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临下的扫视堂下的每一个人:“孤今日不妨告诉你们,如若不是先帝在位时真心待孤,孤早在你们第一次逼迫孤的时候,就一声令下撤了守在边关的年家军了。但先帝待孤诚挚,这大乾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用命护下来的,所以孤没有这样做,反而处处忍让你们。”
“但今日孤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们,”年听雨冷然道:“别在试图挑衅孤的底线,在孤这里功是功、过是过,该死的一个都别想活,该活的也不可能死。而你们也别在孤面前搬弄那套“寒心”之词,你们从未真心待过孤,孤又何惧你们寒心。”
“苏海成的事,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证据确凿了立即处死!”年听雨说着,将视线缓缓定到了年战西身上,忽然轻笑了起来:“叔叔,孤记得那日不仅苏海成句句咄咄逼人,您也站出来贡献了不少力量吧。而且孤在年家住的那段时间,好像没少看见叔叔您和苏将军往来,既然苏将军行径可疑,那么就请叔叔您,也去天牢好好待一待吧。”
年战西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可还不等他说些什么,赢夙就塞住他的嘴,让人把年战西带下去了。
今日是蔺阡忍亲自送年听雨上的朝。
蔺阡忍似乎早就料到文武百官今日不会安生,所以一看见他就特意叮嘱他要好好配合年听雨,不许站在文武百官那边给年听雨气受,不然回头就扒了他的皮!
谁也没料到, 在华容昭那里逃过一劫的年战西,今日会栽在年听雨手里。
而发生在年战西身上的事,无异于在提醒文武百官, 年听雨还是哪个年听雨,生气了依旧会拿人开刀, 哪怕是自己的亲叔叔也不例外。
所以他们在他年听雨的眼里什么也不是, 管他们寒心还是不寒心,只要惹了年听雨不高兴, 那大家都别想好过。
尽管如此, 还是有人不愿意相信苏海成会做出那种给皇帝下毒的事,但眼下也没有谁愿意为苏海成仗义直言了,毕竟怕死也是人的一种本能。
当然, 若是没有抓到那个传假话的小太监,文武百官完全可以继续把这件事推到年听雨头上,然后换苏海成出来。
可人抓到了, 说的证词也和年听雨没有任何关系, 那这件事就不可能实现, 他们只能选择老老实实的闭嘴。
见文武百官消停了,年听雨再度看向太傅,毫不顾忌的说。
“太傅大人, 孤今日不罚你。不是因为孤在给先帝面子, 也不是因为你是三朝帝师,孤仅仅是念及你对大乾的忠心罢了。”
“平心而论,如果孤前阵子未曾发现苏海成与那批总是刺杀孤的刺客有关, 孤也永远不会去怀疑他。而孤本想着等这件事有定论在公之于众, 但今日怕是不得不提前说了。”
“所以,暂时抛开这件事不看, 孤理解太傅大人今日为何苦苦相逼,无非是不想看见昔日同僚蒙冤,也不想看见大乾损耗一位将才。”
“当然,孤也愿意相信,太傅大人方才说的那些教诲之词,确实是不想让孤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可惜有些情况是无法改变的,或许您已经逐渐接受孤了,但总有人无法接受。因此心寒与否对孤并不重要,孤做事向来只求问心无愧而已。”
这番话任哪个忠心不二的朝臣听了都得倒戈,不少人瞬间便意识到,太傅今后怕是再也不会和他们一起反驳年听雨了。
而事情远比他们预料的更加严重,见了皇帝都不需要下跪的人,这一次确跪下了。
戚巡执着玉令道:“老臣今日一言一行皆不符合帝师的身份,恳请君上责罚!”
年听雨道:“孤说了不罚那便是不罚,而且大乾需要太傅大人这样忠心不二的人,若是罚出好歹是大乾的损失。”
戚巡的固执脾气又上来了,重复道:“恳请君上责罚!”
这架势,怕是不打一顿不行了。
而且戚巡此人不喜各种偏袒徇私,要打就得真棍子打,除非——
年听雨从龙椅上站起来,道:“孤今日坐了这龙椅实属逾矩,既如此,那孤便陪太傅大人一起把罚挨了吧。”
觊觎皇位是死罪!
年听雨要是真出个好歹,谁也不敢保证大乾有没有明天。
所以很多人只是单纯的想让年听雨让权,并不想让他死。
而曾经的戚巡也是这样的。
但眼下的戚巡并不这么认为,他为年听雨开脱道:“君上坐这龙椅看起来确实逾矩了,但君上手里握的是皇权,代表的人是皇帝。而今日陛下大病未愈没来上朝,君上作为陛下的代表,自然可以做这龙椅的,替陛下行使皇权。”
“孤说过功是功,过是过,那便没有徇私和借口。”年听雨朝赢夙伸出了手:“剑拿来。”
赢夙蒙了,这要是真把剑给出去,年听雨血贱朝堂,那蔺阡忍怕是得杀了这里的每一个人给年听雨陪葬,哪怕是他也不例外!
赢夙抱着剑后退了两步,脸上写的都是不能给,坚决不能给。
而文武百官听见这话,也吓蒙了,本就跪着的已经彻底趴下了,没跪的也都跪了下去,异口同声的开了口——叫他三思。
一个人的声音在这朝堂上或许有点小,但这么多人的声音汇集在一起,那效果就相当炸耳了。
守在大殿外等着年听雨下朝的蔺阡忍都听了个真切,他望向大殿的方向,心里不仅有些好奇。
按理说,今日这帮大臣肯定会想方设法的为苏海成求情,去各种刁难年听雨。
但听着洪亮中带着颤抖的声音,怎么看都像是文武百官被刁难,甚至好像还被吓到了。
等年听雨出来,他一定要将里面的事问个一清二楚!
......
......
一刻钟后,年听雨总算出来了,只是蔺阡忍想不通,为什么这人上朝能把头发上散开呢?
那原本用玉冠竖着的青丝全都散开了,风一吹便舞了起来。
而年听雨走近,蔺阡忍又发现年听雨的头发不仅散开了,某一处甚至还缺了一截。
年听雨走到他身边,两人便并肩往兰安宫的方向走,小九悄声的跟在后面,距离也越拉越远。
铃兰姐姐教他了,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学会保持距离!
等走到人少的幽径,蔺阡忍微微抬手,轻触年听雨被风扬起来的发丝,然后任由风再将其从他的指缝间吹走。
“上个朝怎么头发还散开了?”蔺阡忍终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疑惑,手也抓紧了一缕发丝:“这里甚至还缺了一截。”
年听雨偏头看他,叹气道:“砍了个头,所以头发就散了?”
“???”
“!!!”
见蔺阡忍的脸上露出懵了的神色,眼底又划过惊恐和诧异,年听雨顿时就笑了出来。
他站定脚步,抬手拍了拍蔺阡忍的脸,道:“原来我们无所不能的皇帝陛下,也能露出这么有意思的表情啊。”
“还不是你吓得。”蔺阡忍咬了咬牙,手指捻动发丝:“这头发到底怎么一回事?”
年听雨伸手将那缕头发夺了回来,将朝堂上发生的事大致描述了一遍,最后委屈着声音道:“你说,知道错就算了呗,竟然还拖着一把老骨头跟我讨罚,脸上甚至还摆出一副不罚就撞死的表情。你说我能怎么办,只好陪太傅一起受罚了。
蔺阡忍十分清楚戚巡的脾气,也十分了解大乾的律法和规矩,他道:“所以老师用官服代替自己挨板子,你就用头发代替了头,砍了个头发。”蔺阡忍将人拉近了怀里,捏住他的下颌,轻轻眯了一下眼眸:“然后还出来吓唬我,是吧。”
“是啊。”年听雨弯了弯眉眼,点了点他的胸口:“那么郎君,吃不吃这套呢?”
“吃,凭什么不吃。”蔺阡忍道:“为夫最吃这套了。”
话音落下,年听雨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被按进了假山里。
他轻轻挑了挑眉:“干嘛?”
蔺阡忍俯下身,在年听雨的耳边轻声道:“吃这套,也要吃了你。”
二月底, 盛京城的风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
年听雨背靠着假山无处可逃,他所有的退路都被蔺阡忍用身躯封死了,耳边甚至还回荡着蔺阡忍那句不作任何遮掩的话。
年听雨想要说些什么, 但他只能发出呜咽般的轻哼声。
他说话的权利早已被蔺阡忍的吻给夺走了。
蔺阡忍若是主动,那就是一贯的强势, 不仅要吞没他的声音, 甚至连他的呼出的气息也要一并据为己有。
汇集在胸腔里的气息越来越少,年听雨的视线也因此变的模糊起来。
慢慢的, 外界的声音像潮水一般退散, 耳边只剩下纯粹的心跳声。
不行了。
他快要窒息了!
年听雨拼尽全力推了推蔺阡忍胸膛,最终却被蔺阡忍用结实的胸膛,硬生生给挤了回来, 再也无法使出半点力气。
年听雨需要呼吸,所以他只能尝试从每一次辗转的缝隙间汲取新鲜空气。
可这些空气根本就不够!
年听雨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睫也早已被打湿成一片, 就连站稳的力气也几乎流失的一干二净。
蔺阡忍到底还是有点人.性在身上的, 在他即将因为亲吻而窒息的前一刻蔺阡忍停了下来。
年听雨将额头抵在蔺阡忍的肩膀上, 像离水的鱼重新回到了水中,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缓过来一些,年听雨靠着假山, 仰头看向蔺阡忍, 发出了强烈的抗议:“你总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强来!”
“年年,你未免太不讲道理了些, 难道不是你先引诱的朕吗?”蔺阡忍抬手去蹭年听雨眼尾处挂着的泪珠, 然后缓缓揉开,直接将年听雨的眼尾全都打湿了, 甚至揉出一片昳丽的红。
年听雨有些生气,偏开头不让他蹭:“我不过随口逗了你两句,你便如此霸道。我真的很好奇,陛下那几年的皇位到底是怎么坐稳的,这定力未免也太差了点。”
面对年听雨的嘲讽,蔺阡忍挑了一下眉,按住年听雨时常藏在腰间的匕首,又将自己的脖子往前送了送。
“忘了和年年说,朕在你面前从来就没有定力,所以你要么自作自受,要么一匕首抹了我的脖子,除此以外你没有第二种选择。”
“你!”年听雨第一次知道蔺阡忍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他挣扎了一下:“松开,我要回宫!我还要处理奏折!”
蔺阡忍的手顺着年听雨的腰缓缓移动:“你就打算这样回去吗?嗯?”
年听雨颤栗了一声:“那还要和你在这里发疯不成!快点松开!”
蔺阡忍问:“你就不想疯一回?”
在屋里怎么刺激都无所谓,在外面年听雨不行。
他瞪着蔺阡忍:“不想!松开!”
“朕挺想试试的。”蔺阡忍怅然道:“以前后宫没有人的时候,朕觉得风月之事无关紧要。可在你这里体会过以后,便有点理解那些“色令智昏”的君王了,所以今日朕要拉着你疯一回,你那也去不了。”
年听雨听红了一张脸:“蔺骁肆!你的脸上是不是糊了一座城墙?!”
“怎么会。”蔺阡忍骄傲的抬了一下下巴:“朕生来不要脸。”
“......”
年听雨不禁有些怀疑,蔺阡忍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说话这么欠,小时候为什么没有被隆安帝和戚元懿打死呢。
见年听雨不说话,蔺阡忍用胳膊勒了勒年听雨的腰:“所以,你陪不陪我疯?陪不陪?”
“不!陪!”
年听雨嘴上这么说着,手却环住了蔺阡忍的脖子,默许他可以做任何事。
蔺阡忍眼底含笑:“年光霁,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嘴这么硬呢?”
年听雨揪住他的耳朵:“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要抽疯就快点抽,不抽就放我回去,还有满屋子的奏折等着我宠.幸呢。”
“那怎么行,奏折有什么好宠.幸的。”蔺阡忍立即表态:“宠.幸臣吧,君上。”
......
......
兰安宫,好不容易偷一回懒休息的蔺文冶,一直坐在宫门口等着年听雨回来一起吃午膳。
可是等到中午,年听雨都没有下朝回来。
蔺文冶虽小,却也知道今日的朝堂不会太平,不然年听雨不会主动让他留在兰安宫休息这一回。
可就算朝堂在再不太平,也不能一直在朝堂上坐上三个时辰吧,顶多两个时辰就应该回来了。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了蔺文冶的心头。
——他的父君该不会被哪个歹毒的王八蛋绑架了吧!
思及如此,蔺文冶瞬间就坐不住,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铃兰见状差点吓跳起来,她赶忙追上去:“陛下,君上说了,您这两日住在兰安宫,太傅也会来这里给您上课,所以没事的时候不要乱跑。”
“我不是乱跑!”蔺文冶义正言辞的说:“我要去找父君!”
说着人就撒丫子跑的更快了。
铃兰不敢拦,只能跟着。
而蔺文冶边跑边喊年听雨,只想快点把人找到。
假山里,听见蔺文冶声音的年听雨扣紧了嶙峋的怪石,咬牙切齿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急促着呼吸问:“你到底够了没!”
“嘘,不要说话,会被阿冶听见的。”
话虽这么说,蔺阡忍却完全没有消停的意思,甚至越来越躁动。
年听雨生生咬住了自己的唇,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第066章
蔺文冶一直从兰安宫跑到了上朝的大殿, 然后又从大殿跑到了政事堂,都没有看见年听雨的身影。
从政事堂出来以后,蔺文冶仰头看向铃兰, 忧心忡忡的问:“铃兰姐姐,父君会不会被人掳走了?”
按理说皇帝不应该这么称呼一个宫女, 但年听雨从小就和他说要学会放低自己的身份, 不要总是高高在上,这样子以后才能做一个合格的、被人爱戴的好皇帝。
再加上年听雨的以身作则, 除了文武百官上赶着作死的时候, 年听雨真的鲜少拿自己的身份摆架子。
而蔺文冶也始终都记得,是年听雨的出现,他才得以拥有现今的生活。
所以, 综合各方面的因素,蔺文冶一直以来都很听话,在他身上几乎看不见顽劣的模样, 就是冬天的时候可能会想赖个床, 不想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去上早朝。
看着小皇帝的脸皱了一起, 铃兰道:“陛下不必担心,这皇宫里没有谁敢掳走君上,也没有谁能掳走君上, 君上大概是有事忙才耽搁了时间。”铃兰牵住了蔺文冶的手:“陛下跟奴婢回宫吧, 好吗。”
“你骗朕!”蔺文冶甩开了铃兰的手,生气而说:“前阵子发生的事,朕都从别的宫女太监口中听说了, 父君一定又是被歹人给掳走了, 我要去救他!”
宫里的生活太过于枯燥,所以总有一些人拿宫里发生的各种事, 当做闲暇时间中用来消遣的谈资。
哪怕宫里的嬷嬷和公公在他们刚刚进宫的时候,就反复告诫他们不许讨论某些事,但架不住有胆子大、还不听话的人。
但不管怎样,兰安宫不能留这种嘴碎的人!
铃兰暗自心想,然后蹲了下去,和蔺文冶的视线交汇在同一条直线。
“陛下,上次的事发生以后,指挥使大人又增加巡视的侍卫和守门的侍卫,所以奴婢向您保证,君上一定会没事的。您先跟奴婢回兰安宫用午膳吧,君上回来要是知道您不好好吃饭,怕是要生气了。”
蔺文冶最怕年听雨生气了。
到底不是亲生父子,所以蔺文冶怕年听雨有朝一日会不再喜欢他,更怕年听雨因为生气而不要他。
因此,听见铃兰说“生气”的时候,蔺文冶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手足无措的状态。
他应该怎么做?
他又能做什么?
再仔细一想,他现在这小身板就算找到了人,怕是也帮上什么忙呢,只有添乱的份。
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蔺文冶垂下了头,瓮声瓮气的说:“好吧,先回去吧......”
铃兰松了一口气,牵着蔺文冶往兰安宫的方向走。
至于年听雨的安危......
铃兰完全不担心。
今早是那位亲自送年听雨上的朝,两人出门以后又谁都没有回来,所以年听雨迟迟未归只有一个可能——应该是被那位缠住了脚步,带去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这样那样了。
毕竟有些亲昵的举动,不好当着小孩子的面做,容易带坏小孩的。
别问铃兰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毕竟蔺阡忍还是皇帝那会,就三天两头的宿在兰安宫。
蔺阡忍每次留下,她和何福生都得按照规矩、轮班留在耳房待命,以便能够及时带人把热水送进去。
虽说在耳房里什么也听不见,但带着小太监往进送水的时候,她总是会臊的面红耳赤。
尽管每次蔺阡忍都会把年听雨用被子捂的死死的,不给外人一点偷看的机会,可光看年听雨露出来的疲倦神色、湿了一片的眼尾、以及被蔺阡忍胡乱团起来扔进角落里的脏床单,她便知道刚刚的一切该有多么的令人难以启齿。
而今,蔺阡忍有过三年与年听雨分别的经历,他怕是只会比以前更加难以伺候,处处都变本加厉起来。
至于蔺阡忍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辗转回来的,铃兰的并不在乎。
因为这些本就不是她应该去管的事,而她作为仆从,只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那便足够了。
......
......
找了一圈无果,蔺文冶已经做好了自己一个人用午膳的准备,可他才踏进兰安宫的大门,就看见小厨房的人忙碌的往屋里上菜,而年听雨已经坐在餐桌旁了。
等菜上好,年听雨并没有第一时间拿起筷子,而是抬头看了一下门口的方向,好像在等什么人。
看见蔺文冶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年听雨笑了一下:“我还以为阿冶不想陪父君一起用膳了呢。”
其实,今早出门的时候,蔺文冶是想跟着他一起去上朝的,美名其曰给他撑腰仗势。
但蔺文冶还小,治国理政之策还没有学完、学透、学精,去了怕是要被人当枪使,最终落个左右为难的地步。
因此年听雨便以大病初愈为由,叫他好好在兰安宫休息一天。
起初蔺文冶并不想答应,直到年听雨承诺,今日会陪蔺文冶一起用午膳,这小皇帝方才答应。
换做平常人家的孩子,一起吃饭大概是生活中最常见不过的事,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但对于蔺文冶而言却是十分的难能可贵。
因为年听雨的午膳和晚膳时常在处理奏折的间歇中解决,所以他鲜少有时间陪蔺文冶一起用膳。
尽管如此,对于蔺文冶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年听雨还是了如指掌。
这一桌子除了年听雨面前那碗甜羹,就没有蔺文冶不爱吃的东西。
可惜,蔺文冶并没有将视线放在菜肴上,而是径直冲向了年听雨,撞进了年听雨的怀里,委屈质问:“儿臣才没有不想陪父君一起用膳,都怪父君回来的太慢,害的儿臣担心,叫儿臣以为父君又被人给掳走了,然后出去找了好大一圈。”
颜左将他带走的事,年听雨虽然没有成功压下去,但却没有向文武百官揭露到底是谁做的。
尽管有人猜到了这件事是颜左的做的,年听雨也一口咬死不承认,只是说了一句收尾——歹人而为罢了。而那歹人已被追上去搭救的荣侍臣斩杀了,所以此事不必再追究。
任谁都能听出年听雨要保那人,便也没有人在纠结于此,毕竟以年听雨的武功,一般的歹人还真近不了他的身。
而这件事年听雨也没有任何告知于蔺文冶的想法,因为他不想这个小孩担心。
再者蔺文冶已经够乖、够懂事的了,别人家七岁的小孩还在满大街的打闹疯跑,他却已经开始跟着太傅学习那些晦涩难道的大道理,所以年听雨更加不想蔺文冶在七岁这个年纪,就接触太多的明争暗斗、攻心算计。
如今蔺文冶知道这些事,指定是兰安宫中的宫女太监在暗地里议论此事,又恰巧被蔺文冶给听见了。
这偌大的兰安宫可以没有繁琐的礼仪制度,但却不能没有规矩。
年听雨一边轻抚蔺文冶的背脊,一边给了铃兰一个冷意十足的眼神,示意她把那些暗地里嚼舌的人找出来,然后赶出兰安宫。
收到年听雨的命令,铃兰欠身退了下去,立即着手去办这件事。
铃兰退下去以后,年听雨眼底的冷意转瞬消散。
他的手从蔺文冶的背脊移到里头顶,重重的揉了一下,年听雨十分抱歉的解释道:“父君下朝后同荣侍臣去处理一些要紧的事,方才耽搁了一些时间。但今日叫阿冶这么担心,的确是父君的过错,下次若是临时有变故,父君一定派人回来告知阿冶一声,叫阿冶放心,如此可好。”
蔺文冶摇了摇头,用稚嫩的声音认真道:“太傅曾与儿臣说过,世间之事本无定数,下一刻所发生的任何一件事看似在情理之中,其实都是意料之外。所以父君没事便好,不必为了顾及儿臣的心情而如此大费周章,儿臣也会更加信任父君一些,以及——”蔺文冶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年听雨身后的蔺阡忍:“父君身边的人。”
由于蔺文冶在年听雨面前总是表现的很乖,再加上年听雨也时常抽不开身,所以鲜少问蔺文冶每日都在戚巡哪里学了什么,只是定期看戚巡给他呈上来的、有关于蔺文冶的学习成果,然后陪着蔺文冶一起总结,再简单分享一些自己的看法。
而今日听见蔺文冶说出这样的话,年听雨发现蔺文冶的学习效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好。
人也懂事的令人有些心疼。
“谢谢阿冶愿意如此包容父君。”
除了这句话,年听雨不知道自己还要继续说些什么,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带孩子,第一次为人父,很多事都要慢慢的去探索。
所以话音落下,他将蔺文冶抱上高高的凳子:“吃饭可好,饭菜都要凉了。”
蔺文冶点了点头,吃起了贴身侍候的太监——云喜,给他布过来的饭菜。
吃了一会儿,蔺文冶实在觉得蔺阡忍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太过于可怜,他看向年听雨:“父君,叫荣侍臣也一起坐下来一起吃吧,别让他看着了。”
闻言,蔺阡忍心底荡起一片欣慰。
不愧是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便宜儿子,知道心疼爹了。
但便宜儿子的另一个爹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年听雨咬了一下筷子,摸了摸蔺文冶的头:“荣侍臣刚刚已经吃饱了、吃撑了,现在一点也不饿,看着就好。”
说完,年听雨转头看向蔺阡忍,露出一抹极为虚假的笑容:“是吧,荣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