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什么!祖宗的血脉越传越稀也就罢了,还不肯下功夫,没用的东西,怎么有脸在这儿哭!”段四姥姥怒声道。
“四姥姥,气大伤身啊。”段宗稷在一旁强笑着劝道:“这事儿其实说大也不大,小插曲罢了,如今和从前不一样了,网络舆论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回头安排公关部门处理,不会扩大化影响的。”
“你确定不会有人乘虚而入?”段四姥姥冷冷道。
“哪会有呢?您多虑了。”段宗稷赔笑道:“我们满城的封妖大阵及捕灵网也不是白设的,寻常人不会知晓破解之法,一切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他说出这话尚不到十二个小时,就被狠狠打了脸。
一夜之间,购买段家护身符的人连续撞鬼,客服系统收到了成千上万的投诉消息。另几处刻有段家署名的镇邪界碑被大风摧折,有人见门前百鬼巡游,大摇大摆,无所顾忌。
段氏股票接连下跌,找到了热点的媒体们狂欢。整个宁城人心惶惶躁动不安,与祥瑞御宅挂钩的段家似乎……变得不那么祥瑞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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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份财报雪花似的送进了段宗稷的办公室。
犹如大厦一夕倾塌,从前段氏在宁城拥有多么至高无上的威信与名誉,如今遭受的反噬就有多强大。花了钱又饱受惊吓的人们都疯了,歇斯底里的质疑着抨击着,要求段氏给出一个说法。
段宗稷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段家在宁城设立了百余灵台印阵,借助地势风水燃烧大量灵石珍宝,为的就是给他们出产的所有道具提供灵力运转。
怎么可能失效呢?
即便失效了,又怎么会一夜之间涌现出那么多的邪物!
他顺手打开了电视,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丁无药正坐在某知名综艺频道的直播间里,笑盈盈的面对着众人。
他的嘴巴翕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段宗稷大抵也能猜到他在如何落井下石于他们段氏,气的将手里的遥控器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这些事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段四姥姥迟早会发现。
段四姥姥活了百年,曾扶持了段家多位家主,这些家主们流水般的死去了,唯有段四姥姥还活着,最终她将段宗稷一手抚养长大。
段宗稷心里很清楚,段四姥姥就像是一只母螳螂,她唯一所求便是段氏的繁荣,无论哪一任家主不得力,都会被段四姥姥以紫萝昙花悄然毒死,埋进土中。
这些年来,段宗稷虽获得了太多的名和利,但在段四姥姥手下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
他不得已,连夜回去开启了家族会议。
意外的是,前来参会的除了段氏三人,竟还有展洲。
展洲被段四姥姥奉为上宾之座,笑盈盈道:“诸位何必如此神色凝重。”
“我们段氏家业摇摇欲坠,就败在这两个不中用的男丁身上。”段四姥姥怒声道:“如何能不生气。”
“我们实在是不知为何会如此......那些灵台都是运转多年,从未有过错漏。”段宗稷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请展洲教授明示。”
“当初你们段氏的灵台设计是由我亲手规划。”展洲整了整领结道:“有一张完整的图纸,不知那张图纸现下在何处。”
“在我的库房当中。”段琛道:“因为多年不翻修了,所以大概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都落灰了。”
“还在吗?”展洲道。
段琛一愣。
段宗稷在一旁狠狠捅了他一下,怒声骂道:“还不快带人去找找!愣在这里作甚!”
段琛这才屁滚尿流的去寻。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带着乌泱泱的小厮下人们折返回来,哆嗦道:“找,找不到了。”
“果然。”展洲看起来半点也不惊讶,“果真是有人蓄意为之。”
“此人会是谁!”段宗稷与段琛齐声发问。
“能出入你们段氏宅邸不被人发现,又非与你们一条心的人,除了那位外姓子,还能有第二个吗?”展洲似笑非笑道。
段琛闻言,勃然大怒:“周岚斐?!我就知道是他!!!”
段宗稷道:“原来是他偷了灵台的地图给丁无药,他竟然与丁无药暗通款曲如此之久!”
“家贼难防啊......”段四姥姥沉声道:“我现在就派人去杀了他。”
“专门出手取他性命倒也不必。”展洲十指交叉搁在膝上,阖眸道:“杀一个周岚斐,顶多只是清除一颗老鼠屎,对于你们的家族大业无甚改善,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对付丁无药。”
“废物东西,竟会被昔日同门搞得如此狼狈。”段四姥姥看了一眼段宗稷,冷冷道。
段宗稷缩着脖子不敢知声,半晌才陪笑道展教授有何高见。
“沈家有一独子,名为沈常青,四姥姥可还记得?”展洲含笑道:“他如今可是丁无药的得力干将,心腹之子呢。”
段四姥姥沉吟片刻,恍然道:“记得,此人当年被逐出玄门,声名狼藉。”
“可还记得他是因何被逐出玄门的?”
“不记得了,似乎是因为与妖交往甚密......”段宗稷道。
“没错。”展洲的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这只妖乃是一只白狐,如今化为人形,名为林凡,此妖与沈常青因缘际会颇深,沈常青一直在找他,却始终没有头绪,若能以此妖为饵,不怕策反不了沈常青。”
“若是策反了沈常青,那丁无药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能为我们知晓了吗!”段琛顿时来了精神,握拳道:“这主意好啊!那我先去找人绑了林凡!再找沈常青谈判!”
他嗓门颇大,随后就被段四姥姥狠狠敲了一棍子,段琛悻悻然捂嘴,然而他的话语却不可避免的流出了窗缝。
周岚斐堪堪奔至,恰好听见,他的脸上闪过错过之色,半张脸随后深藏进了阴翳里。
他默了两秒,头也不回的转身,冲出了段宅,他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车,急声道:“去附属医院!”
那厢屋内,展洲的眸光一闪,看向屋外。
段琛已经被段四姥姥驱赶着着手行事,屋内的氛围稍稍缓和了几分,段四姥姥唏嘘道:“展教授,枉我还觉得周家这竖子样貌堂堂,乖顺听话,现在看来,却是应该给他一个了断,叫他尝尝尸骨无存的滋味。”
“像他这般貌美的少年实属少见,四姥姥若喜欢,不妨留他一个全尸。”展洲淡然道:“你我都是玄门中人,自然之道死并不是解决一切的最终办法,有些人即便肉身死了,也一样能借魂还阳,翻出风浪。”
“那依照展教授所见,当如何处置呢?”段四姥姥皱眉道。
“就按照之前的法子,叫他给四姥姥做陪葬童子。”展洲笑道:“叫他死后也得受四姥姥管束,岂不是就不能祸害段家了么?”
“展教授所言有理啊......”段四姥姥混沌的双眸微微亮起,柱杖道:“其实我今日有卜算天象,我的大限,也就是今年的事了,就段家如今的这番模样,若没了我,还不知道能成什么气候。”
她言辞狠厉,叫一旁的段宗稷大气儿也不敢喘,只敢赔笑,展洲道:“既然是如此,就更要将这些不确定因素扼杀在摇篮里了。”
“就这么着。”段四姥姥阖眸道:“速速去将那小子擒来,他从现在起就不要踏出段宅一步了,他生是段宅的仆从,死是我陪葬的童子。”
周岚斐并不知晓段家的这些盘算,他火急火燎的赶去了附属医院,在急诊科搜寻,好巧不巧,撞见林帆换班。
那温柔的青年正脱了工作服换常服,看见他时一阵诧异。
“你怎么来了?周先生?”他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周岚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便出门。
“你要带我去哪儿?!”林帆一头雾水道。
“你小时候是不是救过什么人?”周岚斐边走边斩钉截铁道。
“救人?”林帆迟疑道:“我救得人可太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位?”
“你一个千年狐妖,举手之劳,却叫一个羽师惦记了许多年。”周岚斐道:“他四处寻你,为了你抛弃家业,甚至在路边开起了赔本买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你相遇!”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林帆道。
“很难说明白了,总之我现在带你去找他,把这些话都说清楚,不要让他云里雾里的,被人拿去当枪使。”周岚斐道,他正要在路边拦车,忽然间看见一袭车队怒龙般直冲过来,车前灯打闪,将天空照的犹如白昼。
林帆抬手遮了一下眼,听周岚斐低声道:“糟了,他们来了。”
“谁?谁来了?!”林帆道。
“你狐妖的身份暴露了,段家,玄门段家要来捉你!”周岚斐转身对他道:“你现在就走,去如意巷的周宅,找一个叫沈常青的人!”
“如意巷?周宅?沈常青?!”林帆愣了一瞬,喃喃道:“沈......常青?!”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破碎的片段,他用蓬松的大尾巴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水里卷起来,那少年没了呼吸心跳,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用自己刚学的那一套心肺复苏的技能去替那少年做人工呼吸。
他是妖,可他更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
他心肺复苏做的极为不熟练,下手太狠,将那少年的胸骨压断了半截,那少年却也没有怪他,只是一直凝望着他的眼睛。
“是那个倒霉鬼.....,”林帆喃喃道。
“来不及说那么多了!你快去!”周岚斐推了他一把:“事关很多人和妖的命运,我不会骗你!”
“那你怎么办!”林帆回过神来,急声道。
“我替你断后,拦住他们!”周岚斐道:“段家,不应该再做任何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是一张筹码。”
送走林帆的一瞬间,周岚斐长舒了一口气,然还未回过神来,脑后便是一阵剧痛,随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人已经被五花大绑,困缚在段家的西厢院落之中。
周岚斐微有错愕,他想询问,奈何口中被填堵着一颗酸苦的丸子,整个舌尖都是僵硬的,随后,他看见一道人影从月拱门外缓缓走了进来——是展洲。
对方信步走近,神色怡然,与周岚斐震惊的目光相触,毫不心虚,反伸手触上了他的脸颊。
“我的好弟弟。”他说:“你还是像从前一样爱管闲事。”
展洲......展洲......
倒过来念呢?
周岚斐猛地瞪大了双眼。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苟延残喘至今。”展洲陡然间掐住了他的下颌,将他细腻的皮肤掐出了红痕,“如果你不这么冲动,没准儿,我还能让你多活两日,只可惜......你偏要与我做对,与那些人沆瀣一气。”
触碰他的指尖冰凉,没有活人的温度。
细细看去,展洲......哦不,这位披着历史学教授皮囊的他的兄长周湛......穿着高领的丝绒衬衫,但依旧遮不住颈部溢出来的灰色的尸斑。
原来,段家在整个市内声名鹊起的敛财原是早有人在幕后操控,而他从一开始就是囊中物,笼中鸟,他们全都是他的兄长运兵排布的道具。
可是琅嬛古国早已覆灭!周湛如此殚精竭虑,难不成还想在这泱泱现世在创造一个由他一手掌控的玄门世界吗!
那些妖与灵物,可还有半分生存的罅隙?!
周岚斐开始竭力挣扎。
“卫珣渊从烛冥道里夺出的生命羸弱不堪,岚斐,你与我输在起跑线上。”周湛的眼底透出几分怜悯之色,“其实烛冥道不那么好走,卫珣渊若是再来那么一次,那才叫天动地摇,抱歉,你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好好的去死——”
周岚斐的瞳孔骤然收缩。
月拱门外涌入了大量的家仆。
他们面无表情的抬着一具漆黑的棺椁入,这副棺椁竟比寻常的棺椁要宽上许多,沉重的棺盖轰然推开,周岚斐这才发现里面有一幅主材,还有一幅副材。
主材中躺着段四姥姥,这位在段家叱咤风云多年的老妪终于寿终正寝,虽然表情不那么安详,但衣着华丽陪葬诸多金银珠宝,副材却空空如也......
“这是为你准备的。”周湛笑吟吟道:“好弟弟,段四姥姥待你不薄,你也得知恩图报,侍奉她的身后事才对。”
说完,他使了个颜色,那些家仆们当即一哄而上,将周岚斐推进了冰冷的棺椁之中。
“唔!!!”周岚斐的眼眶瞪得猩红,他想起曾经看过的古籍,说旧日于古皇陵陪葬的女子皆不得善终,□□腐化之后,灵魂因无法离去,化作一亩三分甜内的缚地怨灵,在棺椁内夜夜低泣。
周湛打的就是这份主意,要叫卫珣渊不能再找到他......等等,卫珣渊?!
与卫珣渊又有何干系!
烛冥道?!
周岚斐的头颅剧痛。
棺椁内的空气渐渐稀薄,他能感觉到上钉之后,棺椁被人抬起,挪动,运往不知名的地方,过了不知多久,他被下坠的失重感袭击,整个棺椁仿佛被投进了一处深潭之中,有水从缝隙里渗进来,冰冷刺骨,周岚斐动弹不得,他生出了几分濒死感。
即便紧闭上双眼,凌乱的画面也纷沓而至,无法阻挡。
林帆如一只没头苍蝇般的冲进了如意巷。
“周宅,周宅。”他碎碎念着,一路摸索,摸到一处石狮子,正欲抬头,忽然间石狮子后方传来一阵凶狠的猫叫,将林帆吓得差点儿摔倒,可怜的狐族大夫一时没收住,从身后炸出一团雪白的尾巴,根根竖立。
“哎呀!原来是个狐狸精。”阿皮本来以为是什么不速之客,准备吓完就赶人,万万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当即从石狮子背上一跃而起,跳上围墙,大声道:“来人来人!快来人哪!”
林帆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的想遮掩背后的尾巴,奈何阿皮吓人吓的太狠,他越急就越手忙脚乱,那么大一团毛茸茸的尾巴几乎与他人登高,靠塞的根本藏不住,就在这时周宅的大门打开,沈常青与丁无药率先走出来。
“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妖怪?”丁无药乐呵了一声道。
“我不是小——”林帆辩解了一句,而后发现自己的重点被带歪了,遂改口道:“我受人之托,来找沈常青!”
“常青?!”丁无药诧然回眸,发现沈常青不知何时已经呆立在原地。
“谁是沈常青?”林帆道。
“我是。”许久,沈常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倏地避开丁无药一步上前,靠近了林帆,难以置信的望着那雪白的狐狸尾巴,颤声道:“你......受谁之托?”
“周岚斐,你认识吗?”林帆道。
“阿斐?阿斐人呢?”阿皮东张西望。
“我认识,他为何让你来找我?”沈常青道。
“他说,我们见过。”林帆抬手指了指心口处。
沈常青豁然怔忪。
年幼时那几根被压断的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然压抑多年无处释放的激动狂喜之情却涌上喉舌。
“是你!”他颤声道:“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你了!!”
“先别急着叙旧!”阿皮一爪子扑开了沈常青欲牵林帆的手,急巴巴道:“阿斐让你来这里,那他人呢!”
“不知道。”林帆摇头:“他只说,让我们不要被当枪使。”
“看来是段家要有什么动作了。”丁无药皱眉道:“都别站在门口说话了,进来说。”
林帆“喔”了一声,被沈常青一把握住手,沈常青道:“没想到吧,小小一个落水的少年,如今也能长得比你还要高大。”
林帆愣了愣,隐约从这张帅气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旧时的轮廓,只是从前圆滚滚,而今轮廓分明。
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缘分也是。
“是没想到。”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众人原本对周岚斐此举一头雾水,直到在各大媒体平台上看到了段四姥姥出殡的头条文章,百米灵车的游行队伍豪华奢靡,安置段四姥姥的棺椁更是庞然异于常人。
“这老太太怎么说死就死了呢!他们真的会把阿斐拉去给段四姥姥陪葬吗!”阿皮急的上蹿下跳。
“你说周岚斐一个活人,被段家拉去给死人陪葬?!”林帆难以置信道:“段家怎么能做出这么伤天害理之事!”
“我倒是可以集结附近的妖物去搅乱出殡的队伍,但这到底是段家的私事,我们师出无名,而且这规模庞大,要想从中夺出一个人来也不容易,难保不两败俱伤。”丁无药说:“卫七,你怎么看。”
黑衣男人倚着廊下的主子,漆黑的长发垂至腰际,俊美的脸孔苍白,带着一些阴鸷之气,片刻后,他冷冷道:“别忘了,他们段家也有人在我们手上。”
众人皆是一怔,而后恍然。
“对啊,我们有段瑶。”沈常青道:“虎毒还不食子呢!”
丁无药道:“等着,我现在就叫人把段瑶送过来。”
很快,那披头散发的女人就被带来了周宅。
经过几日磋磨,段瑶的脸上早已没了骄矜之气,妆花了大半,素面朝天,她只扫了一眼周宅,便脱口而出道:“你们这群土匪强盗!脏东西!霸占着我段家的地产做什么!”
“小姐,这里是周宅!”阿皮尖叫道:“关你们段家什么事!”
“周岚斐居然还擅自养了只猫妖!”段瑶冷笑道:“你等着,本小姐会找机会剥了你的皮!周家早就没落了,周家的一切迟早是我们段家的!”
阿皮的猫爪尖锐毕现,似是准备随时扑上来挠花段瑶的脸,卫珣渊上前从段瑶的口袋里摸出了她的手机,人脸识别解锁,便在通讯列表里拨通了段宗稷的电话。
“你要做什么!”段瑶的额角抽动,“你这个邪祟!别弄脏了我的手机!”
卫珣渊面不改色。
电话很快接通。
“死丫头,今天四姥姥出殡,你人野到哪里去了!”段宗稷恶声恶气道。
卫珣渊淡淡道:“段家主,令媛如今被我们鉴玄党绑票,性命危在旦夕,你要么拿活的周岚斐来换,要么,我就折断令媛的脖子。”
那一头,段宗稷宛如被人掐住了喉咙,他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
“你们......你们怎么敢——”
“爸!!你快带人过来!!把他们都杀光!!”段瑶在一旁尖利的叫了起来,“他们这群渣滓!臭虫!!!”
“我们的耐心有限,一个小时,开棺,捞人。”卫珣渊说。
“四姥姥德高望重,开棺乃是大不敬之举啊!”段宗稷身畔,有人颤巍巍的叫道:“爸!!四姥姥是不是真的死了现在还未可知,她要是没死,找上咱们俩,那岂不是很可怕——”
“段琛!!你就这么怕四姥姥!!人死了你还怕!!你是不是男人!!”段瑶气急败坏道:“你难道要放着我不管吗!!爸!!你别听他的!!爸救我!!我们现在就在周——”
她叫的歇斯底里,但那一头,段宗稷似乎还是被段琛的三言两语给动摇了。
看起来,他似乎真的很害怕段四姥姥,从骨子里害怕。
“我们段家讲究敬上,四姥姥的棺椁绝对不能动。”他哑声道:“卫珣渊,你别想威胁我!大不了......大不了......”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怒声道:“就当我段家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电话挂断。
周宅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段宗稷此举惊呆了。
“虎毒不食子,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沈常青低声道:“段宗稷简直就是......”
卫珣渊皱了皱眉头,转而看向段瑶,那嚣张跋扈的女人此时披头散发,两只眼珠子失去了生机。
“所以只有段琛才是段家人是吗?”她的脸颊在古怪的抽动,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你现在才认清自己的位置么?”卫珣渊讥诮:“你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是一张筹码。”
“王八蛋......臭男人,你们都一样!!自私自利!!心里只有你们自己!!”段瑶浑身发抖,而后猛地抬起头来,“他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卫珣渊,我知道他们出殡的目的地在哪儿,那里是段四姥姥修建了几十年的陵寝,你们现在就去那里堵他们父子两个!!他们不是怕段四姥姥找麻烦吗!我偏要让他们不得安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1 20:53:06~2023-01-09 12:5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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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昔日泉中客账中人一别两宽
周岚斐被捏着鼻子灌了一碗苦涩的汤药下去,再醒来时,人已经被躺在一处冰冷逼仄的封闭环境之中。
断气良久的段四姥姥就躺在在他的身边。
这种感觉很诡异,身边的死人浑身僵冷,却带满了珠翠佩环,其中有一颗夜明珠将整个棺椁内部照的透亮,衬的段四姥姥的脸更像鬼了。
这个一生只为了段氏昌荣而活的女人,即便是死了居然也具备着威慑子孙的力量,周岚斐不得不心生感慨,他手上脚上都捆着麻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担心他诈尸呢,他偏了偏头,发现段四姥姥的怀中抱着那根观音杖,杖头处做出鸟嘴的形状,十分锋利,周岚斐皱了皱眉头,一翻身靠近了段四姥姥,将麻绳蹭到鸟嘴上去来回摩擦。
鸟嘴锋利,那麻绳很快就被磨断,周岚斐的双手得到了解放,向上用力推搡着棺盖。
如他所料,这一切皆是徒劳,段四姥姥的棺盖钉的严丝合缝,他根本无力撼动。
棺椁中的空气稀薄,周岚斐跌躺回去,渐渐感到吃力,而后他感觉周身摇晃起来,随后便是一阵失重感,外面传来了沉闷的“扑通”一声,周岚斐豁然瞪大了双眼,紧接着,他看见有浑浊的水从棺椁的缝隙中涌了进来。
他的身体被浸的潮湿,很快,水位上升,将段四姥姥的金银首饰都浸泡的漂浮起来,这是段家独特的水葬仪式,尸体被打入昂贵的黑木棺椁,再被沉入水底,寓意着以水为蕴养,魂灵生生不息。
水越积越多,很快就没过了周岚斐的脖子,浓烈的压迫窒息感袭来,周岚斐知道他没得选了。
他生来就被若蝼蚁,从一开始他就没得选。
他呛咳了一嗓子,水涌入鼻腔,耳朵,带来刺激的疼痛,他像一个孕育在母亲羊水中的弱小胎儿般在水中身不由己的漂浮起来,眼前一片混沌模糊,七窍皆被扼住,他不能呼吸,他感觉自己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