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寻物坊—— by风忆昔

作者:风忆昔  录入:03-19

苏秋低声问她:“你认识他?”
杨青蓉摇头。
“你们当中有没有人认识杨青蓉?”
杨青蓉紧张起来,除了苏秋,她不知道南泉镇还有谁认识她,每日到她小摊上买早点的客人很多。
她看向身边的姑娘,没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甚至没有人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姑娘们一片沉默。
“你们当中一定有人就是杨青蓉,只要谁指认出她,我立刻放她走。”
姑娘们依旧一片沉默。
“既然没人肯说,那就别怪我和我的弟兄们,”他扫了一圈,忽然指向其中一个姑娘说:“把她给我拖出来。”
被指中的人正是苏秋,她脸色一下就白了。
一个大汉将苏秋抓小鸡一样拖出来,杨青蓉想拉住她,被大汉用力一推,推倒在地。
苏秋惊慌挣扎,哭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领头头狞笑对那个大汉说:“便宜你了,就在这里让你开开荤。”
“多谢当家的,那小的就不客气了。”
他将苏秋扔到地上,抹着嘴露出下流神色,她惊恐后退,“别过来,别过来,求求你,放了我。”
“嘶啦”一声,他上前将她的衣服撕扯开,露出胸前粉色肚兜,他的神情被刺激得更加兴奋不已。
“上,快上,”其他人纷纷叫好,露出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水牢里其他姑娘都侧过身子不敢看,耳边传来苏秋凄惨的求救声,那是接下来将会发生在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身上的事。
杨青蓉不忍心看着苏秋在自己面前被侮辱,而且这群盗匪不揪出她来是不会罢休的,她刚想开口。
“我认识杨青蓉,我认识她!”苏秋哭喊道。
领头人手一扬,示意停下。
她揪着被撕开的衣领,泪眼模糊地看向杨青蓉,眼底露出愧疚之情,伸出手颤抖着指向人群中。
逃不掉了。
杨青蓉从人群中走出来,双腿微微发抖。此时若是有人在她耳边稍微大声说句话,她只怕马上会被吓得瘫倒在地。
“你们要找的人就是我,”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镇定。
领头人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论姿色只是稍显过人,还不如刚才的那位。
“带走!”
“等下,”杨青蓉鼓起勇气说:“你能不能放了她们?你们要抓的是我,与她们无关。”
领头人思索了一阵,对着身边人点了点头,对着被抓来的姑娘说:“你们回去把消息给我传编整个镇子,让郑士潼知道他女人在我手上,不想她有事,就给我滚出来,我给他五天时间,五天后,如果我还见不到他,等着给她女人收尸吧。”
杨青蓉听到这番话,忽然不害怕了,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郑士潼没死,太好了。
后来她才知道,这群盗匪就是当初贺昌云带兵去围剿水寇时,逃走的那几个头目。他们被郑士潼一路追逼逃到了吴兴,而后和当地山匪合谋一同洗劫了南泉镇。
山匪只要财,但水寇要的是郑士潼的人头。
杨青蓉被关的三天中一刻也不敢放松,她不敢闭上眼,每每听到外头有声响,她就拼命往角落里缩,手不自主地放在腰间,那里有一把贴身藏着的小刀,小刀很薄很短,是郑士潼临走前送给她的。
终于,匪贼就是匪贼,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手上,总有人忍不住。几个小喽啰偷溜进牢中,想对杨青蓉下手。她死命挣扎,摸到腰间的小刀,绝望地刺向自己的腹部。几个人见出了事,不敢再用强,连忙扔下她跑了。
她仰躺在地上,腹部传来剧痛,眼前的牢房忽明忽暗,身子渐渐变冷。
她好想再见郑士潼一面。
杨青蓉再醒过来时已经回到了镇上自己的家,睁开眼,郑士潼守在她身边,满脸憔悴。
见她醒了,他先是不敢置信,用手轻轻碰触她的眼睛,她眨了眨眼。
他才相信她真的醒了,欣喜若狂说:“青蓉,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杨青蓉与郑士潼大难不死,本该有无穷后福,但可惜杨青蓉得救那日,许多人都亲眼见到她衣衫不整躺在地上,一手拉着领口,一手握住腹部的刀,奄奄一息,加上她被匪贼关了两天,于是没多久她被侮辱和她得救的消息一同在南泉镇传开。
郑士潼可以不理会那些流言,但郑家不能不管,尤其是在剿匪后,他被朝廷破格提升为四品副将,他怎么能娶一个先是被休弃,后又被贼寇侮辱的女子。
郑老爷强烈反对,郑老夫人甚至不惜以死相逼,也没能动摇郑士潼的决心。
他们成亲那日,来祝贺他们的只有郑士潼的属下和贺昌云。
杨青蓉头戴红盖头,从屋子里走出来,无人搀扶,也无人牵引。
红盖头上是她亲手绣的鸳鸯戏水,挡住了视线。她低头,看见地上一条由红色山茶花铺就的路,心头一暖,她踩着山茶花路坚定地走向郑士潼。
洞房当晚,郑士潼看见她身下的落红很是震惊,他相信杨青蓉在匪巢时拼死以保清白,也没有介意过她与陈穆的那段婚事,却从未想过她竟然还是个处子。惊喜之余,他还生出了怜惜,她一个人默默扛下了这么多事,却从未在人前辩解过半句。
郑士潼从背后抱住她,轻声说:“青蓉,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他们成亲后没多久,苏秋与陈穆也成亲了,而且还是陈穆入赘苏家。
杨青蓉得救那日,一同被救出来的还有陈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也在匪巢,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头受了伤,昏迷不醒。
苏秋细心照料了他一年多,他才醒过来,醒来后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再之后发生了什么,杨青蓉也不清楚,郑士潼不想她再受梁溪的流言骚扰,特地向贺昌云请命,调任外地驻守就职,直到两年前才回来。
之后的事杨青蓉不愿再回忆。
静室中,一直昏迷的陈穆醒了过来。
他看向我们二人的眼神呆滞,应当还在适应大量回忆恢复中。
“怎么回事?我……”他晃了晃头,“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蹲下来说:“陈公子,你不会又忘记了吧?”
他看向杨青蓉,找回了一点当下的记忆,“青蓉,红盖头,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是来寻红盖头的。秋妹是不是来过?”
“是,这封和离书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
白纸黑字签着“苏秋”两个字,这是他这辈子的第二份和离书。无论是喜欢他的,还是他喜欢的女子都没有留住。
“还有,这是你心心念念想寻回的红盖头。”
赤红的红盖头映照着陈穆灰败的脸色。
杨青蓉说:“为了一段回不去的过去,放弃现在所拥有的,值得吗?”
“他若不是失忆,便不会只记得你的好,执意想寻回这个红盖头。若没有这份执念便不会走进我这间寻物坊,他不来,苏秋也不会来,我也不会去找归心丹帮他恢复记忆,便不会有今日发生的一切,所有都是因果注定。”
陈穆一手拿着和离书,一手拿着红盖头,喃喃道:“我先负了你,又负了秋妹,是我对不起你们二人。我一直以为我跟你分开是因为秋妹拆散了我们,其实是我对不起你在先;还有那次匪贼洗劫南泉镇,也是因为我。我连累镇上百姓惨死,害你身受重伤。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如今我失去一切,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他捂住脸,无法面对自己想起来的一切。
杨青蓉一脸疑惑,看来有些事连她也不知道,“水寇那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脸久久没有从手掌中挪开。

“秦婆婆,”听到外头有人在叫我。
“我先出去看看。”我留下他们在静室,想着很快就回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来的是鲶鱼精,大门刚一打开他就钻进来,他穿的“壳子”还是修远的身体。
“你怎么来了?”
“郑士潼开始怀疑我,我不能再回他那儿,我要回太湖。”
“他怀疑你什么?”
“原来这孩子生前傻得连话也不太会说,所以我只是开口说了几句话,郑士潼就察觉到不对劲,我瞒不下去了,而且这副身体也快撑不住了。”
陈穆的事情已经做完,这件事也快结束,修远的事只是小事。
“我知道了,你先留在这里,我想想怎么处理。”
就在这时,静室那边传来尖利的喊声,“陈穆,回答我!”
声音里充满了怨气。
糟糕!鬼魂的怨气会引来大麻烦。
杨青蓉的身子飘在阵法中央,她长发散乱,狠戾的鬼魅气息缠绕着她,坐在地上的陈穆被吓得浑身发抖。
我赶紧上前拦在陈穆面前,对杨青蓉说:“冷静,别冲动。”
但她毫无反应,只是狠狠盯着陈穆,一遍遍问他,“水寇洗劫镇子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身上的怨气越来越重,我不得不捏了一道镇魂符,到了迫不得已的情况,只能用符咒压下她的怨气,否则若是引来鬼差,我也帮不了她。
“青蓉……”
听到这个声音,杨青蓉的怨气一下子全部散去,她缓缓落下来,不可置信地看向静室门口。
郑士潼站在门口。
刚才跑得匆忙忘记关店铺的大门,混乱之下也没发现他竟然进来了。
“青蓉!”郑士潼激动地走过来,他甚至没有发现一旁的“修远”,眼里只有杨青蓉,哪怕是她如今的模样。
他们二人已经是阴阳相隔,人与鬼之间永远隔着无法跨越的横沟。
我收了地上阵法,扶起瘫坐在地上的陈穆,“陈公子,你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你我之间的交易已结束,你可以走了。”
“不行,他不能走,没说清楚前,他不准走。”
郑士潼开始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都在?青蓉你……”
“我慢慢跟你解释,”我看向杨青蓉,“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在我店里绝对不能伤人。陈公子如果不想说,谁也不能逼他,他要走,谁也不能强留他。”
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离开。杨青蓉一脸不愿意,但她也知道不能违抗我的意思。
陈穆起身,一手拿着红盖头,一手拿着和离书,走了几步又停下。他的目光扫过郑士潼,又落到杨青蓉身上。
“今日不说,只怕我再也没有勇气说了。秦婆婆,只怕又要打扰你一阵。”
“没关系,你要说的事请很长的话,你坐下慢慢说吧。我去给你们沏壶茶,拿些点心。”
有郑士潼在,杨青蓉定会顾及他几分。
我把鲶鱼精带出了静室,“今儿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把这孩子的身体留这里吧,我会善后。”
鲶鱼精点点头。
修远的身子忽然一歪,我伸手接住,一片冰凉,而且已经开始发出异味。我将他暂时安置在一间空置房间,端着茶点回到静室。
他们三人见我进来都不约而同起身,朝我行了一礼,动作中带着几分恭敬和畏惧,应该是杨青蓉将地底下关于我的一些传言说给他们听。
我放下茶点说:“你不介意我旁听吧?”
陈穆赶紧摇头。
“那年秋试结束后,我从吴兴乘船回南泉镇,没想到刚一上船没多久,就发现那是条贼船。船老大叫杨虎,他和他的手下埋伏在湖边有一段日子。我真是不走运,正好撞上了他们,被擒了去。到了他们老窝我发现他们已经绑了好几个乡民,就是为了让他们画出南泉镇的地图。杨虎见我包袱里都是笔墨纸砚和书籍,知道我是个读书人,还知道我住在南泉镇上,所以……”陈穆顿了顿。
杨青蓉接了他的话:“所以你就给那群盗匪画了南泉镇的地图,带他们洗劫了南泉镇?”
“我不想的,可是……可是他们天天打我,用火烙铁威胁我,我,我没办法……”
如果他脸上留下火烙印,他这辈子都没法进官场了。
“他们去南泉镇那天,我想逃跑,结果途中摔伤,撞到了头,又被杨虎手下抓回去,我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一直昏迷,再后来就是郑士潼带兵救你,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杨青蓉怒斥他:“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贪生怕死,害死了南泉镇多少百姓,修远的爹娘就是死在盗匪的刀下。”她亲眼见到数不清的南泉百姓死在屠刀下,那天的事成为她难以忘怀的噩梦,她自己也因此身受重伤,以致一生无法生儿育女,至死都是遗憾。
她真是恨不得将眼前人撕成碎片。
陈穆捂住脸,不愿再想起那段往事。
老天让他失忆,忘记了那段往事,是对他最后的宽容。如今一切都想起来,他再也无法摆脱余生的内疚。
郑士潼问:“杨虎那群人根本不知道青蓉和我的关系,他们去南泉镇除了为了钱财,还为了抓青蓉引我出来,也是你告诉他们?”
陈穆点头。
“你!”杨青蓉气得说不出话,她大半生都被这个男人所累。
她盯住他手中的红盖头,手一扬,将那红盖头抓过来撕成了碎片。
陈穆看着飞扬的红色碎片,脸如死灰。
我捡起地上的碎布片,拢合在掌心抖了抖,又是一块完整的红盖头,重新放回他手中说:“你走吧,别再来了。”
他看着那块红盖头看了很久,离开前将它轻轻放在茶几上。
“青蓉,你在下面好吗?”郑士潼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
“我很好,你怎么会来这里?”
郑士潼忽然想起来,左右看了看,“修远呢?我是跟着修远来的,这孩子最近有点不太对劲。”
“修远已经死了。”
“秦婆婆!”杨青蓉惊呼道,她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说出来。
“什么!不可能,刚刚他还活蹦乱跳在我面前,青蓉你也看到的了。”
杨青蓉没说话。
我接着说:“半个多月前,修远不小心掉进太湖中,你看到的不过是一具借尸还魂的躯壳,这几天你应该也察觉到他不对劲,他的尸体此刻就在另一间房中。”
郑士潼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你也不要太难过,对修远来说也许重新投胎是件好事。我会拜托底下的,替他找户好人家,下辈子大富大贵,一生平安。”
“多谢秦婆婆,”杨青蓉向我道谢。
“至于你……”
这时,静室中的灯笼晃了晃,杨青蓉的时辰到了,她要回下面。
“你该回去了。”
杨青蓉点点头,恋恋不舍看向郑士潼。
郑士潼忽然跪下来说:“婆婆,你神通广大,能不能拜托你照顾青蓉,你要什么都行。”
我犹疑了一瞬,郑士潼的一片痴心乃无价之物,但……人间真情难得,我放弃了,终是没有提出那个交易。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我拍了拍他肩膀,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下一瞬,两个小鬼差从地下冒出来,对我恭敬行了一礼,将杨青蓉带了下去。
几日后,“老朋友”来找我喝茶,“听闻你收了些灵气?”
“你还真是闻着好东西的味儿就来了,”我递给他一个黑色锦囊,那锦囊一闪一闪,“陈穆的三分灵气,拿去吧。”
“老朋友”摇头,“这灵气不纯,我可不要,我今儿来就是来讨杯茶喝。”
“你不要正好,我可以卖个好价。”
“其实有更好的东西,但你没收。”
“我不是什么都收的,还是留点好东西在人间,”我递给他一杯茶:“上好的乌龙,郑家送的,试试吧。”
他笑了下,抿了口,说:“确是好茶。”
寻物坊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从未停歇,有人得到,便有人失去,有人放弃,便有人执着。正是那些执着不肯忘却之人,才让我这间小铺得以留存人间。

红盖头的故事讲完,小胖子说:“切,婆婆讲的故事一点也不恐怖。”
“是啊是啊,”其他几个小孩也附和道,“虽然有鬼,可是一点也不恐怖。”
“那个杨青蓉好可怜啊,”一个小女孩感慨道,“后来她在地下等到郑士潼了吗?”
我摇着蒲扇说:“等到了,他们二人双双投胎到两户好人家再续前缘。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们该回去吃饭了。”
孩子们听着妈妈喊吃饭的声音一哄而散,临走前,小胖坚持说:“婆婆,明天一定要给我们讲个恐怖的故事。”
我笑笑,“明天啊……让婆婆想想。”
我闭眼半躺在红木椅上,耳边渐渐安静下来,路人稀少,蛐蛐嬉闹,微醺晚风中有往昔的味道。
“浮生……寻物坊……”一个又轻又柔的声音闯入我朦胧意识里。
“今天关门了,有事明天再来,”我闭眼答道。
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我睁开眼,一个穿着绿色碎花连衣裙的女生站在店门口,左肩挎着一个白色小皮包,她双手抓着横跨胸前的金色链条,小心地打量着我。
“奶奶,这店是你开的吗?”
“叫婆婆。”
“啊?哦,婆婆,你这店是不是开了很久了?”
“嗯,很久很久了。”
“那婆婆你以前是不是在别的地方也开过店?专门帮人寻找丢失的东西。”
“是,但今天关门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我……”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三步两回头地离去。
第二天她又来了,打量了我的店铺看了很久。
“你有什么事吗?”
她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给我看,“婆婆,这张照片里是你吗?”
我戴上老花眼镜,那是张发黄的老照片,背景就是我的浮生寻物坊,只是不是现在这家,照片里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我。
“是我,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女生开心地说道:“真的是你,秦婆婆!我是小知,这张照片里另一个人是我的外婆。外婆以前总跟我讲浮生寻物坊的故事,我还以为只是个故事呢,没想到真的有这样一家店。”
“这照片好多年了,你外婆还好吗?”
“外婆年纪大,身体不太好,这几天一直住在医院,”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我,问:“秦婆婆,我有个请求,我知道很冒昧,但是外婆一直念叨你,你能不能跟我去趟医院看看她?”
“你外婆住哪间医院?哪个病房?”
小知将医院报给我,我点点头:“好,我晚些时候就去看她。”
“谢谢婆婆!”
“不客气,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能遇到老朋友。”
“秦婆婆,外婆跟我讲的那些故事是真的吗?你真的能帮人找到丢失的东西?”
小知的年纪看上去应该刚上高中,那些离奇故事她八成是不相信的,“你把手给我。”
我摸着她的手说,“你丢的东西在长沙能找到。”
她一愣,笑了笑,“不可能,我从来没去过长沙,怎么会在那边丢东西。”
“一定在那儿,你再回去好好找找。”
她将信将疑地走了。
入夜,我按照小知说的医院地址,去到仁立医院住院部。四楼的私人病房里躺着一个瘦弱老太太,满头白发,面容慈祥安和。
等待护士离开后,我进了房,在她床边坐下来握住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在她耳边轻轻说,“一一……”
她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眼神恍惚迷茫地看了我许久,“你是?”
“一二三四的一一……还记得我吗?”
“秦婆婆?”她眼底忽然蹦出光,从被子里伸出来另一只手摸向我的脸:“真的是你,秦婆婆。”
“是我,我来看你了。”
她眼角渗出浑浊的眼泪,“秦婆婆,我们多少年没见了?八十年了吧。”
“差不多,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我将病床调高,扶她坐起来。
她靠在软枕上说:“人老了就是毛病多,不过婆婆你的精神还是一样的好,真的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你外孙女在街上认出我,你一定没少跟她说我的事。”
“是,那些事我当故事讲给她听,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派上用场。要没有我跟她讲那些事,今天怎么能再见到你。”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多大?十四岁,还是十五岁?”
“十五岁,那天的事不管过了多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也是。”
两个老太婆想起八十多年前的事在病房里对视笑起来。
——那是1935年,我的浮生寻物坊开在长沙太平街。
难得一见的大雾笼罩着还没苏醒的长沙城。早上五点多,我出门倒垃圾,雾太大,一个人影朝我冲过来,将我手中的垃圾撞了满地。
“站住!”我喝住那人。
人影立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保持着向前奔跑的姿势。
我走到人影面前,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头发散乱,脸上脏脏的,灰蓝的衣服上都是一块一块的补丁。
她两眼装满惊恐盯着我。
“你撞到人了,把我的垃圾都撞散了,在这儿等着我。”
我回到店里拿了扫帚和簸箕,放到女孩手里,“去把地上的垃圾扫干净,才能走,知道吗?”
她眨了眨眼,我说了声:“去吧。”
她身体立刻松下来,抓着扫帚往后退,“你,你……”
我凶巴巴地说:“我什么我?还不去把地扫干净,不然今天都别想走。”一早起来,起床气都没散尽,还遇上个冒失鬼,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她像只被打疼了的小狗不敢反抗,回身默默将地面清扫干净,然后将扫帚簸箕还给我。
我这才缓和下来,问她“一大早,急急忙忙做什么去?”
她眼泪一下涌出来,“哇”的一声哭出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跪在我面前:“姐姐,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叫婆婆,”我扶她起来,“你先说什么事?”
“我爹……我爹,要把我卖了,我不要。你救救我。”
这年头卖儿卖女抵债换钱的事并不少见,但她一早撞到我,也算是天意机缘,“你跟我来。”
我把小姑娘带回店里,递给她一块湿帕子,“先擦擦脸,你叫什么?”
“我叫刘一一,一二三四的一一。”
“你多大了?”
“十五。”
“你爹要把你卖给谁?”
“方家的方老爷。”
“就是那个祖上出过一个举人,一个状元的方家?”
她连连点头,“去年收成不好,我爹欠了方家十贯钱,还不起,方老爷就要拿我抵债。今天就要派人来抓我。”
虽然当时已经实行一夫一妻制多年,但许多如方家这样的大户,仗着家大业大,依旧是妻妾成群,名义上买婢女,实际上就是给自己纳小妾。那个方老爷已经六十多岁,最小的儿子也二十了,比一一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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