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说这是孟昔昭想的,而是说,是自己在回来路上想出来的。
罗萨花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卑躬屈膝的男人,她直接笑了起来:“你想的?”
治人官:“……”
他忐忑的抬起头,从镜子里看见公主如今似笑非笑的神情,治人官心中一凛,立刻说了实话:“是路上,我们劫走了几个齐国人,其中一人提醒了我,我才想到这个办法的。”
罗萨花知道,恐怕这话,也掺杂了不少的水分。
活这么多年,罗萨花早就明白,男人除了指天发誓时的一颗真心会变,其他的,全都不会变。
之前是个武夫,以后就还是个武夫,一夜之间聪明起来,能想出这种连她自己都想不到的计策,哈,真亏他说得出来。
但她没有戳破治人官的谎话,而是摆弄了一下妆奁当中的饰品,然后,她转过身,挥退一旁的侍女,微微抬眸,望着治人官:“孟昔昭,我一定要见到他,再去一次,若这一次还不能把孟昔昭绑来,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治人官心情顿时沉重起来,默了默,他应了一声:“是。”
说完,他转身要走,罗萨花却又叫住了他:“等等。”
治人官不明就里的转头,罗萨花的手腕搁在桌面上,十几条细银镯落下来,发出银子独有的细微碰撞声。
她的食指轻点了点桌面,罗萨花沉吟一番,还是说道:“把那个给你提了醒的齐国人叫过来,本宫想见见他。”
治人官愣了愣,他想说那人身体有问题,但转念一想,是不是真的他还不知道呢,刚刚已经得罪了公主,再得罪一次,他才没那么傻。
还是让金三藏自己过来得罪吧。
这么想着,治人官又应了一声是,然后出去找人了。
孟昔昭对南诏的这位著名公主,可以说是没什么了解。
但他知道她的名字,因为在书里,詹不休称帝以后,因为太猛了,南诏发现自己刚抢过来的地盘,又有不稳的可能,所以还真的,把这位罗萨花公主贡献了出来,想要跟詹不休和亲。
然而南诏显然更有骨气,他们要求,和亲可以,但罗萨花要当皇后。
詹不休本来就看南诏不顺眼,憋着劲的想要打他们呢,一听这话,别说他之前就不打算答应,现在更是倍觉羞辱,直接就把南诏派来的使臣宰了,分成好几块,又送回了南诏。
谁拳头大,谁说了算,如此不给面子,按理说南诏应该很愤怒,然而,他们忍了。
不仅没有质问詹不休,连和亲的事,也再都不提了,后来詹不休真的打到了南诏,那位罗萨花公主也依然留在南诏皇帝身边,没被舍出去,也没被厌弃,而且有个细节,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南诏皇帝因为战事不利,非常愤怒,要杀打了败仗的主将,是这个公主求情,才把主将保了下来,也因为这个,南诏又负隅顽抗了一段时间。
现在划重点。
已知,这是个地位极其高,而且能劝动南诏皇帝的公主,跟他们大齐的花瓶公主完全不一样。
她不仅可以在皇帝面前说上话,还能动用羽仪军,而且羽仪军十分的怕她,这说明,她的地位,不止是靠着皇帝喜爱得来的,她本身也足够厉害,能很好的驭下。
再加上这位公主心理素质非常强悍,被詹不休那样拒绝,都能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孟昔昭甚至都怀疑,和亲的事,是不是她自愿的。
毕竟,当詹不休的皇后,可比当一国公主厉害多了。
总之,这人不笨,甚至还可能很聪明,那孟昔昭就放心了,因为这样的人,不会看不出来,那主意是别人给出的。
跟同伴们打听了不少的事情,然后孟昔昭就躺下睡觉,看见他现在还睡得着,王司理的表情更加震撼。
孟昔昭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刷新他对他的认知……
在将近黄昏的时候,天还没黑下来,治人官突然回来了,而且打开孟昔昭隔间的门,把他薅起来就走。
孟昔昭从睡梦中被惊醒,脸上的慌乱完全不是装的,谢原等人着急的站起来,却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孟昔昭被拖走。
到了外面,治人官对孟昔昭恶狠狠的说:“公主要见你,识相点,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别说!”
孟昔昭满脸都写着害怕二字,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等治人官一把头转过去,孟昔昭就对着他的后脑勺无声冷笑。
顺便对他做口型。
“我——就——不——”
治人官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而孟昔昭一秒变脸,继续战战兢兢的看着他。
治人官:“…………”
错觉吧。
治人官骑马,孟昔昭被他放在马屁股上,当然,还是货物一样,趴在上面。幸好这里离皇宫不远,还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到了,孟昔昭从马上几乎是摔下来的,他赶紧灰头土脸的站起来,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治人官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二等货色,淋了一场大雨以后,蹭掉了脸上的黑灰,如今,看着竟然也挺风度翩翩的。
不过这人已经在公主面前挂上号了,用不着他再去献,所以,治人官看见了,也当自己没看见,拎着他的领子,就要带他进去。
孟昔昭看见皇宫门口有卖类似状元糍的糕点,肚子顿时咕噜噜起来,他想去买两个垫垫肚子,治人官却不让,让他赶紧走。
连走几步,孟昔昭都依依不舍的看着那个摊子,摊主是个年轻女子,她穿着南诏最常见的服装,手脚麻利的包着糕点,见这人看向自己的摊子,她也看向这个人。
但也没看多久,毕竟孟昔昭身边有个羽仪军,而不管是哪里的人,他们都怕羽仪军。
终于,到了西宫,孟昔昭默默的站着,等侍卫前去通禀,他揉了揉好久都没吃过一顿正经饭的胃,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南诏皇宫的景色呢,一转头,他突然发现,自己身后空了。
孟昔昭:“…………”
这就不管他了?!
孟昔昭目瞪口呆,同时又对南诏皇宫多了一个印象——管理混乱。
外人进宫,没人引见,也没人管,往好了说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实力,往坏了说,就是规矩不够,让众人在为皇权服务的同时,还有自己发挥的空间。
孟昔昭抿了抿唇,也不乱走,就这么乖乖的站在这。
过了一会儿,总算是有人过来找他了。
南诏的所有东西都是效仿唐朝,官制、建筑、社会结构,都是如此,西宫还是十分富丽堂皇的,孟昔昭正怀疑着自己会不会看到一个南诏版华清池的时候,他迈过门槛,看见了正盯着他,一眨不眨的南诏公主。
孟昔昭脚步一顿。
公主打量他,他也在打量这位公主。
孟昔昭总觉得这位公主年纪应该挺大了,其实,她今年才二十五岁,还是开得最艳烈的年纪。
罗萨花在南诏有第一美人的名望,而她确实当得起这个称呼。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孟昔昭也算是见过世面了,绝世美女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还各有自己的特色,然而即使是这样,罗萨花在其中,也是一位极其显眼的佼佼者。
她穿着丝绸的长衫,外袍虽然是中原风格,但里衣是一件融合了唐代露骨和南诏民族特色的露肩短衫,看得孟昔昭眉头微微一挑。
有点不习惯,除了在百花街,他好像就没见过女人露出肩膀。
而罗萨花不止是露了肩膀,她还没穿鞋,也没穿袜子,一双玉足就这么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罗萨花等着他的反应,一般齐国人看见她这个模样以后,都会脸红气喘,反应大的会暴跳起来,说她不知羞耻,反应小的,也会把脸挪过去,仿佛看见什么邪祟一般,不停的念非礼勿视。
而孟昔昭只是表情微微动了动,然后就精准的看向她的脸,不动了。
罗萨花:“……”
默了默,她好笑的看着孟昔昭:“你倒是和其他的齐国人不一样。”
孟昔昭谦虚的说:“如果一样的话,又怎么能来到您面前呢。”
罗萨花挑眉:“你想来到我面前?”
孟昔昭低下头,“不敢,只是来的这一路上,过得委实是太苦了,我金某人过不了这种日子,便只能想个办法,给自己找个靠山,重新吃饱穿暖。”
罗萨花:“你还真诚实。”
孟昔昭的头更低了,看起来他也不是他表现的这样淡定:“小人经商,知道在聪明人面前耍聪明,那就是死路一条,小人不想死,只想活。”
闻言,罗萨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即使你背叛了齐国?”
孟昔昭抿了抿唇,慢慢的,他把头抬了起来:“公主殿下可能不知道,我祖上,也是做过官的,曾祖父曾是一位知县,但曾祖父去世不久,越朝也完了,祖父历经改朝换代,我和父亲也常听他说过去的事情。”
顿了顿,他说道:“世道不好,做官容易丢命,经商,倒是能让人过得安稳,齐人皆道士农工商,我道商工农士,两者的区别,不过一个是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名声,一个,是为了手中那结结实实的二两银。”
罗萨花定定的看着他:“你可知,没有一个皇族愿意听到你说的这番话。你不怕我厌恶你吗?”
孟昔昭微笑起来:“叛徒比唯利是图的商人更可恶,公主如此聪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还是那句话,小人只为活命,自然不敢欺瞒公主,定要老老实实的把所有想法都说出来,让公主知道,小人没有背叛齐国,小人的心,从来都不在齐国之上,而是在钱财和安危之上。”
罗萨花听得颇为不满,所以说她不喜欢商人,就是因为商人太重利了,是绝对自私的人。
可是,她不喜欢商人,不代表她厌恶商人,与之相反,她其实还挺乐意利用商人的。
只是之前她遇见的商人,都有自己的根基和背景,她没法完全的拿捏,一旦让对方钻了空子,自己就要成对方的大荷包了。
可这个金三藏不一样,他是齐国人,他的生死,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罗萨花又看了看他,然后话题猝不及防的就拐了个弯:“你经商的时候,买卖的都是什么物品?”
然后,罗萨花就看到孟昔昭的眼睛亮了一下,仿佛他看见了商机。
罗萨花:“…………”
孟昔昭如数家珍起来,说他们家做的主要是倒买倒卖的跨国生意,他们跟匈奴买牛羊,然后转手卖到应天府去,因为那里贵人多,他们最爱吃匈奴养的牛羊,买卖牛羊的时候,他们还会收兽皮,顺便再往东边的女真走一趟。
孟昔昭说匈奴的时候,还只是一板一眼的叙述,等说到女真,他立刻话多起来,说女真到处都是宝藏,山货无比多,入秋的时候,山上到处都是松塔,而且因为女真不识字,也不怎么会算数,所以收购价十分低。
匈奴这些年一直卡着女真的脖子,两国关系不好,于是他也会用从匈奴收来的兽皮,跟女真换人参,女真那里的人参不仅多,还特别大,他曾用一张大漠里才有的狐皮,跟女真换了一个人小臂这么大的人参。
罗萨花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又没去过北方,哪知道孟昔昭说得对不对,但她是听过传闻的,而且很多都能跟孟昔昭说的对得上,就算有对不上的,听起来也完全找不到虚假的痕迹。毕竟孟昔昭连女真那边的地貌什么样,都说得十分详细,自己没去过的话,是不可能条条都说得上来的。
孟昔昭说得自己嗓子都快冒烟了,把当年去长白山旅游的经历挑挑拣拣说了一遍,孟昔昭还等着罗萨花问他月氏和夏国的事,自然,因为他年轻,不太可能所有国家都去过,所以,这回他准备用“下人去过、我听他们讲过”的理由,来给罗萨花科普地理知识。
但罗萨花压根没问他这些,听完女真这边,她就已经彻底相信孟昔昭商人的身份了。
罗萨花制止了他的侃侃而谈,她说:“我们南诏,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贵为公主,更是不会以怨报德,看在你为我解决了一个难题的份上,即使你是一个齐国人,我也不会介意你的身份,若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为我效力,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孟昔昭一听,立刻问:“我能回齐国去吗?”
罗萨花:“……不行!你死了这条心吧,进了南诏,还想出去,除非你躺着出去!”
孟昔昭:“…………”
前面装的都挺好,一说这个就暴露本性了,好家伙,罗萨花这一厉声呵斥,吓得他头发丝差点竖起来。
僵了一下,孟昔昭做出一个委屈又胆怯的表情来,然后试探着道:“小人是惦记着家里跑商的事情……不回便不回了,那、那我能不住在大牢了吗,还有我家里人,他们也被抓来了,我们能住在别的地方吗?”
前面有回齐国这种让罗萨花神经一跳的选项,再听这个想出来住的要求,罗萨花顿时觉得不叫事,“可以,我让人给你安排一座宅子,你就住在那,白日的时候,便到西宫来。”
说到这,她对着孟昔昭微微一笑:“本宫从不养闲人,金先生,若你还想过好日子,那以后,可一定不要偷懒啊。”
孟昔昭看着她,对她无比真诚的点头:“殿下请放心,为了我自己的小命,我绝不会浪费您对我的信任。”
闻言,罗萨花满意的笑了一下,而孟昔昭,也对她感激的笑了一下。
谢谢,谢谢。
要不是你礼贤下士,我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摸不到皇宫来。
罗萨花公主,您真是我的贵人!
应天府。
孟昔昭被擒这件事, 影响颇多,天寿帝本来是想在常朝上说出来,让大家集思广益的, 但这种事怎么能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呢,南诏简直就是个间谍窝, 哪哪都有他们的细作, 秦非芒都看不过去了,这天寿帝, 是真的一点活路都没给孟昔昭考虑过啊。
亏你之前还那么欣赏他!
天寿帝没良心,秦非芒却有那么一丁点, 看在孟昔昭往日给钱很痛快, 又送了他那样一幅画的份上,秦非芒便劝了劝天寿帝, 告诉他知道的人太多,南诏那边得知以后可能会撕票,那你老人家想的, 利用他被擒这件事鼓舞士气, 不就黄了么。
天寿帝心说,人死了更容易鼓舞。
不过秦非芒说的也有道理, 而且, 他担心孟旧玉那个护犊子的,在崇政殿里跟他没完没了的闹。
罢罢罢, 那就私底下开小会吧。
于是,常朝结束之后,几位大佬一同被请到了昆玉殿里。
嗯, 这不是五月了么,天寿帝他怕热, 天气刚热一点,他就命人把昆玉殿收拾出来,摆放冰盆,当然,因为还没热到那种程度,所以没有摆放冰山。
被天寿帝请来的人自然都知道他骄奢淫逸的性子,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但看见太子也站在这的时候,某些人就露出了有些惊愕的神情。
不过,都是人精,不管心里想什么,很快,他们也摆出了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
到场的有孟旧玉,两位相公,甘太师,尚将军,耿枢密,还有从山东回来,给他老丈人过生日的三司使,邱肃明。
很好,所有奸臣都在这了。
天寿帝让孟旧玉把情况说一遍,然后就问他们,都有什么想法。
这群人互相看看,然后下意识的看向甘太师。
他最老,地位也最高,要开口的话,肯定让他先来,但甘太师琢磨了一下,南诏打仗跟他没什么关系,这些年劳民伤财的,也不是伤他的财。现在商量的是要不要解救孟昔昭的问题,在甘太师看来,不救,孟昔昭就死定了,可要是救,也有六七成的可能是死定了,只剩下三四成,或许他能回到齐国,可因为他一个人,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天寿帝肯定认为根子都在他身上,以后也不会再宠爱他了。
好家伙。
这是个稳赢的局面啊。
那甘太师还开口干什么,不如做出一副低调识趣的模样,把战场留给别人。
于是,他转过头,对孟旧玉点了点头:“孟参政不要太着急了,相信诸位会想出一个办法来的。”
说完,他揣起袖,闭嘴了。
孟旧玉:“…………”
罢了,不添乱就是好事。
大家看见甘太师不想表态,眼珠子转了转,又有一人站出来。
这回是枢密使耿文锦。
他一站出来,就特慷慨激昂的对天寿帝说:“陛下,南诏人好大的胆子!孟知府可是我大齐的肱股之臣,是陛下的得力干将,他们把孟知府捋走,还夜闯府衙,砍杀衙役,这就是把我大齐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啊!微臣以为,应即刻发兵,再派五万大军,前去协助丁将军,将赣韶两州,一举拿下!”
孟旧玉瞪着他,用力的咳了一声。
耿文锦看他一眼,这才发现自己激动之下把他给忘了,赶紧又补充一句:“同时,也把孟知府解救出来。”
孟旧玉:“……”
没一个靠谱的!
这耿文锦跟别人一样,也是不顾他儿子的死活!
他想打仗,想派更多的兵出去,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他还不知道吗?大军行动,后勤辎重就要跟上,钱粮动辄以百万千万计,齐朝以文官治武官,可文武两行实际上的运作,还是分开的。像军务这种事,只要得了天寿帝的首肯,耿文锦就能一人安排上下所有事务,根本不用经过三省。
也就是说,里面猫腻大着呢,他贪了多少钱,别人根本看不见。
孟旧玉憋了一肚子气,却还不能反驳他,毕竟他是主张去救自己儿子的,总比说废话的甘太师强。
耿文锦想打,然而另一人有不同的意见。
这人还不是某个文官,而是按理说最为英勇的骠骑大将军,尚西关。
他也站出来了,一个劲的对着天寿帝摇头,话却是对耿枢密说的:“不妥,不妥,耿枢密,那韶州如今已经改名了,是南诏现今的国都,你派五万人过去,也打不下来那样的铜墙铁壁啊。”
见耿枢密要张嘴,尚西关立刻截住他的话头:“你是不是想说那就再继续派?耿枢密,打仗有这么打的吗,你是打算把应天府的官兵派出去,还是打算把西北的驻军叫回来,南诏虽然重要,可其他边境照样重要,不然的话,南诏这边打起来了,那边又有其他国家趁虚而入,耿枢密,你是想做大齐的千古罪人吗?”
耿文锦:“…………”
死胖子。
满朝文武,最讨厌的就是你!
身为一个武将,生平一场仗都没打赢过,偏偏在捡漏上有极好的运气,先靠着捡漏当上将军,然后又靠捡漏当上大将军。现在官做到头了,没法再捡了,便变着法的劝说皇帝不要打仗,你是这么爱好和平吗?你是怕仗打的太多,皇帝把你这个水货派出去领兵!
同行是冤家,这话不假。
很快他俩就吵起来了,一个力主要战,一个又说不战,还把孟昔昭搬出来当借口,说战乱一起,孟昔昭的存活率就又要下降了。三司使站在甘太师身边,默默的瞅着这俩人,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来是干什么的。
要不要打南诏,关他什么事,虽说他还管着盐铁,打军器要从他这过账,可天寿帝对打仗这种事看得很重要,搞得他根本没法在里面作假。
虽说也能贪,但贪的数目不多,他现在阔了,已经看不上这仨瓜俩枣了。
右相闫顺英也看着这俩人,不过,他的想法还是比较公允的。
毕竟打仗与他没有利益牵扯,他是文官头子,和武将几乎没什么来往,钱粮流水划分出去,也流不到自己的腰包里。
他仔细的斟酌了一番,感觉这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而是怎么打的问题。
大军一直停留在吉州,没有班师回朝,那就是天寿帝想让他们再继续往前打的意思,所以不管有没有孟昔昭这个事,战事都是不会停的。而想救孟昔昭,其实也没大家说的这么麻烦,还非得出动大军,其实,派上十几个、或者几十个身手好的死士,让他们去南诏找孟昔昭,然后悄悄的、在不惊动南诏人的基础上,把人偷回来就是了。
不过,有个问题。
死士这东西,只有皇宫才有,而且只有直属于皇帝的殿前司,才能培养。
也就是说,这事需要天寿帝来点头。
可他到现在也没提这件事,而且一直认真的听着耿文锦和尚西关吵架,这就说明,他压根不想派,他就想利用这个事做文章,他还是没放弃用孟昔昭调动将士情绪的想法。
闫相公默了默,心里嘶了一声。
这事还真是不好办啊。
支持皇帝,就得罪孟旧玉,支持孟旧玉,就得罪皇帝,闫顺英觑了一眼孟旧玉,发现他脸上有愠怒,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忍了,从刚才开始,就没像他往常那样,暴跳如雷,立刻加入进去,把这俩人全都啄的满头包。
闫顺英:“……?”
老母鸡今天改性了?
让他相信孟旧玉能改性,还不如让他相信公鸡能下蛋。
他眯着眼,感觉事出反常必有妖,干脆也跟甘太师一样,揣着手,就是不说话。
而耿枢密和尚将军吵着吵着,就吵出实话来了,耿枢密说尚将军其心可诛,不愿意跟南诏打仗,就是因为如今朝中能领大军的,只剩他一个人了,他这是不想离开应天府。
尚将军自然不承认,他脸红脖子粗的反驳,先表功,再说自己负了多少伤,再说府里请了多少个大夫,总之,一句话,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这身子骨不答应。
耿枢密:“…………”
臭不要脸!
他正想发挥一下自己文人的风骨,直接在这气死尚西关,谁知,突然,有人插了一句嘴:“尚将军身体未康复,确实不宜前去南诏。但增兵不能不派主将,父皇,儿臣愿为主将,愿领五万将士,前去吉州,亲征南诏。”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懵逼的看了过来,孟旧玉也懵逼,不过眼睛瞪的太大了,他平时哪有这么夸张的表情。
闫顺英看着他,心里感觉越发的古怪。
天寿帝看着崔冶,不言语。
他想要的就是将士们士气大涨,告诉他们孟知府被抓了,他们会生气,士气是会涨这么一截,可之前孟旧玉说的没错,孟昔昭受他爹的牵累,在军中真的没什么好名声。但是太子不一样,太子是储君,是隐龙,是不明就里的人们心中,不出意外的下一任皇帝,而且他之前还去过匈奴,给齐国人大大的长了脸,现在他又来南诏了,人们很容易想到他之前的成功经验,然后,信心倍增。
不管怎么想,这事都是好处多多。
可是,天寿帝不想答应他。
因为他担心,崔冶真的能从南诏那边建立功绩,当初他只亲征了那么一回,失败的无比惨烈,而崔冶身为他的儿子,要是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