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 by鸦无渡

作者:鸦无渡  录入:03-30

“你父亲被两颗子弹打中肺部和膝盖,失去逃生能力,死于爆炸起火的汽车里。”
男人的血肉烧成了一堆黑灰,昨日已经让人秘密运送回费家了。
费慎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抖:“那我呢……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邵揽余说:“十天前,费先生曾私下联系我,向我透露了你们的行程。我的人赶过去时,你父亲正将你从车里推了出来。”
昏迷的费慎整个人被一件大衣包裹着,从后车座滚出来,滚进了边上一个水坑中,这才幸运地没有被烧伤。
费慎猛地坐直身体,瞳孔收缩:“我爸爸他!他早就知道……”
邵揽余说得含蓄,但他还是立马抓取了其中的关键信息。
费霄提前联系过邵揽余,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有人要害他,甚至很可能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沉瑱,日后不管遇见什么危险,要学会保持冷静,冷静思考才能救自己的命。”
“我们沉瑱……要好好长大,做自己想做的事。”
费慎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掌心玉玦变得千斤重,快要握不住了。
邵揽余将他的表现收进眼底,接过话茬:“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需要你自己去找。”
死寂的气氛蔓延,良久,费慎突然一把掀起被子,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他闷头拆开缠绕在胸前的一圈圈纱布,动作粗鲁而急切,仿佛要急着确认什么般,边拆边往自己背后摸。
邵揽余并未阻止,泰然自若地端坐在舒适的椅子里,静静观看。
费慎摸到一半,动作停了。
上了药的缘故,后背中间有一小块皮肤黏黏的,大约有半根手指长。他胡乱抹开药膏,用力去按那处伤口,想要仔细感受伤口的形态。
可惜什么也感受不出来,以他短短十二年的阅历,无法判断伤口是如何造成的。
不过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邵揽余贴心提醒:“子弹擦伤,你很幸运,没被一枪打进肺部。”
费慎双手坠下去,全身陡然脱力,整个人滑进了被窝。
他很幸运,那颗子弹没打进肺部,而是打进了他父亲身体。
邵揽余合上书起身,如同完成了任务般,收起一本正经的表情,恢复了原本温和的模样。
他走向用被褥把自己关起来的人,不咸不淡说:“多休息,伤口才能恢复得快,别再乱跑。”
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脚步声远去,房门轻合,余下一屋寂静。
拜邵揽余所赐,费慎果真听话的多休息了,他发起了高热。
两个医生加四个佣人轮流看守照顾,连续四天三夜,始终不见要清醒的迹象。
中间邵揽余来了一趟,注视床上病恹恹的小孩,什么也没表示,只嘱咐医生少用特效药,别产生耐药性,没多久又走了。
佣人们在私底下议论,这难不成是哪位仇家的孩子,让一向平易近人的先生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不管众人如何讨论,邵揽余心底却揣着明镜,没人能对至亲遇害的消息无动于衷,更何况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孩。
费慎能做到听完事情经过,仍旧极力控制情绪,已经让他感到十分意外。若事后还能独自平静消化,那恐怕算不上一个正常人。
而一头没有感情的怪物,邵揽余很难让他活着长大。
心病还得心药医,时至今日,费慎除了自己咬牙扛过去,谁也帮不了他。
事实证明,费家养不出一个软弱的孩子。
第六日清晨,费慎满身大汗淋漓,退烧清醒了。
前几日发生的种种,如同一场痛苦的噩梦,在睡梦中循环上演,然而一旦从梦中脱离,便显得格外遥远且不真实。
他眼神略微迟钝,兀自发了好一会儿呆,主动把佣人准备的早餐吃得一干二净,然后要求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走出浴室,佣人和医生都撤走了,床单被罩也换上了新的,房间多了另一个人。
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人,二十出头的模样,可能比邵揽余大不了多少。
她穿着白色长裙,清亮的黑发盖过了腰身,正半蹲着背对这边,捣鼓床头柜上那个木盒子。
费慎这几日烧得迷迷糊糊,也没注意过是否闻到香味。
他几步上前,安静看女人将白色粉末捣松后,再一点点压平,中间挖出一个圆孔,随后放入另一种深色粉末,堆成山尖状,将其点燃。
做完这一系列步骤,印象中的香味缓缓从盒内飘出,费慎忍不住开口:“这是什么?”
他出声得突然,女人却没被吓到,盖上盖子后从容回答:“这是沉香,助眠的。”
言罢,她直立双腿,转过身,看见费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直接上手拨了拨。
“头发不吹干,会生病的。”
费慎皱眉后退一步,发现女人站起后比他高很多,他要仰头才能与之对视。
“你是谁?”
“我叫苏琅,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当成姐姐。”
苏琅回答,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类似帽子的东西,戴在他头上:“戴五分钟头发就能干。”
费慎沉默,邵揽余又换了一个人来监视他。
苏琅长得不算漂亮,但五官看起来令人舒服,声音也好听,相比那个男佣人,费慎对她没那么抗拒。
他坐在床边,聆听头上“帽子”发出聒噪的烘干声,目光落在沉香盒上,颇有没话找话的意思。
“邵揽余让你来的吗?”
“是的。”苏琅大方承认,也跟着坐过去,见他一直盯着香盒,便问,“你对香很感兴趣吗?”
费慎说:“以前没见过。”
“这是上世纪留下来的东西,现在很少见了,”苏琅说,“邵先生这倒是有不少,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
“那上面刻的是什么?”费慎转而问。
苏琅顿了顿,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木盒上面的花纹。
“那是荼蘼花纹,邵先生最喜欢的一种花。”
费慎突然看向苏琅:“你喜欢邵揽余?”
后者愣住,好半晌才颇觉意外地笑了笑:“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每句话都要提起他,”费慎直言不讳,“我讨厌他。”
苏琅哭笑不得:“你不怕我告状吗?”
费慎移开目光,盯着自己脚尖:“你去吧,让他把我赶走最好。”
苏琅停下了话头,打量眼前比自己矮一截的小孩,觉得费慎看着实在不像只有十二岁。
无论谈吐、性格还是举止,表现得皆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或者说,要有城府得多,而且他似乎很能忍,任何情绪都不会随便表现在脸上。
尽管这城府在成年人眼里算不得什么,可对于一个未成年儿童来说,足够叫人讶异了。
烘干帽的噪音停了,苏琅将帽子从费慎头上摘下,说:“邵先生其实人很好,他救过我。”
“他也救过我,我不觉得他好。”嘴上反驳完,费慎话音一转,“他怎么救你的?”
苏琅又找出一把梳子,替他将烘干机吹得毛躁的头发梳理好。
“遇见邵先生的时候,我被一群拾荒者抓住,如果没有他,恐怕就要被活生生吃了。”
那群人是从边境线上逃出来的,至少也饿了四五天,当初若不是邵揽余,她必死无疑。
费慎问:“邵揽余为什么要救你?”
“因为邵先生并不是个坏人。”
“他什么时候救的你?”
“大概两三年前吧。”
“这是哪里?”
苏琅再一次愣住,无奈道:“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不用套话,能告诉你的我会说,不能说的你也套不到。”
费慎双目上视,凝望着她,第二次问:“这是哪里?”
“柏苏。”苏琅答道。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让费慎心底骇然一惊。
这里是柏苏,自己居然跨区到了柏苏。
邵揽余是柏苏的人,难怪在科谟从没听过他的名字。
此处距离费家十万八千里远,中间横亘着时常发生暴乱的地带,被人称作地狱边境线。
三区交界、尸横遍野、贩卖人肉的边境线,游走着无数丧心病狂的叛乱组织,一旦闯入必死无疑。
他回不去了。
沉香悄然溢满整间屋子,费慎的嗅觉天生比普通人灵敏,尚在震惊之时,便潜意识察觉到今天的气味与上次不太一样,浓郁后更为明显。
“好香。”他喃喃了一句。
“嗯,”苏琅说,“加了点荼蘼花。”

费家请的授课老师,曾给费慎上过一学期地理历史课。
如今是新代146年,上世纪全球暴动以及资源争夺战,再加上S级武器引爆释放出来的巨大辐射,致使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物差点灭绝,包括人类。
毁灭性的战争过后,疾病肆虐,堪堪只剩下了最后四百人。
幸存者们带着冻存的基因库,紧急进入地下避难舱休眠。
避难时间长达几十年之久,地球生息却恢复了不到三成。要命的辐射无处不在,气候环境彻底紊乱,能用的资源寥寥无几。
为避免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众人选择资源共享,全部可活动区域平均分配。由当时唯一一支科研团队做主,开启了首次人类基因培育计划,并将其命名为新代1年。
经过几辈人的不断努力,在如今的第146年,人口成功繁育至了八十万。
然而早在新世纪开始的第十年,拥有资源分配权的那帮领导者,内部出现矛盾,开始拉帮结派制造对立,甚至互相构陷迫害。因利益产生的纠纷难以调和,所谓的“平等共享”名存实亡,人类再一次走向分裂。
随着时间演变和地域迁徙,全球最终分裂为两大洲际——太平洋和大西洋洲际。太平洋洲际又分为三个区,柏苏、科谟以及维冈,大家各自选出了首领,由不同的家族把控政权。
时至今日,三区正式宣布独立。区与区之间表面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实际共同交壤的边境线上,时常会发生激烈冲突,其间鱼龙混杂,死伤无数。
而费家,正是领导科谟的家族之首。
费慎这一回,怕是彻底栽入虎穴狼窝了。
据苏琅透露,邵家虽不是柏苏的政权中心,可掌握着柏苏乃至整个太平洋洲际的要害——军事武器。
近百年来,邵家始终是三区最大的军火供应商。他们尽管生活在柏苏,却又不属于柏苏。
而今叛乱组织横行、各区政权极不稳定的混乱时代,几乎人人难以自保的情况下,邵家倒成了最稳固安全的庇护所。
没有哪个家族能有实力单独与之抗衡,也没谁想与之抗衡,比起充当出头鸟,互相残杀拱手让敌人获利,大家更愿意拉拢这位实力雄厚的朋友。
此刻费慎也彻底明白,为什么自己没听闻过邵揽余的大名了。
一则是因为,以前在费家时,费霄几乎不让他参与任何军事政权相关事宜。除了那一学期的地理历史课,对此可以说是毫不了解。
其次,直至三年前,邵揽余父亲病逝,家族实权发生更迭,邵揽余才真正上位,成为邵家新一任主人。在此期间,他基本没有单独于人前露过面。
别说费慎了,就是费家那些成了精的老狐狸,都不一定认得邵揽余本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费慎也从苏琅口中,获得了大大小小各类信息。
不过苏琅说了,能讲的她都会讲,讲不了的套话也没用。
所以得到这些消息并不能起什么作用,顶多是让费慎更加清楚明白,自己一时半会儿逃不出去,逃出去也多半是死路一条,更遑论去对付邵揽余了。
明白了自己当下的处境,费慎果断放弃挣扎,一切听从安排。
往好了想,至少有个苏琅和自己说话,不会过于无聊。
苏琅也确实形影不离陪着他,三天下来,除了睡觉时间,两人几乎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费慎的活动地点,逐渐从一间房子扩大到了整栋楼房内外,只要不离开苏琅视线范围,他可以去到附近任意地方。
费慎很自觉地,避开了负一楼地下室。
对于邵揽余的刑场,他选择敬而远之,不再去触碰一些可能波及自身的东西。
想到邵揽余,对方这几日倒是一次也没出现过。
别墅应该是属于他的私人财产,平日只有佣人走动,外头有全副武装的保镖站岗,不见邵家其他人身影。
平静了几天的时光,在一个热得发慌的午后被打破。
气候环境紊乱后,再没有过正常的四季更迭。通常前几日还是风和日丽,转眼就变为雨雪天气,没多久又开始艳阳高照。
近几日温度异常地高,费慎也不爱出门走动了。
按照以往惯例,在净化舱内躺了会儿消除辐射,他打算去餐厅吃午饭,却先一步被苏琅告知,邵揽余正在后庭院等他。
费慎坚持去餐厅转了圈,厨师没准备饭菜,看来是非见不可了。
别墅里外虽然已经逛得差不多,但后庭院还是第一次来。
费慎刚迈入庭院门槛,脚步忽顿,被满院开得正盛的花树惊住了。
以如今错乱的气候和贫瘠的土壤,就连栽种仙人掌这种存活率高的绿植,都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更别说需要精心培育的花朵了。
母亲曾经想养一株玉兰,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土壤,种子没发芽就失败了。
而邵揽余这里,竟然有一院子的新鲜花树。
白花绿叶、枝繁茂盛,成片地挤满了偌大的庭院,恰巧遮蔽了屋顶的烈阳,留下一地绿荫,形成天然的乘凉之所。
费慎长到十二岁,头一回切身感受到了嫉妒这个词。
邵揽余倚在树荫中间的躺椅上,神情惬意地冲他招手:“过来,外面热。”
今日他没穿彰显正式的衬衫西裤,换上了舒适的短袖T恤,下身是条灰白休闲裤,宛如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温柔干净,随和可亲。
费慎提起步伐,走到旁边另一张躺椅坐下,周身立刻阴凉了起来。
他正襟危坐,余光触及邵揽余,留意到对方这回没拿书,手里握着根深色条状物品,估摸几厘米长度,有点像口笛。
邵揽余抓到偷看的目光,也不挑明,含笑道:“看来你最近过得还不错,苏琅是个很好的伙伴,对吗?”
费慎的脸色比起刚来时要红润许多,明显近日衣食住行方面都不错。
费慎垂下眼皮,拒绝与他视线交汇,不答反问:“你喊我来干什么?”
每次和邵揽余面对面,他总会无形中产生一股不知名压力。
对方从不把他当成小孩,总是用同辈的态度进行交流,让费慎有种被迫将真实一面敞露于人前的不安感。
两张躺椅中间,有一方古色古香的小茶桌,邵揽余拎起茶壶,将两个茶杯斟满,推一杯到费慎手边。
“院子里花开了,怕你无聊,请你过来坐坐。”
嗅觉被茶香吸引,费慎眼神不由自主飘去,定定注视陶瓷小茶杯。
少顷,没忍住端起来喝了口。
十分清润的口感,喝下去似乎连大脑都清明了。
费慎想,这人的喜好真是奇怪,屏风、沉香、茶道,大概能用“复古”来形容。
“怎么样?”邵揽余问。
费慎面无表情答:“不好喝。”
邵揽余笑容不改:“那花好看吗?”
“难看。”
像是非同他作对,邵揽余连问几句,费慎都不给面子。
邵揽余也不生气,打趣道:“这里不比科谟舒服,麻烦少爷忍忍。”
费慎噎了几秒,索性直接问:“你会放我回去吗?”
邵揽余好似没听见,并未答复,抬手将那根深色的物品,放入了双唇之间。
一串嘹亮悠长的音调从中发出,果然是口笛。
邵揽余熟稔地吹了两段,不消片刻,空中竟传来一声高昂的鸟鸣,仿佛在回应笛音。
鸟鸣高昂尖啸,远在千里之外,那是鹰的叫声。
费慎目露惊讶,眼睁睁看着一个黑色物体自高空俯冲而下,掠过成片的花树,扑簌着冲进院子,最后停在了邵揽余肩头。
黑色物体是只鸟类,背部羽毛通体漆黑,腹部毛发为罕见的银白色,眼角连着颈项有两条蓝灰长纹。它左右甩动了几下脑袋,收拢硕大精壮的两翼,乖巧地立于邵揽余肩头,一双瞳仁透出猎食的凶光,无法让人忽视它属于猛禽之列。
费慎被这只“鸟”引出了莫大的兴趣,看得目不转睛。
邵揽余从手边食盒夹出生肉,刚丢出去,下一秒立即被叼走了,捕食速度快得叫人肉眼看不清。
费慎问:“什么鸟?”
“银腹隼。”邵揽余又投喂了一块肉,“或许你喊它鹰更合适。”
费慎有点脸热,他又没见过什么鹰啊隼啊的,不认识很奇怪吗?
邵揽余并非要嘲笑他的意思,反倒说:“它还没有名字,你可以给它取一个。”
“我?”费慎耸了耸肩,“我不是它主人。”
“现在是了。”邵揽余扔来一支白色口笛,微扬下巴,“试试。”
费慎愣在原地。
难不成……邵揽余要把这只鸟送给他?
这般猜测让他感到意外又激动,不过面上依旧掩饰得很完美。
费慎平静握住白色口笛,试探性放嘴里吹了一下。
没反应,银腹隼连看都没往这边看。
他没放弃,第二次吹得时间长了些,可惜由于没学过乐器,吹出来的声音格外磨人。
估计是被这一声给刺激的,银腹隼突然展翅,扑棱着飞向某处枝头,离这边有好些距离。
费慎激动的心情冷却了一半,偷偷朝邵揽余那边瞄了眼。
后者自顾自拿起手中口笛,换调子吹了一声。
收到指令的银腹隼又乖乖飞了回来,不仅飞回来,而且站在了费慎右肩。
费慎倒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缘故,肩膀丝毫不敢动弹。
双眼凝视邵揽余的手,他模仿着对方的指法,动作迟缓地抬臂,再次吹了一段。
银腹隼动了,可似乎不是听懂了指令,反而伸展双翼,冲出院子飞向郎朗高空,不见踪影。
费慎吐出那口屏住的浊气,有些气馁:“它走了吗?”
邵揽余喝着茶:“嗯,被你吓跑了。”
费慎:“……”
他的表情险些让邵揽余失笑,放下茶杯道:“想学的话,明天上午,我在这里等你。”
无声片刻,费慎蓦地站起身,脸上没了窘迫的表情,眼神也直勾勾的。
“邵揽余,”他直呼他的大名,脱口道,“你想拿我和我家做交易,是吗?”
费慎始终想不明白,当初父亲为什么不通知费家的人,而是要邵揽余来救他。但现在邵揽余救了人,却迟迟不肯放自己走,一定是想通过他,从费家得到点什么。
对于突如其来的尖锐问题,邵揽余没表现出半点波动,仍旧一派从容。
“那你说说,我能用你交换什么?”
费慎哑然,没了下文。
邵揽余好像什么都不缺,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他带着白色口笛,朝庭院外走去。
走到半路,头顶掉落一片花瓣,费慎注意力被吸引,目光追随着花瓣,停住脚步回头。
“院子里种的什么花?”
邵揽余十分周到:“荼蘼。你要是喜欢,摘几束走也行,不过你刚才说它很难看。”
费慎怔然一瞬,目光移向高高的枝头。
纯白花瓣中间,点缀着鲜红花芯,满院的白亦能让人眼花缭乱。
这里的荼蘼花香味,和房间不一样。
费慎径自离开,没有再回头。
苏琅让人把午餐送进房间,费慎回去时正好饿了。
他进卫生间洗手,隐约听到外头有其他人的声音,侧耳细听,好像是电台广播的动静,其中依稀夹杂着“费家”、“失踪”等字眼。
费慎立马走了出去。
然而宛若提前预料到他的行为,刚一出去,苏琅抬手将电台关了。
费慎望着她手里的收音机,说:“你有听电台的习惯吗?”
苏琅否认:“很旧的东西了,无聊拿出来看看,没想到还能用。”
她说着,顺手将收音机放回了包里。
“吃饭吧,菜要凉了。”
费慎哦一声,没有追问,走向摆好的餐桌。
室外天气实在炎热,吃过饭,费慎感到阵阵困倦。
和苏琅说了句想睡觉,苏琅贴心把房间调成合适温度,又将沉香点燃,关上门出去了。
闻着沉香的味道,他很快进入了深度睡眠。
今天又一次睡得不安稳。
费慎梦见自己掉入一池温水,身体随水波浮沉摆动,水温越来越高,熬得令人难耐不已。
他气息急促,吃力掀开沉重的眼皮,发觉自己被汗水浸透了。
房间冷气不知何时关掉,连呼吸都是闷热的,费慎口干舌燥,翻身摸到床头柜上有杯水,不管不顾灌进了肚子。
未料水杯才放下,腹部骤然发起一股绞痛。
他五官皱缩,面容痛苦,用力摁住肚子,额头的汗顿时出得更快了。
在床上来回打了几个滚,绞痛更甚,费慎坚持不住了,跌跌撞撞滚下床沿,撑着一口气去找苏琅。
别墅大大小小的地方基本走过,他轻车熟路跑去三楼,找到苏琅住的卧室。
深夜已至,他不敢贸然闯入,抬起手轻敲门。
谁知手刚碰上去,房门竟自己缓缓开了条缝。
腹部疼痛加剧,费慎眯了眯眼,挤掉流下来的汗液,难受地扶住门框喘了口气。
剧痛让脑子变得不太清醒,眼前阵阵发黑,迷离的眼神无意识落向前方。
半开的门缝中,能看见苏琅卧室里的落地窗,窗外弯月高挂,月光整片洒下,形成浅浅的朦胧光影。
光影里坐着一个人,一个身形熟悉的男人。
男人背靠沙发,左胳膊放松地搭住扶手。
苏琅跪坐在他腿边,脑袋侧放于男人膝盖上,正脸朝向门外。
费慎隔着条门缝与她面对面,视线在无意间相撞。
忽明忽暗的光影中,男人右手搭上她头顶。
动作尽显耐心的抚摸,随后修长的手指下移,精准扣住了她的后脖颈。
费慎听见一道轻微的咔嚓音。
苏琅身体猛然一抽,四肢瘫软着下垂。
她睁着无法闭合的双眼,死死凝望门外的费慎,布满红血丝的眼角里,一颗透明眼泪滑落。
作者有话说:
明天后天休息,周五接着更新。

看见苏琅眼泪的刹那,腹中疼痛顷刻抵达了要命的程度。
他双腿颤栗着跪坐下去,汗液渗进眼里,脸色煞白,已然不清醒了。
然而房内的动静仍旧不断传入耳中,苏琅滑下男人膝盖,身体无力地坠倒在地。
邵揽余掸掸衣袖,掸去月光里并不明显的灰尘,从容不迫跨过地面的苏琅,走向开了条缝的门边。
推书 20234-03-30 :反派他六亲不认(》:[穿越重生] 《反派他六亲不认(穿书)》全集 作者:江羊大盗【完结】晋江VIP2020-09-02完结总书评数:621 当前被收藏数:1426 营养液数:335 文章积分:16,843,362文案:郝直穿进了一本古早烂尾文里当反派。人前是六亲不认的恶毒BOSS,人后是温柔体贴的知心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