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司理:“…………”
不敢顶嘴,只好委屈的抱住自己。
这场雨下了将近两个时辰,雨还没停,只是小了一些的时候,治人官就命令大家上路,但雨天泥泞,这路非常不好走,马匹的腿还总是陷进去。赶路也赶出了一肚子的火,眼看着天越来越晚,来到一个客栈前,治人官干脆停下,让大家先睡一夜。等明日道路干一些,他们再继续上路,反正离得不远了,明日无论如何,他们都能到地方。
这些人去住正经的客房,而孟昔昭等人,被他们从囚车里揪出来,塞进了客栈的地窖里。
这地窖一看就经常关人,里面有桌子,破被褥,还有几个带豁口的碗,而客栈掌柜面带笑容的站在一旁,看着那些人把他们关了进去。
孟昔昭:“…………”
这是客栈?确定不是黑店?
地窖的门咣一声关上,很快门上还传来沉重的铁链子声响,看来是被锁上了。
地窖内部一点亮都没有,孟昔昭站着,感觉这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然而不是的。
王司理的声音从黑暗里飘过来:“大——”
孟昔昭:“二舅,你叫我什么?”
王司理嘴里的称呼顿时拐了个弯:“……大外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孟昔昭刚想说话,突然,那铁链又哗啦哗啦的响了起来,地窖的门被掀开,一个南诏人把脑袋伸了下来,看着他们和刚刚一样,都傻站在这里,这个南诏人顿时嘲笑起来。
“不错,比猪听话多了。”
王司理这辈子还没听到过别人这么说他,神色一滞,却又不敢发火。
看见他们连这点血性都没有,那个南诏人感觉更加鄙视,也更加优越。
伸出手,他扔了一个布包下来,扔完了却没走,而是抿着唇,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犹豫什么。
但犹豫来犹豫去,他还是决定不擅自做主了,而是把治人官吩咐的那根蜡烛,也扔了下来。
蜡烛是扔了,可他没把火折子给他们,他觉得自己既完成了任务,还没给这些齐国人好脸色,十分的完美,便满意的离开了。
地窖重归黑暗,三人照旧谁也看不见谁,还是谢原默默的摸黑走过去,在地上到处摸索,这才找到了刚才那根蜡烛,用自己怀里一直放着的火折子把蜡烛点燃,就这么一点亮,照到的范围,连半平米都没有。
这里有张桌子,谢原便护着蜡烛,把它戳在了桌子上,而王司理去把那个布包捡了起来,发现里面都是一张张的硬邦邦面饼,虽说包了布包,可这里刚刚才下过雨,地窖低洼的地方积了很多水,布包早就湿透了,这些面饼,也有一半被泥水泡了。
孟昔昭则把破被褥拿过来,垫在身子下面,其实这破被褥也是潮的,根本没法盖,只能用来做个垫子。
他们仨默默的围着桌子,各坐一边,依然没醒的贾仁良则被他们拖过来,放在垫子上,四人就这样沉默的守着这根又短又小的蜡烛,心情一个赛一个的凄凉。
孟昔昭甚至还在想,卖火柴的小女孩当年划最后一根火柴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他现在这种心情。
饿了两天零一夜,可现在,谁也没心思吃东西,况且南诏人只给了面饼,没给水,王司理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忘了,后来听着地窖里滴滴答答的水声,他才明白过来,南诏人这是想让他们去喝地上的泥水。
他实在忍不了了,拳头一砸桌子:“欺人太甚!”
这一下,把桌子砸的晃悠了一下,烛芯颤巍巍的晃动,差点就这么灭了。
王司理:“…………”
贾仁良被这动静弄醒了,他发现自己这两天过得有点玄幻,怎么每回睁眼,看见的场景都不一样。
坐起来,看着这三位难兄难弟,贾仁良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谢原还给他补充了一下他晕倒以后的事,包括他现在的身份名字和人设,免得在南诏人面前说漏嘴。
贾仁良:“…………”
对于这个假身份,贾仁良没有什么异议,但他看看这三人的脸色,不明白他们怎么还坐得住,他张口就要说:“大人——”
孟昔昭还没什么反应,王司理先暴跳如雷起来:“不许叫大外甥大人,以后叫老爷!”
孟昔昭:“……”
倒也不必。
“叫我郎君就行了,叫这位孙公子,再叫这位舅老爷。”
贾仁良:“……”
好吧,他现在有异议了,凭什么四个人里,就他一个是下人?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赶紧对孟昔昭说:“郎君,咱们快逃啊!南诏杀人不眨眼,咱们要是真到了宁仁府,就全都完了!”
王司理其实也是这个想法,他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可他又看了看地窖门:“怎么逃,咱们几个,手里没有家伙什,连这地窖的门都打不开。”
贾仁良:“总要试试吧,也比现在等死强啊!”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之后,才想起来孟昔昭一直没说话,贾仁良转过头,发现孟昔昭正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贾仁良:“……郎君?”
孟昔昭如今心情不太好,抱着双臂就开麦了:“你脖子上那个东西是用来给你增加身量的吗?”
贾仁良:“…………”
我怎么了嘛!
孟昔昭对他翻了个白眼:“先不说这地窖门能不能打开,就是打开了,你认路?你知道往哪边逃?逃走的路上,你能保证没有追兵?就是没有追兵,那你能保证,咱们三个穿着大齐服装的人,能过南诏设立的关卡?”
贾仁良呆滞的张张嘴,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不对来:“郎君,咱们不是四个人吗?”
孟昔昭哦了一声:“你不算在里面,你这么蠢,逃出去以后肯定是第一个掉队的,这些后续的困难,估计你遇不到。”
贾仁良:“……”
王司理看着孟昔昭怼贾仁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特别爽的感觉。
他的内心:原来他不是只对我这样啊,只要让他不高兴了,他谁都敢怼呢!
孟昔昭看贾仁良被他说的羞愧难当,都快自闭了,这才放松了一点肩膀,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来:“而且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怎么逃回去是一个问题,逃回去以后,要怎么办,又是一个问题。”
说着,他撩起眼皮,一一的看过这三个人的脸:“除非你们能想出一个办法,让咱们几个今晚就能抢到马匹,找到地图,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回隆兴府去,那时间短,咱们失踪的事应该还没有上报朝廷,此时回去,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要是你们想不出办法来,那你们可以想想,等应天府知道了这件事,知道咱们在南诏这里待了好多天,会是什么反应。”
王司理愣了愣,他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假如坐在这的没有自己,只有孟昔昭,那他第一反应就是狂喜,然后还会很阴暗的想,他是不是被南诏人刑讯过了,他现在是大齐的叛徒了吧。
王司理:“…………”
平心而论,王司理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可跟应天府的官场比起来,他真心觉得,自己还是挺单纯的。
一瞬间,他就绝望了。
王司理想通了,贾仁良过了一会儿,也想通了,至于谢原,都不用孟昔昭提醒他,从他发现自己落在了南诏人的手里以后,谢原就知道,自己死定了。
留在南诏,死定了,回到齐国,照样死定了。
而且十有八九会连累父弟,说不定,连太子殿下都要跟着被牵扯。
所以他根本不是镇定,而是看不见一点光明的未来,直接放弃了。
贾仁良都快哭了,他做梦都想去应天府当大官,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离应天府最近的时刻,居然是被带过去判刑的。
他欲哭无泪的看着孟昔昭:“大、郎君,那咱们、咱们这就认命了?”
孟昔昭:“认什么命啊,你们应该都听说过我在匈奴的事迹吧?”
贾仁良和王司理俱是一愣,然后连连点头:“听过听过。”
匈奴老单于死了,大王子要杀所有齐国人,是孟知府临危不乱、把大家救回来的!
孟昔昭微微一笑,看着十分的胸有成竹:“所以啊,连在那种情况下我都能全身而退,在这,虽然情况也很凶险,但我会想出办法来的,只要你们听我的,别自作主张,我就一定能保下你们。”
其实他们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但即使不相信,听到有人能这样说,他们也能安心一些。
王司理还想问他具体是什么办法,孟昔昭却摆摆手,让他赶紧睡觉,恢复精力,等他实施的时候,他会看见的。
既然都决定不逃了,大家便躺在这泥地上,准备睡觉,即使条件如此恶劣,但在大家都没怎么休息过的前提下,也没什么人抱怨条件不好。
谢原想着还在应天府的父弟,还有从不出门的祖父,以及酷似姑母的太子,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实在是无法入睡,他便坐了起来,在黑暗中摸索那张桌子在哪。
附近有呼噜声传来,而他还正摸着的时候,突然,对面传来一点火星,他愣了一下,再定睛看过去,发现是孟昔昭用火折子,把吹灭的蜡烛又重新点了起来。
蜡烛开始燃烧,这俩人没有先对视,而是默契的看向还在睡觉的两人。
只有王司理翻了个身,而很快,他的呼噜声也重新响了起来。
孟昔昭:“……”
万万没想到,还有他羡慕别人睡眠质量的一天。
地窖里不知时间,谢原只能估摸,如今大概是三更天。
他低声问:“你也睡不着吗?”
孟昔昭:“不,我睡得着,现在是梦游。”
谢原:“…………”
这还是他头一回被孟昔昭阴阳怪气,知道他是心里焦躁,谢原默了默,安慰他:“你很聪明,只要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在南诏生活一段时间,总能找到机会逃回去。”
孟昔昭看他一眼:“那你呢?”
谢原坐在烛火的另一面,昏黄的烛光只照亮了他的半张脸,然而黑暗能染进人的眼睛,染不进谢原淡淡的笑容里。
“踏上南诏国土的那一刻,我就不应该再回去了,你放心,我也不会暴露我自己,若你能回去,便帮我一个忙,告诉他们,谢原死在去宁仁府的路上了。”
孟昔昭:“……”
他瞅着谢原,半天都不吱声。
他这是打着牺牲自己一个,割断其他人与自己联系的主意啊……
孟昔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讨厌牺牲精神,可他也知道,这是谢原在目前情况下,能想到的,最好、也能保全最多人的办法。
他这辈子是当不了圣父了,但这不妨碍,他欣赏圣父。
抿了抿唇,他对谢原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我之前说的不是哄骗你们的,若能回去,就一起回去,若回不去,那就一起回不去。还有,你之前说的不对,你可没有到过南诏的国土上,不论是赣州,还是更往南的宁仁府,那都不是南诏的国土,而是咱们的,齐国的。”
谢原怔愣的看着他:“你……”
孟昔昭打断他,垂下眸,自顾自的说道:“就算按你设想的那样,我一人逃回去,可我在南诏待了这么久是铁一样的事实,咱们的陛下有多多疑,你应当清楚,我们孟家如今树敌多少,你也应当有所耳闻,你怕的事,我也一样怕,所以,这回去,也不能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回去,要那样的话,还不如跟你一样,一直待在这,让朝廷以为咱们都死了。”
说到这,孟昔昭心情十分凄凉。
“唉,这回我是真的要富贵险中求了。”
谢原:“…………”
敢情之前在匈奴还不算呢?
他也是个聪明人,听懂了孟昔昭的意思,本来漆黑一片的未来,如今,他好像能看到那点微不足道的亮光了。
谢原的心情突然火热起来,他顺着孟昔昭提供的思路,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但越想,他这心越冷:“南诏人定是十分提防咱们,那——”
孟昔昭摆摆手,“这不重要。”
谢原惊了。
这还不重要?
孟昔昭又叹了口气:“就目前的情况,南诏人不算什么,他们已然相信我是商人了,最起码在性命方面,咱们不用再担心了。可我就怕,咱们这边按部就班,努力自救,而齐国那里,又出了事情。”
谢原不明白:“齐国能出什么事情?”
孟昔昭幽幽的看他一眼,“你我是清楚,咱们被南诏人抓来了,而且南诏人不知道咱们是谁,可府衙知道吗?府衙看见那几个衙役的尸体,又看见打斗的痕迹,他们肯定会意识到,咱们是被南诏人掳走了,那他们会怎么做?”
自然是立刻派兵,往前追,追不到了,就对南诏放狠话,让他们把朝廷命官还回来,不然的话,就上报朝廷,直接打进去。
谢原:“…………”
完蛋了。
此时的府衙,已经风声鹤唳。
当夜他们没找到南诏人的踪影,不得不回去,庆福得知府衙出了事,立刻赶回去,然后就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银柳。
那暗器并没有打在要命的位置上,但它有个更要命的点,上面带毒。
庆福急得都快上房了,连忙去找大夫,可大夫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治,就只能保守治疗,先把银柳的经脉都稳定下来,让这毒渗透的慢一些,而庆福着急忙慌的骑上马,跑去吉州城找滕康宁。
人命关天,庆福虽说知道孟昔昭一直没回来,但现在他也顾不上了,就只把这件事拜托给了团练使,然后自己去找人。
可等滕康宁跟着庆福一起回来,孟昔昭还是不见人影。
金珠都从外面赶回来了,看一眼银柳气息奄奄的模样,金珠却也不能说什么,只告诉紫藤,好好的照顾银柳,然后她便跟着官兵一起,去找孟昔昭的踪迹。
她一个女子,比官兵还能吃苦,看得这些官兵倒是对她心生敬佩,没有为难她。
也没过多久,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们就找到了那两辆马车,上山之后,在猎犬的帮助下,也找到了那些衙役的尸体。
有一部分都被野兽吃光了,但还是能从剩下的那部分里,看到被刀砍的痕迹。
团练使一眼认出来:“定是那些南诏人干的!他们的刀口,我不会看错!如此说来,孟知府和谢同知,是被南诏人抓走了?!”
本来南诏人过来,就是偷袭府衙,想从他们这抓人,现在他们得逞了,该不会对知府大人不利吧!
团练使当时就想召集所有的人马,前去解救孟昔昭,金珠盯着地上的痕迹,却突然站起来:“先等一下。”
迎着团练使疑惑的目光,她快速说道:“孟大人此次出门,没有穿官服,据府衙的衙役说,其他人也被他勒令换了便装,这几位衙役,便是如此,你们不是说,南诏人的脚印,在府衙里到处都是吗?那他们很可能便不认识孟大人,所以才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转。而且,他们要是认识孟大人,也不会把王司理和贾主簿这些人一并带走,谢同知尚有用处,可他们多带一个主簿和司理,有什么必要么,除非,他们抓走这四位大人,不是为了最初的目的,而是……随机掳人。”
团练使张张嘴:“可要不是你说的这样……”
金珠:“要不是我说的这样,他们想对孟大人不利,团练使就是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可要是我说的这样,团练使的动作如此大,很可能会让孟大人等人,陷入险境当中。”
团练使:“……”
本来让南诏人进入府衙,就已经是他失职了,万一因为他莽撞的跑过去,把孟知府害死了,那他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但是转念一想,团练使又觉得不行:“可咱们什么都不做,也不行啊!”
金珠摇摇头:“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先等等,我让人回去请示一下。”
团练使疑惑:“请示谁?”
金珠抿了抿唇,把心中的人选念了一遍:“参知政事、吴国公、太子、还有陛下。”
团练使:“…………”
他结结巴巴的回答:“哦,那是该请示一下。”
下了山,金珠找到庆福,让他立刻骑军中快马,回应天府去搬救兵。
庆福的反应是差点跳起来:“什么?!那还来得及吗,都这样了,还回应天府做什么,我直接去吉州!找丁将军,让他攻打南诏,把咱们郎君救回来!”
金珠:“…………”
她恨铁不成钢的拧了一下庆福的耳朵:“你是不是傻!没有军令,丁将军也不能随意的调兵遣将!若日后这事捅到陛下耳朵里,你连丁将军都能一起害死!况且目前形势不明朗,谁也不知道郎君在南诏怎么样了,贸贸然的发兵,说不定郎君就没命了!”
庆福委屈的捂住耳朵:“可是……可是你这么说,那我去了应天府又有什么用,不还是不能发兵。”
金珠沉默一瞬:“无论如何,这事都要告知朝廷,咱们郎君是三品官,是一地知府,封疆大臣,他出事了,那就是大事、大案!连陛下都必定会过问!所以你赶快过去,将此事告知老爷,再把细节好好的跟他说清楚。”
庆福红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她,他只顾着孟昔昭的安危,并没有想过他的身份代表着什么,愣愣的点头,庆福不再跟她唱反调了,还问她:“然后呢?”
金珠:“然后,你再去找太子,把这件事告诉他。”
庆福:“……找太子有用吗?”
金珠也不知道,但如今这个情况,凡是一根绳子,她都想赶紧拽住。
“他是太子,又是郎君的好友,终归能帮上一点忙。”
庆福眨了眨眼,点头道:“好,我这就出发。”
庆福一夜没睡,如今又要日夜兼程的赶路,可金珠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没有时间来心疼他。
南诏人的一个毒计,一下子,便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郎君究竟是否还活着,金珠都无法确定,而这隆兴府,也不会一直都等着他回来。
等庆福到了应天府,很快,那边就该有动作了,以天寿帝的性子,他最多能等七日,七日之后,眼见着郎君还没消息,他就该派别人来代替郎君了。如今的成果都成了别人的嫁衣,他人欢喜无比,而她的郎君,还不知道有没有活着回来的那一日。
想到这,金珠心如刀绞,又愤怒至极。
南诏——该死的南诏!
庆福完全是凭着一股心气,跑到了应天府。
到了内城,他踉踉跄跄的回到了参政府,这时候孟家人正在吃晚饭,看见他这个模样进来,还没听见他开口,所有人就是心里一咯噔。
等庆福说了发生的事情,孟夫人愣愣的看着他,筷子突然掉在地上,她人也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孟娇娇连忙去扶自己的母亲,嗓子里刚发出一个声音,哭声也跟着传了出来。
哭晕倒的阿娘,也哭生死不知的二哥。
孟参政如今连自己的娘子都顾不上了,双眼猩红的看了一眼夫人,然后,他大步走到庆福面前,对他怒吼:“究竟怎么回事,说清楚了!”
孟昔昂也走过来,县主蹲在孟娇娇身边,扶着她的肩膀,也焦急的看向他们这里。
庆福按照金珠的吩咐,把所有他知道的事情全说了,还有金珠的顾虑,孟旧玉和孟昔昂对视一眼,两人二话不说,立刻就回去换衣服,准备进宫。
而庆福擦擦汗,又马不停蹄的跑出去,找太子。
最近是雨季,哪哪都下雨。
崔冶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如珠帘的雨幕,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静不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奔跑的声音,崔冶下意识的转过头,而前几日刚回到应天府的郁浮岚,就这样毫无礼节的跑了进来。
他本来是很着急的,然而看到崔冶之后,他又紧张了起来,到嘴边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
崔冶拧眉:“怎么了,为何慌慌张张的?”
等郁浮岚把庆福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崔冶怔愣的看着他,好半晌都没有反应。
郁浮岚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殿下?”
又过了两秒,崔冶突然动作,他径直向外走去,郁浮岚愣了一下,赶紧追上:“殿下,伞,外面还下着雨呢!”
崔冶一路疾行,后面给他撑伞的内侍都追不上他的脚步,内侍苦着脸,这是他来东宫以后,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走得这么快。
这打伞打了个寂寞,好在应天府的雨没有南方那么大,只是毛毛细雨,看起来还不太明显。
而崔冶挥开天寿帝这里的内侍,径自走进殿内,刚迈过门槛,他就听到了天寿帝的话。
“真的?!啊……那此时派兵攻打赣州,士气应该暴涨吧?”
崔冶倏地抬头,他望向天寿帝,一向平和的眸子,竟然隐隐露出了杀意。
里面的孟家父子听到天寿帝这话, 反应一点不比太子小。
孟昔昂还年轻,刚入官场又没多久,刚听他说完, 就猛地抬起了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天寿帝, 孟旧玉则比他有经验的多, 反而是更加深的低下了头,只是脊背僵硬, 表情扭曲。
说实话,天寿帝第一反应是这样, 孟旧玉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过去的这十几年, 他就是看着天寿帝如此对待朝臣的,不管是臣还是民, 都是为他服务,都是一只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蚂蚁,只要对他有好处, 那对方的死活, 就没有在乎的必要。
十来年间,同样的事情几乎月月都在发生, 但是, 之前没发生在他们孟家身上,也没发生在他自己的亲儿子身上。
针不扎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自己是不会知道疼的。
孟旧玉砰的一声跪下了,他知道单纯求情不管用,必须让天寿帝意识到, 孟昔昭没他想象的作用这么大才行。
崔冶走进来的时候,孟旧玉正在声泪俱下的对天寿帝哭诉, 南诏人如今还不知道他们掳走的就是隆兴府知府,如果天寿帝派兵,还用这种理由去鼓舞士气,那他儿子必然会被南诏人拉出去,当做新一轮的祭品。
而留在吉州城的大军,他们根本不认识孟昔昭,他们怎么会因为孟昔昭落入南诏人的手里,就士气大涨呢?再说了,陛下您老人家是不是忘了,那丁醇,是死去的詹慎游的师弟,很多曾经的詹家军将领,现在都在他的手下,他们不替南诏人补刀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愿意解救孟昔昭呢?
孟旧玉也是豁出去了,为了让天寿帝打消念头,他连这件从来不提的事,都这么明明白白的提出来了,孟昔昂闻言一惊,他如今的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快速的思考,于是,他只能顺着孟旧玉的话说。
很快,他同样跪下来,跟孟旧玉一起匍匐在地,给天寿帝施加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