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此时他能做什么样的梦?
而苏折则轻轻一抛,那昏迷了的小人偶就在空中翻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到了慕容偶的人身肩膀上,方才醒转过来,小人偶叉腰跺脚,气急败坏地骂了苏折一声,便钻入了敞开的胸膛当中。
这下擒拿失败,慕容偶以极不甘的狠厉眼神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就此转了个身,冲杀向了地上的别派仙人。
擒不了苏折,动不了画轴山的人,难道还不能杀别派的弟子么?
与此同时,陈小睡和孟光摇亦等不下去,彼此对视了一眼,便从云端之上一冲而下,加入了战局当中。二位妖官一个释放着呼噜声儿,负责把人拉入睡意当中,另外一个不知怎的保持了绝对的清醒,拿着一个封印仙人用的琉璃葫芦,念动几分咒语,便一个个地把睡着的仙人收入葫芦当中了。
眼看这呼噜声就要波及到画轴山这边的弟子们,苏折立刻冲着身后懵懂惊哼的冯灵犀高喊一声。
“到我身边来!”
说罢,他举起手掌中的“醒灯”,使其幽蓝色的光芒一层层地泛起,把那些即将要倒下的画仙弟子们的意识一个个唤起,而冯灵犀率先冲过去,率先清醒过来,紧接着又折返回去,把要睡着的一些弟子统统再拉回来,拉到这使人清醒的光芒圈中,如同把黑夜中迷失了的人拉到唯一的光芒中心。
说来也怪,虽只是一点掌心的灯光,他却能在其中感受到了洋洋不尽的暖意,与一种绝对无疑的安全感。
就好像苏折在哪里,哪里就是万无一失。
只是叶清敏被冯灵犀拉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呆滞地看向苏折,处于一种完全不敢置信却又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连最爱说笑的梅洛洛,此刻也一动不动地看向苏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徐云麒也醒过神来,与三居士王明朗对视了一眼,当即把年轻的弟子都往苏折那边赶,自己则和四位师兄师弟一道儿去别派的仙人那边支援战局,独留下年级最轻的七居士相鱼守在苏折身边。
在所有人的震惊之下,苏折忽的一展羽翼。
半只巨大的黑金色翅膀从他的人身骨架上突兀展开,在地上呈现出一道伞盖的形态,护住了羽翼之下的所有年轻子弟,甚至是有些受了伤的别派弟子。
在所有人的仰望之下,原本臭名昭著的妖官苏折,此刻已然如慈悲救世的神明一般。
徐云麒感激地看了苏折一眼,然后重重鞠了一躬。
护持子弟之恩,在此时此刻就是胜过一切的恩情!
第161章 堂堂魔尊大开杀戒之时
连一向与苏折不对付的薛历,此刻也无奈地拱了拱手,王明朗和宣明灭对视了一眼,亦对苏折行了一礼,才转身走开。
可他们这几位居士,刚刚走出了苏折的庇护圈子,一直沉默的魔尊行幽忽然出手了。
他不出手则罢,一出手便是狠辣决绝到了极点!
四位居士一同出战,而那六居士薛历仅仅落后了一步,就好像踩到了地上的一个符咒,然后猛然间,他发现自己踏入了一个陌生的领域似的,周围已再也不见熟悉的景色人物,也没有并肩作战的居士师兄们。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茫茫黑暗当中。
可在现实周围人看来,薛历不过是落后了一步,就忽然静止在了原地,不仅他整个人僵硬如一具尸体,就连他背后漂浮的九只眼睛也不断地渗出黑色而粘稠的血汁。
徐云麒大吃一惊,就要去触碰薛历,却被三居士王明朗一手拉住,悲怒道:“他刚刚遭受了魔尊的攻击,只一步就踏入了天魔的领域,你若去靠近他,也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而在黑暗领域当中的薛历,却浑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一步就踏入了这个浓厚粘稠的鬼地方,脚下忽的涌出无数双惨白的手,手上的皮肉已接近腐烂,还有粉在不断地往下掉落。
可这些鬼手,有些扯住他的脚,一把抱住他的膝盖,有些攀住他的小腿,没过几下,薛历就在惨叫声中被一双双诡异恐怖的鬼手拉扯了下去,沉没在了一团黑糊粘稠的腐血湖里。
而在现实当中,他的九只眼睛已经完全融化成了血水,就连本人也已出现了大面积的腐烂与溃败,原本的仙身圣躯,竟如纸片一般被风一吹就散,徒剩下一地如油漆般鲜红的血。
堂堂一个居士,竟然就这么死在了魔尊的攻击之下?
而他们甚至连魔尊出手的方式都未曾看清!
徐云麒看得心惊胆寒之际,赫然看向高空之中悬浮盘坐的魔尊,心中已然冷澈到了极点,眼中却是一片悲怒的通红。
“魔尊行幽!”
他想要出手,三居士王明朗却一袖子甩在了他的身上,直接用一宽大的手掌把他按下了。
而高空之中的行幽见了那薛历的一地血水,却只如见了一只被车轴碾过的蚱蜢似的,眉头都未曾动一下,再看向徐云麒那鲜活的怒态,他在不屑一顾的同时又露出了一份暴虐诡异的笑,就好像在观测一条条蹦跶的河鱼在下锅之前的丑态。
“一个个杀也太慢了些,几位居士一起上吧。”
徐云麒怒意蓬勃地攥紧了画笔,三居士王明朗已然率先一步与二居士宣明灭一起,在画轴之中涂抹绘画出一道道未知的符文与景象。
三居士的画中,行动着的慕容偶、陈小睡、孟光摇,一个个都入了画,他还在画中的三个妖官身上分别画上了束缚全身的枷锁。
对应的现实当中,慕容偶忽然觉得自己寸步难移,一个个小人偶都好像背负了千斤的重担,连五官都在慢慢退去,陈小睡觉得喉咙上好像卡了什么锁链,被勒出了一道道血痕,而孟光摇则猛地扑在了地上,身上奇重无比,骨骼咯咯作颤,好像有一座炉鼎压在他身上,即将要把他全身的血肉都压碎、碾爆。
苏折却是眉间一凛,顿时手中一动。
骨灯天魔的青光随之晃荡过去,罩在三居士手中的画作上,就好像一种浓浓的光线滤镜,把那些枷锁重物的颜色形状都扭曲变形了,而与此同时,三个妖官便忽然觉得可以重新呼吸了起来。
王明朗疑道:“苏折……你,你到底是哪边的?”
苏折淡淡道:“我只是答应过大居士护着画轴山的年轻弟子,并没有打算加入画轴山啊。”
年轻人无辜,可这些成千上百岁的居士可不一定无辜了。
冯灵犀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其他弟子们也个个没了主见,有些甚至想要从苏折的庇护圈子里退出去,另寻出路。
眼看着局势不利,二居士也动了画,他却没有理会这三个妖官,而是把半空之中的魔尊和妖群都绘入了画中。
只是不同的是,二居士画完魔尊与群妖,却没有增画什么枷锁,而是大笔一抹,直接把画完的妖兵妖将抹去。
随着他在画中抹去了妖兵妖将,现实中的妖兵妖将竟然也跟着凭空消失了一些!
一开始还有些惨叫传出,紧接着连惨叫都没来得及有就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存在于这世间一样。众妖紧接着惶恐不安,有些甚至敢四散逃窜起来,使得原本严实无缝的阵型顿时出了巨大的纰漏与松动。
而魔尊行幽见状,只冷笑一声,就忽伸手在空中,随意抹了几下。
他甚至不需要笔墨,不需要成画,只是随意而轻易在晃动了一下手。
这时,有一些刚刚从苏折的庇护圈子退出去的画轴山三阶弟子,忽开始尖声惨叫了。
二居士宣明灭回头一看,才发现出事的都是自己的亲传弟子!
这些人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抹除着自身的存在,一点点地变得透明而虚幻,有些在惊恐中完全消失,连一抹颜色都未曾剩下,有些在绝望中从脚指开始抹除,只剩下了头颅还在,还有些被抹去了彩色,成为了黑白的幽灵,开始四处在地上飘荡起来,而只要被他们接近的人,也同样开始了褪色的过程。
宣明灭绝望地看着这如出一辙的招式,同出一源的术法,可对方却用得比自己更加精妙绝伦,且没有半分破绽。
他想到了苏折的话,顿时因惊恐而眼瞳骤缩。
“魔尊行幽……当真出于画轴山!?”
然后这就成了他能说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紧接着,这位仪表堂堂、不可一世的二居士宣明灭,就发现自己的身躯正在从脚指开始往上变得透明,三居士王明朗惊恐地发现了这一点,完全忘了自己方才是怎么拉住徐云麒的,赶紧要扑过来,却反而被徐云麒给扯住了手脚。
宣明灭无奈苦笑道:“莫要过来了,你已救不了我了……”
王明朗几乎失声痛哭:“二师兄!二师兄!”
话音未完,行幽越发冷酷地挥动了手掌,宣明灭便被毫不留情地抹除了大半个身躯,只剩下三分之一躯干还在。而王明朗也被这一波抹除波及到了自身,从腰部以下的位置都消失了。徐云麒则是依旧被抹除了一臂,连他的画笔也跟着一道儿消失了。
几个居士虽未曾死去,却都在痛苦地苟延残喘,众人都惊恐绝望到了极点,而把这一切诡异景象看在眼中的苏折,只是咬紧了牙关,隐隐猜到了什么。
二居士宣明灭,实力仅在丹希大居士之下的存在,画轴山的实际第三人,五阶画仙中的巅峰,却行幽毫不费力地抹除?
要么,他当初和苏折打的时候根本就没用上一半的力量,要么,行幽在这过去的几个月里找回了一些失窃的天魔,如今更是体内塞满了咒祖的碎片之后。
他已达到了六阶的巅峰!
只差一步,就能在体内复活咒祖,直接登入七阶!
第162章 爱恨两难生死都护你
身后的冯灵犀眼看居士们横死的横死,遭难的遭难,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才生出无限的悲怒情绪来,狠狠攥紧了拳头,竟然有冲出苏折的庇护圈,上去拼斗的想法。
实际上不止是他,有好些个三阶弟子已然按捺不住,想要冲出去帮忙。
苏折却一眼冷厉地扫了过去。
“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去送死?他们赶你们来我这边就是为了护着你们,怎么你们也想自己的师长白白死去么?”
行幽却在半空中冷冽道:“到了如今,你以为还能护得住这些人么,苏折?”
这是他自方才出手以来第一次直接对苏折说话。
这恰恰证明了方才的杀人与抹除,有一半是给苏折看的!
苏折却是抬头一笑:“居士们出手对付妖官和妖将,魔尊要抹除他们也是天经地义,我没什么可说。可这些年轻的弟子,我还是要护,而且要护给全天下的仙妖看。”
行幽的两道眉峰拧出一根浓郁凛冽的阴影,那笑中的肆意猖狂,却透着狂傲不可一世的桀骜疯骨。
“本尊说了一个不留,画轴山上就不会有任何活口!”
说完,他手掌一动。
这次却没用天魔,也没用画祖的造物抹物之力。
而是来自“盗天老祖”那【盗天欺世】的仙力!
苏折顿时感觉到画面天旋地转,脚下轻若无物。
再睁开眼时,他已然来到了云间,而周围浓雾弥漫,里头只有他和行幽两个人!
苏折悟道:“你这是把我从地上直接转移过来了?”
行幽含了一丝肆意的笑:“盗天宗的看家本领就是流转与盗取,我把你偷来又怎的了?”
说完这句,他忽的收了笑,手上直接按了苏折的肩膀。
“到此为止,莫要再妨碍我了,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苏折却目光深深地看向对方:“你还是决定杀死所有人?”
行幽道:“不错。”
苏折心中一阵震荡,冷静质问:“你我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画仙,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顾自己的出身和起源么!?”
一语言罢,行幽却是目光复杂地看了看他。
他好像从未有过这般浓厚丰郁的情绪,就如方才那个杀气冲突的魔尊根本就不是他本人似的。
“你方才也看到,我以六阶之身,杀死那个五阶的二居士也是轻而易举。”
“所以呢?”
行幽拧眉怒声道:“倘若掌教升入八阶,他杀我、灭魔门,只会更加地轻而易举!你难道想看着我和慕容偶他们一个个被杀才甘心么?”
苏折却一动不动地瞪着他:“你以为逼他提前出手,慕容偶他们就能活下来,你就能稳赢?”
行幽冷冷道:“如今丹希被困在蛇腹,我只需把这些画轴山的居士修士一个个扫除殆尽,逼得掌教提早出关,与我对决,我才有一线胜机。”
他按着苏折肩膀的那只手几乎拧到了皮肉,连动作都透着被天魔侵蚀后独有的决断与疯狂。
苏折却目光平平地看向他,淡淡道:“可你抹了二居士,废了三居士,残了五居士,灭了六居士,你看看那掌教,可有半点出手的迹象?”
行幽忽沉默下来。
苏折再是问道:“如果你把画轴山的人一个不留地都杀光了,那掌教还是没有半点提前出关的迹象,你又待如何?”
行幽磨着牙道:“这些居士都是他的弟子,也是他力量构成的一部分。我若一个个杀了他们,再把下一代的弟子也统统杀了,无人信他、尊他,就是对画仙一脉信仰体系的巨大破坏!这同样会影响他的修为和飞升,我不信他会不出手!”
苏折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一个可怕的未来。
“可如果,他宁愿忍受这点损失,也坚决不提前出关,与你对决呢?”
行幽冷声道:“那我灭了画轴山,也是削弱一点他的修为。”
苏折看了他许久,却慢慢吐出了一句。
“你若真那样做,就再无挽回之余地了。”
行幽道:“哦?我需要挽回什么?”
“你忘了我们的奔波是为了谁么?”
苏折按了许久的情绪憋持不住,目光一转,已是语声哽咽。
“为了你,我千方百计地潜入画轴山,后又促使你和丹希讲和,希望你们能够站成一条线,而你们终于讲和了,交心了,丹希这个千百年来不下山的无头仙人,也离开了画轴山,去了凶险莫名的蛇腹。”
“可他迎来的,却是你毫不留情的算计……和杀戮。”
苏折沉默了一瞬,目光通红道。
“这一次,不是他背叛了你,而是你背叛了他。”
行幽沉默片刻,再度看向苏折,那些疯狂和杀意退去之后,他眼中竟难得地浮出了一些寂寞伤怀。
“也许这一次,是我对不起他。”
眼看他就要转身离开,苏折忽生出无边怒意,一把攥住他的袖口道:“行幽,你到底要固执到什么时候?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他一语既出,无所畏惧,行幽却猛然回头看他。
“你当真不知道我在害怕些什么么?”
苏折一愣,行幽慢慢道:“丹希之所以能安稳度日这么多年,是因为掌教在闭关期间需要他镇在山上,守护着这些学生……”
“一旦他升入八阶,再无闭关的需求。”
行幽沉吟片刻,道出石破天惊的一句。
“你以为,他还会让丹希好好活着么?”
苏折浑身一震,行幽却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一旦丹希没了,掌教会放过身为丹希高徒的你么?”
苏折静止了片刻,仿佛从灵魂深处冒出一阵刺骨的寒气,又紧接着从胸膛里浮出一阵痛苦而悲切的意念。
行幽恐惧到极点的,从来就不是自身的消亡。
他早就打算复活咒祖了,他根本就不怕死亡。
可是他怕自己亲近的人死,怕自己关切的人死。
他为此怕得日思夜想,怕得必须狠下心肠,杀死所有画轴山的人!
苏折叹了口气,冷静地分析:“如果我告诉你,丹希不久就要脱困呢?”
行幽眉头一挑:“你说什么?”
苏折无奈道:“如果你当真灭了整个画轴山,丹希也必定不会再帮你,甚至可能在接下来的战争中站到掌教的那一边,那你对上他和掌教两个,你多出来的胜机岂不是被抵消了?”
行幽怒道:“你……你在蛇腹里还帮了他?你还要撺掇他来对付我不成?你想要我死在他们手里么,苏折!”
苏折无奈:“我要你们都活着!“
他震耳欲聋地发声,竭尽一切地嘶吼道。
“若你此刻放他们一条生路,丹希领你这份情,在将来的对决中,他必定会与你一起对抗那位掌教!”
“他不会的。”行幽冷冷道,“我不会去赌他的勇气和骨气,因为他根本没那种东西。”
苏折笑道:“你看错他了,行幽。”
话音一落,行幽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面色猛地一变,伸手一挥,笼罩着他们二人的迷雾就此散去,露出了云层、天空,以及纷纷繁繁的大地。
而在大地之上,赫然屹立着一位陌生而又熟悉的仙人。
丹希仙人。
只是这次,他是以有头颅的形象现身的,这导致很多熟悉他无头形象的人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这道袍,这服饰……难道是丹希居士?”
“是大居士!就是他!”
“是大师兄!他还在!”
“大居士来救我们了!”
“我们有救了!”
兴奋与狂喜的声音一层层地传递开来,在这死亡笼罩的战场上劈开了一道希望的缝隙,丹希却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场中,盯着头顶的悬浮的行幽与苏折。
忽然,他扫了一眼会场,忽的展开双袖,袖口像吹了风似的无限地往外增长扩大,一瞬间的功夫就笼罩了整个会场,里头还吹气了一阵奇异无比的风,把许多睡着的弟子都一口气拉入了袖中。
而这些弟子却不是钻入袖子里,而是化作平面形象,印在了袖子的花纹之上。
就好像,他们进入了一副画中。
大家在起初的震惊之后,随即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在袖口的画纹里四处走动。
面对这副奇景,在场的妖兵妖将们都镇住了。
连慕容偶等妖官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丹希居然把所有人都变作了纸片人,然后吸入了自己的袖子里?这是怎么做到的?
行幽冷冷道:“你……你竟把他们都笼入袖中?”
这时的丹希才收拢了沉重的袖子,坚定地抬起头,看向了天上的行幽。
“你似乎忘了,你与我,其本质就是一幅画。”
他随意地道出了这个惊天的秘密,接着道:“我把这些人吸入袖口,就等于是吸入画内,你已无法伤到他们了。”
行幽嗤笑一声:“丹希,你当真这样觉得?”
丹希无奈:“你今日已造了足够多的杀孽,也废了七居士里的六个,折了掌教的左膀右臂,若还要杀伤这些无辜的弟子,就请先烧了我这幅画吧。”
行幽讶然之下猛瞪着对方,好似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你这个没用没胆的窝囊废,是哪个混账东西给你的勇气……敢到我跟前送死!?”
丹希沉默片刻,看向了行幽身边的苏折。
“是你最爱的那一位混账,我教他的不过一技之长,他却已经教会了我太多。”
“当年画祖出事,我出于自保没有出手,如今我守了这些学生千百多年,守着他们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我绝不会再让你灭了他们!”
行幽目光波动之际,丹希深吸了一口气,如同发下誓言一般的许诺道:
“你可以为此杀了我,但若我能活过这一遭,我也绝不允许那位再去杀伤你,行幽!”
第163章 是非功过恩断义绝
行幽眼看着下方的丹希,仿佛瞧见自己千辛万苦跨过的山川河流,在一夜之间化作了纸上的泼墨与烂红,数百年的苦心经营、隐忍难耐,竟终究是毁于这一刻!
毁于这一时一刻、方寸之间的所谓兄弟之情!
他拧眉沉眼,幽邃的瞳孔仿佛缩成了没有光亮的黑色竖线,一开两片薄唇,仿佛两片刀子上下翻飞,撂出一场厉声凉色。
“你在说什么可笑言语?你这本事儿自保尚且不足,还能拦得住他?”
丹希坚定道:“我拼死一战,即便不能赢,也总能保你!”
“拼死?就凭你?”
行幽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笑话,连瞧着丹希的眼神也一折三降,越降越有鄙夷轻蔑之意落出。
“当年我落难受袭,你未曾发一声援一手,创造你的仙祖被他的徒弟偷袭杀落,你却装聋作哑这么多年,如今我终于可以为自己,也为你,为那老头子讨回公道,你却要借我的手下来反我,借我们的亲缘来妨碍于我,你还敢说什么同出一源!?”
“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兄弟!”
话音一落,丹希袖子上的各个人影晃动不休,发出惊诧莫名之色,似被这言语间的惊心动魄给震得没了个形状,众人的线条在平面的袖口上扭曲放大了好几分,每个人面目上的惊恐疑惑,都比平日里要强烈了太多。
受着各种情绪影响,丹希身上微微一恍,却只是沉声道:“你也许不把我当做兄弟……但我要守护的人、事、物,从头到尾没有变过……”
“当年仅是这些学生,如今也包括着你,这一点在千年后也不会变!”
他的声音渐渐沉没,神情间却雕上了更为坚定的执着,一股坚毅肃然之气把他从头到尾武装得像一座雕塑,说是任取颜色,可身上的战意却无丝毫褪色。
行幽当即要翻出一手。
他的五指便如五根法器,随手一翻便能奏响绝杀之曲。
苏折只看得眉心猛颤,立刻翻身上前,发出一声断喝。
“且慢动手!”
苏折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拦在行幽跟前,目光中宛如带了重重的恳求之色,还未等他发言,就先声提醒道。
“你此刻动不动手都已不成了,何必还要杀他?”
行幽转眼看他:“什么不成?”
苏折深吸了一口气,悄悄翻手划了个屏障,屏蔽了他们的声响,让接下来的对话只有他二人可以听到。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进行了一场沉默无声的对话。
“若是丹希未曾出现也就罢了,如今他已然脱困现身,你与他缠斗起来,无论赢还是输,你身上的灵力必然损耗大半,倘若那时掌教出现,把你和丹希一举拿下,岂非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行幽冷笑:“你又怎知我不能杀了丹希,吞了他身上的颜色,以补充我减失的灵力?”
苏折却沉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试探于我么?”
迎来了一番沉默之后,苏折继续推断道:“画祖既然对你们的实力如此忌惮,必定已做了后手,构成你与丹希的颜色来自于属性相互克制的不同灵材天宝,你根本就不可能吸收得了丹希身上的全部颜色!就算能吸收,也必须要花上许多功夫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