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他所料,陈小睡把大部分天魔都拉入沉睡。
但是大部分,不是全部。
魔尊体内还有几只是活跃的。
这应是几只年纪最为古老、杀人手段最厉害的天魔,是魔尊集中对付的目标!
他一声不响地忽然接近,然后做了一个令慕容偶目瞪口呆、令陈小睡无论如何想不到的动作。
苏折竟然伸出双手,抱住了魔尊。
他抱住的同时,感觉到了魔尊那宽阔有力的胸膛下,藏着山崩海啸般的斗争挪移,也感受到了对方紧闭的双目下,似有什么东西在眼皮下缓缓挪动。他无奈一笑,只是接触着对方的身躯,感受着那身上忽冷忽热的所在,然后以自身的能力,缓慢而逐渐地去吸取一些天魔的气息,试图达到一些削弱的效果。
不知是起了作用,还是起了一些反作用,原先紧闭双眼的魔尊,忽就把头一低,苏折猛吓了一跳,却发现他只是动作柔和地把头靠在苏折的肩膀上,并没有别的动作。
仿佛因为苏折的靠近,他即便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安心自在了几分。
苏折便这么让他靠着,感受到魔尊的气息在他脸旁进进出出,就如一阵阵鲜活自在的热风,在体内大部分天魔陷入沉睡后,魔尊面上那浓墨重彩的轮廓线条,也显得安宁平静了许多。
没有了戾气、杀气,如今的魔尊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酣睡的大孩子。
丝毫没有平日里的不可一世、与嚣张跋扈。
苏折竟微微一笑。
他知道自己抱着魔尊,也等于抱着这仍活跃的几只大天魔。
这些天魔稍有异动,他就是第一个受袭、第一个魂飞魄散!
可苏折只静静抱着,享受这一刻的诡异而温馨的平静,心里胡思乱想的是——如果他就这么死了,死于拥抱了魔尊,这是不是天底下头一份可笑荒唐的死因?
忽然,他浑身一僵。
魔尊忽然伸出手。
紧紧揽住了苏折的腰部!
像是揽住一种不可多得的珍宝,他有力的五指扣在苏折腰间那些敏感的肌肉上,不肯轻易放开,还像是弹琵琶似的往下转轴滑动了几分。
苏折被撩得浑身一热,腰部几乎一颤。
“魔尊!”
魔尊赫然睁眼,左眼的视死天魔竟已被他逼到眼眶里一个的角落缩着,右眼的转生天魔保持着背对的状态,他无遮拦地张大眼睛,看着苏折。
苏折赶紧要撤开,却忽然发现——魔尊的眼神十分茫然,是一种炙热的茫然。
“行,行幽?”
魔尊如梦初醒,两眼几乎瞬间亮了起来,喃喃出了几个字。
“嗯,我在。”
苏折大喜,笑道:“那……那我先撤开了?”
魔尊却摇了摇头,当着惊骇到没声儿的慕容偶的面,毫无顾忌地就把脑袋搁在苏折的脸蛋旁,双手一发力,几乎是箍紧了他的腰、抱牢了他细秀的脊背。
“本尊还没完全好呢,再抱会儿。”
“可……可慕容在这儿看着呢……”
“那本尊特许——慕容也来抱抱本尊吧。”
“啊……这……那……太挤了吧?”
魔尊奸猾地一笑,仿佛在看不见的角落得了个大逞似的。
“所以啊,你还是继续抱着本尊吧……”
“抱到我,满意为止……”
第30章 杀
方才生死关头,苏折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魔尊醒来,这样结结实实地抱着他、依着他,手上深深浅浅地按着他的腰部,倒让他身上莫名地出了一股奇热,只觉得这种接触实在安抚人也刺激人,让他一被抱住就心头突突兀兀地响,连带着呼吸都显得有些不自在、不自然。
他想撤开,发现撤不动。
魔尊抱他是真抱得用力。
他只有这样抱着苏折的时候,眼神才能变得专注,神情不会再茫然,素来桀骜的脸上也显出一种罕见的柔和。
苏折瞥见这柔和,心头是一颤的。
他起初觉得,自己这是又一次被上位者给玩弄了、亵弄了,后来发现,魔尊抱住他的时候,身上的轻灵与快意不是作假。
他是真的开心。
可当苏折用眼角余光瞥向一旁的慕容偶,却猛然发现,对方正以一种极端古怪的眼神瞅着他和魔尊,脸上的表情扭得——像是有只榔头在敲打脸颊。
苏折顿时觉得尴尬、羞恼。
若是陈小睡这么看,他倒觉得无妨。
可被慕容偶这样看,他便觉得好像四面八方都有这样的目光,水泄不通地堵着他、瞅着他,天地好像都在注视他的小心思,与魔尊那些不安分的小动作,让他的心跳得比兔子乱跑还快。
苏折马上咳嗽一声。
“您抱够了吧?我,我实在有些累了。”
魔尊听完,只微微一笑:“累了?那你在本尊的腿上歇歇?”
……这不是更尴尬了吗!
哪有当着慕容和陈小睡的面睡魔尊大腿的道理啊!?
苏折无奈:“您看上去已经好多了,我,我真的得撤了……”
魔尊冷笑一声,忽的撤开一些距离,深深看他一眼。
“你就这么想抛开本尊?”
这眼神就像海边的风拂过一个人的身,带着点从上到下的品味,又带着点儿莫名的占有意,苏折只觉心头一突,觉得这眼神既可怕、又凌厉,像是要刺穿皮肤骨髓。
行幽果然还是行幽。
他一向不喜欢被拒。
但这世上可怕的东西,一向是有着致命的诱惑。
苏折别过头,不敢多看,生怕多看几眼,真被那双眼蛊住。
魔尊沉默片刻,忽然伸手,轻轻整理了一下他耳边微乱的鬓发。
他的眼神粗厉,整起发丝儿来却细腻柔和、有条不紊,像在作一幅心爱的画似的,可手上行到一半,忽的拿捏住了苏折细秀白皙的脖颈。
苏折身上一颤,果真像是一只被男人捉住的鸟雀似的,魔尊便捏了捏他的后脖子,慢慢道:“可以了,你走吧。”
苏折松了口气,撤开点距离。
他走下台阶时,悄悄往后看,发现魔尊重新盘坐起来,又回到了闭目养神的状态,仿佛方才一切的失控,只是一种惊险而旖旎的错觉。
可是当他走完台阶,走到目光复杂的慕容偶身边时,却忽然听得一句。
“今日之事,你们谁都不许泄露半分半句!”
“若有泄露,形同背叛本尊,当定斩不饶!”
话音如此严肃,便意味着方才的失控绝不是错觉,也不是偶然。
苏折这便回身,与慕容偶一起恭恭敬敬地答应道:“属下遵命!”
魔尊淡淡道:“你能想出让陈小睡入我体内的主意,倒也是聪明。只是他此番透支灵力,怕是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了,待离开‘墨极殿’,你们且带他去那八角琉璃亭处好生歇息,不必再去寻他。”
苏折听完,正要歇口气,忽听魔尊又道:“慕容偶和陈小睡都可以走了,你还是得留下。”
慕容偶以一种极为异样的眼神抬头看了魔尊一眼,道:“魔尊……您刚刚才险些失控,此刻是不是更应该……静心养神、克制已欲?”
差一点就要明说“纵欲伤身”了。
苏折心头一暖,正感觉这兄弟没有白交,可魔尊听完,当即撂下一声冷言冷语:“本尊说了刚刚只是小骚动,你却说是失控?”
气氛忽然激烈冷凝起来。
像一把巨大的剑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苏折感觉魔尊可能真不是撒谎托大,对他来说能压得住的骚动就是小骚动。
如果他们当时没有出手,也许魔尊能压得住,只是情况可能会更加凶险些?
可是这世上也没有如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慕容偶自知失言而陷入沉默后,魔尊又是目光冷厉地刺了他一眼:“撇开失控与骚动不提,本尊做事自有副宗主进行劝谏,无需你来指摘问询,现在,退下!”
慕容偶只能无奈地拉着陈小睡退下,临走前给了苏折一记“你得小心”的眼神嘱咐,苏折微笑着收下,转头看向魔尊,却见他已然从榻上走下来,宽大的影子被无限地投射在拉长的阶梯上,显然是大好了。
“本尊尚未正式授你法宝印信的,但话已说出,这法宝库已经认你为半个主人。一旦开启,你可以随心所想,任意挑选法宝。”
苏折一惊,随即意识到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权力。
随心中所想随意挑选法宝?没有任何限制?
哎不对,仅仅是半个主人,还是有限制吧?
“身为半个主人,你可以任意取宝,但宝库还是得由我开启。”魔尊笑道,“等你正式接过副宗主的位子,你就不止是它的半个主人,你将能够任意开启关闭宝库,拥有与我完全一样的权限!”
“不仅如此,成为副宗主后,你还能统辖妖官、号令万妖,对其有任意处置、先斩后奏之权。倘若他们不服管教、不遵号令,你尽可杀之逐之!在盗天宗之内,没人可对你指手画脚!”
“连慕容也不行?”
“连慕容也不行!”
苏折的呼吸一重,像是被这巨大的改变给激起了几分大展宏图之心。
这样巨大而可怕的权力,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无限接近于魔尊本人了!
魔尊又淡淡道:“通过今日之事,我已知晓了你的忠心,但你还得完成一件任务,以证明你的能力,和对抗仙门的立场!”
苏折的面色忽的一凝。
他知道自己没有找出卧底,没有寻出那个提醒他的男人,所以必须得完成这个任务,才能正式接过这个位子,拥有着近乎无限逼近魔尊的权力。
而魔尊正是因为听到了方才他那番与仙门共存的话语,才一定要让他去完成这个任务,以与仙门彻底划清界限,证明自己作为副宗主,立场绝对是强硬而可靠的!
看来这个任务,得要他去得罪仙门了。
果不其然,魔尊接下来便道:“本尊要你,去杀一个人!”
“画轴山的七居士之一,也是未来的掌门候选之一,第五阶的画仙,‘应麒居士’徐云麒!”
苏折猛地抬头,一惊。
这可不止是得罪仙门了。
魔尊这分明是要他,去挖仙门的根、去毁画轴山的根基!
夜晚,梦境中。
苏折没提今日魔尊失控的事儿,但把魔尊要他杀画仙的事儿一提,白源真人的整张脸就皱巴巴成一团儿了。
“徐云麒身为七居士之一,未来掌门的热门候选人,地位格外显赫尊崇,你若代表魔门杀了他,那可不止是得罪仙门那么简单……这是要直接开战啊!”
“魔尊为何忽然如此急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苏折咬牙道:“所以我们得想法子避开这场死局,否则仙魔大战一触即发!世上得永无宁日了!”
白源真人瞪他一眼:“先不提如何杀了他,他可是刚入五阶的‘画仙’,而你是刚入四阶的‘盗仙’,就算你能用法宝神通,你也未必杀得了他,极可能被他所杀!魔尊为何让你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
苏折无奈:“魔尊这是为了逼我出全力……他知道我喜欢对仙门弟子留手,但对付徐云麒的话我绝对不能留手,否则死的必定是我自己!”
白源真人叹道:“你就不能推了这个危险任务?魔尊想必也不会怪罪你。”
“我若不去慕容就会去,结果是一样的,而魔尊虽不会怪罪,但他得怀疑我。”
“那要如何做才能破局?你既来找我,就把话直说了吧。”
苏折想了一想,道:“我确实有个想法……但是有些冒险。“
“怎么个冒险法?总不至于让我出手吧?”
“当然不能让你出手,但是在我去杀徐云麒的时候,你得派来一个外援。”
白源真人一惊:“外援?”
苏折点头:“这个外援必须从未见过我,也不知道你我的关系,但如果我和徐云麒交手时处于下风,他就得阻止徐云麒杀我,若我在上风,他就得阻止我去杀徐云麒。他的实力必须足够强,但不能偏向任何一方,还要在我杀徐云麒的时候恰巧经过那边而不惹人怀疑,这种外援,你请得到么?”
白源真人想了一想,道:“还真有一个。”
苏折眼前一亮,笑道:“哦?你这么快就想到了,是你的什么人?”
白源真人笑了笑:“是我的徒弟,已入四阶末期的星仙——紫晏!”
第31章 画仙
苏折从梦中醒来,感觉到了思绪沉缓如掌中的云絮,情感澎湃似晚间的海浪,似乎是有什么对话和插曲在梦中进行过,而他虽记不起来,却感觉心中坚定了几分,似是有什么事情等着他去做了。
第一件事,问魔尊。
他一大早就去了“云金雾银宫”,感觉到妖兵妖将们对他的态度更加恭敬顺从了些,有些甚至生出了恐惧,望着他的眼神像是望着魔尊那一样的惧。
瞧这畏惧的样子,就好像他不是一个四阶的妖官,而是一夜之间飞升了五阶六阶似的。
这让苏折不禁细想,是否昨日要提拔为副宗主的消息已经偷偷传了出去?
等到了“墨极殿”,他发现门口守着的妖将看见他,话都不说直接五体投地地跪了,心中一抖,连忙扶起,叫他们离得远一些,这俩身带盔腰带剑的妖将竟连口令都不问,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这就是了。
消息绝对走漏了。
漏到这宫殿里的每个角落都在轻轻议论、低声嘟囔了。
漏到众多妖兵妖将都不敢正眼瞅他,往日疏忽的礼节几乎是更为周全了。
那消息到底是其他几个妖官走漏的?还是魔尊本人故意走漏的?
苏折抱着复杂的笑容,推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发现魔尊一如既往,正在墨玉榻上闭目打坐。
苏折便学着魔尊打坐的模样,在台阶下盘坐等候。
他们此刻一个精神奕奕,一个倦怠疲惫,一个似要起飞,一个欲往下落,一明一暗形成对比,一上一下赫然分明,但双方都沉得住气。
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魔尊缓缓开眼,张嘴便是一声轻叱。
“你这臭小子,昨日才得了任务,今日又来我这儿作甚?”
对苏折是轻叱,若换了别人,换个雷霆一怒般的起床气也未可知。
苏折只笑了一笑,揉了揉腿:“正是因为任务,我才又来叨扰魔尊。”
“有屁快放吧。”魔尊嘴唇一扬,似刀尖里开出的笑,“又想来要法宝了,还是来要情报?”
苏折依旧含笑,却像针口上攒出的笑。
“我只是特意来问问,为什么是徐云麒?”
魔尊一蹙眉心:“你就为了这个来问本尊?”
问完,他不老实地斜躺在塌上,一双眼半眯不眯,如一只体型巨大色调斑斓的山中猛猫,眼里忽充了几分警惕与质疑。
“你还未正式接过副宗主的位置,就又在质疑本尊的决定了?”
苏折道:“不是质疑,只是不懂——魔尊以往要我杀的道人仙徒,要么曾滥杀过妖族,要么曾为不法之事,可我昨日从慕容和光光那边打听过徐云麒,此人并无滥杀之举,也无不法之为,何以魔尊要我杀他?”
魔尊冷笑一声:“你替本尊杀人,就一定得找这么多理由么?”
苏折一愣,魔尊道:“苏折,本尊一直都想问你一个问题。”
“魔尊请说。”
话是这么说,苏折眉头却猛皱,心想他总不会又把话题拐到表白上面去吧?
“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魔尊冷笑道,“本尊欲问的是——你加入盗天宗,为我忠心效命这十年,到底是为的什么?”
苏折沉默片刻,当即答道:“这个问题,我想用您的名字来回答。”
魔尊眉心一动,像是完全没料到这个答案。
“用我的名字?什么意思?”
“行幽行幽,行于幽暗中,却为光明事,身为修罗身,胆为英雄胆。”苏折抬头正色道,“这就是我加入盗天宗后,为您拼死效力的理由。”
魔尊面上轻动,如某一根弦被无声息地撩动几分,似一些饱满而暗藏的情,此刻要胀破身与躯、充盈天地间。
片刻后,他看向苏折的双眼,忽然变得极柔、极亮了。
“你还是这样会说话。”魔尊竟抬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所以你加入盗天宗,是一时偶然,可为我拼死效力,是因为——你把我当做一个英雄去敬拜?”
苏折仰首微笑:“正是如此。”
魔尊忽的话锋一转:“可是……这样不妥。”
苏折有些不明白:“敬您服您,如何不妥?”
“你敬拜的终究是一个英雄。”魔尊俯瞰下方,“倘若有一天,我决定不当英雄……去当个彻彻底底的贼呢?”
苏折一愣,魔尊淡淡道:“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一直当英雄,更没有人可以当英雄而不付出任何代价,不去想得到好处……”
“即便在成为魔尊之前,我为护佑天地也付出了许多,可无人欣赏,在成为魔尊之后,我在收服天魔上也没有退缩,可无人感激。”
“而他们,占着天地间最大的名与利,却是踩着别人的血与肉换来的,遇上他们这样的人,我便不能做英雄,只能做魔头!”
苏折敛眉:“他们,是那些作恶不法的修仙者?”
魔尊冷笑:“不,是所有修仙者!”
“只是我先杀那些作恶不法的,因为他们危害最大,等杀完了他们,再把剩下的那些危害小的也一并宰了!把仙脉一次性断绝,将香火一夜间斩尽。”
“这,就是‘盗天宗’魔头的行事之道!”
这一句句心惊肉跳,一字字刻入骨髓,分明是宣战的言语、是群杀的预告!
看来杀徐云麒一事,是魔尊计划已久的战争前奏。
一个德高望重、天资卓秉,且并无滥杀不法之举的人死在魔门手中,不仅是画轴山上下震动,整个仙门也必得来一场地震!
在这种复仇的人心大潮之下,即便仙门没有准备好,也必须迅速开战。
到时画轴山作为战中先锋,第一个血流成河,剑仙的三大派随之跟上,也得损失惨重,符仙的道观们会被分别围剿狙杀。
可是魔门呢?
同时与三大主流仙种开战,难道盗天宗就能全身而退?
明知是尸山血海也非得启战开杀,这就是魔尊想要的?
“魔尊对个别不法仙人们的仇恨,我素来是知道的,只是我不知道您竟然憎恨的所有修者。”苏折叹了口气,“可是我听说‘盗天宗’的创派祖师——‘盗天老祖’,也曾经是位仙人元祖……他有教无类,对人妖仙素来平等,这才打下了‘盗天宗’繁盛的基础……”
“在他隐世遁居后,盗天宗沉寂多年,换了您加入,此宗才重现往日生机……”
魔尊不耐地挑了挑眉:“弯来绕去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折思忖了几分,终于道:“您当年也曾受过‘盗天老祖’庇佑,如今却要扛着他的门派大旗开启战端,去屠戮整个仙道……这样做真的合适么?”
魔尊冷笑一声:“你还是不肯无条件地为我杀人,对不对?”
苏折道:“我并非不能,只是想尽最后一份力。”
魔尊冷眉一瞥,笑道:“尽力也无用,本尊如今心意已定,若只是妖官苏折说的话,本尊是万万不听的。除非是做好了任务,正式接过位子的苏副宗主与我本尊说话,那本尊说不得会听上几句……”
苏折无奈道:“行幽……你这不是耍赖么?”
魔尊听到名字,果然眼神亮堂了许多。
他忽然指着身旁一只鲛人造型的长烛。
“你可知这是什么?”
“是蜡烛。”
他似颇有兴致地一笑,居然来了一段颇有禅理的话。
“蜡烛和天灯,有时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蜡烛低一些,只能照得着很小一部分人,而天灯高高升起,就能照的起大半条街道,大半座城。若你真的想改变什么,那就努力站到更高的位置上来,与本尊几乎平起平坐了,你再与本尊说话。”
“若你一直身在低处,你的话你的心意,又能影响得了大局几分?”
苏折只是拱了拱手,然后退去。
他离开时是愁云惨淡的。
可走时步伐却有些轻快。
像甩掉了什么无形的锁链一般。
因为他看似无功而返,其实早已达到了这一行的目的,那就是从魔尊那边确认了他此番的意图,也得到了某种允准。
这种允准就是——只要苏折成功升任为副宗主,那么他的话魔尊就会听进去,他将能影响大局,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延缓、阻止仙魔两道的战争开端!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得杀了徐云麒。
可徐云麒究竟该不该杀?能不能杀?
耳听毕竟为虚,不如去亲自见见才是。
几日后,静苍山中。
一位身着烟色道袍的男子,腰间系十余支大小不一的画笔,正带着几个相似打扮的徒弟,在山间迎风作画。
他的一双眸似夜穹星火,执着画笔的手宛如苍山灵气所聚成的美玉,在他的画轴之上,有千山争秀、万川争艳,更有几十只奇形瑞□□破空而出,有近百只神鸟似要破卷而飞。
画中灵山汇秀景,笔下意灵而神蕴,小秀处精雕细琢、大开处气势磅礴!
如此惊心动魄之作,任何人只需看上一眼,便再挪不开眼,似连魂魄都要被吸进去!
这位身着道袍的画师,不是堂堂画轴山的七居士之一的徐云麒,又是谁?
此刻他的四个徒弟,功力显然不如他充沛,此番画画,更加着意于花草树木,此时几个人汇聚于一处,正在临摹一种长相特异的巨型奇花,这一片儿花朵便大如孩童,花蕊更是如脸盆大小,花香传递出去后,便陆陆续续有不少奇彩异羽的鸟类,前来停靠在花朵上。
如此花鸟奇珍,似乎更吸引年轻徒弟的目光。
徐云麒看着年轻的徒弟,无奈地摇了摇头,搁下画笔,走过去观看,品评了几句画作,忽然瞅见那大花儿上停着的一群鸟,一共十八只,其中有只鸟形如黑色的乌鸦,尾端却带着金色流光的羽毛,乍一看如同黑金缎子成了精,甚是炫美灿烂。
这只乌鸦还特别与人亲昵,总是飞到四个徒弟的掌中,啄啄他们的掌心,又旋即飞回到巨大的花瓣上,也不变姿势,任由他们作画。
有个小徒弟顿时笑道:“师尊,这小乌鸦甚是亲人,我们能不能把它带回去养啊?”
徐云麒却看了看这灵气四溢的小乌鸦,目光陡然深沉起来。
他慢慢说了一句。
“你们几个也在此处画得够久了,到远方那棵大槐树下去歇息吧,我在这儿多呆一会儿。”
四个徒弟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轻笑欢声着收拾起了画笔和画轴,改到树下去吃点野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