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博蒙特国作为战争中占上风的一方,熬到今天都使士兵们怨声载道了。
可想而知,落于下风的安东国人民对这场战争的心情得有多糟糕了!
长期被民众、被士兵们不停地抱怨……
不管是王室,还是朝臣、将领,都承担着巨大的压力,他们早就需要来几个好消息,缓解国内的负面情绪了。
所以,这位主将的行为虽有些过于着急了,但仔细想想,其实也能理解。
可谁能想到呢?
在这名卫兵骑着马一通狂奔,兴奋地将信送至伊莲安娜公主的手中时……
这边的夺城战却再次爆发了。
埋伏的那只队伍冲向城池的大门!
另一头,一无所知的伊莲安娜,拿着这封报喜的信,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此时,尽管她对安东王已经没有了什么太多的期待和感情。
可就像所有被轻视过的人,都会想在轻视自己的人面前扬眉吐气一样,她忍不住带着这封信,快乐地像只小鸟,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安东王的床前,将信展示给对方:“看啊,父王!”
“我成功了!”
“我成功守住了安东!守住了我们的国家!”
安东王拒绝给出喜悦的回应。
他望着女儿的眼神依旧充斥着浓烈的敌视,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个字:“是—我—的—国—家,不—是—你—的!”
伊莲安娜叹了一口气。
但她已经轻易不会被这样的话语所伤害到了,只轻轻地哄了一句:“好吧,好吧,你的,都是你的,随你怎么说吧!总之,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好日子,父亲!”
安东王闭上眼睛,不理她。
伊莲安娜好气又好笑,索性不再和他啰嗦,转身离开,找别人去分享喜悦了。
安东王却在她转身后,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凶狠、恶毒,带着种想把任何阻挡自己的人、事、物统统摧毁的疯狂。
——诸神,我要献祭!
坚守了三年的城池终于被攻破了!
博蒙特的大军像泛滥的洪水一般冲进了这座拦阻了他们近三年的城池, 压抑许久的士兵们纷纷激动得向前冲杀。
这一刻,他们杀红了眼,几乎认不出人的面孔, 只凭借着装,来分辨敌我。。
街道上,上百死者和伤者横七竖八地躺倒在血泊中,无人救助。
所有人像疯了一样地狂奔、尖叫、哭嚎,空气中弥漫着惊慌、恐惧的情绪。
安东国的将领们试图组织起一点儿像样的抵抗。
他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大家不要慌,不要慌!杀博蒙特人, 关闭城门, 关闭城门。”
但大势已去。
安东王绝不是一个能让别人为之效死的国王。
往常的时候还好,他可以靠一贯的高压统治,来逼迫人服从命令;
可一旦遭遇失败, 就会是眼前这样的结果——绝大部分人都只顾逃命。
仅有的、少部分愿意反抗的人, 则很快被杀死了。
博蒙特的大军,一路踩着安东士兵的尸体前进, 迅速地占领了这座城池。
当天下午,城门大开!
博蒙特王内穿护身铠甲,外套了一件华丽长袍,头戴王冠珠宝, 富丽堂皇,又威风凛凛。
他还提前吩咐侍从, 用烧热的钳子给自己做了头漂亮卷发, 连脸上的胡须都经过一番精心修剪, 然后, 得意洋洋地骑着高头大马,以征服者的姿态, 大摇大摆地进入了这所城市。
不过,这些都是表面的风光。
在灵魂深处,那只蜜獾正疯了一样地来回乱窜,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地催促国王:“干!干!干!”
博蒙特王一方面被催得满心焦躁,另一方面也确实对黑夜女神恨之入骨。
所以,刚进城,还骑着马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侧头,向一旁问道:“给黑夜女神的献祭仪式都安排得怎么样了?还有,黑夜女神的大祭司艾尔维拉今天能不能准时赶到?”
“献祭仪式已经准备妥当,只是大祭司艾尔维拉最快也要今晚才能赶到,时间上有点儿紧凑,可能会来不及。陛下,稳妥起见的话,最好还是把仪式安排在明天。”
阿托斯马里诺按照格雷夫斯的教导,没将时间说得太死,非常谨慎地回答着。
他往常是个万事不管的纨绔。
可这次,被逼上战场不说,还时不时被国王拎出来问话,又不能每次都一问三不知,只好一边用心办事,一边私底下拼命求格雷夫斯帮忙出谋划策。
若换作从前,格雷夫斯绝不干这种吃亏事。有在国王面前出风头、争表现的好机会,干嘛不自己上呢?
可他现在心中有鬼。
家里儿子保罗这几年虽没被人发现什么端倪,可身边莫名其妙多了头小熊的事儿,依旧让人忧心忡忡。
格雷夫斯大人心虚得不行,直接导致半点儿风头都不敢出了。
如此一来,跟着还算讲义气、有良心的阿托斯,帮忙出出主意,自己藏在幕后,于他而言,反而成了好事。
阿托斯这个运道也是奇了!
他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吃喝玩乐,对这些门门道道一窍不通,哪怕国王看在马里诺家族的份上,稍稍提拔几次,可按理说,真遇上事情,这草包花花公子是早晚都要露馅、完蛋的。
可偏偏他运道好得离谱,之前碰上乔恩和斯蒂文帮忙,后来又带了格雷夫斯在身边。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帮他解决了一些为难的事。
于是,一来二去……
因为阿托斯总能把事情‘解决’,他在国王这边儿,天长日久的,居然混成了个能臣干吏。
所以,博蒙特国王现在连祭祀神明的事儿都交给他办了。
听到阿托斯的回答后,这位国王不露声色,也没说什么,只随口回答:“今晚来不及,那就订在明儿一早好了。”
然后,他又仿佛不经意地问起了别的话题:“王城那边有没有传来什么新的消息?我的二儿媳、你的侄女凯丝是不是快生了?”
“还有好几个月呢。”阿托斯回答。
他回答完,脸上却流露出了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博蒙特王当即好奇起来:“怎么了?”
“回陛下,我有点儿不太习惯。”
阿托斯老老实实地说:“那个,陛下,我绝无不尊重的意思。只是在我的印象里,凯丝……呃,我是说王妃,还是个不大的小女孩来着,可没想到,出来征战几年,她居然就嫁了人,死……呃,连孩子都有了。”
原话是‘嫁了人、死了丈夫、连孩子都有了’。
可阿托斯不敢提二王子的死,所以,及时止住,把‘死了丈夫’含糊了过去。
好在博蒙特王没同他计较这个,只是笑容消失,面上也浮现出了一种感慨之色:“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说到这里,他突然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阿托斯……
昔日马里诺家族有名的纨绔,在父兄的庇护之下,谈不上无恶不作,却也是东边寻花、西边问柳。
据说,他早年爱好是和各种各样的女人们谈情说爱,最擅长的技能是在舞会上快速同贵夫人搭讪。
可谁知,马里诺家继承人一朝惨死,只能无奈地推这纨绔上位。
当时,人人都说马里诺家彻底完了。
结果几年下来,这纨绔居然干得不错?
再想到自己的二儿媳凯丝肚子里的那个独苗苗孩子……
博蒙特王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抚住腹部受伤的地方,在心里愤恨怒骂:“一定是黑夜这个阴毒的婊子!为了给她儿子铺路,就TM害老子不能再同旁人生娃娃。呸!老子偏不把王位传给莱奥尼!只是,难道真要把王位留给一个生都没生出来的小崽子吗?”
“陛下?”
阿托斯小心又困惑地抬起头:“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博蒙特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人看半天了。
他悻悻然地收回视线,随口敷衍:“我只是想……阿托斯,你也算个有福之人了。”
“?”阿托斯一脸懵逼。
博蒙特王摆了摆手,不打算和他解释什么。
尽管不甘心……
这位国王陛下思来想去,当晚还是留下了份旨意,表示一旦自己身有不测,王位就由凯丝肚子里的孩子继承。
这份临时旨意交由身边骑士里德代为保管。
如果他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自然也不用拿出来,过后儿还有可能被销毁;
但若是他当真出了什么问题,这份旨意会被骑士里德送回王城,送到王后的手中,由她来护佑年幼王子登基。
当然,让一个还在肚子里、都不知是什么样子的孩子登基,这其中存在着颇多变数。
而且,博蒙特王对王后的信任度也没那么高。
可顾不得了!
儿子死得只剩一个莱奥尼,哪怕国王再精明,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得被迫这么选了。
国王的这些心思……
博蒙特国也没几个人知道。
在顺利地攻破城池后,大家都沉浸在了胜利的喜悦中。
哪怕知道国王突然要向黑夜女神献祭,还特意喊了王城的大祭司艾丝维拉过来主持典礼,也只觉得理所当然,属于讨好神明的正常行为。
没人意识到这次的献祭暗藏玄机。
包括黑夜女神的大祭司艾尔维拉。
这位素来身着黑袍的精明老妇人日夜兼程,被一路催促着,赶来主持获胜后的献祭仪式,却从没想过博蒙特王心怀不轨。
她只暗自得意地想:“陛下往日对女神可不怎么虔诚,如今……想来是被彻底折服了,才打个胜仗而已,居然就这么着急忙慌地要祭神。”
为此,她还特意想了一些刁难国王的法子,诸如,挑剔贡品,再搞点复杂的拜神礼仪等等,打算借此机会,杀杀国王往日的威风,也好好让这位行事肆无忌惮的流氓国王,了解一下什么才叫‘尊重神明’。
与此同时,乔恩和斯蒂文同样做了些准备。
不过,他俩的准备大多是心理上的准备。
事实上,打从黑猫贝斯特出现的那一天起,两人就已经做好了正面对上神明的准备。
只不过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份准备多半是‘怎么逃跑’、‘怎么躲藏’、以及‘不那么痛苦地死亡’。
倒不是怂,只是对上神明,谁能有绝对的胜算呢?
可以说,一路小心翼翼,直至今日,这份准备才顺利进化成了‘试着去干掉神明’。
于是,在即将正面对决的前夜……
斯蒂文亲了亲乔恩的唇:“可以吗?我们已经成年了。”
乔恩有点儿紧张。
但他相信斯蒂文。
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打闹、一起学习、一起战斗,福难同当,形影不离。
对乔恩来说,这世界有谁绝不会伤害自己,那简直不用想,只有斯蒂文,也必须是斯蒂文。
他伸手回抱住了斯蒂文,将头埋在对方的脖颈处,红着耳朵,却是完全不拒绝的姿态。
斯蒂文露出了得偿所愿的笑容。
他的灰眸中闪烁着对未来的希望和浅浅的温柔。
——只要你还在我怀中!
——神又算什么呢?
另一头,由于城池刚刚被攻陷,新的信使还没能及时赶到……
伊莲安娜还一直沉浸在‘博蒙特终于退兵’的喜悦中,并为朝臣们举行了庆功的宴会。
她本人对这类宴会没什么兴趣。
但身边人提醒说,各位大人为战争紧张、操劳了这么些年,也该有个放松的机会。
伊莲安娜听劝地举办了宴会。
她还好心嘱咐了那些照顾安东王的侍从们:只要不是过分要求,就也都满足他吧。
本来瘫痪在床的安东王得以顺利凑齐了举办献祭仪式的简陋用品,只等一个合适的时辰了。
值得一提的是,世事玄妙,他选择的献祭时间和博蒙特王选定的献祭时间,居然是同一时间。
博蒙特国王在早上起床的时候, 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的手习惯性地摩挲了下腹部——深埋着一柄利刃的地方,喃喃自语着:“我以前就听说,有些受过伤的人, 每到下雨和天气降温的时候,旧时的伤口就会再次疼痛……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下雨?那就是要雨中献祭?”骑士里德立刻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他犹豫地望向国王,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劝阻,却又因为太了解这位陛下的心思, 知道压根劝不动, 一时反而不知该说什么。
博蒙特国王见此,咧开嘴笑了:“别这样,里德。”
他伸出胳膊, 亲亲热热地揽住骑士的肩膀:“你知道我盼着这一天, 已经盼了太久、太久!”
“陛下,其实我们还可以再等等, 等到万无一失……”
“没有万无一失的时候,里德。”
博蒙特王打断了里德的话,脸上闪过阴郁的神色,“再等下去, 我会疯,我一定会疯!”
他抿住唇, 不再说话。一方面是因往昔屈辱的回忆而再次陷入隐忍的狂怒;另一方面则是不想迁怒一直陪在身边, 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骑士。
里德知道自己不可能劝动国王,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于是熟练地转开话题:“陛下, 阿托斯大人那边回禀,祭台已经搭建好了。除此以外, 我准备了一大罐佳酿、一碗今年新收的小麦,还找到了头通体雪白的公牛,想来这次,艾丝维拉大祭司应该会满意。”
博蒙特国王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
他不再放任自己沉浸在那些该死的耻辱回忆中,转而去想接下来的献祭。
虽然这次献祭另有玄机,可若要真正地召来神明,前期仪式确实需要用点儿心思,否则,他也不会专门把大祭司艾丝维拉请来主持。
只是听到里德这么说,国王还是没忍住地翻了个白眼,相当不满地咕哝了一声:“那该死的老太婆最会挑三拣四,和她的主人一样令人生厌!诅咒她和她的主人一起……”
——惨死。
他无声地说着。
凌晨两点,安东王睁开了眼睛。
自从那次昏倒后,他的身体就彻底坏掉了,前所未有的虚弱,虚弱得小幅度挪动一下身体,都像是一口气跑了五千米一样疲惫。
可这种虚弱并不是一直都没有好转。
尽管他一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被人抬来抬去的,可伊莲安娜绝不是一个狠心的女儿。
除了不允许他继续由着性子地胡乱杀戮外,无论饮食,还是治疗,她给予安东王的,都是最高级别的待遇。
这么一来,安东王相当于养精蓄锐了好几个月。
如今,哪怕身体仍不怎么中用,却早就已经能勉强支撑着活动一下了。
在决定献祭的前一天晚上……
他故意发了一场火,蛮不讲理地将侍从和奴隶们统统赶走。
这事挺简单。
虽然伊莲安娜从来没有虐待这个父亲的意思。
可不得不说!
面对一个明明瘫痪在床,却还脾气超级恶劣,动辄大喊要砍人脑袋的家伙,周围侍候的人真的很难尽心尽力地去照顾,多数时间都是应付差事。
这么一来,安东王开始赶人。
他们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地离开了。
此时,一片黑暗中,安东王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就艰难地从床挪动到了地板上,又因无力站起,只能在地板上蠕动着爬行。
这种屈辱的爬行,令他被愤怒吞噬,怒火从胸中燃起,直烧得他五内俱焚。
该死的贱人!该死的断头公主!
他拒绝称呼‘伊莲安娜’这个名字,在他的心中,那就是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女儿,一个不配有名字的女儿!
如果说杀了她,能够换回自己的儿子霍尔姆斯,他绝对不会犹豫,立刻就会再次挥刀。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
当务之急,应该还是自己的身体!
想到伊莲安娜拒绝向神明献祭,拒绝请求神明治愈自己的身体……
安东王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用刀将那个该死的女儿砍成两段。
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妄图参与国事!
一个女人敢不听从国王、父亲的命令!
她是否知道什么叫做羞耻?
她是否知道什么叫做顺从?
安东王又一次咬牙,嘴里甚至尝到了点儿血腥。
他继续在地上艰难爬行,一边诅咒自己的女儿,一边爬行。
苍白的月光隐隐约约地透射进来,照在他那张皮肤松弛、满是皱纹、眼窝深陷,偏偏还写满了恶毒、算计的老脸上,看起来不像人,反而像极了怪物。
这个“怪物”迫不及待地翻出那些零零碎碎找侍从们要的献祭仪式用品。
一个小型的神龛、几支蜡烛、几盏酒、几只鸟的尸体和虫子的尸体……
正常献祭的牲口,应该选用牛羊。
可安东王实在没什么借口让人搬几头牛、几头羊进寝宫,只好选了鸟和虫子。
他颤抖着手,缓慢地摆好神龛,将鸟和虫子的尸体放在神龛前,又颤巍巍地点燃了蜡烛。
无比简陋的仪式。
安东王既感觉羞耻,又平添更多愤恨,都是那个该死的贱人,才让他不得不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出现在神明们的面前。
但安东王羞恼之余,却依然充满自信:“我是国王!这个国家的王!我坐拥一国的财富,无论仪式多么简陋,神明终会争相回应我,对我施以援手。”
他勉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半跪坐在神龛前,双手合十,开始祷告:
——诸神啊,请回应我的呼唤吧!
在此之前,黑夜女神的大祭司艾丝维拉,还在检查着仪式需要用到的祭品。
这位精明的黑袍老妇人十分不高兴地板着脸。
她对向黑夜女神献祭毫无意见,可博蒙特王实在可恶,对身为女神大祭司的她全无一点儿尊重。
早在城池还没正式攻陷的时候,这位陛下就派人去王城催促她赶紧出发,之后更是催命一样,不停地催个没完没了。等她跋山涉水、辛辛苦苦地赶到后,更是离谱,居然连一点儿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就要求她连夜献祭。
艾丝维拉性情向来颇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
可被博蒙特国王这么一通疯狂催逼,也不免有些恼怒了。
为此,检查起祭品的时候,她就加倍仔细,一门心思想找茬。
但正如之前骑士里德所说的那样,这次的祭品确实用心。只说那头通体雪白的公牛,那真是周身一根杂毛都没有,而且,眼神明亮有神,身体健壮,一眼望过去,简直不像凡俗之物,如果说那是神牛,估计都会有一群人深信不疑。
这头牛,大祭司艾丝维拉只看一眼就心生欢喜,满意得不行。
她因此稍稍收敛怒气,暗自在心里琢磨着博蒙特王的这番莽撞行事,为其找了个理由:“行为虽然可恶,但对神明的心意倒是虔诚。”
这些神明的大祭司们虽然多数存有一定私心杂念。
可作为能和神明联系的人,在信仰方面绝对没问题。
所以,冲着黑夜女神的面子……
艾丝维拉大祭司总算释怀,不再和博蒙特王斤斤计较,同意开始献祭了。
负责仪式相关事项的阿托斯急忙指挥士兵们去将祭品摆好。
然后,让这位大祭司登上早就搭建好的石头祭台。
同时,博蒙特国王也带着人准时地来到了祭台下。
艾丝维拉本来正要登上祭台,可看到国王出现,视线便不经意地扫了过去,突然停住:“咦,莱奥尼殿下不在吗?”
“很遗憾。”
博蒙特国王不慌不忙地解释:“他目前恐怕赶不回来了,安东人不甘心就此被击败,莱奥尼需要在前方警戒,防止他们反扑……”
他解释完,还补充了一句:“当然,您不用担心他,等回来,我一定会让他找机会补上一次献祭。”
黑袍老妇不通战事,分不清国王话语的真假,可起码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她半信半疑地望着国王,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向两旁看了看,那个同国王形影不离的骑士里德不在(手握国王遗旨,此刻自然不在),刚刚帮忙筹备仪式的阿托斯也不在(毕竟是凯丝的叔叔,所以被临时调开了),倒是多了两个没见过的年轻人……
艾丝维拉于是定睛细看,反倒吃了一惊:“这金发年轻人莫不是什么神明留下的血脉?”
她从未在凡人中见过如此令人惊艳的存在,哪怕神之子莱奥尼,似乎也不如他光辉夺目,一时竟看呆了。
博蒙特国王轻咳了一声。
如果不是急于献祭,这位流氓国王其实还挺想出口调侃几句的——谁能想到见多识广、黑夜女神的大祭司艾丝维拉老夫人也有看男人看到呆的时候?
被咳嗽声惊醒的艾丝维拉终于尴尬地收回了视线。
一开始的肃穆氛围被打断了。
她的目光匆匆扫过金发年轻人身旁的那个灰眸年轻人,也还算英俊的外貌,以及……过于锐利、放肆和不逊的目光!
如果换做以往,她绝对会大声训斥,甚至会呵斥他离开。
可此时,她急于掩盖适才的失态,不想节外生枝,便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转身一步步走上祭台。
博蒙特国王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很贱地低低吹了声口哨。
乔恩假装看不到他的挤眉弄眼,伸手拉住了斯蒂文的手。
此时,大祭司艾丝维拉在祭台上点燃了两支香,烟朝着天空袅袅升起。
祭台上下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庄严神圣的感觉。
如安东王一般,艾丝维拉大祭司也在心中祷告起来:
——黑夜女神,请回应我的呼唤吧!
它那双温和的眼眸中似乎流露出了然一切的神色。
大祭司艾丝维拉将备好的美酒轻轻地洒在了祭台上。
然后, 她开始在祭台上跳起了奇特又大幅度的舞蹈,摇动双臂,属于黑夜女神祭司的黑色长袍, 宛如蝙蝠两翼一般张开,凌晨的凉风吹了过来,让宽大的黑色衣袍猎猎作响。
博蒙特国王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大祭司。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存在,正在高处俯视着自己。
然而, 蜜獾在他的灵魂深处吵闹不休。
那个桀骜凶狠的小东西压根不懂什么叫做恐惧, 似乎它的出现就是为了战斗,不停地战斗!
——这不该是我灵魂的具现。
博蒙特国王很了解自己,自认绝不属于凡事都莽过去的类型。
他通常会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会试探敌人的虚实、会耍阴谋诡计, 会精明地算计别人挡在自己前头。
然而, 一朝觉醒!
灵魂深处出现的动物,却是这么一只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 一门心思只想干架的蜜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