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齐客的声音在他侧后方沉沉响起,像是贴着他的脑袋发出的,“你有所求么?”
沈问津一愣,想了会儿说:“父母康健。”
“那别在这儿拜了。”齐客道,“青州的神佛更管用一点。”
“你不是不信这些?”沈问津转头看他。
殿里南北通透,拜佛的人虔诚而温顺,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比佛像更慈悲。
“不信。”沈问津听见齐客低声说,“但是心理作用也挺好。”
这句话乍一听和齐客“把唯物主义贯彻到底”的性子不太搭,但是细想来似乎很合理。
正因为不信鬼神,所以这一切求的都是心理安慰。譬如常说的“拜一拜能考得好”,正是因为拜过了心安了,考试时发挥出了较好的状态,故成绩较为令人满意。
沈问津于是没继续往下问。
俩人走出了寺庙,沿着下山的方向慢悠悠踱过去。
沈问津穿着的鞋子是一周前刚买的,上脚不过几天。下山时走了很多坡路,鞋头处渐渐地有些挤脚,搅得他有点难受。
他既想速战速决赶紧下山,又实在有点撑不住,步子逐渐慢了下来。
齐客落他半步,很快发现了异常。他低声问:“怎么了?”
四周没什么人,偶有风过树丛与林梢的窸簌声,是故齐客的声音虽低,但听得很清楚。
就是有点过于清楚了,声音里惯常的颗粒感被风声凸显出来,磨得沈问津耳朵有点痒。
他不自觉用指关节揉了下耳朵,揉得耳廓微微泛起了红,才说:“鞋子有点不舒服。”
齐客的目光从沈问津的耳朵处往下移,移到了他的鞋上。片刻后问:“挤脚?”
“嗯。”沈问津应着。
他原以为齐客会说点“休息休息”“马上到山下了”诸如此类的话,或者如那人惯常般保持沉默。
但他看到齐客沉默片刻,忽问:“我背你?”
“啊?”沈问津虎躯一震,“不了不了,折煞我么这不是?到山底至少还得一小时呢,你背我一小时你吃得消?”
眼见着齐客就要回答,沈问津突然意识到这人真能说出“吃得消”三个字,连忙改口说:“就算吃得消,也不能让你这么背啊,哪有员工这么折腾老板的?”
齐客嘴唇动动,看起来还想吐出点什么来,沈问津继续揣摩着他的意思,把话堵了回去:“工资扣三千我也不干。真要让你背一小时我还是不是人了?”
一句话也没说成的齐客:……
“嗐,没事儿。”沈问津活动了两下肩膀,“大老爷们儿哪有那么娇弱,我走慢点就行了。”
齐客看起来很不同意,眉毛拧成了川字。
他倏然说:“往回走。”
“往回走干什么?”沈问津开玩笑,“嫌我不够累?”
“去山顶坐缆车下山。”
沈问津:……
其实这是个好主意,上山的时候鞋子挤的是脚后跟,脚尖就不会那么难受。
但如此一行,既花钱又浪费时间,还显得自己特别娇贵拿大,令他的面子有点挂不住。
男人的面子大过天,沈问津在“要面子”方面一向很坚持。所以他说:“不,我沈问津就算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坐那贵得要死一次一百的缆车。”
齐客:……
沈问津头一次从齐客脸上看到如此无可奈何的表情,令他莫名有些心虚,
回想今天一天的行程,先是拉着齐客坐缆车,后午饭又是齐客操心,现在齐客帮自己想解决方案,自己还这不行那不行。
好像有点太麻烦他了。
沈问津垂眸想了会儿,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要不然你走我前边,让我搭着些。”他说,“我借着你的肩膀卸点力去,走起来就会轻松一点,不那么难受了。”
齐客看起来有话要讲,嘴唇动了动,还是咽了回去。
他应该是默认了沈问津的提议,快走两步到了青年前边,既而沉声说:“你搭吧。”
男人的肩很宽,大概是走山路有些累,气微微有点喘,令肩膀有规律地轻轻起伏着。
沈问津原以为兄弟间勾肩搭背应该很正常,但不知怎的,现在的他忽地有些心悸,觉得自己的主意也没有那么好。
不太想被前头的人察觉出异常,他手掌微顿,手指蜷了一下,还是迅速地放了上去。
大概是下山的时候有点热,齐客已经将外套脱了挎在手肘处,只单穿了一件T恤。温热的体温隔着极薄的布料往手掌渗,木质香肆无忌惮地顺着两人的连接处往自己的胳膊上涌,令沈问津的心漏了一拍。
“走么?”他在辨不清从何而来的风声里,听见齐客这么问。
下山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齐客走得又慢又稳,是个十分称职的拐棍,帮着沈问津卸去了好多力,令他的脚没有那么难受了。
但难受的劲消退后,另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慢慢拨云见日地浮了上来。
他说不太清是什么感情,只觉得搭着齐客肩的那只手有点痒,痒意渐渐蹿到了胸口处,揪得心脏一阵一阵地发紧。
见鬼了。他想。
之前和周景汀勾肩搭背走路的时候不是还挺正常么。
不太想被齐客察觉出什么异样,他于是一路都没说话;齐客是个闷葫芦,自然也不会主动找话。
俩人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到了山底,期间除了齐客忽迎着风问了一句“还难受么”,沈问津支吾片刻说“不难受了”,就再没交流了。
山下熙熙攘攘,大约是正巧到了晚高峰,过往车辆川流不息。
“到了。”齐客说,“我打车。”
沈问津松开手,这才发觉胳膊有点发僵。
他按着肩膀活动了两下,心想,下一次再穿新鞋出来爬山他就是傻帽。
自己顺利下山,齐客功不可没。沈问津潜意识里觉得于情于理都得感谢一下老板,但可能是那一路的沉默令他有点倦怠,他措了会儿辞,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齐客打完车,他们坐上去之后,沈问津终于七零八碎地拼凑完了一段话。但很快他又意识到,现在距离下山已经过了许久,道谢的时机已经过去了。
于是仍旧一路无言。
直到俩人回宾馆见到了木子,才终于鲜活起来。
“好好好。”木子拍着手说,“你俩背着我爬山是吧,孤立我?”
“哪能呢木哥?”沈问津憋了一路终于有了话说,感激涕零,语速很快,“这不是怕打扰你休息么?爬山要七点半起床,你乐意?”
木子低头想了会儿,发现确实不乐意,便宽恕了他们结伴离家出走的行为。
一行三人去往附近的一家当地菜的菜馆进行拍摄。
这次探店老度没来,摄影就成了齐客,沈问津是跟着蹭吃蹭喝的那个,也不出镜,偶尔透点声音出来。
拍完探店,此行的任务基本完成。三人于第二日又去了趟露丝家,帮衬着干点活,接走露娜,打道回府。
月优最近容光焕发,连带着工作起来都神清气爽。
虽然嗑朋友的cp听起来不太礼貌……但是拦不住正主亲自下场发糖,多到堆成了糖山。
先是在录综艺的时候感受了一波近距离冲击,俩人又是同屋共眠又是肢体接触,每次分组还都分到一块儿,一个闹别扭另一个去哄哄就好了;
之后发的那个视频就差把“我俩关系好”五个大字写在标题上了,月优敢说自己和前男友都没那么了解彼此;
现在!又有粉丝在超话里发了张合影!
合影里俩人虽没贴在一块儿,但一左一右个头高高,怎么看怎么夫妻相。
这什么,小情侣偷偷摸摸去外地旅游爬山?!
搞cp的都具有丰富的想象力,闻着味儿就来造谣了。
[roseee:家人们,这块地我认识,是在我家附近的白峰山啊啊啊啊!山顶有座寺庙,就在他们所在地的旁边!怎么说,难道是小情侣要一起去拜佛?!]
[yellower回复reseee:那岂不是离上海很远?一天内来回肯定有点难吧,所以俩人晚上在外边住的,开的一间房!]
[山川blex回复yellower:真相了!]
超话里已经成立了专案组,热衷于在犄角旮旯挖糖吃。不过几天的功夫,又有人挖出了一点宝——
[欧呜w:家人们,上次老费生日,老费和斤斤在开一些“你爱我我爱你”之类的玩笑,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齐哥的表情?妈呀那嘴角撇得,醋味都快溢出来了!]
同时附上了一张截图,截图里的齐客乍一看面无表情,仔细看去,眉眼和嘴角较之平时耷拉了不少。
楼叠得很高——
[妈耶真的,醋得别太明显!欧老师好神!]
[7g①你别太爱]
[笑死,叫你不爱说话,现在老婆去和别人打情骂俏,吃醋了吧]
[你们小情侣[夸张][夸张][夸张]]
还有别的细节被有心之士发掘出来了——
[山竹好吃死了:家人们,7g微博发的那张照片里不是有斤度吗?配文还是回了趟家……回什么家,一起回家是吧?都到见家长那一步了?!]
下边一溜“很合理”的回复,还有人继续分析——
[皮不萧:7g从来不在微博这么营业,这次一营业就拉上老婆,配文还是回家……嗯,很难说不是一种暗戳戳的宣示主权]
[宋鑫回复皮不萧:皮老师这么一分析好有道理!怎么就不是变相的秀恩爱呢?不敢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太明显,只敢偷偷炫耀一下:看,这个人和我一起回家了]
[twilighting:呜呜呜,老师们都好会说。我是个粗人,只会喊:齐津赛高!]
齐客酒后的那场直播仍旧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众人纷纷猜测齐客在直播开头说的“某人太惹眼”里的“某人”指的就是津渡,证据是他之后说的那句:“看看津渡……又是津渡,你们就这么喜欢他?那我把他送你们好不好?”
大家展开了能连上外太空的想象能力,猜测结果竟真和真相八九不离十——
津渡在饭桌上的交际能力太强,和别人谈笑风生,导致齐客吃醋了。一醋之下喝醉了,醉了耍酒疯开直播,口无遮拦想引起某人注意。
[一重山:家人们,之前怎么没发现7g这么能吃醋?]
[peppy回复一重山:青城醋王,谁醋得过他]
[迷迷蝶:我的妈,好真,真到我害怕]
[一重山回复迷迷蝶:别怕,虽然7g很疯,但至少斤斤目前看起来比较清醒]
月优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成了滚筒洗衣机,戳着屏幕也跟了一句。
[游又又:他俩要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月优在超话和福洛尔吃粮吃到撑,踱步到窗前缓了会儿,蓦地又想起现在已经到了月底,而松下客……每月月底都会有一场直播。
果不其然,又翻了几条帖子,就翻到了说直播这事儿的——
[山川blex:家人们,别忘了,三天后松下客直播,都去给我蹲!]
地下一水儿的:[山老师放心]
山川blex曾创下在七天内怒剪了七条齐津视频的奇迹,已经成为了齐津圈子里的中流砥柱,一呼百应。
月优也跟着应了一句,正准备退出帖子,忽双眼一眯,在楼里捕捉到了一个眼熟的id——
[万木椿:山老师放心]
月优瞪大了眼,点进主页一看——果如自己所想,正是翠蔓儿小号。
她消化了会儿信息,跑去敲翠蔓儿小窗,开门见山:你也嗑齐津?
翠蔓儿秒回:敲,被你逮到了!
然后月优眼睁睁看着对面又蹦出了几个字。
万木椿:咱们这么干是不是有点缺德。
月优沉思片刻,回:确实,但是快乐。
万木椿:同道中人。
游又又:nsdd。
这边嗑cp嗑得火热,另一边松下客里的景况就有点焦灼了。
这周齐客和向之对接了好几个商单,给松下客每人分配了一个。有些商单要得急,于是原先已经剪辑好准备发的视频不得不回炉重造,重新拍摄并剪辑些没什么违和感的植入型广告进去。
周一集体放假,周三直播,留给众人的时间本就不多。再加上沈问津不像其他人一样有库存,视频都是现拍现发,这周的视频还没着落,急得像竹林里的蜜蜂,看上去忙碌了一整天,却没干出什么成果。
当他第五次经过费列莱敞着的房门口时,被费列莱一把拽了进去。
“咋了津哥?”费列莱问,“你把家当操场,绕着圈子锻炼身体呢?”
“没。”沈问津叹了口气,“嗐,这周视频还没想法,就有点急,走来走去找灵感。”
“别急别急。”费列莱说,“大不了这周不发嘛,咱一向这样,实在保证不了数量就保证质量,偶尔鸽一鸽,观众也不会多说什么。”
“还是别了。”沈问津一屁股坐上了小板凳,撸起了在旁边趴着的小小,“我才来就鸽视频,影响不好。不说我了,说说你,你咋还怂恿人消极怠工呢?”
“你别污蔑我。”费列莱笑道,“我给你指明路呢,你不领情就算了,你还血口喷人。”
沈问津瞪着眼:“你这算明路?”
“怎么不算?”费列莱不甘示弱,“你那商单ddl在下周,这周可不就是可以鸽?”
沈问津摇摇头,装腔作势地撂了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在费列莱即将冲出来打他的一刹那掩上了门,脑子里忽地迸出了一个想法——
整蛊松下客成员。
应该是个挺有意思的主题,根据每个人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制定不同方案,开展整蛊计划,剪出来的效果应该不会糟糕。
只是涉及多个人的整蛊,素材比较多,机位比较复杂,这周时间又紧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
或者……
只整蛊老板。
这似乎是一个很可行的计划,且还能再蹭一波齐客的流量。
至于视频的看点……可以是通过整蛊塑造反差。齐客本身是冷静的唯物主义者……但假如让唯物主义者被鬼吓到呢?
明天还得直播。一直播,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恐怖氛围就会中断,所以得赶在直播前完成整蛊。
沈问津回房冥思苦想了半小时,生成了一个方案。
第一步,铺垫恐怖色彩。
让朋友帮忙搞一条微博,内容是去净忠寺上香后自己身体不太舒服,以及家里半夜出现怪响。
而后自己“不经意间”刷到了这条帖子,并“感觉身体确实有点异常”。
第二步,渲染恐怖氛围。
将蓝牙小音箱放在家门口模拟敲门声,让齐客以及松下客其余成员去开门,开门一看没有人。
反复三四次,渲染“家里进不干净的东西了”的气氛。
第三步,整蛊开始。
提前在齐客房间布置隐藏机位进行暗中拍摄,并将蓝牙微型音箱放进衣柜,半夜给人整点恐怖音效,联系上白天的那个帖子,神仙来了都得被吓到。
沈问津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现在是下午,他们为了回避露娜直播时的高音呆在家里办公,但齐客仍在公司坐镇。
沈问津趁着这会儿空当,上街买了几个微型蓝牙音箱,在手机上下载了一点恐怖音效,并串通周景汀发了一条微博。
而后回家布置机位,把蓝牙音箱打开,塞进齐客衣柜。
万事准备就绪,只等猎物入网。
只是沈问津没想到入网的是自己。
当他兢兢业业熬到了半夜三点,点开手机上下载好的恐怖音效,试图操控齐客衣柜里的音箱时,指甲刮挠的声音却从自己房间里响起来了。
毫无防备的沈问津:??!
他吓个半死,一瞬间有点怀疑人生,以为自己熬着熬着不小心睡去了,这会儿还在梦里。
半夜神思有点恍惚,他又被震得不清,在被子里抖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可能自己的计划出了纰漏。
大概率是齐客发现了自己的布置,知晓了自己的计划,遂把音箱放到了自己房间,反过来摆了自己一道。
整蛊不成反被整,沈问津有点心虚又有点恼。虽然知道房间里传出来的音效应该是从音箱里出来的,不是什么怪力乱神,但恐怖氛围还在,他一时不太敢下床去查看情况。
他又蒙着头抖了会儿,恼意战胜了心虚,遂给齐客飞微信。
沈问津:蓝牙音箱你放的?
齐客过了会儿才回:嗯?
嗯??什么是“嗯?”??!
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沈问津被这一声看起来一无所知的回应激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指在屏幕上翻飞出了虚影。
沈问津:哥你别吓我。
沈问津:我错了我不该整你的,哥你承认一下你把音箱放到我房间了。
沈问津:我根本不敢下床去看[可怜][哭泣][大哭]
沈问津蒙着被子侧躺着,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一点消息,却一直没盯到那人的回复。
难道是自己的整蛊计划有点过分,令那人生气了?
……总不能是那人真什么都不知道,这蓝牙音箱是自己长腿跑过来的吧。
或者说……真有什么灵异事件?
沈问津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厉害,戳着屏幕打了个“理理我啊哥”,正准备发,忽听房间门“咚咚”响了两声,吓得自己在被窝里打了一个激灵。
好在来者很快在手机上自报了姓名,认领了自己的身份。
齐客:开下门。
沈问津松了一口长气,下床去开门。刚在被窝里缩着抖,他的头发有点凌乱,发梢的微卷更明显了。
他开门后单刀直入:“蓝牙音箱是你放的吧?”
这回齐客承认得很干脆:“嗯。”
“啥时候发现的?”沈问津一边问,一边又点开了另一个恐怖音效。女人的尖叫声从墙角传出来,沈问津终于定位到了音箱所在位置,把它捡了起来。
感谢齐客这枚定海神针,刺耳尖叫透出的恐怖气氛在他周身释放的冷气中荡然无存,甚至显现出了几分鬼畜。
沈问津:……
突然感觉自己这个主意挺馊的,齐客要能被吓到,撒哈拉沙漠都能养鱼。
齐客盯着那微型音箱看了会儿,说:“回房间就发现了。”
“我不是放衣柜里么?放得还挺隐蔽。”沈问津瞠目结舌,“你咋做到的?开了天眼?”
“没。”齐客的语气毫无波澜,“没发现音箱,但是发现了相机。”
沈问津:……
“于是我知道你想整蛊我,据我猜测是想吓我。我四处翻了会儿,就翻着了音箱。”
沈问津:……
齐客说完这么一长串仍不够,还犀利地复盘了一下。
“如果我是你。”他说,“我会提前准备针孔摄像头,而不是大剌剌地把相机摆在桌上。”
“我不是把相机放到餐巾纸盒里了么?”沈问津试图挣扎,“够隐蔽了吧。”
“嗯,然后把餐巾纸盒放到桌上,真有你的。”齐客说,“我的餐巾纸盒一向放在床头柜。”
沈问津:……
这一波败在了齐客太过讲究,东西放哪儿太有定数。
整蛊反被整,还被对手复盘整蛊计划,沈问津很想就地掘坟自尽。但他不想做冤死鬼,决定在死前把所有疑点弄明白。
“那你啥时候把音箱放到我房间的?”他问。
“你上厕所的时候。”齐客说。
“……行,我是真服。”
“先别服。”
“什么?”
沈问津说完,就看见齐客从电脑后边摸出了一只相机,面无表情地说:“现在可以服了。”
相机颜色一半黑一半白,完美融入环境,再加上自己桌子上本就有点乱,自己这么久竟没发现。
齐客把相机递给自己:“录了挺久,素材应该够了。”
沈问津:……
够什么?够剪视频?
剪自己整蛊反被整的丢人过程,然后在全国人民面前被公开处刑?
他突然觉得费列莱说的很有道理,这周鸽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客的手伸了半天,也没见沈问津把相机接过去。他倚着桌子挑了一下眉,问:“不乐意剪?”
沈问津瞪着眼一言不发,脸上挂了五个大字:换你你乐意?
“行。”齐客把相机收回去,“我剪吧。”
沈问津:……
自己挖的坑,再大也得填。沈问津接受了被全国人民公开处刑这个事实,颇有些无力地滑上了座椅,冲后挥挥手,把到嘴边的“滚”字收回去,换了一个文明一点的说法。
“那就拜托您了。”他用后脑勺对着人,道,“这么晚了,您该睡了,快回去休息吧,晚安。”
“晚安”俩字说得咬牙切齿,像是“你今晚敢睡我就敢去暗杀你”。
他没回头,脸冲着桌上没开机的电脑,听着门口处传来一阵响动,接着房间内彻底陷入沉寂。
万籁无声,房内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生物,方才被齐客压下去的某些情绪慢慢被周遭的死寂凸显出来。
比如——
沈问津很怕鬼,从小怕到大,小时候和老家的兄弟们挤一块儿看鬼片,当晚能醒一宿。
所以待插科打诨的余韵散去后,先时还没完全被消化掉的惊惧感便重新占了上风,令他甚至不太敢回头看,生怕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断头女人,站在那儿想要索命。
撑着桌子刷了会儿手机壮胆,他终于鼓足勇气回头,没看到断头女人,却看到了墙角立着的另一个生物——
“老板?”沈问津被猝不及防出现在视野里的人影惊了一跳,问,“咋还没走?”
“你……”齐客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害怕么?”
承认害怕在沈问津的认知里是一件丢面子的事。但或许是觉得面子已经在之前丢完了,抑或是深更半夜总让人觉得可以不管不顾一些,沈问津沉默一阵,还是承认了。
“有点。”他说。
齐客不太擅长安慰人,憋了半天,憋出俩字:“聊聊?”
“聊啥?”沈问津问。
“随便,聊到你没那么怕。”
沈问津心说那可能得聊到天明。
凌晨三点把人逮这儿聊天,压榨人睡眠时间,实在有点资本家做派。沈问津于是还是拒绝了。
“没事儿,我刷会儿手机就不怕了。”他说。
齐客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出声提醒:“明天要直播,下午两点就开始。”
沈问津知道他的意思是:假如熬太久,明天起不来,错过直播;或者睡眠不足,直播状态不好,就比较糟糕了。
沈问津自认熬夜其实不太会影响工作状态。之前拍戏的时候,偶尔半夜收工、第二天凌晨又要出工,自己还是干得热火朝天,容光焕发得跟睡饱了十二个小时似的。
但当自己抬起头,对上齐客情绪莫辨的眼时,沈问津抿了一下嘴唇,莫名把“没事”俩字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