久没说话。
“.....其实我刚刚在门口的时候,问到郁白身上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虽然很浅淡, 而且即将消散, 但并不是没有。”
祁折雪见许停枝一脸傻愣愣的样子, 以为对方傻了, 放弃和对方探讨这个问题,于是站起身,背对着许停枝,大脑飞速运转着,自顾自思考道:
“你身上腺体消失的原因说不定和他有不小的原因,如果要追回你的腺体,得从他身上入手。”
他自顾自说着,却没注意到许停枝捂着刚刚被祁折雪抵着的肩膀,此时满眼都写着不可置信——
祁折雪居然推他了?!
祁折雪居然不要他碰?!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情绪此刻又涌了上来,许停枝的大脑乱成一片,似乎是想理出什么头绪,但思维刚一运转,整个脑海内又被这几句话狠狠占据,连成一片,让他几乎抽不出空来思考这个问题。
“哥,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祁折雪回过身,看着正在发呆、似乎没再听他说话的许停枝,摸着下巴思考的动作一顿,随即狐疑道:
“哥,你在发什么呆呢?”
“.....没,没什么。”
许停枝回过神来,抬头看向祁折雪,想了想,勉强分出一点理智思考:
“按照黑金的性格,他既然答应了交易,必然会让你先回去准备,他好趁这段时间在交易地点部署他的人手,防止你黑吃黑。所以我打算继续留在黑金这边做卧底,随时传递消息,你先回去.......”
“不行。”祁折雪闻言,顿时沉下脸,不容置疑道:“你现在基本已经暴露了,必须得先和我走。”
许停枝闻言静了静。
他缓缓抬头看着祁折雪,似乎从祁折雪身上品出些许和过去不同的命令意味,但不知为何,心中没有不爽,只有欣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黑金没有杀我,只是换走了我的腺体........但是你认为,黑金会这么放你走吗?”
他说:“你以为黑金为什么会派我过来和你做?”
许停枝说:“他就是为了利用我牵制你啊,乖崽。”
“.........”祁折雪闻言,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半晌没有说话。
他似乎很久没有露出这样孩子气的表情,眉头微蹙,饱满的唇因为不高兴微微嘟起,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熟悉祁折雪一切小动作和小表情的许停枝知道,祁折雪这是生气了。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像不像他的部下一样,听他的命令吗?
许停枝轻轻一笑,凑过去,张开双臂捧住祁折雪的脸,小声哄道:
“乖崽啊,听话啊,哥哥来做你的暗线,好不好?”
祁折雪盯着许停枝看了半晌,随即慢慢移开视线,许久,才抿唇道:
“许停枝,我讨厌你。”
许停枝愣了愣,双唇蠕动片刻,许久,才憋出一句:
“为什么?”
“我讨厌你自作主张,讨厌你什么事情都冲在前头,讨厌你自以为是地保护我,却总是把我丢在原地。”
祁折雪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许停枝,眼底带了些许淡淡的失落和失望:
“一直以来,我都把救哥哥当做我最终的目标和梦想,但在这个过程中,我遇到了你,我也.......喜欢你。”
祁折雪看着愣怔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一个字都卡在喉间迟迟未再吐出的许停枝,一口气终于缓缓吐出,像是将心中一直压抑的石头放下了:
“我也想保护你,但是你总是把我推开,总是有那么多非做不可但自以为是的保护。”
“我能理解,但还是讨厌你。”
祁折雪慢慢垂下眼睫,轻轻抖动了片刻,狠狠握紧拳头,用力地吐出几个字:
“你是全天下最讨厌、最讨厌的讨厌鬼.......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许停枝!”
发泄般说完这句话,祁折雪抬脚走出船舱,随即用力关上了门,徒留许停枝呆坐在床上,半天没有晃过神来。
口头交易达成之后,黑金却依旧没有出现,直到十天十夜的游轮party完全结束,祁折雪才收到了前往虫星的星轨图。
但是那个星轨图有些复杂,其中有些符号还是星盗之间专用的,按照祁折雪目前的知识储备,暂时还无法破译,只能先秘密回到特种星,寻找专家才能破解。
“那我就在虫星恭候何先生的大驾了。”
自从那天祁折雪“调戏”过他之后,郁白看向祁折雪的表情总是冷冰冰的,似乎还带着些许厌恶,根本不加掩饰:
“再见。”
祁折雪站在下船的阶梯处,闻言笑着看向郁白:
“郁先生倒也不必如此。”
他的笑容暧昧又轻佻,很快划过郁白的脸颊,又落在了身后的许停枝身上,顿了顿,低笑道:
“不知我是否能将这个小玩意带回我的星舰上?到时候我自会备一份薄礼,作为礼尚往来,亲自在交易现场送给你们老大。”
这一番话,是表示了自己不会失约的意思。
郁白闻言蹙了蹙眉,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犹豫表情。
当初将许停枝送到“何轻裳”床上,就是想让许停枝“伺候”好这个大老板,让对方更爽快地和黑金达成交易。
所以如今既然促成了这场交易,似乎许停枝的存在也变得不是很重要起来。
但为什么“何轻裳”这个换暖床工具如换衣服的男人会特地将一个用过的人带走?
他不是一向多疑,不喜欢带人进入自己的星舰吗?
难道,这其中有他不能知晓的理由?
眼看着郁白又开始怀疑祁折雪的身份,许停枝的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暗骂一声,慌乱中强作镇定,上前一步,垂头做出“卑微”的样子:
“我想留在我们老板身边。”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抖,像是被吓怕了,细声细气道:
“老大让我留在哪,我就在哪。”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没有黑金的指令,他是不会随意和祁折雪走的。
祁折雪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对许停枝依旧坚持站出来表示要留下来这件事有些生气,半晌,才挤出一点阴森森的笑容,那笑倒是和向来多疑敏感的“何轻裳”十足十的像:
“既然如此........”
他语气慢悠悠,但声线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威胁之意,冷哼道:
“下次,我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了。”
郁白等人都以为“何轻裳”是舍不得许停枝这个“猎物”,却没想到,祁折雪这句话,其实一点其他意思都没有,纯粹是在拿许停枝撒气。
许停枝看着祁折雪远去的身影,一边庆幸自己终于完好无损地保下了祁折雪,让对方顺利拿到了去往虫星的地图,但一方面又有些担忧祁折雪为了抓捕贩卖特种星人器官的星盗黑金的过程中会遭遇不测,所以这一连几天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因为“何轻裳”曾经点名要过许停枝,所以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黑金势必要将一个完整的许停枝交给“何轻裳”,所以接下来几天许停枝都吃好喝好,比之前在禁闭室的待遇不知道好了多少。
但正是因为生存的条件提高了,但许停枝却并没有高兴到哪里去,他这异常的反应引起了曾经一起工作过的郁白的警觉。
一日饭后,郁白将许停枝叫到了自己房间里。
他先是给许停枝倒了一杯水,用眼神示意对方坐下,随即用惯常的温柔笑意问许停枝:
“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托您的福,好不错。”许停枝对这个“笑面虎”没什么好感,但也不是很讨厌,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话算作是回应过后,果不其然地看见郁白没说话。
偌大的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电子表滴答读秒的声音,时间久了,便恍若置于深海,几乎要让人溺毙。
寻常人要是见到郁白这幅面无表情的样子,早就吓的两股战战了,毕竟对方心狠毒辣的“玉面阎罗”的名号可不是说着玩的。
但是许停枝不知道是不是胆子大还是不怕死,就这样回看了回去,默默和郁白对视,一点儿也不露怯。
许久,郁白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缓缓开了口。
他说话时,漆黑的眼中闪过一缕暗光,整张脸在阴影掩盖下,看不出具体的神情: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你刚来的第一天,我们就知道你是卧底了。”
郁白这一句话,让刚刚还镇定的许停枝一瞬间一颗心如坠冰窟:
“..........”
他瞪大眼,迅速消化着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是在判断这是试探还是笃定,在这个过程中心率直接飙升,掌心渗出冷汗来。
但转瞬间的下一秒,良好的素养就让许停枝迅速恢复了淡然,立刻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换了个动作,掩饰性道:
“你说笑吧?”
“你是特种星塔学院的S级别向导,养父和军部武装部部长楚敛是爱人关系,这次来,就是为了抓捕盗卖腺体的黑金,”郁白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许停枝愈发坐立不安。
但郁白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又抬头看了一眼许停枝,似乎是在观察对方脸上的表情,以此来思索下一句话应该说些什么。
此时许停枝仍然强撑不露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保持沉默不语:
“........”
见此,郁白才不得不无奈轻轻叹息一声:
“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停枝打算抵死不认,
“我也不是什么许停枝,我不认识这个人。”
“虽然你的相貌做了改动,但是你的基因不会骗人。”
“你胡说什么?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吗?”许停枝冷笑,反守为攻,咄咄逼人:“我可不怕死。”
许停枝其实不怕死,但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祁折雪的脸却缓缓浮现在了他的脑海,让他的掷地有声的语气顷刻间起了微妙的动摇。
“不,我当然不会杀了你。”
郁白不知道许停枝在这一刻剧烈挣扎的内心,而是张了张嘴,吐出了一句颇为温和的话。
一股似有若无的笑又浮上他的嘴角,他慢慢走上前,随即当着许停枝的面,做出了一个许停枝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郁白豁然扯下了脖颈上不合时宜的围巾,也像是掀开了隐藏许久的秘密。
与此同时,郁白脖颈上的一块凹陷下去的伤疤猛然撞入许停枝的眼帘。
那块地方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一块肉般,上面的血痂还有些模糊,黏连了一些血丝挂在围巾上,被扯下来的时候,还有滴答的鲜血顺着郁白的锁骨淌下来,看上去有些惨烈。
郁白看着许停枝陡然变了脸色的神情,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轻叹道:
“你还不明白吗?”
“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许停枝颤声道:“这块地方,是你的什么器官?”
郁白平静地丢出一个对许停枝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
“你不是知道吗,腺体。”
他语气一转,轻声道:“其实.........你脖子上的腺体,就是从我脖子上取下的......并且在安装的过程中,你的身体对我的腺体没有产生丝毫的排异关系。”
他看着许停枝僵直的身体,意味深长道:“所以你猜猜看.......我和你会是什么关系呢?”
第40章 “那我妈呢?”
郁白的话音甫一落下, 许停枝就能听见自己鼓噪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几乎要将胸前的肋骨撞断。
此刻的许停枝,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郁白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和你会是什么关系”?!
他一个特种星的哨兵,和这个四处作恶的星盗会是什么关系?还能是什么关系?!
“看来你还是不信啊........”
看着许停枝惨白却仍旧一言不发的面孔, 郁白轻笑一声, 冰凉的指尖拂过许停枝的下巴,留下一片细小的竖起的汗毛:
“那我带你去见见黑金, 好不好?”
他笑着说:“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
郁白的笑声轻柔的令许停枝毛骨悚然。
他放在膝盖上的指尖瞬间绞紧, 豁然抬起头,满脑子都被纷乱的念头占据,好半晌, 才勉强理出一个头绪。
郁白说带他去见黑金?黑金和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有什么关联吗?还是说,他和黑金之间,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关系吗?
许停枝自下而上地凝视着郁白带笑的面孔, 似乎是想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些许深藏于话术之间的阴谋、算计..........
然而, 什么都没有。
他像是真的在看一个令人怜爱的后辈一般,垂眸盯着许停枝, 那眼底蕴含着和徐情之前看他时如出一辙的温和, 不包含任何的恶意。
..........难道说,郁白试图策反一个卧底时的演技, 已经到了如此高超精湛的地步了吗?
许停枝这么想着,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郁白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郁白叹了一口气, 伸出掌心, 摸了摸许停枝的头发, 轻声道道:
“待会去见黑金, 不要惹他生气,”
他顿了顿,又从怀里拿出一条面纱,围在了许停枝的脸上,轻声细语地叮嘱道:“也别在他面前露出你这张脸,这样才能活下来,知道吗?”
许停枝垂头,看了郁白一眼,许久,才硬邦邦道:
“你还没说,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迟早会知道的。”
郁白丢出一个重磅消息之后就开始打哑谜了。他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牵过许停枝的手,带他走出了门。
黑金的住处整个星舰内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三个,许停枝做了那么多年的卧底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其中所蕴含的谨慎和多疑可见一斑。
但是为什么,黑金此刻却突然想见他了呢?
许停枝被郁白牵着走过长长的廊道时,心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难道是因为自己之前在游轮上拒绝了和祁折雪回去的要求,间接向黑金表示了忠诚,所以黑金愿意见他了?
那也不对啊。
他之前为了打入这个星盗集团内部也做了很多比这件事更足以让人相信他忠心的事情,黑金也没有相信他,怎么换个腺体就信了?
还是说,问题的关键就在这个腺体上?
许停枝摸了摸脖子上的腺体,一路陷入了急速的头脑风暴中,自顾自陷入了沉思,丝毫没有发现,此行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这里就是黑金的住处。”
郁白一边说着,一边垂下头,细白的指尖在门口的凹槽处点了点,输入了密码,随即只听“滴——”的一声,金属质的银白铁门缓缓打开。
“进去吧。”
郁白看着仍旧站在自己身后发呆的许停枝,伸出手,轻轻推了许停枝一把,再次叮嘱道:
“记住了,千万别在他面前露出你这张脸。”
“.........”许停枝犹豫了一下,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想到郁白也不一定会回答,思前想后,只是谨慎地点了点头,抬脚迈步走了进去。
他刚刚走进房间,身后的门便砰的一声阖上,发出重重的声响,把精神本就紧绷的许停枝吓了一跳。
“......”
许停枝拍了拍急速跳动的胸口,确认周围没有忽然飞出的暗器之后,谨慎地迈出了第二步。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房间里似乎真的没有其他暗器,也没有埋伏,黑金好像单纯只是想见他这个人似的,将他叫到了房间里。
许停枝环视一圈,发现这个房间异常的干净整洁,也没有别的奇怪的东西。
墙面干净,窗边靠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床,床边的床头柜整齐地叠着几本医学书籍,底下的几个柜子半开着,床边的地上散乱放着一件白大褂,浴室里还在淅淅沥沥地发出水声,除此之外,所有的地方都像个普通人住的卧室,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不对啊.....像他们这种赚了很多钱的星盗,房间里难道不应该放很多金银财宝之类的吗?
许停枝蹲下身,捡起脚边的白大褂,拍干净放到一旁的椅背上,正想再四处观察看看,浴室的门却忽然打开了。
许停枝一惊,猛地回过头。
他似有预感般,心脏砰砰直跳,手心发汗,头一次,竟然不敢直视一个人。
“不是想见我吗,怎么见到了又不敢看了?”
那人的声音似乎是带着笑意,但又有些冷。
“.........”许停枝没有贸然开口接话。
黑金见许停枝仍然垂着头,也不回话,便主动走到许停枝身边,从床头柜里翻出一把吹风机,丢给了许停枝,带着些许命令:
“帮我吹头发。”
许停枝反射性地接住吹风机,片刻后,才缓缓抬起头,视线一寸一寸的,落在了背对着他的人身上。
那是个男人。
他身量不高,完全站直时也只到许停枝的肩膀处,整个人的比例显得十分小巧,属于典型的少年身材。
“愣着干嘛?”
黑金转过了头,露出一张圆润的小鹿眼睛,看上去十分清澈干净,弯起来还带着些许稚气。
他没有用变声器,听起来还带着些许沙哑绵软,
“吹呀。”
“.........”
许停枝被这撒娇似的语气激的一个寒颤,慢慢走上去,给吹风机插上插头,然后帮黑金吹头发。
许停枝细长的指尖穿过黑金柔软的棕色头发,对方的头发还带着些许卷翘,和他的完全不同。
许停枝一边给黑金吹头发,一边分心想着,难道黑金就这么信任他,不怕自己在帮他吹头发的时候把他掐死。
思及此,许停枝还真的垂头,指尖不着痕迹地从黑金的后颈处划过,却意外地碰到了一个柔软的颈带。
.......颈带?!
许停枝双眼一凝,还想再看,手腕却被人猛地握住了。
那手腕的力道大的宛若铁手一般,令许停枝甚至无法再寸进分毫。
“别动。”
黑金的声音不大,其中蕴含的力道却很重,带着些许不怒自威的气息,令许停枝呼吸一滞,悄然顿住了动作。
“.........”黑金回过头,看向许停枝。
至此,他终于露出了整张脸庞。
那是和许停枝截然不同的一张脸。
弧度圆润,带着些许幼态,皮肤白皙细腻,看不出一丝瑕疵,而唇如点绛,色如春晓,整个就是一张女娲造人的经典杰作。
“看够了?”
黑金见许停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轻笑一声,细白还沾着水珠的双腿交叠,斜靠在床头,拿起一本书慢慢翻着,从许停枝这个角度,还能看见对方忽闪的浓长睫毛:
“是不是很奇怪,我会突然叫你过来?”
“......郁白说,你想见我。”许停枝想了想,回答道。
黑金愣了愣,忽然笑起来,那笑里带着些许嘲讽:
“我想见你?”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逐渐变得扭曲阴森起来,慢条斯理道:“那我说我想弄死你,你信不信?”
“不信。”许停枝说:“你要是想动手,早就动手了。”
黑金本来在笑,听见这句话后,整个人的表情顿时森冷起来,这下真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了。
他将书丢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许停枝,那视线如刀,似乎是想在许停枝遮着面纱的脸上戳出个洞来:
“留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记住了,你活下来的意义,只是因为有用,没有多余的,知道了吗?”
他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在提醒许停枝,还是在提醒自己。
“.......知道了。”许停枝捡起被丢到地上的书,下意识想要放回远处,就被黑金一句话呵住了:
“放回去。”
“我说,放回去。”黑金的视线划过被许停枝放回椅背上的白大褂,表情更臭了: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许停枝木然,在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随即将书丢到了地上,又走到椅子边将白大褂扫落在地上,随即道:
“这下可以了?”
黑金见此,脸更臭了,眉头皱起,几乎可以夹死苍蝇。
他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似乎是在思考,紧接着,忽然开口道:
“让我看看你的脸。”
“.........什么?”许停枝回头看向他。
“让我看看你的脸。”黑金盯着他,视线在许停枝蒙着面纱的脸蛋上上下划过,开了口。
他在这件事上似乎极富有耐心,又重复了一遍。
许停枝想起郁白刚刚送自己过来的时候,一直在叮嘱自己不要在黑金面前露脸,犹豫了片刻,方道:
“不露可以吗?”
“........”黑金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随即慢条斯理地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枪,对准了许停枝的心脏:
“那你就去死吧。”
许停枝:“..........”
他这下更加纠结了,但是黑金的耐心确实有限的,在黑金的不断催促下,许停枝只好摘下了面纱。
这面纱扣在头发上时很容易,但摘下来似乎有些难,许停枝摆弄了很久,差点把头皮都薅下来,面纱才勉勉强强地从发丝间滑落。
这面纱系的有那么牢吗?
许停枝疑惑地想着。
但没想到,他刚将面纱摘下来,一阵疾风猛地从他耳边划过,他似有所感地侧过身,一个裹挟着强大力道的拳头就落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那一层铁皮都凹陷了下去。
一想到这拳头要是落在自己头上,能把自己的脑浆砸出来,许停枝就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瞪大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黑金堵到了墙角,对方将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连声音都因为恨意在发抖:
“王八蛋........你个王八蛋........”
黑金似乎是在透过许停枝,在看什么人,尽管那个人是谁,许停枝不得而知,只能听见黑金带着满满的仇视对他道:
“去死.......去死吧........”
许停枝瞳仁瞪大,眼睁睁地看着黑金的指尖已经抵上了扳机。
千钧一发间,许停枝猛地抬起腿,在黑金的腿弯处踹了一下,趁对方吃痛松懈的时候,一个闪身躲开,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枪子的袭击。
许停枝躲闪的行动很迅速,但身无寸铁,反击的力度在狭小的房间里竟然施展不开,脸上很快挂了彩。
他试图在房间找到可以傍身的武器,但却在躲避的过程中慌忙撞上了床头柜,整个床头柜因为剧烈的撞击而倒了下来,柜子里的东西哗啦啦摔了一地,声音之大令黑金都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因为不慎撞到了床头柜,许停枝的额头破了一个大洞,整个眼睫毛都被血糊住了,视野模糊不清,却争分夺秒地在黑金愣神的那几秒钟之间找到了可以喘息的余地,赶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