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 by重山外

作者:重山外  录入:03-19

沈良庭几乎罢工的脑子这才迟缓地运作起来。
原来沈文鸿还没有康复,只是醒了。
他舒展了拳头,觉得虚软的身体恢复了点力气。
所以张兰会叫沈少虞回来,因为她觉得她终于有了抗争的底气。
沈良庭满眼陌生地看着神情呆滞的老人,沈文鸿已经有感知力了,不知道他对自己目前身体连吃喝拉撒都不能自主的情况,会是什么感想。
“爸爸能醒来就是好的,我会再去联系医生,争取让爸爸早日恢复正常。”沈良庭尽量让语调平稳。
张兰抹了抹眼泪,把沈少虞拉到自己身边,“少虞也快成年了,正好他们学校放假,我想让他这段时间就跟着你学一下公司的事,毕竟等他毕业了还是要来帮文鸿的。你看怎么样?”
沈良庭不声不响地看着张兰惺惺作态的样子,“少虞也是这个意思吗?”
沈少虞为难地看了看张兰,张兰在他胳膊上狠掐了一把,他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如果这样的话,”沈良庭吸一口气,微微笑了笑,“那也好,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担负起做兄长的责任,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少虞的。不知道他想从哪里学起?”
“就让他待你身边吧,看看能帮到你什么。”张兰抢白。
“好。”沈良庭点头。
沈良庭又去看沈文鸿,感觉老人的眼睛正寒气逼人地盯着自己,好像想谴责怒斥他的忘恩负义。他走过去,但老人的眼珠却又没向他这边转动,沈良庭才知道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坐在床沿,轻轻拍了拍老人的手,“爸爸,你要尽快好起来啊,否则搏浪这么大,我一个人也撑不下去。”
张兰尴尬地笑了笑,“这段时间你也做的很不错。”
沈良庭抬起头,脸上带着微笑,“是吗,既然我做的不错,那为什么爸爸从前的手下也要背叛我呢?甚至还帮着别的公司偷自己公司的材料,做出这么忘恩负义的事。”
张兰的笑僵在脸上,“我倒不知道有这种事。”
沈良庭说,“恶有恶报,听说他被判了有期。可惜,毕竟也为爸爸尽职尽忠这么多年,临到最后,落了这样的下场。”
张兰看着他,恨得险些把一口白牙咬碎。
又一番假模假样的寒暄,沈良庭离开病房,脸上戴着的假笑骤然崩塌,他摇晃着缓步下楼。
身后突然追来一串脚步声,沈良庭肩膀被搭上,“哥!”
沈良庭扭头,看见沈少虞气喘吁吁地站他身后,“你走好快,我差点跟不上。”
“你来做什么?”
“我就是来跟你打声招呼,刚刚妈在,我不好说。”沈少虞笑容爽朗,“哥,你跟以前可真是太不一样了,感觉一下子还高了好多。”他伸手比划了两下,“你以前好像都没我高的。”
“是吗?”沈良庭反感他自作主张的亲热和调侃,双手插兜,冷漠地退后一步。“你究竟有什么事?”
“我听妈说你现在接管了搏浪,做得不错,拿了奖还签了不少大客户,恭喜你!”
沈良庭没有表情,“谢谢。”
“妈妈想让我来帮你,但你知道我是没有这个意愿的。”
沈良庭不言语,就只是看着他,沈少虞摸了摸鼻子继续说,“我知道在经营公司上,我没你有本事,你打小就聪明,爸爸的事业交给你我放心,真要交到我手上,我真怕把它给搞砸了,到时候晚上睡觉爸爸都要来梦里揍我一顿。”
沈良庭并不吃沈少虞这套,“你妈妈既然想让你来帮忙,我就不会阻拦,能做到哪一步,还要看你自己。”
“那我要是不来,你也不要告诉妈妈知道呗。”沈少虞咧嘴而笑,“反正我将来也不会从商,没必要花时间在这上面,只是她这次软硬兼施逼着我,我才不得不回来的,她现在身体不好,我不能再违逆她,跟她对着干,怕她病倒。”
沈良庭没回答他好不好,单用目光打量他。
沈少虞笑呵呵地由他打量,神情一派坦然。
最后沈良庭收回目光,用疏离的语气说,“我会帮你安排好,来不来都随你。至于张兰那里,她是你妈妈,不是我的,我跟她本来就没有多少交集。”
沈良庭挺着背脊走下楼,一直到坐进车里,手才终于松开,随后就开始发抖,他把头抵在方向盘上,埋入阴影,他简直要控制不住恐慌。
沈文鸿的苏醒仿佛一个预兆。
仿佛他现在手上的一切,都是摇摇欲坠的沙子做的城堡,任何风吹雨打,都能把它毁于一旦。
至于沈少虞究竟在不在乎,觊不觊觎,他不知道,他看不懂沈少虞的心思,是胸无城府还是装疯卖傻,他都不知道。他第一次完全看不懂一个人。

第55章 不必隐忍
利星这两天在开全体员工大会,傅闻璟很晚才从公司回去,到家却发现沈良庭出乎意料的在客厅等他。
他开门时,沈良庭正斜倚在客厅沙发,顶上的阅读灯亮着,膝上摊放着一本书,修长手指搭着书页,鼻梁架着金属眼镜,银色边框折射出冷光。
听到门口的声音,沈良庭转头向玄关处看来。
脸庞白得几乎透明,表情淡漠,一双眼睛隔离在无机质的玻璃镜片后,幽幽得像潭水,显得疏离而遥远。
傅闻璟凝视不动,明明自己昨晚还抱着这个人,一哭一笑都真实鲜活。可还是不够,每每觉得这个人并不在掌控中。
沈良庭放下书向傅闻璟走过来,到跟前时,主动张开手拥抱了他。
“在等我?等了多久,怎么不给我发个消息?”傅闻璟抬手拥着他问,觉得自己怀里像挤进了一个柔软的小动物。
“没关系,反正也没有其他的事。”沈良庭疲倦地靠着人,短短一日里他受到的冲击太多,需要重新整理一下。
傅闻璟察觉他话中委顿,“发生了什么?”
沈良庭却在他话音还没吐露完时,就把人压向玄关口的镜子野蛮地亲了上去。唇被咬得生疼,傅闻璟很快反客为主,沈良庭仰头迎合他。
玻璃镜面显现出纠缠的两人,沈良庭的衬衣被卷到胸口,露出平坦纤细的腰腹。
傅闻璟抬手抓住沈良庭的头发,乌黑整齐的头发变得一团乱,抓着头发的同时让人转身,酡红的脸贴上了冰凉镜面。
沈良庭闷哼一下,睁大眼,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戴着的眼镜在刚刚的混乱中被撞歪了,一边镜腿掉下来,斜挂在鼻梁上,露出的眼睛和平常不一样,有奇异的颜色,眼尾红通通的,像喝醉了一样。
沈良庭愣愣看着,放大的瞳孔中都是陌生。
镜子里,傅闻璟从后方单手支撑着他,两人透过玻璃镜面对视。相比于沈良庭的衣衫不整,傅闻璟就整齐许多,连西装外套都没有脱,仅仅只是解了领带。
沈良庭嘴唇动了动,本就丰润的唇珠,在接吻中变得有些红肿。但声音没有发出来,他侧过脸,叹息一下,逃避般把头埋进傅闻璟的胸膛,小声说,“有哪里不对吗?”
傅闻璟抚摸着他的头发,“你今天怎么了?”
沈良庭摇摇头,他抬起腿垫着脚勉强支撑住身体,“可能只是想你了。”放软了声音,他知道傅闻璟喜欢听自己这样说话。
傅闻璟低头,看到沈良庭正仰脸看着自己。随后沈良庭向他贴上来,像一头饥饿的小兽,凶狠地吻他,撕扯彼此的衣服,带着点疯狂。
傅闻璟试图阻拦,却发现自己几乎无法推开他,沈良庭太狡猾了,他知道怎么做。
抱起人回到卧室,把人抛到床上,在沈良庭爬起来前,傅闻璟膝盖压上床,解下皮带利落地把他手捆了起来,防止他再作妖,“小疯子,你再这样要吃亏的。”
沈良庭挣了挣,发现挣不动,他用手肘支撑自己半坐起来,呼哧呼哧喘气,“你怎么又来这套。”
傅闻璟捏了下他的鼻子,“我是为你好。”
随后靠近他,傅闻璟还是很温柔,花时间费了很多力气,沈良庭一直歪来扭去的很不配合。一直到最后,沈良庭才服软,咬着嘴唇埋首在被子里,背脊颤动,借着疼痛掩饰,痛痛快快发泄心中的情绪。
傅闻璟把他脸掰过来,看到他满眶泪水,用拇指把他挂在腮边的泪珠抹掉,“你又哭了。”
沈良庭闭上眼睛,扭开脸,“别看我。”
“为什么?”
“就是不想被你看到。”沈良庭抿唇,闭着的眼睫敏感颤动。
他想,傅闻璟不需要知道这些,傅闻璟愿意爱自己已经很好了。他希望傅闻璟眼里的自己是成功耀眼的,而不是一个内心阴暗的可怜虫,孤立无援,胆小懦弱,对亲人都要算计防备,既害怕自己的父亲死,更害怕自己的父亲活。
好在傅闻璟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一只手从上到下反复摸着他光滑的背脊,慢慢问他,“故意的?要疼?”
沈良庭脸朝下,牙齿咬着被子,手被捆起来了,所以他没什么选择余地,连逞强害羞都犯不着,可以完全把自己交给傅闻璟,蚊子叫似的哼了两声。
傅闻璟就由沈良庭期望的那样,让他没法分神去想其他事情。
事后,傅闻璟解开他手上的皮带,皮革在手腕处浅浅地勒出了一道红痕。抱着他去卫生间洗澡,再把他抱回来,在手腕处抹了药膏。
沈良庭精疲力尽,任凭傅闻璟把他搬来搬去,睫毛颤巍巍的,就是不肯睁眼。傅闻璟干脆用被子把他严实裹起来,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睡到半夜,沈良庭做噩梦醒过来,动了一下,把傅闻璟弄醒了。
傅闻璟摸着他汗湿的头发,“做了什么梦?”
沈良庭闭上眼,平复呼吸,想到梦里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在别墅里躲来躲去的小孩子,记忆里真实的画面现在还残留在视网膜,“以前的事。”
傅闻璟轻拍他的背,“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要是碰到不愿意的事,不必隐忍,也不必委曲求全。你往回看,已经不是无路可退了。”
沈良庭在他的胸膛上蹭去额头冒出的冷汗,“我知道,我只是不喜欢。你也不要觉得我有多委屈,也许我才是那个恶人。”
“你吗?”傅闻璟笑了下,“兔子就算生出了爪牙也是为了自保而不是捕猎。”
沈良庭一愣,随后笑了笑,“自以为是。”然后困倦地靠着人闭上眼。
这么些年,他始终是孤身一人,现在有一个人可以包容他发泄,让他有地方哭泣,是很奇特的体验。
沈良庭模糊地觉得这个地方,始终和小时候一样,仍然是最像家的地方。
第二日,早晨沈良庭一贯起的早,他在厨房里忙活,准备好早餐,傅闻璟一般吃西式的炒蛋面包咖啡,他自己更喜欢中式的早餐,给自己做了碗小馄饨,蒸了玉米鸡蛋。
傅闻璟穿戴好下楼,两人在餐桌前面对面坐下。
沈良庭吃了小半碗馄饨,用餐巾擦了嘴,才说,“沈文鸿醒了。”
傅闻璟持刀叉的手一顿,“你去看过他了。”
沈良庭点点头,“醒了,但没有行动能力也不能说话。”
“哦。”傅闻璟低头,切了块炒蛋放进嘴里,指着沈良庭剩下的鸡蛋,“再吃点东西。”
“少虞也回来了。”沈良庭拿起白煮蛋,低下头用手指剥蛋壳,他先磕了下桌子,敲碎一个角,再顺着缺口剥,能把蛋壳连成一条剥下来,又快又干净,像处理一件艺术品。
“你弟弟?”
“嗯。”沈良庭点头,“说要来搏浪上班,让我给他安排个工作。”他一口咬掉半个蛋。
傅闻璟看着他吃东西,沈良庭吃东西不挑食,也不挑挑拣拣,但看着并不是让人愉悦的吃法,因为面无表情,好像那不是食物,而只是在完成吃的动作。
看沈良庭把蛋吃完,傅闻璟又给他拿了切块的玉米。沈良庭犹豫片刻,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低头啃起来。
傅闻璟看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一下子有了投喂的满足与快乐,并且想到如果自己能把他养出来软软的小肚子,晚上搂着睡觉,一定非常有成就感。
但沈良庭一直瘦得很匀称,傅闻璟从未见他有过变胖的趋势,反而在初次见面,有营养不良的嫌疑。也许沈良庭基因就是这样,把他养胖这个目标恐怕很难实现。
傅闻璟撑着下巴,有些惋惜。不过尚有转机的是,好像自己递给他的东西,他都不太懂得拒绝。
沈良庭把啃干净的玉米芯放下,看到傅闻璟正望着自己叹气,莫名地说,“怎么了?”
傅闻璟放下刀叉,“没什么,你弟弟要来的话,你想让他做什么?”
沈良庭皱着眉,有些不悦地回答,“张兰让他跟着我,但他完全不是做这块的材料,小时候他在座位上一小时都坐不住,说话做事又很任性,怎么能做这种事?他自己也不乐意,我不知道张兰为什么非要拿他来跟我对着干。”
“你喜欢你这个弟弟吗?”傅闻璟问。
沈良庭愣了一下,没像之前反应那么快,“他什么都不用做,大家就很喜欢他了。”
“我问的是你。”
“我的话,”沈良庭犹豫片刻,想了想,终于坦诚说,“以前他对我不算差,经常会把他的早餐给我吃,他不喜欢吃吐司边,所以我吃了很多年的吐司边,后来看到面包都有点反胃,但总比饿肚子强。在家里,别人都对我视而不见,只有他会叫我哥哥,还会拿玩具找我陪他玩,虽然如果我不愿意他就会哭闹起来,但毕竟他是拿我当哥哥的。”
沈良庭说起这些从前的事时,也没有太多自怜的情绪,只是在陈述事实,眼皮下垂,遮了一半眼球,“我不讨厌他,但也不喜欢他,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他,做个陌生人就好。”
“你看,其实你已经很清楚了,”傅闻璟温声说,“如果这样,那你就让他走,离开这里,永远不能再回来。”
沈良庭抬起眼顿了下,擦干净手,戴上吃早餐时脱下放在一边的手套,低声道,“我明白了。”
客厅里,打开的智能音箱在放新闻广播,新上任的市委秘书长做客直播间,在说城市建设规划。
沈良庭凝神细听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利星在建的项目,“这是不是在你和恒隆合作的地产旁边,好像要搁置了,你们怎么办?”
傅闻璟站着,展开西服外套,伸手套进去,“那就先拖着吧。”
沈良庭模糊觉得有些奇怪,“利星为什么要跟恒隆合作,不仅业务没有互补关系,从各方面来说,都是恒隆占了便宜。”
傅闻璟一顿,拉挺西装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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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这周年底工作太忙,去了趟医院发烧了,所以没攒下更新。下更要到周四了,下周会把这周欠的给大家补上,尽量日更,谢谢。

第56章 合作
傅闻璟敷衍了沈良庭的问题,沈良庭却没有放过这件事,这个原因在他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正巧的是,之前傅闻璟一直在让他找的人竟然有了下落。就是那个骗了黎重,携款私逃的司机。
请来的侦探说,那人就藏在本市的一个封闭式,管理森严的高档小区。
沈良庭接到消息,在通知傅闻璟前,不知道为什么迟疑了,他让那个私家侦探先带自己去看看。
在他准备离开办公室时,业务科的负责人来找他抱怨,说沈少虞早晨报完到后就不见踪影,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也不回。
沈良庭听他说完后想,看样子沈少虞是真的不打算好好在搏浪做什么,辜负了张兰的苦心。
“随他去吧,他愿意来就来,不愿意就算了。”
“哎,也只有这样了。我本来想小少爷能收收心回来帮忙也是好的,毕竟沈总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一家人大家也好说话。”
沈良庭看眼前的人遗憾的样子,黑色双眸微微眯起,“你很希望他能回来吗?你们组现在人手不够?”
那人听出了沈良庭话里的意思,立刻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没有,沈总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少虞毕竟是您弟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怕您一个人太累……”
沈良庭挥手阻拦他接着说下去,“我还没觉得有哪里力不从心了,倒是李总监如果觉得现在的工作强度吃不消的话,也可以考虑内退。”
“吃得消吃得消,我年龄还不到呢。”那人汗如雨下,怎么忘了沈少虞的存在就是对沈良庭的威胁,这两兄弟是貌合心不和。
沈良庭也没打算真的做什么,言语上提点了下,就让他出去了。
人走后,沈良庭独自在办公室内,突然有些烦躁。搏浪内部都是沈文鸿的老臣子,不少人是看着沈少虞长大的,在他们心中搏浪只有一个正统的继承人,就是沈少虞。无论自己做再多,都是外来的篡权者,得不到他们的认可。沈少虞一来,他们就像闻到蜜的蜜蜂一样拥了上去。
沈良庭从座位上站起来,感觉这里沉闷压抑,他从椅背拿了外套,走出办公室,告诉门外的秘书今天不要打扰他,并问道,“秦林呢?”
“秦哥出去了,要不要叫他回来?”
沈良庭突然想到那天在汤池的事,秦林这么轻易就离开了。他犹豫一下,“算了,不用了,我自己开。”
宝马4系车停在一个高档小区居民楼对面行道树的阴影下,沈良庭打量着眼前这个安保严密的高档小区,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藏了千万资产,正被高额悬赏,四处逃亡的人会躲在这里。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沈良庭发消息给那个私家侦探,说自己到了。
-还是那辆车?那人问。
片刻后一个戴着帽子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出现敲响了沈良庭的车窗,沈良庭把他放进来,那人递给沈良庭一个牛皮纸袋,“这里头是他的照片和住的地址,这人几乎不出来,生活用品都是送上门的。手机号、租房的信息也是假的,要不是他放不下老婆儿子,又急着把手上的钱洗干净,我还真抓不到他的马脚。”男人嘿嘿低笑了下,很得意自己的本事。
沈良庭打开牛皮纸袋,确认里面的照片是本人后,把准备好的现金递给男人,“这是一半,剩下的一半等我见到人后再给你。”
男人伸手点完钱,塞进口袋,“行,要我跟你一起上去吗?绑架是另外的价格,我收费公道。”
沈良庭问,“你身手好?”
“还行吧,对付这种绰绰有余。”
沈良庭推门下车,“那你跟我一起上去。”
也亏得沈良庭没有省这笔钱。那人显然提前下过功夫,门口看守的保安很熟悉地跟他打招呼,都没录信息就把他们放进去了。进了小区后,两人乔装成外卖员的样子,上楼敲门堵人。
黎重的司机叫赵全,今年五十二岁,在临近退休颐养天年的年纪,干出了让黎重焦头烂额的大事,急的他怒火攻心,差点脑淤血发作。
赵全户头上有上千万资金,全都是这些年黎重为规避审查,以他的名字购买的股票,待收的赃款赃物,同时他还是好几家公司的法人,方便黎重通过多层影子公司层层嵌套获利。
这么多钱,赵全只能看不能动,每个月还领着几千块工资,去菜市场多买点牛肉都得暗自心疼。饶是如此,他还是兢兢业业,从来没动过歪心思,直到他儿子患病,需要骨髓移植,面对高额的治疗费用,他们家承担不起,他找黎重借钱,却被不耐烦地呵斥出办公室,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黎重的翻脸无情,终于把一个老实人逼急了,赵全暗地里或抛售或转卖了手上所有资产,并把套现得来的钱全部提走,至此消失无踪。
虽然身上有了钱,赵全的生活也没有立刻获得改善,国内是待不下去了,他知道黎重的本事,可换汇的事却出了岔子,他大部分资金都被截留在半道,没能成功汇往国外,导致他提前安排出国的老婆儿子生活无以为继。
赵全只能先藏在国内,这几个月的逃亡生活和焦虑处境让他变成了惊弓之鸟。
沈良庭二人靠伪装成外卖员,诱骗赵全开了门。在门打开的一刹那,两人一拥而上,一个拉门,一个冲进去将赵全控制住。
那位侦探果然手脚不凡,赵全一米七几的老爷们在他手下成了动弹不得的鹌鹑,被反剪了双手,毫无反抗力气,只在嘴里涕泗横流恐慌万分地闷头大喊,“放开我!黎总,我不是故意的!你饶了我吧!我把钱都还你!”
沈良庭转身关上门,走到赵全跟前,“你看清楚,我不是黎重。”
赵全抬起一张满是鼻涕眼泪的脸,多日不见光让他的脸色苍白得像鬼,胡子拉碴,深凹皱纹里都是灰泥,模样憔悴不堪,完全没有千万富豪的样子,他困惑地辨认了眼前的年轻人半天,才迟疑问,“你是谁?”
沈良庭说,“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但我认识你。”
赵全死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又反应激动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是沈文鸿的那个私生子!”
沈良庭脸色变了变,毕竟很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但还是点头承认,“是。”
赵全更困惑了,“怎么会是你?”他喃喃一句,脸上青筋暴起,神经质般反复念叨,“怎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来,你来找我干什么?这不对。”
沈良庭看他这副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皱了皱眉,“是有人让我来找你的,但你放心,不是黎重。”
赵全显出极大的恐慌,“不是黎总那是谁,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沈良庭去关了房里的其他门,示意那名侦探把赵全放开,拖了把椅子给他坐,“既然我是一个人来找你,就表示没什么恶意,想再给你一个机会。”
赵全坐在椅子上,略略恢复了点正常,谨慎地询问,“什么机会?”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逃走后黎重不敢报警,为什么除了黎重外,傅闻璟也在找你?”
“傅闻璟?”那人又一愣神,随后反应过来,眼神闪躲了下,“他我不知道。但黎重为什么不敢报警,是因为我手上有能让他蹲一辈子监狱的证据。”
“如果你指的是黎重利用你做内幕交易和财产侵占的话,一方面如果他不要这笔钱,你就没有证据证明一切是黎重指示的,最后很可能他没有定罪,你自己却逃不掉。另一方面,这也判不了多少年。”
赵全摇头,似乎对沈良庭的说法十分轻蔑,“当然不是,你以为我做了20年他的司机只有这点本事,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吗?除了这些经济犯罪,他那点腌臜事我都知道,说起来,小沈总,还有件事跟你也有关系呢。”
沈良庭没料到会跟自己扯上关系,“我?”
赵全张开嘴笑起来,露出抽烟泛黄的牙齿,“是的,严格来说是跟你父亲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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