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寿帝觉得自己的主意还挺机灵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泼了冷水,而且想到这俩人都是孟昔昭的至亲,肯定会向着他说话,天寿帝越发的不高兴了。
其实他也觉得孟昔昭就这么死了很可惜,可他人不是已经被南诏掳走了吗,不把南诏打下来,他们的人也进不去,没法把他救出来啊,这前后顺序如此明显,朕这样考虑,又有什么问题。
天寿帝绷着脸不说话,这就是不愿意改主意的表现,见哭闹不管用,孟旧玉都开始绝望的思考要不要来个三上吊了。
效仿先辈,拿撞柱威胁天寿帝。
但孟旧玉心里真的一点底都没有,他们这位皇帝,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他怕自己撞过去了,天寿帝却仍旧没有丝毫的反应。
就在这时,一个低哑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父皇,此时出兵,的确不妥当。”
孟旧玉正趴着哀哀切切的装哭呢,听到这个动静,他惊愕的起身转头。
望着太子那张苍白镇定的脸,孟旧玉无比感动。
好样的,真不愧是我儿一眼就相中的新主!
孟昔昂也很感动。
患难见真情啊,等我弟弟回来,我一定让他好好待你!
天寿帝这辈子,好像都没见过太子这么话多的时候。
他就像个大臣一样,条条脉络清晰无比,将所有利弊都讲述出来,而且态度不卑不亢,仿佛他一点都不着急,只是偶然听说了这件事,又偶然走到了这里,再偶然的展露出自己颖悟绝人的一面。
但天寿帝知道,他不止是着急,恐怕都快急死了。
太子在下面有条有理的说着话,天寿帝看着他的眼神,却十分奇异。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按理说,应该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儿子,可事实上,他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厌倦宫廷,厌倦朕,更厌倦这没日没夜仿佛人偶一样的日子,然而同样的,他也厌倦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宁愿就这么不听不看不说,他也不想被牵扯进这些肮脏的漩涡当中。
这是他潜意识当中,自己大儿子的模样。
可现在,太子不再是这个模样了,他居然不藏着了,想争了。
这个世界上,包括太子崔冶,也包括自带剧透金手指的孟昔昭,他们都觉得,天寿帝要是发现了太子不再按自己的想法发展,一定会怒不可遏,然而真正的情况是,天寿帝不仅不生气,还有种难以言明的、奇怪的心情。
就类似于,“啊、原来这人也是朕的儿子”,“朕以为他这辈子都没脾气了、原来不是啊”,“有点意思、比看乐子有意思多了”。
没错,跟父子亲情突然觉醒没关系,他纯粹是觉得太子不管怎么着,都翻不出他的手心去,所以,把太子的种种行为,当成一个乐子看。
有时候任性和自私也不全是坏处,就比如现在,因为他任性又自私,所以他很快就把注意力从南诏那边,转移到了太子身上,反正和南诏的战争都持续那么多年了,能把吉州抢回来,天寿帝已经高兴的没边了,至于赣州和宁仁府,他还真没对它们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毕竟宁仁府被南诏皇帝贞安罗治理了整整十一年,城防每天都在加固,从他搬去宁仁府以后,几乎整个南诏的重心都偏移过去了,如今的宁仁府,虽说繁华程度比不上应天府,但在坚固程度上,二者半斤八两。
这么难啃的硬骨头,不举全国之力,打上三五年,是啃不下来的。
而赣州因为是宁仁府的门户,也一直都是重兵把守,南诏皇帝还比天寿帝聪明,知道不能光守着国都这一亩三分地,他把拱卫皇帝的羽仪军,分出三分之一,就在赣州驻守。
丁醇之前是带了十万大军去打隆兴府,打到现在,十万大军就剩八万了,这点人不是不能把赣州打下来,但要是真的打下来了,估计这八万,最后能剩到连一万人都数不出来。
客观条件如此恶劣,主观条件上,他又被孟旧玉哭的头疼,想一想,假如他真的不顾孟昔昭死活,让丁醇出兵,也确实是太不近人情了。
天寿帝不耐烦的挥手:“行了,别哭了,此事从长计议!”
听到这话,孟旧玉和孟昔昂总算是放心了一半,他们连忙叩谢天寿帝,后者却不愿意再看见他们:“都出去,朕要休息片刻。”
孟家父子便起身告退,太子见状,本来也要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听到天寿帝叫他:“崔冶,你留下。”
孟昔昂听到这句话,不禁担忧的回了一下头,却被孟旧玉立刻拉过来,然后快速的退出去了。
等他俩离开以后,太子才转过身,对自己高高在上的父亲低头,他唤道:“父皇。”
天寿帝看着他这个谦卑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问他:“你跟孟昔昭的关系,很好吗?”
秦非芒拿着拂尘,听到这话,他忍不住的也抬起头,看了一眼下面的太子。
他都替太子紧张了,然而太子却是一脸的淡然,抬起眼,他跟天寿帝对视上,明明是父子,可在这一刻,两人都感觉对方十分陌生。
慢慢的,太子摇了摇头:“父皇,所有人都在关注孟昔昭,可是没有人注意到,谢原也跟孟昔昭在一起。”
天寿帝愣了一下。
谢原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而今年的年号,是天寿十六年。
也就是说,谢原八岁之前,天寿帝都是太子,那时候他没跟甘贵妃认识,他虽然不喜欢自己的太子妃,但也不至于跟她相看两厌,该有的礼节和夫妻生活,他们都是有的。
谢原作为太子妃的亲侄子,天寿帝自然也见过他,而且在那几年,经常见到他。
一转眼,十六年过去,物是人非,曾经他还考校过谢原的功课,夸赞他是难得一见的神童,如今,连谢原同样身在险境,他都注意不到了。
人啊,不怕没良心,也不怕良心太多,就怕两边都不沾,因为凡是这样的人,日常生活,总是比别人艰难一些。
天寿帝他是缺大德、缺死德了,可极偶尔的情况下,他也会冒出一点点的正常情感来,天子的恶习,是全天下的噩梦,而天子的恻隐,是某些人青云直上的登天梯。
一句话,太子打消了天寿帝的怀疑,他不再问太子别的了,而是也挥挥手,让他出去。
太子听话的告退,可在出去之前,他又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天寿帝。
只一瞬而已,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等秦非芒看过去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把眼睛垂下了,看着,还是平日那个温和懂礼的好太子。
离开大殿,郁浮岚看见太子出来,立刻指挥内侍,让他过去打伞。
然后他也跑过去,小声的问:“殿下,怎么样了?”
太子却没回答他,而是站在甬道上,沉思了片刻。
然后他抬起头,吩咐郁浮岚:“备马车,我要出宫。”
郁浮岚:“……出宫做什么?”
太子回答:“去参政府。”
郁浮岚震惊了,这时候?还这么明目张胆?
崔冶自然不会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候浪费时间跟他解释,他转头就要离开,但走之前,他顿了顿,又吩咐了郁浮岚一句:“一会儿你寻个得用的人,让他去司徒相公府上,把今日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从长计议,这个长,估计最迟也就是明天。
明日就不会只是孟家父子站在殿中了,其余的高官,也会被他爹叫来,崔冶现在最见不得别人跟自己唱反调,只要想到这些人在这扯皮的时候,孟昔昭正在南诏忍受折磨,崔冶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烧一样的难受。
所以,他需要很多人的帮助,帮他在明日,一举定乾坤。
孟昔昭哪知道应天府因为他,都快刮起三级台风了,熬了半宿,他都在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后来实在是熬不下去了,他无意识的睡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南诏人打开地窖的门,把他们一个接一个拽出去的时候。
出了地窖,又进囚车。
动作稍微慢点,那些南诏人就张牙舞爪的要打他们,这四人又不傻,当然赶紧加快步伐。
孟昔昭排在最后一个,在乖乖爬进囚车之前,他还抬起头,对不远处正盯着他们的治人官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充满了感激之情。
昨天的蜡烛显然不是标配,这是治人官看在他很有钱的份上,给他的优待,孟昔昭如此识趣,让治人官也感觉心情颇为顺畅。
再次上马,他一声令下,队伍就继续高速的驰骋起来。
路干了,但囚车里面的几个人依然没觉得好到哪去,因为太颠簸了。
可能这就跟晕车的原理差不多,只要常坐,很快就不会再晕了,于是,今天这几个人的感觉,比初次看见这囚车的时候还好一些。
王司理看着道路飞速的后退,他忍不住对孟昔昭说:“大外甥,咱们真要到宁仁府了……”
孟昔昭闻言,轻轻的唔了一声。
王司理:“…………”
唔什么?你看起来还挺随遇而安的?!
谁知道,孟昔昭突然转过头,问他:“二舅,你之前说的祥瑞,是真的吗?”
王司理:“……”
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
孟昔昭的想法跟他差不多:“算了,不用回答我,反正是不是真的,都无所谓了。”
说着,他对王司理微微一笑:“成也二舅,败也二舅,这败,咱们如今已经体会过了,希望往后的成,二舅也能像今天这样,成的如此辉煌盛大、如此拍案叫绝。”
王司理:“…………”
他怀疑孟昔昭之前都是装的,其实他已经害怕的过头,脑子出问题了。
这次上路,南诏人一路都没停,直到晌午过后,看见了宁仁府的城门,孟昔昭才对宁仁府,终于有了一个现实中的认知。
宁仁府,在归属南诏之后才改名叫宁仁府,以前它的名字叫韶州。
当初被南诏抢走的几座城里,宁仁府其实并不起眼,是南诏皇帝来了以后,才把这里建设起来。
孟昔昭看着那铜墙铁壁一般的城墙和城门,在心里估算,用多少火药才能把它炸开。
然而等他到了近前,他才发现,自己不用估算了,以黑火药的威力,弄多少过来,都不可能把城门炸开。
这城门,简直和应天府内城的城门有一拼!
南诏皇帝是真下血本啊……应天府是发展了五十年以后,才变成如今的模样,而宁仁府才发展了十年,就能有这样的防御力量,只能说明,南诏皇帝一定是把所有钱,都投在这上面了。
从这就能看出来,这位是个不贪图享乐的好皇帝……
孟昔昭泪流满面,跟天寿帝比起来,任何人都是好皇帝。
过了城门,看着道路两边的建筑,孟昔昭发现,这里的房屋,一部分是跟大齐一模一样,一部分则是南诏的特色建筑,即二层小楼,一楼架空,二楼才住人。
孟昔昭正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宁仁府的现状,却不知,他们已经到地方了。
进了一扇不起眼的黑色大门,囚车被南诏人打开,孟昔昭以为是让他们下来,再换个地方关押,谁知道他刚出来,就有一个南诏人抓起他的领子,大声呵斥,让他站好,然后另一个人跑过来,开始搜他的身。
不止他,别人也是这样的待遇,突然来这么一手,大家都很惊慌,很快,孟昔昭身上带的散碎银两、荷包玉佩,全都被南诏人没收了,孟昔昭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反抗,但他恐怕是这些人当中最紧张的。
没多久,他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那个搜他身的人,摸到了他脖子上的吊坠。
南诏人先是把他领口扒开,然后看着这奇怪的形状,和明显价值不菲的玉石,露出了颇为兴奋的笑容。
他转过头,朝自己的同伴说了两句哀牢语,然后猛地一用力,就把玉坠从孟昔昭脖子上拽了下来。
这绳子很结实,又是崔冶亲自打的结,想轻松拽断,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个人力气大,所以硬生生的从绳中间拽裂了。
他这一下,勒的孟昔昭后脖颈的位置都出现了一道血痕,但孟昔昭并没有感觉到疼,他只是死死的盯着被人抢过去的玉坠。
那人注意到他的视线,还挑衅的看着他,用蹩脚的汉语跟他说话:“怎么,不愿意给我?想抢,那你来抢啊。”
孟昔昭抿了一下唇角,咬的自己下唇都快出血了,但下一瞬,他又笑靥如花起来:“哪有,您误会了,只是这玉,是我一直贴身戴着的,从佛寺买来,开过光,我一直都很珍惜,如今到您手里,也算是它跟您有缘,希望您也能常常戴它,让它继续保佑您。”
南诏人:“…………”
无孔不入的佛教啊。
怎么连个镰刀形状的玉坠都能跟佛教扯上关系!
这人看着玉坠的眼神顿时变得很嫌弃,本来他还想送给自己相好的女人,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找个首饰铺子,卖了换钱得了。
没多久,他们四个身上就除了衣服,空无一物了,治人官一直在旁边盯梢,见清理完毕,他就指挥他们,让他们把这四人再次关起来。
这回不是地窖了,而是仓库,进去以后,仿佛进了大牢,一溜的小隔间,很多隔间里都有“货物”。
由于大齐军队势头正猛,货物数量不够,这地方也空了不少,孟昔昭他们不用再挤着了,而是每人都有自己单独的小隔间。
好在他们四个离得都不算远,全是挨着的。
把他们关好,那些人就急匆匆的走了,孟昔昭刚才听到那个治人官说,他要去向他的上司述职,等安顿好一切,到了晚上,他再去向公主请罪。
所以孟昔昭现在也不着急,而是默默的走向里面,先坐下,放空自己的思绪,让自己安静一会儿。
但他连发个呆也不安生,老觉得有人在看他。
孟昔昭实在忍不了了,他扭过头,看向就坐在自己隔壁的谢原:“你总看我做什么?”
谢原张张口:“……那个玉坠。”
孟昔昭心里一咯噔。
他顿时闭嘴了,看着谢原的眼神也有点敏锐,而谢原还在呆呆的看着他:“那是我姑母的东西,祖父祖母在她刚满月的时候,给她找玉匠打磨的,说是以亏为盈,以退为进,盼她一世太太平平……”
孟昔昭:“…………”
他也愣住了。
崔冶没跟他说过这玉坠的来历,只说了这是一个护身符。
这东西居然是谢皇后的遗物……那时候自己还未发现崔冶的心思,而崔冶已经把这样宝贵的东西送给了他。
孟昔昭觉得此时自己心情应该无比复杂才对,但他其实就一个想法。
嗯,看来崔冶是真的喜欢他。
默了默,孟昔昭抬手,刚习惯性的要去碰玉坠,想起这里已经空了,他沉默一会儿,说道:“我会再拿回来的。”
这话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谢原听,但谢原听了,很想说,他关注的不是能不能拿回来的问题。
而是,我姑母的遗物,怎么会跑到你脖子上的问题!!!
几年前太子写信回来,分明已经说过,那东西被他戴着,而且他会一直戴下去,怎么就跑你身上来了?!
谢原简直要疯,他是读书读的多,不是读书读的傻,这么重要的东西,一旦送人,那就等于是把自己身家性命也送出去的意思啊……可谁会这么大方,把这种东西送给自己心腹的?要送,也是送心上人啊!
这时候,谢原又不受控的想起来那一日,太子来了隆兴府府衙,却一句话不说,就跑去找孟昔昭的事……
这一刻,谢原终于明白太子为什么不跟自己说话了。
小别胜新婚,心上人就在咫尺之遥,谁还有心思和表哥客套呢……
打击太大,谢原自闭了。
孟昔昭瞥他一眼,在安慰他和装傻之间,很痛快的选择了后者。
抱着膝盖,孟昔昭坐在草堆上,想着自己被抢走的吊坠,又想着渺茫的前路,神色倒是慢慢的坚定了下来。
他这辈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国,他要回,吊坠,他要拿回来,功,他也要立!
是南诏人先打算对他下手的,那他以后,也不必客气什么了!
想到这,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扯着嗓子喊:“治人官!我要见治人官!”
第78章 风度
孟昔昭这一嗓子, 喊来了一个骂骂咧咧的看守,他提着一条长棍,打开孟昔昭这个隔间的木门, 就要对着他抡下去。
孟昔昭连忙闪躲,同时大声喊:“军爷饶命!我有要紧事要跟治人官大人报告, 人命关天, 十万火急啊!”
看守停顿一下,狐疑的看着他, 孟昔昭赶紧对他眨巴眨巴眼,用平生最真诚最急迫的眼神跟他对视, 古怪了两秒, 看守又骂骂咧咧的出去了。
孟昔昭紧绷的胸腔,这才又重新充满了空气。
谢原等人都在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不明白他突然来这一出是干什么。
到这了,才想起来求饶,是不是有点晚了啊。
孟昔昭没看他们, 只是默默的揉了揉脸, 让自己酝酿情绪。
没过一会儿,治人官就来了, 看着在这种时候还给他找事的孟昔昭, 治人官的脸色也很臭。
“叫我做什么?”
没看他正忙着吗,先挨长官的骂, 然后还要挨公主的骂。
孟昔昭快走两步,握住隔间的木板,看着治人官的眼神, 就像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绝望, 又疯狂。
治人官:“…………”
之前不是挺正常的么,怎么突然就这么瘆得慌了。
这时候,孟昔昭开口了:“治人官大人,我想活!”
见他搞了这么大的阵势,就是说这句话,治人官都气笑了:“想活还不老实点?!再闹,我现在就砍了你!”
孟昔昭着急的看着他:“大人,砍了我多不值当啊,我这人很有用的,我能解决大人您的困境,您不是担心任务失败,公主会对您生气吗?我知道怎么样让公主对您不生气!”
治人官的脸色霎时一冷:“你偷听我说话?”
孟昔昭眼神闪烁了两下:“没有没有,是我不小心听到的。”
之前治人官把这几个人都当成普通的齐国货物,确实也没对他们起什么防备的心思,谁会对几只捡来的小动物多加防备呢。
治人官有些懊恼,但说到底,他还是没把孟昔昭当回事,所以,也不是太生气。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看向孟昔昭:“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VALUE! 孟昔昭还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然后竹筒倒豆子一样,一口气的把办法说了出来:“大人,我是这么想的啊,公主她老人家生气,生气的根本在于,她的名声被毁了,她感觉很丢人,像个被买卖的货物一样,那咱就让公主不觉得丢人,反客为主,将计就计,您可以这么跟公主说,就算没抓到那个知府,你们也能把这风声,倒转过来,他们不是说,南诏皇帝陛下要把公主送给混混吗?与其否认,让人觉得越描越黑,不如,直接承认,但是呢,要解释一下,不是把公主送给混混,而是把南诏的女人,送给愿意投诚南诏的齐人,地位越高,得到的女人也越厉害,公主自然也在其列,只是,普通齐人是配不上公主的,只有非常尊崇的齐人,才有得到公主的可能。”
说到这,孟昔昭喘了口气,神秘兮兮的把脸贴在木板上,让自己和治人官的距离更近了一些:“这地位到底有多高,还不就是公主一句话的事么,她完全可以说只有齐国的皇子、王爷投诚了,她才会下嫁,反正是不可能发生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治人官愣了愣,他看向孟昔昭的表情,十分的奇异。
因为……思考起来,这个方法,居然还真有几分可行。
南诏又不讲究贞洁,他们连婚姻制度都不怎么完善,南诏女人对自己的魅力从来不羞于提起,如果很多人都想要她们,她们还会觉得十分骄傲。
这回公主生气,主要也是因为自己平白无故就背了一大口锅,而且那谣言当中,还要把她送给一个她绝对看不上的混混。
这跟把她比成一个山野村妇有什么区别,简直丢死人了。
可按孟昔昭说的,这下公主的面子保住了,而且,还有可能获得一些意外之喜。
要是真有齐国人投诚,而且地位不低,给他一个女人,又何妨。
治人官越想越激动,感觉自己的小命和工作都能保住了,他张嘴刚要说什么,看见孟昔昭眼巴巴的目光,他又一下子反应过来,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你胆子挺大啊。”
孟昔昭苦哈哈的说道:“没办法……我是真的不举啊,我怕我没有用处,你们会把我送去做苦力,大人,我这辈子连自己的床都没铺过,让我做苦力,那就是要我的命,您看在我对您如此忠诚的份上,救救我吧!”
治人官:“…………”
他们公主要是有这样的脸皮,他也不至于空跑一趟。
到最后他也没给孟昔昭一句准话,而是让他老实待着,自己离开了。
等他走了以后,孟昔昭仍旧站着,做出一副七上八下的纠结样,过了一会儿,才默默的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左边,王司理和贾仁良无比震撼的看着他,他右边,谢原无比敬佩的看着他。
其实他们仨想法是一样的,只是表现出来的形式不一样。
——终于知道为什么孟昔昭说在匈奴九死一生都不算富贵险中求了。
——毕竟在匈奴的时候他还是为齐国据理力争的,而现在,他直接背叛齐国、率先投靠南诏了啊!
谢原知道孟昔昭肯定还有后招,但他想不出来能是什么后招,所以觉得敬佩,而王司理和贾仁良连有后招都想不到,他们只觉得,孟昔昭是真勇啊,为了回齐国,首先出卖齐国。
孟昔昭坐了一会儿,突然,他转过头,看向王司理:“我记得,你老家是泾阳的?”
王司理:“……是。”
孟昔昭撑着脸,颇有兴趣的问他:“泾阳是去西北三国的必经之路啊,你们那,走南闯北的商人肯定特别多吧,跟我讲讲,他们一般都卖什么东西啊?”
王司理:“…………”
他人都麻了。
坐在小小的牢房里面,给孟昔昭讲那,过去的事情。
这是正常人此时应该做的事吗?!?!
但麻木的看了看孟昔昭,王司理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了什么问题,他竟然叹了口气,真的给孟昔昭讲起来了。
毕竟事已至此,他不得不认命了。
从王司理这打听完了泾阳的事情,孟昔昭又去跟谢原打听应天府的事情。
谁让他满打满算在这待了才一年多呢,走的路还真没谢原吃的盐多。
他在这忙活着,治人官也没闲着,马不停蹄的来到皇宫,见了公主,治人官先把自己没办成事的消息告诉公主,在公主发怒之前,又赶紧把孟昔昭想的办法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