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昔昭:“……”
银柳:“……”
这也太快了吧。
庆福喘了一口气,没注意他俩微妙的脸色,而是继续说道:“闻指挥使让甘瑞的夫人在城外守着马车和尸首,他一回来就进宫了,看来是想问问,如今这情况,该怎么处理。”
孟昔昭:6。
人死了,也不找个地方安排一下,就放马车里,还让他老婆孤零零的在那里守着他。如此一丝不苟的执行任务,真是……认真到令人发指。
话又说回来,他也有点好奇,天寿帝会怎么处理呢?
这场雪到了晚间的时候就停了,瑞雪兆丰年,近年来蝗灾一直严峻,如今连应天府都下了这样大的雪,看来,明年不会再有蝗灾了。
老百姓们无比高兴,而宫中的天寿帝,听了这一消息,却是愣了半天。
闻士集怕刺激到他,没说甘瑞临死前对他破口大骂的事,然而仅仅这样,已经够让天寿帝抑郁的了。
他好像突然心灰意懒了起来,摆摆手,让闻士集去找别人定夺,他累了,不想再说这些烦心的事。
闻士集没辙,只好去找两位相公,最后两位相公和孟参政凑一起,给拿了个章程出来,还是让甘瑞他夫人回老家,然后给他们拨几千两银子,让他夫人回去以后,把甘瑞的丧事办的漂亮些。
如此,就算是厚葬了。
至于有几个人敢去甘瑞的葬礼上吊唁……那就跟他们这些留在应天府的人没关系了。
…………
邱家当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甘家人多,而且已经分家,不能也这么办,总之,该杀的杀,该罚的罚,除了那个因为强抢民女,而被天寿帝格外记仇以外,其他人,天寿帝都不管,按规矩办就好。
这期间,大家都很忙,孟昔昭是忙着帮断案,而太子,他是忙着和各方人马交际。
没错,就是这样,那些观望的人,他们终于不观望了,终于下定决心,向太子投诚了。
主要也是因为除了太子,他们没别人可以选了。
无论是谁,都没把宫里的六皇子当回事,他母家都完蛋了,几乎就是夷三族的状态,而天寿帝又是如此小心眼的一个人,再笨的人,此时也不可能认为,六皇子还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性了。
孟昔昭甚至都懒得去对付他,想要让他留在宫里,自生自灭,等太子登基了,就看看情况,要是他识趣,就让他出去当个闲散王爷,要是他不识趣,给他发配守皇陵就行。
史上对付皇子的手段那么多,随便选一个就足以安排六皇子了。
但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在他们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后宫里居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六皇子为甘家求情,遭到天寿帝的怒骂,之后他安分了一段时间,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天寿帝就下令,驱逐六皇子出皇宫,由于他没有王位,出去了没地方待着,于是,天寿帝连夜给他封了个王,幽王。
……也就是跟匈奴接壤的幽州的王。
孟昔昭万分好奇,只求个情,就能把天寿帝气成这样?跟扔脏东西似的,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去找自己的眼线打听了一下。
秦大官如今也算是认命了,想想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孟昔昭代表的是太子,而如今,太子已经板上钉钉的是下一任皇帝了。
他告诉孟昔昭,确实没那么简单,真正惹毛天寿帝的,是他居然调戏宫妃。
额,说调戏也不恰当,反正没人真的看见,只是苏贤妃自己说,六皇子看她的眼神让她感到害怕,仿佛要对她做些什么一样,而苏贤妃从不说谎,且从不意图挑拨离间,再加上过去,苏贤妃总是对各位皇子都很好,由于六皇子出现的频率高,所以苏贤妃跟他接触也比较多。
苏贤妃何许人也,死的能说成活的,一个小小的暗示,就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曾经天寿帝对六皇子的爱,都来源于甘贵妃,如今甘贵妃塌房了,六皇子自然也就跟着歇菜了。
听到来龙去脉是这个模样,孟昔昭有些诧异。
因为他不明白苏若存为什么要针对六皇子,难不成,她也跟甘贵妃有仇?
好像没有吧,苏家倒霉是因为邱肃明和甘瑞,甘贵妃死了的时候,苏家还好好的呢。
摇摇头,孟昔昭不再关注这件事了。
年底了,年关将至,应天府中风声鹤唳的状态好转了一些,但只是外面太平了,不代表朝堂上也太平。
倒下一个甘瑞,就意味着会有别人起来,而那个摩拳擦掌准备接收一切的人,就是闫顺英。
但司徒桓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成为下一个甘瑞的,所以一直都在跟他唱对台戏,而孟旧玉在安静了一段时间之后,果断撕毁和闫顺英的同盟,转而与司徒相公联手。
如今的朝堂就是一片乌烟瘴气,由于皇帝长时间不上朝,底下的人着实有一股要乱的苗头,有忠于天寿帝的老臣去请他上朝,可天寿帝在甘瑞死了之后,越发的不务正业,开始沉迷生死之论,喜欢叫宫妃给他读经,宫妃读的时候,他就盘自己的天石,看着竟然有种当初的韩道真的感觉。
孟昔昭不参与政治当中的扯皮,这段时间却频频出现在皇宫当中,而且总给天寿帝送新的佛经,和新的讲义。
很好,他的奸臣之名又被凿实了一些,很多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皇帝不理政务了,你不劝就罢了,竟然还鼓励?可恶的奸佞!
孟昔昭摸摸鼻子,这回他可不是故意要搞臭自己的名声,但,反正都臭了,再臭一点也无所谓。
腊月二十五,这一日天阴沉沉的,孟昔昭抽个空,又跟詹不休喝了一次酒。
这回不在外城了,而是在不寻天当中。
不寻天的菜肴跟外城的酒馆显然不是一个层次,孟昔昭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问詹不休想吃什么,得到一个随意的答案,只好见怪不怪的低下头,又点了几个别的菜。
等菜上来了,詹不休看着那几个菜色,执着筷箸的手微微一顿。
全是他爱吃的,即使他每一次,并没有表露出来过。
有时候詹不休也奇怪,究竟是自己真的这么好懂,还是孟昔昭心细如发,连这种小事,也要做到尽善尽美。
短暂的停顿之后,他就伸向了其中一道菜,心中的情绪,没有暴露出来半分。
而孟昔昭还在跟他说着之前的话题:“我娘的意思是,让他家过了正月再上门提亲,似乎是有什么老例我不知道,总之,我妹妹这就要嫁出去了,唉,女大不中留啊。”
詹不休:“……”
他默默吃菜,并不评价。
孟昔昭却不会放过他:“喂,你们家呢,你妹妹和我妹妹一样大,你不帮她张罗张罗?”
詹不休这才微微正色起来:“阿茴若想嫁人,她会告诉我的,如今她没有说,那就还是不想嫁。”
孟昔昭:“……也许就是害羞呢。”
詹不休:“在我面前,阿茴从不害羞。”
孟昔昭:“……”
行吧,人家哥哥都这么说了,他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
戳了戳碗中的米饭,孟昔昭瞧了瞧詹不休,冷不丁的又问:“那你呢?”
詹不休抬头看他。
孟昔昭:“那你也老大不小的,就没有什么想法?”
抿了抿唇,他又说:“你现如今可是应天府里的香饽饽了啊,归德将军,年轻有为,炙手可热,没有小娘子想嫁你吗?你祖父那边,就没收到过什么拜帖?”
孟昔昭一边说,一边观察詹不休的神色,之前他满脑子都是别的,如今闲下来了,才顾得上詹不休的终身大事。
在原书剧情里,这位娶了一个皇后,六十多个皇妃,其中地位高、家世强的,就有十二个,个个拿出来,都是女主一般的配置。
虽然作者有开后宫的嫌疑……但不可否认,詹不休原来的桃花运,特别猛。
再看看他现在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模样,孟昔昭忍不住的替他操心起来。
按理说,这日子越过越好,也越来越有盼头了,詹不休就应该考虑成家了啊,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呢。
孟昔昭见他一直不回答,还以为他觉得这个问题很冒犯,于是连忙补了一句:“我不是有意给你牵线、或是催你,只是……”
詹不休:“暂时没有想法。”
孟昔昭被突然打断,他愣了一下:“啊?”
詹不休:“对于娶妻成家,我暂时没有想法,祖父也向我提过,但大致上他还是听我的。”
孟昔昭呆了呆:“哦,这样。”
詹不休嗯了一声,然后问他:“你呢,你打算就一直这样下去了吗?”
詹不休的语气有点不同,孟昔昭敏锐的察觉到了,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于是很小心的问他:“这样是哪样?”
詹不休望着他,不说话。
孟昔昭:“…………”
他木着脸:“你知道了?”
詹不休垂眸,给自己倒了杯酒。
孟昔昭忍不住的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总算是惜字如金的回答了一句:“南诏。”
“他太关心你了。”
孟昔昭:“…………”
但他依然觉得很微妙,“可是在南诏的时候,很多人都在那,他们就没看出来过。”
詹不休端着酒杯的手停了一下,然后他举起杯,一饮而尽。
酒杯放下去,他才抬起眼睛,对着孟昔昭敷衍一笑:“我比他们都聪明。”
孟昔昭嘴角一抽,心里想着,确实够聪明,连郁浮岚都是在张硕恭的指导下才终于看清了事实,詹不休没人引导,还能猜到真相,简直就是天才。
孟昔昭早就不是之前那个严防死守的自己了,更何况得知这件事的人是詹不休,他思索了片刻,然后突然乐了一声,就这样接受了这件事。
“如果不出意外,我确实想要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和他在一起,我感到很开心,而开心就是最重要的。”
詹不休:“即使他姓崔?”
孟昔昭:“即使他姓崔。”
撑着脸,他忍不住的为崔冶辩驳了两句:“崔家人……的确都不怎么正常,可歹竹也能出好笋,更何况,他没有受过崔家一点的恩惠,得到的只有痛苦和折磨,若你去问他,你就会发现,在他眼里,他没有父亲,只有母亲,谢皇后,便是他唯一的亲人。”
詹不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然后移开目光,似乎在思考什么,孟昔昭见状,又说了几句:“其实不止是他,像长公主,她也对崔家没什么感情,不是所有父母都胜任了父母这个称谓,有的父母,生来就是孩子的灾难,在这一点上,你我都未曾经历过,自然是不会懂的。”
詹不休突然看向他:“不懂?”
孟昔昭一愣。
詹不休看着他这略显吃惊的表情,一下子就想起来,他们初见那一回,他是怎么像个土匪一样,一听到他爹的名字,就激动的像是疯魔了。
转眼一年半,詹不休的心态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着那样青涩的自己,他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入官场前,我确实不懂。我将家中变故都怪罪在昏君的头上,认为我爹,詹大将军,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是这世上不该有的、如同仙人下凡一样的战神,我崇拜他,到了盲目的地步。阿茴对他颇为冷淡,因为这个,我还训斥过她,可离开了我家那一亩三分地,我才知道真正的詹慎游是什么模样,他刚愎自用、他不知变通、他出言不逊,且毫无悔改之心,他天真且愚蠢,最终才走到了那样的结局。”
孟昔昭微微张口,惊愕的看着他。
詹不休当了将军以后,就很少再说这么一大串的话了,孟昔昭完全没料到,他居然是这么想的,他如今也是有点敏感,詹不休这边一出什么问题,他就会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造成的蝴蝶效应。
想到这,他忍不住的问:“那你觉得,他活该?”
詹不休看他一眼,淡淡道:“称不上活该,只是他也有错罢了。”
孟昔昭:“……”
人总是对自己的父母格外苛刻,大抵是每个父母都是小孩子心目当中的英雄,而当小孩子变成了大人,发现父母并非是英雄,只是千千万万普通人当中的一员,确实是会备受打击。
孟昔昭斟酌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世上从来都不存在完美的受害者,女子走路上,被劫匪掳走了,原因是她美丽,她没有戴帷帽,可这难道是她的错吗?詹大将军或许是有你说的这些问题,人无完人,真正做错的,是利用他的那些人,换个皇帝、换一群朝臣,就不会再是这样的结局,反之,就算詹大将军没有这些问题,他依然会被算计,被坑害,只要他还是那个大将军,这就是避免不了的。”
况且,如果他没有这些特质,不再关心朝廷,选择明哲保身,那百姓也就不会这么爱戴他了,他的死,也引不起这么多的连锁反应了。
然而人和人不一样,孟昔昭作为外人,他能给詹慎游如此高的评价,而作为詹慎游的儿子,詹不休却很难客观起来。
垂眸看着自己的酒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我以后,也会是一个大将军。”
孟昔昭点点头,一点都没犹豫:“我知道。”
而这时,詹不休举起了自己的酒杯,敬了他一下。
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他说道:“但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孟昔昭顿了顿,也举起自己的酒杯,同样笑了笑:“那就再一次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而此刻的窗外,骄阳破云,碧空渐显,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天就晴了,人人都念叨的好天气,便当是如此吧。
天寿十六年就快过去了。
这一年应天府出了不少事, 按说参政府的人情往来,会大幅度缩减,毕竟有两个家族, 他们再也不用走动了。
可事实是,不仅没缩水, 还暴涨了。
孟参政在对付甘家的前线上大放异彩, 而且先联合了闫相公,如今又跟司徒相公走到了一起, 这左右逢源、说叛变就叛变的气度,真是既让人鄙视, 又让人羡慕。
孟昔昭作为应天府尹, 也少不了要被套近乎,一来他真的很炙手可热, 二来,他是太子面前的大大大红人。
大家真的很费解。
你靠着奇技淫巧,让陛下宠信也就算了, 怎么太子那个油盐不进、不管说什么他都只笑着看你的人, 居然也能被你哄得团团转?!
这孟昔昭,该不会是去了一趟南诏之后, 就学会了什么巫蛊之术了吧!
费解归费解, 这关系,还是要搞好的。
孟昔昭算是理解了什么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咳……好像比喻的不太恰当。
总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识时务的,都在向太子示好, 太子领着侍郎的职务,也能跟着一起处理国事, 眼看着再铺垫几日,就能顺理成章的把太子送到代行监国的位置上,天寿帝这个老不死的,竟然又开始作妖。
前段时间,他忙着伤春悲秋、自怜自叹,顾不上自己的身体问题,后来顾上了,他又不愿意听坏话,只想听好话,但再怎么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始终都麻木,动不动就不听使唤的手臂,还有总是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的御医,以及每回看见他,都要老泪纵横的几个老臣。
每个人都在提醒他,他现在脆弱的像个琉璃杯子,他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了。
或许还更严重一点,不然御医们的表情不会那么沉重。
天寿帝表面上看着,除了喜怒无常了点,似乎跟以前都差不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慌。
他不愿意承认某个现实,当身体稍微好一点以后,就用载歌载舞、大肆举行法会来粉饰太平,可这点遮羞布,在两位相公委婉的告诉他,他如今不再适合带领众朝臣祭祀了,或许,今年就让太子来吧这件事之后,彻底的被撕裂了。
天寿帝连朝都懒得上,国事更是丝毫不过问,可一听到皇家祭祀要让给太子,他顿时蹦了起来,一再的强调,他没事,他来就行。
司徒桓和闫顺英对视一眼,两人都有点迟疑,毕竟天寿帝如今能躺着就坚决不坐着,祭祀这活还挺累的,哪怕是皇帝,也得站上好长时间。
他俩的眼神刺激到了天寿帝,他突然就炸了,怒骂这两人没良心,他还好好的,他们就盼着自己死,分明是早就盼着这一日了。
这话太诛心了,也太吓人了,吓得两位相公连忙下跪,表示自己真的没有那么想,但天寿帝上头了,哪管这个,他随手抄起一个东西,就往两位相公身上砸去,众所周知,左相站左边,右相站右边,这是位次和尊荣的问题,所以坚决不能混。
而天寿帝他如今右手总是不听使唤,所以渐渐的就成了一个左撇子,而他的左边,其实就是底下人的右边……
“咣!——”
可怜的右相,就这样被砸中了脑门,他眼神僵直,刚开始还能感觉到额头上有东西流淌下来,等再一眨眼,他眼前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司徒桓:“…………”
天寿帝:“…………”
天寿帝气的失去理智了,才这么做,其实他以前也经常这样,要不然怎么这么准呢,但他以前都是扔大臣身边,起个威慑作用就好,而不会像今天这样,直接砸到大臣脑袋上。
当时,天寿帝就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但他是个绝对不会认错的人,别说认错,他连稍微软和一点语气都不会。
闫顺英都晕死过去了,天寿帝却是当场拂袖而起,重重的冷哼一声,也不说让太医过来看看,然后自己就离开了。
可这是华宁殿,他的寝殿,也不知道他出了这里,还能去哪。
司徒桓眉头紧锁,却不能不顾死对头的死活,他让人去找了太医,这才把凄惨的闫顺英送回了府。
这事一出,大家看着天寿帝的眼神都不对了。
士可杀,不可辱,这话能被人们挂嘴边上几千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个士,指的可不是士兵,而是士子,通俗说法就是儒生,而在这个年代,儒生就等于所有的文人。
皇帝给大臣夷三族,文人都不会有什么反应,但这毫无理由的砸人脑袋,还是砸已经是个老年人的右相的脑袋,他们就接受不了了。
用一句现代的话说,就是太low。
天寿帝待在皇宫,又不问政事,文人们也看不见他,但耐不住他有自己的打听消息渠道,闻士集是条最忠心的狗,不管天寿帝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毫无怨念的完成。
哪怕这种会得罪人的事,闻士集也一板一眼的完成了,把外面人对天寿帝如今微妙的态度,一句不落的告诉了他。
天寿帝没要求的时候,闻士集会照顾一下他的情绪,可他如今要求一五一十了,那闻士集自然会满足他。
然后,天寿帝就被气了个七窍生烟。
浦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不过是失手教训了一下臣子,这群酸儒,竟还蹬鼻子上脸了!
不行,这祭祀,他必须亲自去!
也难怪他对祭祀心心念念、且死都不愿意放手,自古以来,就有这么一句话,国之大事、在祀在戎,祭祀,向来都必须由国君亲手执行。
这是受命于天的象征,也是不容亵渎的权威。
天寿帝十分坚定,还让人给他现绣一件祭祀专用的皇袍,他这一句话,差点没把宫里的绣娘累死,苏若存在一旁,看着他认真的背诵祭祀祷文,不同于对待国事的态度,几乎每个细节都要询问一遍,苏若存的人设就是不过问政事,所以她除了在一旁露出一些心疼的态度,就什么都没干涉过了。
天寿帝非常喜欢她这样子,这给他一种,全世界都会违逆他,而苏若存不会的感觉。
成为了贤妃,而且天寿帝对她的态度一日好过一日,如今的她,在后宫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几乎没人再敢小瞧她了。
天寿帝对自己喜欢的人,一向都挺大方,腊月二十九,苏若存提出来,想去大相国寺,给自己爹娘上柱香,那里是皇家寺庙,也没出城,于是,天寿帝都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按理说作为一个刚被后妃戴了绿帽的皇帝,他应该对后妃出宫非常敏感才对,然而,一来他真的很信任苏若存,二来,他根本不爱苏若存。
所以,她出宫,天寿帝一点都不在乎。
贤妃出宫,也有自己的仪仗。百姓们头一回见到这个所谓的贤妃娘娘的仪仗,还站在原地,交头接耳了一会儿。
然而关于这个贤妃娘娘,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并不多,人们只知道她是那个被平反的苏知府的女儿,别的,就不了解了。
不知道她是好妃子,还是坏妃子。
百姓们耸耸肩,相携离去,而苏若存到了大相国寺,在主持的接待下,认认真真的对佛祖磕了几个头。
直起腰之后,她双手合十,默默的向佛祖祈求,至于她求的是什么,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上香之后,苏若存被主持邀请,去吃了一顿斋饭,当然,她自己吃的,就算主持今年已经七十有五,他也还是没活够,还不想作死。
等到这顿斋饭吃完,她依然没走,又等了一会儿,旁边的大门终于被人推开了。
孟昔昭和苏若存都快半年没见了,两人相见,倍感复杂与陌生,孟昔昭先是顿了顿,然后才恭恭敬敬的对苏若存行礼:“微臣见过贤妃娘娘,娘娘万安。”
苏若存站起身来,如今的她穿戴金光灿灿,华丽到让人不敢直视,可她依然走到孟昔昭身边,对他福了一礼:“孟大人,别来无恙。”
客套结束了,两人互相看看,都忍不住的笑了一下,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于是,他们又坐了回去,也不再拘泥这些虚礼了。
苏若存先说:“没想到孟大人在这佛寺当中也有机关,这清净地,看来也不是那么清净。”
孟昔昭:“可不是我的功劳,娘娘可能不知道,太子殿下与佛门颇有渊源,长老们见了他,总是愿意行个方便的。”
苏若存愣了一下,然后她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孟大人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
孟昔昭也不跟她废话,“我听说,陛下想要亲自祭祀,祭天祭祖,他都想自己来。”
一听是这事,苏若存浅笑了一下:“是,陛下十分期待呢。”
孟昔昭:“……都到这地步了,还这么能折腾。”
苏若存抿了一口茶,她什么都没说,但她那脸色,明显也是很同意这句话。
按照孟昔昭原本的计划,他还是打算留天寿帝一段时间的,等搞垮了尚西关和耿文锦,让他俩一起去找阎王爷报道,彻底清算了这□□臣之流,再让太子上位,这样他就不会得到一个苛待先皇旧臣的骂名,可天寿帝只要活着,就会不停的蹦跶,给他们找事干,像祭祀这种大事,天寿帝知道它的重要性,所以想紧紧攥在手里,可孟昔昭更知道它的重要性,他早就想着给抢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