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娇娇没好气的说:“去什么去?你昨天没见二哥对我发火?哼,詹家小娘子,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神仙人物,竟然让二哥逼着我去见她。”
眼里闪过几分不怀好意,孟娇娇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去备轿!”
丫鬟不敢造次,低着头下去备轿了。
孟家人里面,最会享受的人就是孟娇娇。
孟昔昭出门都是坐马车的,而她,除非是跟人同行,不然就一定要八抬大轿的出门,虽说她身量小,人也轻,但那轿辇可不轻,每回孟昔昭见了,都要皱眉。
大齐对乘轿出行有严格规定,然而规定只限制官员,比如什么四品以下不许乘轿、二品以下不许乘六人抬以上的轿……对于民众,反而不管,一来坐的起轿子的人太少了,二来,这本来就是个噱头规定,说是要克制官员的奢靡之风,克制个轿子管什么用,有本事,倒是先把那些长仙园克制了。
总而言之,现在乘轿出行,几乎成了官员家眷、富商、还有烟花女子的专属,孟昔昭虽然不怎么看得惯,但也没连这个都管,毕竟跟孟娇娇的其他行为比起来,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就算微不足道,孟娇娇也想拿这个事气一下孟昔昭。
是的……这就是孟娇娇的处事原则,她算不上顶聪明的人,但也不笨,她要是想恶心人,有的是办法。孟昔昭不是不让她欺负詹茴吗?好啊,那她就从方方面面的细节上打压她,内城的贵女们都被她气得回家直哭,还有苦没法说了,詹茴一个家住外城的破落户,见了她身边的丫鬟都要尊称一声养娘的人,她都不用自己出手,就能把她气到恨不得揪碎帕子了。
孟娇娇想的这叫一个美,几乎能想象到詹茴在看见光艳逼人的她以后,是如何的惭愧不能自处。
循着地方找过去,孟娇娇下了轿,看一眼这破败的大门,就嫌弃的用手帕捂了捂鼻子,看一眼自己的丫鬟,丫鬟听命,上前拍门。
也是巧,詹不休为了答应孟昔昭练兵的事,今日回家来取他爹留下的兵书,正准备带着兵书走呢,听见拍门的声音,他便穿着利落的兵装,哗的一下打开了门。
几百斤重的木门在詹不休手里跟纸糊的一样,打开的这叫一个不费力气,他本来就是个面冷的人,加之这些年来敲他家门的人,几乎就没几个好人,所以每次开门的时候,他那脸色,都带了几分肃杀。
丫鬟被吓得一激灵,孟娇娇捂着鼻子,更是吓得一激灵。
孟娇娇长这么大,身边的郎君们哪个不是锦衣玉食,身子骨娇的有时候连她都比不上了,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只一个眼神,就带着浓浓煞气的人。
孟娇娇:“…………”
詹不休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直觉挺准的,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孟娇娇身上的嫌弃和鄙夷,哦,现在还带上害怕了。
他拧眉问:“你们是何人?”
丫鬟已经吓呆了,孟娇娇则有种掉头就跑的冲动,但是,好歹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的任务,“我、我叫娇娇,我二哥让我来找、找你家小娘子。”
说着,她还小心翼翼的探头往里看了看:“她在吗……”
呜呜呜不在的话我就走了,这个人怎么这么可怕啊!
没想到孟昔昭的妹妹这么快就来了,詹不休愣了一瞬,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把门让开了:“在,你进去吧。”
说完他就想走,后来想起这好像不是待客之道,于是,他又硬邦邦的转过身,把孟娇娇的去路拦住,“家中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不周,请见谅。”
他说着请见谅,但结合着他那肃杀的表情,怎么听怎么像是你要是敢不见谅,呵呵……
孟娇娇:“……”
僵着身子,孟娇娇不敢抬眼,只点了点头,而等到詹不休走了,她都没回过神来。
詹茴昨日听哥哥说了,孟昔昭想让她和自己亲妹交好的事情,她琢磨了一夜,还以为孟昔昭有多么重的深意,她脑子里把各种可能性都过了一遍,甚至怀疑过孟昔昭是不是想借他妹妹的手,来掌控他们家。
听到动静,她提着裙摆走出来,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浑身僵硬,表情呆滞的小娘子,这小娘子长得几乎跟她自己平分秋色,就是这个表现……
额,怎么看着还没隔壁王婶家的傻丫头聪明呢。
詹茴跨过门槛,不懂她为什么不进来。
她轻声开口:“要进来喝杯茶吗?”
孟娇娇僵硬的眼神动了一动,看见漂亮又柔和的詹茴,她吸了吸鼻子:“你是詹茴?”
詹茴点头:“是。”
孟娇娇眼泪啪一下就掉下来了:“你怎么有个这么凶的哥哥!他长得也太吓人了!我二哥是不是不学好了,他们俩平日在一起能做什么啊,该不会是一起出门打家劫舍吧!”
詹茴:“……我兄长是禁军的副指挥使,若真有人打家劫舍,那也必定是见了他就跑。”
孟娇娇闷闷点头:“这我信,我刚刚也想跑。”
詹茴:“……”
看她真的是被吓得不轻,詹茴有点无语,她哥哥真有那么吓人?
不管了,把人晾在门口也不好,她又问了一遍要不要进去喝茶,孟娇娇怕一会儿詹不休又回来了,赶紧点头,顺便擦擦脸上的眼泪,火急火燎的撩着裙子跑进去了。
孟昔昭还真不知道,詹不休能把自己妹妹吓哭。
不过想想也是,当初他第一次见到詹不休,吓得腿都软了,要不是凭着一股气硬撑,他能直接给詹不休表演个当场滑跪。
他妹妹在詹茴那里喝压惊茶,他自己则跑出来,试探自己犯病的点究竟在哪。
府里人实在是被他烦的不行了,每个人都带着一脸麻木的表情,视死如归般摸了一下他的手,但不管是谁,都触发不了他的犯病机制。
搞不懂,孟昔昭只好出来,找另一个人帮忙。
桑烦语这里如今可是大变样了,任意一样东西拿出去,都比傅济材当初送她的那幅唐朝画值钱。
坐在桑烦语这里,孟昔昭感慨,皇帝对自己的相好是真大方啊,再看看他,这么费劲的去讨好他,最后就得个紫金鱼袋,还挂不上,挂他爹腰上了。
他也想要金银,他也想要古玩字画!
桑烦语亲自做了几个小菜,端出来给孟昔昭品尝,在孟昔昭吃的时候,就把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听来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她说的事无巨细,毕竟她也不知道哪个对孟昔昭有用,只能全都讲一遍。
孟昔昭告诫过她,听可以,但是不要自己问,她的身份和后妃是不一样的,后妃可以装傻,娇憨的问一两句,天寿帝就是起疑了,也顶多不再去宠幸那个后妃。可她只是个行首,别说问一两句,哪怕半句,都容易触碰天寿帝的敏感神经,不再来看她是好的,就怕天寿帝这个龟孙玩意儿,一挥手,就让秦大官把桑烦语直接埋了……
当然,孟昔昭说的也是有些夸张了,桑烦语虽然没背景,但她名声比后妃大多了,没看那些帖子还在不停的往她这里递么,天寿帝想动她,也要掂量掂量会不会就此传出一件黑历史。
以桑烦语如今的名气,都快跟梁红玉、红拂女之流齐名了,她不出事,天寿帝未来的口碑也会跟她挂钩,她出一丁点事,那以后人们提起天寿帝就没别的了,一定是“那个杀了妓女相好的皇帝”……
说那么夸张,无非是为了让桑烦语小心些,同时,也是为了等以后天寿帝不再来她这了,让她别那么失落。
说实话,天寿帝能坚持到现在,孟昔昭已经很震惊了,他以为最多有个三四次,天寿帝就应该对桑烦语没兴趣了。
或许是因为桑烦语跟宫里的娘娘们不一样,所以让天寿帝一直保持着新鲜感?但谁也说不好这新鲜感什么时候就散了,桑烦语又不是甘贵妃,没那个本事一直吊着天寿帝。
好在桑烦语也是个清醒的人,她对天寿帝只有一种感情,那就是怕,跟他躺在一块,听他偶尔冒出的那些惊人之语,让桑烦语深深的感到,这人真是皇帝,还是个一点不把人当人的皇帝。
“……他一提起林贤妃,脸色就十分的难看,但他还喜欢提,说什么林贤妃在宫里日日垂泪,看起来很是快意。”
孟昔昭点点头,小心眼是这样的。
“司徒相公想告老还乡,他不同意,还说司徒相公是倚老卖老,就是想拿捏他,奴家看着,他可能会报复司徒相公。”
孟昔昭:“……”
有这么一个皇帝,真是心累啊。
“哦对了,还有个事,他说军棋甚是有趣,还问奴家,二公子怎么想到的,有没有提前跟奴家说过,奴家说没有,二公子虽然欣赏奴家,但从不跟奴家说自己的事,奴家也不敢打听。”
孟昔昭:“……”
小心眼,还多疑,妈蛋,要不是看在太子现在一点根基都没有的份上,他真想……
这时候,桑烦语努力回想,又回想起来一个事:“他说,楚国公主比奴家只小两岁,是他众儿女当中最有灵气的一个,也甚会作诗作词,他还说,若是奴家能进宫,跟楚国公主结识一番,就好了。”
听了这么半天,孟昔昭总算是听到点有用的消息了。
他的眼睛倏地就抬起来,桑烦语本来就看着他,见状,她顿时微微凑近身子:“二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孟昔昭眨眨眼,笑起来,让桑烦语宽心:“放心吧,陛下这么说,与你无关,他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想让你进宫呢,朝臣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他淹死了。当初废后的事情,已经让他得到了教训,为甘贵妃他尚不能得逞,为你,他更做不到了。”
桑烦语也笑起来:“二公子,你这么说,奴家可是要伤心了。”
说着伤心的话,她却笑得无比轻松,越接触天寿帝,她是越知道后妃的不易,哪怕一开始她还艳羡过那些女子,现在也就那样了。即使还会艳羡,她艳羡的也是她们的家世、她们的清白,跟她们后妃的身份,却没半点干系了。
既然孟昔昭都这么说了,桑烦语又奇怪起来:“那二公子为何独独对这件事甚是在意呢。”
孟昔昭唔了一声:“因为这番话,让我发现了一个事。”
桑烦语好奇的问:“何事?”
孟昔昭却摇摇头,“现在还不能说。”
虽说桑烦语现在都快被他发展成他的女特务了……但有些事,她不知道比较好,毕竟人要是知道了什么事,总是难以藏得住,万一在跟天寿帝的相处中,流露出一点点的情绪,那都有可能成为蝴蝶翅膀,把后面的剧情给扇没了。
那哪行?!
他可是万事俱备,就欠东风了!
桑烦语见他不愿说,也会心一笑,反正在她眼里,孟昔昭做什么都是为她好,无数次的事实都证明了,孟昔昭是把她当人看的,他不会害她,那就够了。
倒完了最近的情报,桑烦语本以为孟昔昭这就要走了,她都准备好送客了,却见孟昔昭摆摆手:“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桑烦语顿时坐下来,露出了女为知己者死的表情。
“二公子的吩咐,奴家无敢不从。”
孟昔昭点点头:“那就好,来,你摸一下我的手。”
桑烦语:“???”
…………
事实证明……桑烦语也不行。
最后,桑烦语已然是一脸诡异了,没错,她是把孟昔昭当自己的主子和伯乐这么看,但她对孟昔昭可没有那种非分之想啊,她喜欢大文人,通晓历史的那种,跟她在收集文物上有共同语言的那种。
孟昔昭一则刚脱离文盲没多久、二则连三百年前中原有几个国家都不知道、三则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竟然指着她新收来的春秋时期王族专用的青铜簋说这个盆怎么这么大……
哪怕她很努力的想要对孟昔昭动一下心,听到他那句话以后也就心如止水了。
动不了,真的动不了。
迎着桑烦语那颇为愧疚和怜悯的表情,孟昔昭木然的走出了院门。
金珠看他这么努力,也是非常不能理解:“郎君,没犯还不是好事吗?每次您犯起来,都会把夫人老爷,还有我们这些下人吓一大跳。”
孟昔昭叹气:“你不懂。”
这就跟脑袋上悬着一把刀一样,这是多大的弱点啊!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想着法的利用一下,那他不就歇菜了吗。
原本以为自己不再花痴,就万事大吉了,谁知道这身子还有这么一个毛病,再加上他那个怕水的阴影……
等于他现在有两个致命弱点,随便哪个,都够要他命的。
怕水好说,随便一条河都能触发他的恐惧心理,问题就是这个花痴后遗症,看起来毫无规律可言啊。
难道是因为这些人都是他认识的,平时跟他相处的太熟了,所以条件不满足?而年仙儿是陌生人,这才一摸就成功了。
孟昔昭在桑烦语的家门口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以掌击拳:“我决定了!咱们今天就去逛青楼!”
金珠:“…………”
她快给孟昔昭跪下了。
你就这么喜欢作死吗!
然而孟昔昭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金珠来置喙了,于是,脚步一转,孟昔昭就去了百花街,而且在第一家有穿着很少的女子出来拉客的酒楼前,就停下了,那些女子一看有戏,顿时笑靥如花的来拉孟昔昭,孟昔昭站着让她们碰了一下,发现也没事。
皱皱眉,他干脆走了进去。
东宫里,崔冶穿着太子常服,站在长案后面,平心静气的练字。
郁浮岚走进来,对崔冶欲言又止。
崔冶抬头,“如何,如今府城里,可有关于孟昔昭落水的流言?”
郁浮岚:“……落水的流言,没有。”
崔冶听出他的话里有话,不禁拧起眉:“莫非还有其他流言?”
郁浮岚默了默:“启禀殿下,准确的说,不是流言,而是很多人都看见了,孟少卿在休沐日大张旗鼓的进了红春楼,还一口气点了二十多个姑娘,把红春楼的掌柜高兴的都快找不到北了。”
崔冶:“…………”
默然的盯着郁浮岚,后者一脸的尴尬,崔冶知道他没胆子骗自己,过了许久,他才重新低下头,准备继续练字。
然而越写心越不静,荒芜的荒字只写了三笔,他就突然把笔摔到一旁,转身离开了这里。
直到崔冶已经出去,郁浮岚才悄悄抬头,看了看桌子上的宣纸。
只见宽大的宣纸上,只有一个“艹”。
郁浮岚:“……”
没写完?
第29章 狎妓
落水这事并没传到大街小巷去, 大概是孟昔昭运气真就那么好,虽说有人看见官员落水了,但是没人认出来他是谁, 这才免了一场口舌之灾。
但逛青楼这事,就是大罗金仙下来, 也不可能帮孟昔昭遮掩住了。
不过, 好像没几个人在意的。
连孟昔昭的爹娘听说了这件事,都没露出多少情绪来, 顶多轻叹一声,就知道会这样。
他本来就是满应天府都知道的纨绔, 之前隐隐有几分洗心革面的意思, 大家还觉得惊讶,现在看见他又旧态复萌了, 反而感觉这才正常。虽说孟昔昭如今不是一个普通的纨绔,他还是个官,但当官的老爷们流连勾栏的还少吗?顶多就是没有孟昔昭这么大摇大摆, 远的不说, 就是闫相公,年轻的时候也有个叫佟如意的红颜知己呢。
文人嘛, 都风流。
应天府的百姓们见怪不怪, 朝堂之上的御史们则掂量了一下,感觉虽然此事有文章可作, 然而孟昔昭那个名声……直娘贼,也忒狼藉了,这好人突然干坏事, 能惊掉人们的下巴,但坏人突然干坏事, 那就跟放了二年的甘蔗一样,干得人毫无啃食的欲望。
所以不管是谏院,还是御史台,都没有人准备出这个头,然而就在大家以为这事很快就要过去的时候,一个常朝日上,某位杨姓资政殿学士突然站出来,义愤填膺的把这件事禀告给了陛下,还说孟昔昭此举破坏了大齐官员在百姓中的形象,不仅给众官员抹黑,还给陛下抹黑。
这话一出,官员们第一反应是去看站在第二排的孟旧玉。
常朝之上,一共有四列官员,从左数,第一是甘太师,第二是司徒相公,也就是门下省的左相,第三是闫相公,中书省的右相,第四则是唯一站在第一排的武官,现任骠骑大将军,尚将军。
孟旧玉连个第一排都没混上,甚至在第二排,他都不是第一个,而是第二个。第一个站的是枢密使耿文锦,虽然正儿八经的文臣,但他手下管理的全是武职。而孟旧玉右边,本应该是三司使邱肃明站的地方,不过他称病告假了,所以那边是空的。
大家看孟旧玉,而孟旧玉悄悄抬头,看天寿帝。
从他小儿子不知死活的跑去逛妓院,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
只是,他没想到会是一个普通学士提出来的。
孟旧玉看一眼天寿帝如今的表情,见他微微皱眉,却不是真正生气时那种阴沉的皱眉,而是不耐烦时才有的烦躁性皱眉,孟旧玉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冷哼一声,孟旧玉右跨一步,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
“先不说孟少卿去红春楼究竟做什么,他就是真的如你所说,歇在了红春楼,又与尔等的形象有何关系?尔等的形象就如此不堪一击,只一个小小的流言,就能把尔等打成奸臣贼子?殊不知,这城墙要是自身足够顽固,便是拿着攻城车也攻不开一条缝,可要是原本就已经被白蚁蛀空,内部四分五裂,摇摇欲坠,那哪怕一个小儿轻轻一踹,也足以使其轰隆倒塌。”
说完,他挑着眉回头,问那个人:“杨学士,你可是认为现在这崇政殿上,站的都是一群被白蚁蛀空的酒囊饭袋?”
杨学士:“……我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孟参政你休要血口喷人!”
孟旧玉的口才没得说,真要让他发挥起来,一百个人也说不过他一个,就站在他前面的司徒相公也回过头,看着孟旧玉那精神抖擞、一看就进入了母鸡战斗状态的模样,挑挑眉,又把脑袋转过来,老神在在的揣起袖。
顺便,忍不住般,乐了一声。
旁边的闫相公:“……”
本来他不想掺和的,但那个杨学士,是标准的文臣,而他作为文臣头子,他也不能就这么干看着。
于是,他威严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孟参政,倒也不必偷换概念,再是坚固的城墙,水滴石穿下去,也有大厦将倾的一天,我们这些为陛下效力的老人,正该将那些零星白蚁抓住,这才能免得他们壮大势力,危及天下。”
孟旧玉转过身,呵呵一笑,拱着手,给这位右相行了个礼:“闫相公所言极是!那请问闫相公,官员出入瓦子勾栏,是不是都算大齐的白蚁?”
右相:“……”
感觉这句话有坑,他赶紧找补一句:“自然,但往日之事不可追,如今发生的,才是最要紧的。”
孟旧玉点头,非常认同的样子:“是也是也,就像万侍郎前段时间刚抬回来一个小妾,哎呦那小妾可不得了,在白虎门外开了个暗门子,那全府百姓都听说了啊,白虎门附近多兵营,万侍郎一个年逾花甲之人,竟然在众将士当中赢得了美人芳心,不得了不得了。”
第四排的万侍郎脑袋一嗡,不可置信的看向孟旧玉。
孟旧玉继续道:“还有去年,宣徽院刘大人因欠了百花街上一勾栏三千两的纹银,竟被人家的打手追到家里来要账,把百姓们乐的,连着三天都多吃了一碗饭,据说那勾栏也不简单,背后东家竟是诸葛大夫……啧啧,难怪今年诸葛大夫续弦,我没见到刘大人前来道贺,是不是还心怀暗恨呢?”
第三排的诸葛大夫瞪大双眼,一个箭步冲出来:“没有这等事!陛下休要听他胡说!”
第六排的刘大人更是羞愤欲死,这都过去一年了,怎么还能被揪出来堵抢眼啊。
他也冲出来,同时啪一下跪地:“陛下明鉴!臣、臣……”
他想说臣冤枉啊,然而想想去年这事在整个应天府都闹开了,喊冤实在是不行,他只好流着眼泪道:“臣已然改好了啊!”
闫相公:“…………”
孟旧玉攻击的这几个人,全是右相一派的,别看朝上站的人总共才六十来个,里面最起码二十来个,都是右相的门生,或者跟右相沾亲带故,所以要是换了别人,孟旧玉还不好使这招,对付右相,那就太容易了。
让你收这么多门生,瓜子多了,找个臭虫还不简单么。
右相被他气的胡子直抖,他也看出来了,孟旧玉今天打的是随意攀咬,你让我下不来台,我就让他们全都下不来台的主意,右相深感后悔,今天他就不该出这个头,让孟旧玉把那姓杨的气吐血不好吗?少了一个没脑子、不听话的应声虫,他以后的日子还能更顺。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他这时候退缩,像什么话,撸着袖子他就想跟孟旧玉好好掰扯一下,然而这时候,皇帝的耐心彻底告罄了。
一拍龙椅的扶手,皇帝怒道:“像什么样子!把朕的崇政殿当什么了,东华门外的大集吗!”
他一发话,顿时所有人都老实下来,全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听训。
皇帝:真烦人!本来早起心情就不好,还总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他不高兴了,顿时就开始群体输出:“朕看你们比那后宅的妇人还长舌!一个个的,每天不干正事,就知道盯着同僚的后院,要是坐在这的是皇祖,非把你们全都绞了不可!”
全体官员:“……”
底下人私生活不干净,皇帝是知道的,但他一直都懒得管,甘贵妃的事都过去十二年了,他也不再是那个非给大臣塞半妻的皇帝了。
真是,没有一个懂朕的,逛妓院有什么可跟朕说的,朕只喜欢听刺激的、或者情真意切的八卦,知不知道啊!
越看这群人越觉得无趣,再想起这件事是孟昔昭引起来的,皇帝一甩袖子,站起来:“把孟昔昭给朕叫宫里来,你们,全都回去好好反省!”
右相站第一排,皇帝那唾沫星子都快喷他脸上了,临走的时候,皇帝还特记仇的剜了他一眼,虽说也剜孟旧玉了,但右相还是觉得自己太冤了。
“……”
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就说别惹孟昔昭,别惹孟昔昭,一个六品鸿胪寺少卿,在他眼里连个屁都算不上,可现在,他连孟昔昭面都没见过,就已经被他崩了一回了!
好生气!
他看向后面稀稀拉拉正在往外走的官员,林大学士低着头,也是一脸的郁闷,虽说皇帝说了要把孟昔昭叫宫里去,可皇帝的脾气谁不知道,他想办人,那都是正大光明的,恨不得拉来一万个观众的办,叫到私底下去,即使是训斥,也只是轻轻放过,根本伤不了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