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冬歉像是被人抵住命门一般,身体瞬间僵硬了不少。
厉北沉不知道自己又把人吓着了,还当怀里的人没那么抵触了,他轻笑一声,咬着冬歉的耳朵:“不想被我看到,你就背过身去,嗯?”
.....
冬歉被他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整晚,衣衫不整地倒在床上,整个人都轻轻发着抖。
厉北沉从地上捡起衣服,温柔地搭在冬歉身上,用布满茧的指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
冬歉原本被他翻来覆去折腾的没力气了,此刻感觉到他的动作,下意识避了避,冷冰冰地提醒着:“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这毫无温度的一句话,还有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将厉北沉心里的火浇得一干二净。
他虽然没什么细腻的心思,但也知道怎么能把人伺候的舒服,见冬歉刚才在床上哭成那个样子,心软的不行,原本想事后抱着冬歉到浴池帮他洗洗身子,再陪在他身边哄着说点好话,此刻也全然没了心情。
厉北沉轻哼一声:“放心,我言而有信。”
说着,他顺手从一旁桌案上的盒子里掏出一枚药丸来,笑眯眯道:“不过,为了防止你言而无信,冬大人还得把这枚药吃了,我才放心。”
冬歉盯着那药看了几眼,才蹙了蹙眉道:“这是什么?”
厉北沉神秘兮兮道:“这时宫中密药,服下之后,倘若一个月得不到解药,就会七窍生血,暴毙而亡,并且,这解药只有我身上才有。”
他原本以为冬歉不愿意吃药而受制于人,甚至会因为被逼到绝境会恼羞成怒地反抗,没想到,听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冬歉二话不说就从他手中拿过药,没什么表情地咽了下去。
厉北沉瞪大眼睛反应半天,匆匆忙忙起身给他倒水去了,一面倒,一面还絮絮叨叨地说:“不是,这么大一颗药,你生吞啊!”
眼睁睁看着冬歉捧着杯子将水咽下去了,厉北沉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自己倒是怎么样都行,但是冬歉看起来就是个精细的主,身子骨瞧着就孱弱的不行,他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么大一颗药能要了他的命。
就在这时,有侍卫进来传话,同厉北沉说了些什么。
厉北沉偏头对冬歉道:“接你的人来了。”
冬歉早就知道接他的人会来,没再分给厉北沉一个目光,规规矩矩把衣带束好,径直走了出去,全然将站在他旁边的厉北沉当空气。
明明刚刚才遭遇了那样的事,他的脊背,却还是同厉北沉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挺拔,傲然,不屈。
果然,一个骄傲的人不能这么容易被打败的。
只要稍微清走他身上的积雪,他就会重新成为傲岸屹立的松柏。
....
冬歉的小侍从周十六正在外面等他。
见冬歉出了,周十六赶紧上去扶住了他。
他看见冬歉不自然地走姿,以及裸露出的皮肤上斑驳的红痕,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虽然知道这是计划的一环,但他的眼眶还是下意识红了。
周十六嘴唇翕动,但终究是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
等两人出了太子府,周十六见左右无人,这才担忧道:“大人,您怎么样?”
冬歉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子,淡笑一声,目中闪过一道算计的精光:“放心,我跟他的赌局,才刚刚开始。”
这才是他熟悉的冬大人,走得每一步都是精心谋划好的,一步步将猎物引入自己的笼中,还能让人不自知。
刚刚看见冬大人走出来时灰败隐忍的眼神,连他都差点被骗了。
周十六放下了心,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小心翼翼问他:“我听说他让你吃药了,这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冬歉似在思索着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见冬歉这般,周十六满心忐忑,以为这个用来控制他的药当真会成为无法摆平的隐患。
冬歉一转眸,见周十六脸色苍白,想到他在担心些什么,简短道:“放心,那药没毒,他哄我玩的。”
师兰渡很早的时候就教他怎么辨别药物的毒性,光是医书上记载过的药,他都亲自尝过,并制作过。
厉北沉一定不会知道,“不通药理”的冬歉其实早已看了上百本医书,在师兰渡的调.教下精通岐黄之术,虽然不能医死人肉白骨,但是区区识别出一枚药有没有毒,那还是不在话下。
他估计现在还因为哄骗了自己而得意着呢。
冬歉缓缓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其实厉北沉完全可以喂他吃真的毒药,这样更保险,对他也更有利。
不过,为什么他没有那么做呢?
冬歉城府极深的眸子黯了黯,唇角露出一抹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厉北沉恐怕不知道,这一点点心软,可能会在将来要了他的命。
第151章 残疾的小太监
冬歉走了几步就推开周十六的搀扶,步履平稳地走回了自己的府邸,此时正午的日头正热烈,却好像无论如何也晒不走冬歉散发出的冷意。
走进卧房,冬歉撑着桌子,深深地靠在椅子上,轻微地仰起头,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这个角度,周十六看见冬大人毫无防备露出线条漂亮的喉咙。
他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挪不动脚步,最后,才后知后觉地替他沏上一盏热乎的茶。
可视线总是不由自足地往冬大人那里偏。
冬大人袖口处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糜丽的红痕清晰可见,足以说明他在厉北沉那里遭受了多大的屈辱和折磨。
更多的事情,他不敢深想。
周十六从小就在冬歉的身边长大,他的父母也是被厉寅下旨害死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一直痛恨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腥红着一双眼睛想要报仇。
他是莽撞的,沉不住气的,每天想着的就是怎么混到宫中替家人报仇,一身的血性没处洒,唯一的想法只有一路冲到紫辰殿中砍人。
就在这个时候,师兰渡带他去见了一个人。
正是年少时的冬大人。
他听师兰渡告诉他,这个少年名为冬歉。
冬歉比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冷静,自持,明明他背负着比自己更深的血海深仇,可是他却好像始终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一切,永远不会让自己处于被情绪掌控的傀儡。
他有着比锦衣卫出身的师兰渡更快更稳的刀法,也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箭术,明明有着那么多会让他分心的仇恨,可是他握弓的手始终是稳的,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永远是冷静的。
然后,射出去的箭矢稳稳当当,正中靶心。
他好像天生就是要做大事的人。
这也是从小到大第一个能让周十六心服口服的人。
只是,周十六敬重他,却更心疼他。
因为,那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少年其实从来没有把他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
在冬歉眼中,他这个人和他手中握着的匕首,箭矢并没有任何区别,同样只是好用顺手的工具。
好像只要为了复仇,那个少年什么都可以豁的出去。
所以现在,冬大人才会以身作饵,用自己下套,一步一步将太子引入他设好的局中。
周十六犹豫一会,还是不忍心道:“大人,既然我们可以按照既定的计划复仇,为什么还非要从那个太子的身上下手呢?”
冬歉闻言,缓缓睁开眼睛,转眸看向他,露出一个妩媚中带着几分杀气的笑:“十六,我以前同你说过,人永远不能只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东厂的权势我要借,这太子的感情,我也要用。”
他说着,缓缓张开了手,他的很漂亮,手指削瘦而修长,骨节分明,净白的皮肤上面却千疮百孔,俱是练习刺杀时,被那削铁如泥的刀片割伤的。
周十六知道,他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个世界上,只要是冬大人存心想引诱的人,就没有失手的。
他是师兰渡蛰伏在朝堂中最大的底牌,也是几十年来他最得意的学生。
周十六下颌绷紧,恭敬道:“十六明白了。”
冬歉垂下眼帘,从身旁的抽屉中取出一个看起来被人翻了上万遍的本子,那本子的封面都快要朽烂了,页子也泛着快要凋零的黄色。
本子的扉页,赫然写着当朝皇帝和现任东厂提督的名字。
厉寅和汪靳。
冬歉沉默着看了许久,眼中映着森然的冷意,随即掏出一根朱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一个名字——
厉北沉。
看见那个名字,周十六的喉头滚了滚。
他知道,这个本子是冬大人的仇恨薄,上面记着的都是冬大人想亲自手刃的人。
没想到现在,连那位太子也本上有名。
但在师兰渡的计划里,其实并没有让这个人死的意思,一向唯他是从的冬大人竟然破天荒地忤逆他。
估计冬大人在他那里,是真的被折腾狠了,所以才起了杀心。
.....
自从答应私下里做厉北沉的男宠之后,他果真再不干涉冬歉的晋升之路,事隔十日后,冬歉换上火红色的飞鱼服,黑靴踩在地上,路过的宫人远远只瞧见一个侧脸,端得是风华绝代,挺鼻薄唇,貌美绝伦,但是一张脸上却满是冷意,凉薄的眸子中辨不出丝毫情绪。
下了半日春雨,天边灰蒙蒙的,冬歉推开审讯室的门,一名小旗走过来对他耳语:“他还是不肯招。”
他说的是州长燕郑,之前他管辖的济州大旱了三年,颗粒无收,百姓民不聊生,他却私自将朝廷的赈济款给私吞了,就连上面发下来的粮食都被他掺了一大半沙子,又拦下了百姓们的状书,害得他们无处寻求庇护,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
这一切都并非他区区一个州长能做到的,只是他迟迟不肯供出他的幕后主使。
这些天,他们鞭子也抽了,刑具也用了,但这个燕郑将嘴把得很严,死活不说。
听完这名小旗交代的审讯细节后,冬歉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我知道了。”
根据他在朝堂和民间安插的情报网,冬歉知道厉北沉早年在冷宫无依无靠的时候,曾在冷宫任职过的燕郑施舍过他一块面饼,虽然这件事已经时隔多年,但对厉北沉来说,对他估计还是有些许情分在的。
厉北沉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自己亲自审问他,恐怕会同他结下梁子。
但正是因为这样,冬歉才偏要去做。
自从那天过后,厉北沉足足有十日没有再找过他。
这不是个好兆头。
对于得手一次的人就失去兴趣,这是个危险的预兆,但这个世界上,最能够勾起人欲望的,除了色.欲,还有施暴欲。
两者结合,才是最大的毒药。
或许,是时候该下一剂猛药了。
在此之前,冬歉故意安排周十六将自己要亲自审问燕郑的消息放了出去。
地牢环境幽深,到处都是一股散不去的死气,森冷异常,仿佛随时会钻进人的骨头缝里似的。
黑靴踩在石砖沏的地面上,发出格外压抑的声响。
来到关押燕郑的牢房,冬歉居高临下地站在燕郑的面前,什么也没做,盯着他足足看了十几秒。
但即便如此,经历过不少严刑拷打的燕郑在他的目光下却被盯得遍体生寒。
明明冬掌刑看着年纪不大,但是那看人的眼神就跟什么豺狼虎豹似的,好像单凭眼神就已经将人剥皮扒筋了。
过了一会,冬歉像是瞧见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低笑一声:“燕大人,我还什么也没做,你怎么就吓得全身发抖了。”
他屈起腿,笑了笑,一脚踩在了燕郑下身最脆弱的部位,象征男性尊严的东西就这样在冬歉的脚下践踏,燕郑简直要气得七窍流血。
他瞬间失了理智,勃然大怒道:“你这个阉人!我要杀了你!贱奴!阉狗!一辈子没种的孙子!”
被人揪着软肋这样羞辱,冬歉不怒反笑:“被一个阉人这样踩着命根,燕大人倒是尊贵的很呢。”
燕郑何曾被这么侮辱过,脸都涨红了,怒目圆睁地瞪他:“要杀要剐随便你,我没什么可招的了!”
冬歉移开了脚,无所谓道:“也好,也罢。”
他从燕郑的身边径直走过,目光好整以暇地盯着挂满整面墙的刑具,转了转手腕,好像在琢磨哪个用起来顺手。
他的目光简直就如同一场凌迟酷刑,每落到一处,燕郑就几乎已经想象到自己接下来的惨状。
传闻冬掌刑以虐杀死囚为乐,现如今自己已经犯了死罪,落在他手中,几乎就成了可以被他千刀万剐的玩具。
他的手段,让人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燕郑的冷汗几乎浸湿了衣服,可他愣是硬着头皮,一声不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冬歉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一把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剪刀。
燕郑愣了愣。
拿剪刀做什么?
看着冬掌刑一步一步炭火走去,燕郑忽然有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只见冬歉夹起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炭火,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纯良的笑着,目光却一寸一寸地解剖着他。
在滚烫的炭火即将触碰到眼球的那一瞬间,燕郑终于承受不住煎熬,大声哭嚎道:“是尚书!是李尚书逼我这么做的
冬歉停手停得很爽快,温柔地摸了摸燕郑汗湿的头发,笑得纯良:“瞧你,早说不就不用受罪了。”
他把玩着手中的剪刀,对一旁的小旗吩咐着:“拿纸笔,把他的供词一字不落地记下来,倘若让我发现他交代的有一个字不对,就不是剪掉一团肉这么简单了。”
他是说给小旗听的,同样也是说给燕郑听的。
燕郑全身被冷汗打湿,像是死肉一般瘫坐在地上,惊恐地目视他离开牢房。
他在官场上数年,见过的人物不少,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让他骨子里都产生畏惧的人物。
他看人的眼神,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而是像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魔鬼,那是经历了这个世界上最痛苦,最残忍的事才磨砺出来的寒意。
在来到东厂之前,这位冬掌刑究竟经历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
.........
冬歉走出牢房后,周十六恭恭敬敬端来一盆清水为他净手。
冬歉洗手洗得很细致,连指甲和指根都细细地搓上一遍,每根手指都反反复复洗上三遍才满意,他用干净的白布擦干受,再一抬眸,就遥遥撞见了厉北沉的身影。
他正抱着手臂倚在墙上,笑了笑,不知是夸赞还是阴阳怪气:“冬掌刑当真是好手段,轻轻松松就破了一桩大案。”
跟野狗的鼻子一样灵,果然闻着味就来了。
冬歉的唇角不动声色地翘了翘,随即冷下眸子,将白布搭在净盆上,全然将厉北沉当空气一般,不管不顾地朝外面走去。
厉北沉可不会这么简单地让他出去,冬歉越是讨厌他,他越是喜欢巴巴地往他跟前凑。
他强硬地一把拽过冬歉的手腕,几乎是要将人拧脱臼的力道,逼得冬歉不得不正视自己后,露出了一个挺流氓的笑:“今晚我有些闷,劳烦冬掌刑过来陪陪我,如何?”
察觉到眼前的人身体微微有些僵硬,厉北沉来了兴致,俯在他耳边低声笑着:“掌刑大人,我好像有点想念你的体温了。”
那一晚,冬歉被厉北沉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宿。
整个过程,他始终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像是嫌恶地不想看见厉北沉,又像是不能接受这样一个在别人身下承欢的自己。
厉北沉很喜欢瞧他这样。
他在囚犯面前始终是一副风风光光的样子,可在他这里,却只能像没有凭倚的浮舟一般,红着眼眶,泪水沾湿了眼角,可怜得招人心疼。
在冬歉精疲力尽后,厉北沉看着他那张脸,鬼使神差的,俯身温柔地吻了吻他汗湿的鬓角,随即在他身上裹了身外袍,抱着他到旁边的浴池中清洗。
冬歉似乎真的是被折腾的狠了,帮他清洗的时候,他始终半阖着眼睛,看起来蔫蔫的的,累极了一般,一声不吭的任由他动作。
看起来,倒真是全然将厉北沉当成了伺候的小厮。
厉北沉笑了笑,倒也也没怎么在意。
冬歉清洗完身子,解开浴袍,从架子上拿起自己来时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厉北沉看出了他的想法,伸手攥住了他冰凉的手腕,偏头看向他:“冬掌刑,今晚别走了。”
冬歉淡淡地垂下眼帘:“这也算在我们的交易里?”
厉北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扬了扬眉:“当然。”
冬歉的指尖发白,似是忍不下去了,用一种很可怕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很久,随即,他像是放下了抵抗一般,闭了闭眼睛,缓缓卸了力,重新将身上的衣袍挂在了架子上。
就在他背过身去的那一瞬间,眼角划过一抹得逞。
猎物让他留宿了。
这倒是个好兆头。
再转眸,厉北沉已经大喇喇地坐在床上等他了。
他的目光从冬歉的身上一寸寸地划过,似是要将他看透。
冬歉滴水不漏地来到他的身边,没要沾到厉北沉的一片衣角,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躺下,闭上眼睛。
不得不说,厉北沉的体温真的很高,明明隔了点距离,却犹如身边靠着一个热乎乎的暖炉。
这个季节,夜风凉到了骨子里,对冬歉这种身子单薄的人来说就比较受罪了,可是窝在厉北沉身边,那点冷意就好像融化了一般,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或许,这也是厉北沉这个人唯一的一点点好处吧。
冬歉这么想着。
就在冬歉躺在厉北沉身边时,厉北沉偏过头去,起身拿蜡烛剪去熄烛火。
就在那一刻,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本能反应,冬歉的肩膀颤了颤,紧接着慌忙攥住了他去拿蜡烛剪的手,嗓音像是在害怕什么一般,发着抖:“别熄。”
他还从未有过这样主动要求什么东西的时刻,厉北沉的目光顺着那只攥着他的手缓缓落在了冬歉是脸上,有些困惑:“怎么了?”
似是看冬歉整个人像一张弓一般紧绷到了极致,厉北沉下意识放缓了语气,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之前哭着求我熄灯,怎么现在又不让了?冬掌刑的心思,还当真是让我难以揣测。”
他说的是之前按着冬歉在床上做的时候,冬歉似乎是很怕被自己看见他那处的残缺身体,几乎是崩溃了一般求他熄灯。
可是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反而会激发出自己的恶趣味。
而激发他恶趣味的代价,就是他偏不熄烛,偏就要不怀好意地看着掌刑大人不知所措地流泪。
见厉北沉拿那件事说事,冬歉似乎是被他的话激到了,咬了咬牙,冷着脸松了手:“算了,随你。”
他放弃的如此果断,反倒让厉北沉一头雾水。
厉北沉还是熄灭了那烛火。
他也注意到,在烛光灭了到那一瞬间,冬歉的身体很明显地颤了颤,像是在畏惧什么似的。
不过这好像是他的错觉。
因为很快,冬歉就恢复了以往那样冷冰冰不爱搭理人的样子,背过身去,睡觉的时候,好像恨不得离厉北沉八百里远。
厉北沉说什么,冬歉都不理。
渐渐地,厉北沉便不再说了。
这反倒让他有些不习惯。
又或者说,让他无所适从的是另一样东西。
漆黑的寝殿犹如是死寂的坟墓,无形中扼住了他脆弱的喉咙。
冬歉能够很明显的察觉到,这具身体是很怕黑的。
尤其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这份恐惧达到了顶峰。
这份恐怕与原主的经历有关。
在父亲旧部的帮助下,原主虽然得以逃出生天,但那个时候的他还很无能,不像现在这样随时随地都能保持理智。
他始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不顾师兰渡的话,一个人跑到了处理季家人尸体的乱葬岗。
因为季家触怒了圣上,所以没有人敢掩埋他们的尸体,他们全部被扔道乱葬岗喂野狗,等原主到的时候,他们的尸体甚至有部分都残缺了,变得血肉模糊。
趁着晚上的时候,乱葬岗没有人看守,原主就用自己的手挖了一晚上,将他的家人全部埋了起来,也正是在那一天,他对于黑暗的环境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触摸着家人残缺的冷冰冰的身体,周围是那样的阴森,那样黑,那样暗,他一双手血淋淋的,野狗的嚎叫声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神经,他甚至不敢啜泣得太大声。
最爱他的家人都死了。
什么都没有剩下,连母亲那双曾经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手,都被野狗撕咬走了一半。
怎么能不恨呢。
他恨得想将整个世界都毁掉。
经过那晚之后,虽然他看起来和往常一样,除了满手是血以外,并没什么改变,可那以后,他对于黑暗的畏惧简直是根深蒂固地刻进了骨子里。
一想到那个黑夜,原主就会想起他家人们血淋淋的面孔,他们围成圈将原主困在其中,没有眼珠的眼眶空洞地注视着他,口中流着血,一声声地哭喊着:替我们报仇!一定要替我们报仇!
而眼下,在这样幽暗的环境中,当时的恐惧和绝望几乎是再一次卷土重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冬歉意识昏沉,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背对着厉北沉轻轻发着抖。
厉北沉是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冬歉的这点异常,他很快就发现了。
他的手覆在冬歉的颤抖的肩膀上,蹙了蹙眉:“你怎么了?”
冬歉惊醒一般,攥着手心,咬牙道:“没什么。”
厉北沉挑了挑眉:“你不会是怕黑吧?”
闻言,冬歉的肩膀僵了僵。
见他这种反应,厉北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良久,才缓缓道:“想不到平素杀人不眨眼的冬掌刑,私下里竟然怕黑。”
顿了顿,他轻叹一声:“你比我想象中的,似乎要更招人喜欢一点。”
一直以来,冬歉擅长的都是主动暴露出自己的弱点,以此得到猎物的同情,让猎物放下防备,从而达成目的。
但他不习惯像今天这样,一切都是被动的,毫无防备的,被人揪住软肋。
这也是他最不想让人知道的一个弱点。
以往,冬歉一个人在卧房睡觉的时候,都是彻夜点着灯的。
甚至更早以前也有发生过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四周漆黑一片,吓得一边喊周十六的名字,一边惊恐地不慎从床上摔下来的事情。
太丢人了。
冬歉手心捏得发白,威胁道:“想要脑袋在脖子上待得久,最好别知道太多。”
厉北沉眉梢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