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喊了连钰,可连钰再厉害,面对十来个人的围剿也不可能在一瞬间脱身。
没有办法,屋里的刺客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
可这一老一小全都手无缚鸡之力,面对拿着剑的刺客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余地。
这一刻蔺文冶是真的怕了。
他大概无法活着见到父君了。
蔺文冶哭着心想。
华荣昭听见蔺文冶的哭声,她伸手擦去蔺文冶的眼泪:“别怕,祖奶奶一定护你无恙,别怕!”
谁料,蔺文冶哭的更大声了。
在屋外厮杀的连钰听见这哭声不由的焦躁起来,他一脚踹开扑过来的刺客,打算进屋去救人。
可这些刺客就像打不死、杀不尽的蟑螂,转眼间就再度围了上来,将他的去路给挡死了。
忽然,屋里的哭声戛然而止,连钰的心跳也随之骤停。
正当他以为屋里的两个人已经遇难之际,那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给撞开了。
只见那顺着窗户悄悄摸进屋里刺客,直接倒飞了出来,整个人狠狠地撞在了厅堂的柱子上!
与此同时,刺客的胸口还插着一支羽箭。
一时间真叫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撞死的,还是被箭射死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两者共同作用的结果。
而刺客飞出来瞬息间,连钰听见赢夙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臣,救驾来迟,请主子责罚!”
听见赢夙的声音, 连钰松了一口气,专心致志的对付围攻他的人。
当然,长寿宫不仅只有他一个人在抵抗, 还要宫里本就配备的侍卫,只是这些人和他一样都陷入了包围。
被围着打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 赢夙很快就从屋里出来帮忙了, 翎羽卫也同样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原本占上风的刺客转瞬间就落了下风,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赢夙本想留两个活口审问, 可刺客一见情形不对, 反手就将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滋啦一下就把自己给抹了。
赢夙:“......”
这批刺客还挺像样。
比上次那两个见势不妙就逃跑的怂蛋包强多了。
没了活口便也没得审,赢夙只能叫手下的人将这些刺客的尸体抬下去, 然后细细的搜一遍身。
手下之人搜身的时候,赢夙不忘派人去将高敬给请了过来,叫他赶快处理华容昭背上的伤。
这道剑伤斜穿后背, 又深又长, 高敬来的时间华容昭已经昏迷了, 蔺文冶这回是真吓到了。
华容昭年岁大了,先不论伤口多久能愈合,光挨这么一下就足以去了她半条命。
现下, 她那本就半截身子入土的身体, 大概只有一个头在外面喘气了。
高敬小心翼翼的给华容昭处理伤口,等处理完,高敬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这个料峭春寒的季节, 急出了一脑门子大汗。
他随手用衣袖擦了擦, 赶快拎着药箱走了出去,去见赢夙。
见高敬出来, 赢夙迎上去:“老祖宗的情况如何?”
“老祖宗还昏迷着。”高敬叹气道:“微臣也不瞒指挥使大人了,要是年轻人受了这伤,十天半月就能恢复好。可老祖宗年近七旬,这伤就算是好了,身体的元气也亏了,不仔细修养个一年半载怕是好不了,如若修养不好,老祖宗可能会因此......”丧命。
最后两个字高敬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来,但赢夙却心知肚明。
他朝高敬行了一礼:“还请高太医多多操劳。”
“操劳不敢,这本就是微臣的分内之事。”高敬道:“如果没有其他事,微臣赶快回太医院给老祖宗抓药去了。”
“高太医请。”赢夙哪里敢耽误时间,立即点头放行。
高敬前脚出屋,搜身的人后脚就进来了。
那人将一把红缨穗和一把平安结递给赢夙:“大人,这是我等从刺客身上搜到的,几乎人手一个。”
红缨穗是长缨骑士兵所带之物,平安结则是年家军士兵所带之物。
这两种信物为何会在同一批刺客手里出现?
赢夙盯着红缨穗和平安结看了一会儿,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他大步流星的朝着宫外走,可不等他踏出长寿宫的大门,负责看守天牢的侍卫连滚带爬的朝着他跑了过来。
侍卫一看见赢夙,站在八百米开外就开始大喊道:“指挥使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待侍卫停下,赢夙黑着脸问:“出什么事了?”
“部分长缨骑和年家军的人反了!”侍卫道:“在苏海成和年战西副将的带领下,他们闯进天牢,将人给救走了!”
该死的,他就应该不管不顾的这两人的副将也给绑了!
因为始终无法掌握苏海成和年战西谋反的切实证据,以至于他无法抓其他人,只能密切监视。
可就算是这样,这两人的副将还是想到了瞒天过海的法子,又在暗中勾搭上了。
或许没有勾搭,只是恰好选在了同一时间、同一个方法劫狱。
毕竟只有在宫里搞一场刺杀,分散他的注意力,才有可能成功将人劫走。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年战西和苏海成的副将成功了。
不过,将人从天牢里劫走并不意味着可以顺利离开,他是有把人追回来的可能的。
赢夙来不及进屋去看华容昭的情况,只能吩咐铃兰好好照顾着,至于连钰……赢夙叫他去寒山寺给年听雨和蔺阡忍通信了,叫他们提前回宫看望华容昭,毕竟谁也不知道华容昭能不能醒、能不能撑过这一劫。
交代好这些,赢夙留了一部分翎羽卫守着长寿宫,然后带着剩下的翎羽卫和一波禁军,去追人。
天牢在皇宫脚下,他们要想带着人彻底离开就得出城,而城门处还有一批禁军看守,可以阻挡一段时间。
赢夙顾不得规矩,骑着马在盛京城内横冲直撞的追,可当他感到城门的时候,预料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城门处一片祥和,根本没有什么打斗过的痕迹。
没走?!
苏海成和年战西竟然没有远走高飞,那么他们现在会躲在哪里呢?
赢夙叮嘱守城的侍卫加强戒严与搜查,一旦发现年战西和苏海成的踪迹,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报上去。
安排好,赢夙便带着手底下的人,在盛京城内搜查。
这两人挺会躲,搜到天黑总算有了一点收获。
不过他们只找到了苏海成,并没有找到年战西,由此足以证明长缨骑和年家军只是偶然碰到一起的。
只是有一件事赢夙想不通,苏海成为什么会死?!
看着眼前这个还热乎、但没有了呼吸的人,赢夙的头多少有那么一点大,而接下来的传话,直接叫赢夙一个头八个大了。
负责追踪年战西踪迹的人跑了进来,欲言又止道:“大人,我们找到年战西的踪迹了。”
“找到了就把人抓回来啊。”赢夙道:“做什么先跟我汇报。”
通报之人道:“属下无能,人实在抓不回来了,年战西已经和年家军的大部队......汇合了。我们的人手不太够。”
年家军的大本营在盛京城的郊外,其中只留了一小支百人的队伍守着年府,而这次劫狱的也是这一百来个人,算是倾巢而出了。
而如今年战西已然和大部队汇合,他们的人手确实不够看了。
其实满打满算也是够的,只是年听雨这遭去寒山寺上香带走了一部分禁军,这才至使人手不够。
至于另外一部分没有反叛的长缨骑和年家军,一个远在边关守疆,一个他没有权调令,又有什么用呢。
赢夙想了想道:“先派人盯死年战西,一切等君上回来在做定夺。”
“是!”
通报之人应下,正欲转身离开时,赢夙叫住了他,问道:“话说回来,年战西是怎么混出城的,你们查到了吗?”
“查到了。”通报之人难言道:“年战西藏在了......”通报之人闭了一下眼睛,不由得加快了语速:“他藏在了盛满污秽之物的恭桶中混出去的!”
说完这句话,通报之人的语速的正常了:“我等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我等在城外的小树林里发现了送恭桶之人的尸身,其中一个人赫然被扒光了。后来我们又在小河边找到了年战西的囚服,上面沾染的全都是秽物,所以属下便斗胆猜测了一番。”
虽说是猜测,但应该也八九不离十了。
所有人都说年战西比不上年战北,身上没有年战北那份豁出去的胆量。
可从今日之事一看,年战西这个人虽然有点蠢,但也没差多少,反正这豁出去的勇气,赢夙自愧不如。
赢夙抬了一下手,示意来人退下去,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挫败感涌上赢夙的心头。
虽说苏海成和年战西的踪迹都找到了,可是一死一跑,就算他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操!”
赢夙不爽的骂了一声。
不过有了这遭劫狱,苏海成和年战西的罪名算是不查而实了,如果他们不心虚,手下的副将何至于带人劫狱。
只是赢夙想不通苏海成为什么会死。
孟迁为何要杀他?
赢夙对自己的能力有几斤几两有充分的认识,叫他想一些简单的事还好,可来想这些抓不到头尾的事,他怕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所以这事只能等年听雨和蔺阡忍回来再商量。
想着,赢夙抬头看向了半悬在天际的残月,从时间来看,连钰应该已经快要赶到寒山寺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泠泠月光透过林荫树梢洒在石阶上。
连钰不敢耽误时间,踩着极快的脚步往山顶的寒山寺赶。
按理说,佛门重地理应让人心安才是,可他越靠近山顶,这心神就越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是了,太安静了,山脚下太安静了,竟然连一个守着的禁军都没有!
由于寒山寺大小有限,所以每年只带一部分侍卫上山,剩下的则守在山脚下待命。
倘若他是白天来上香的香客,那么守在山下的人断然不会阻拦他,可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山实属可疑,必然会遭遇阻拦才是。
可他上山的过程实在是太过于顺利了,别说阻拦了,他连一个禁军的侍卫都没看见!
连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距离寺庙大概还有十几个台阶之时,他清晰的听见了寺庙里传出来的声音。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应该是冷兵相接的声音!
年听雨他们也遇刺了!
刚刚有了这个猜测,寒山寺大门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撞开了,一个身穿普通百姓衣衫的男人被踹了出来。
那人失去了平衡,在石阶上翻滚起来,完全停不下来。
石阶有三千多,从头滚到尾,此人必死无疑。
连钰抬头向上看去,只看见蔺阡忍提着剑的背影,下一瞬他就淹没在了乱糟糟的人群中。
蔺阡忍忙着和禁军一起对付刺客,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而坐在许愿池中间的那个鲤鱼头上的年听雨注意到了他。
虽然看不见年听雨脸上的表情,但连钰相信年听雨的脸上一定有错愕之色,不然他何至于瞬间起身,用脚尖轻踏池中的荷叶就朝他掠过来了呢。
站定,年听雨问:“连钰公子不是该守在皇祖母身边吗,怎么赶在这个时候来了?”
“指挥使大人派臣下给君上传消息的。”连钰行了一礼道。
消息——
赢夙虽然没有那么聪明,但也不是个全然傻得,办事也知道分寸和轻重,他既然在这个时候派赢夙来,那么盛京城绝对出事了!
看见连钰那一刻他就该猜到的!
年听雨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盛京城出什么事了?”
不愧是年听雨,不等他说便猜到盛京城出事了。
连钰暗自在心中感慨了一下,随后道:“回君上,部分长缨骑和年家军反了,两波人马分别派进宫一部分人行刺杀之事,以此转移指挥使大人的注意力。另外一部分人则硬闯了天牢......把苏海成和年战西给......救走了。”
劫狱这种事都敢做,那不就是将谋反的罪名钉死在了苏海成和年战西的身上吗!
年听雨想不通这部分劫狱的长缨骑和年家军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像生怕他们无法给苏海成和年战西定罪一样。
但是先不论这件事,毕竟宫中也遭难了。
年听雨问:“皇祖母和阿冶现下可还安好?”
听见这个问题,连钰深吸了一口气,如实道:“刺客入宫,陛下受到了惊,老祖宗后背挨了一剑......”
年听雨深知这一剑的后果是什么,对于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来说,这一剑无异于在要她的命!
可年听雨还来不及动容些什么,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急切而又尖锐的惊呼。
“阿忍,小心!”
阿忍——
皇宫上下只有一个人会用这个称呼叫蔺阡忍。
年听雨猛然回身,只见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抵蔺阡忍的心窝而去。
冷箭并没有按照刺客的预期钉进蔺阡忍的心窝,而是钉穿了戚元懿的胸膛!
月黑风高的夜下更是尤为如此。
再加上这次前来行刺的刺客,前所未有的多,不仅跟随而来的禁军倾巢而出, 就连蔺阡忍也加入了厮杀。
如此人多眼杂的,暗箭就更加难防了。
为了以防万一, 年听雨并没有像蔺阡忍那样加入厮杀、为己方增加胜算, 而是选择不动,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但至于为何会在连钰赶来的时候起身, 一来是连钰来的时间太过于蹊跷, 二来是刺客已经不成气候了,只剩下最后十来个人在负隅顽抗,于是年听雨自以为是的认为不会再有问题了。
可终究是百密一疏、得意了过头。
偏生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间出事了!
人总是这样, 自以为运筹帷幄,却难免在阴沟里翻船。
看着被羽箭钉穿胸膛的戚元懿,自责感涌上年听雨的心头。
他为何要范这样低级的错误, 等最后几个刺客都被解决了再问连钰的来意不好吗?!
此时此刻, 最后几个刺客已经被十七带着人给解决了, 那个射冷箭的人也被找到了,竟然是一个受伤后装死的人。
但年听雨无暇顾及此事,十七也非常有眼色的带着人候在一边不动, 甚至把闻声赶过来的大臣也给拦住了, 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年听雨踉跄着身形趟过一地的横尸,最终扑坐在了戚元懿和蔺阡忍的身边。
蔺阡忍向来自诩无所不能,可看着那只将戚元懿胸口贯穿的羽箭, 他竟然没了办法, 下意识喊过一声“母后”过后,嘴唇就不受控的抖了起来。
“太医, ”蔺阡忍全然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慌不择路的说:“儿臣这就带您去看太医,这就去。”
文武百官听见这一句“儿臣”面面相觑的看了起来,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彼时,戚元懿拉住了蔺阡忍的胳膊,摇了摇头:“不必了,见了太医也只是耽误时间罢了,趁母后还有几口气,你最后再陪......再陪......”
说着话,大口大口的血从戚元懿的喉间涌了出来,最终全都吐在了蔺阡忍的身上。
待血暂时止息,戚元懿终于将最后几个字说了出来:“再陪母后说一会儿话吧。”
“好,好。”这箭射的刁钻,虽没正中心口,刺穿心脏,但肯定也穿透了肺部,一旦取箭,怕是要即刻毙命。蔺阡忍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声音也哑成一片:“母后您想和儿臣说什么,儿臣都陪您说。”
其实戚元懿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就是想在多看看蔺阡忍。
虽说蔺阡忍不是她生的孩子,但却是她一手带她的孩子,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
看着蔺阡忍这张陌生的脸,戚元懿忽然想起蔺阡忍现在还没有恢复身份,行事有诸多不便。
可他若是恢复了身份,那么他做起事来就会方便很多,从今往后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和年听雨走在一起,不必再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他是“以色侍人”之辈。
思及如此,戚元懿抬手抚上了蔺阡忍的脸颊,努力提高自己说话的声音,尽量让每一个朝臣都能听见。
“皇帝,这几年母后很是想你,你可不可以把脸上的伪装去了,叫母后......再好好的看看你。”
夜本就寂静,戚元懿又以命作代价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以至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了这句话。
这个世上能被称为皇帝的人屈指可数,而能让戚元懿自称母后的人也只有一个。
而蔺阡忍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脸上那张假皮揭下来以后,文武百官骤然回神,扑通扑通的全都跪了下去。
戚元懿用余光扫了一眼跪下去的大臣,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可这笑还没彻底展开,戚元懿便因为血沫呛喉而重重的咳了起来。
蔺阡忍想给戚元懿拍背,可他这手却完全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戚元懿咳嗽。
咳声止住,戚元懿的气息也随之更弱了,她抬手抚上了蔺阡忍的脸,喃喃道:“这是母后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恢复身份后,你且放心大胆的去做......”戚元懿的气息短促了起来,胸膛急促起伏了几下,方才继续道:“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母后会时刻保佑你的。”
蔺阡忍点头,眼中含着的泪再也藏不住了,一颗一颗的落在了戚元懿的脸上。
过了七八岁的年纪以后,戚元懿就再也没见蔺阡忍哭过了,除了有长大的原因,还有一部分她的原因。
戚元懿用指腹轻柔的擦去蔺阡忍脸上的泪,却严肃着虚弱的声音道:“不许哭!生死本就是这世间在常见的事,你要学会接受!再者,你贵为皇帝,哭成这样不有损龙颜嘛?把泪给本宫憋回去!”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表情,熟悉的话语。
蔺阡忍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那个时候最是无忧、也最是无虑。
戚元懿虽然对他很严厉,却也时常陪他玩,冬天陪他堆雪人,春天带他去放风筝,夏天带他去池塘里采莲子,秋天则带他捡各种各样的漂亮叶子,然后夹在书中做书签。
可是......
可是这样的场景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不会再有人斥责他,也不会再有人给他做梅花酥,就算有,也不是戚元懿做的出来味道,因为戚元懿给他做的梅花酥是咸口的......
蔺阡忍的思绪乱糟糟的,尽管如此他还是习惯性的听了戚元懿的话,将眼中的泪强行憋了回去,语无伦次的说:“都听母后的,儿臣不哭了,儿臣都听母后的,不哭了,不哭了。”
“这才对,”戚元懿露出一抹欣慰的笑:“皇帝要有皇帝的样子,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应当冷静从容,不该把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以免被人抓住了弱点——”
蔺阡忍静静的听着戚元懿的训诫,怎么也听不够。
可就在这时,戚元懿才恢复平稳没多久的呼吸,竟再度变的急促起来,整个人也因此而猛烈的抖动着。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戚元懿最后的挣扎了。
蔺阡忍也不例外。
他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尽力将人抱紧,而这遭缓过来后,戚元懿全身的力气都散没了,可她抚在蔺阡忍的手依旧在苦苦支撑。
她一点点描摹起蔺阡忍的眉眼,喃喃自语道:“母后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害了你,其余的一概不后悔,但是——”
戚元懿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现在母后也不后悔了,母后用这条命来偿还你,只求......只求......你不要恨......不要恨......”母后。
话未说完,戚元懿的气息便断了,手也重重的垂落下去。
蔺阡忍失神片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
......
......
更深露重,月色显得更为惨白了。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出半点声音,全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把脸怼着地面。
蔺阡忍以侍臣身份示人的时候,他们这帮人可没少明里暗里的讨论蔺阡忍。
当初操办祭礼的时候,更是经常给他白眼。
万一这个时候哪句话说错,哪件事办错,蔺阡忍怕是能直接砍了他们的脑袋给戚元懿陪葬。
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夜空中盘桓,直到蔺阡忍的嗓子哑了才停下。
尽管如此,蔺阡忍并没有动,依旧枯枯的坐在冷硬的地面上发呆,直到一缕天光乍破天际,蔺阡忍终于有了动作。
他抱着戚元懿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山脚的方向走去。
可还没走两步,蔺阡忍的口中就喷出了一口瘀血,人更是直接失去意识栽倒了下去。
年听雨想要去扶蔺阡忍,可他还不如蔺阡忍呢,才站起来就再度跌坐了下去。
不过万幸,连钰的动作快,马上就将人扶起来了。
彼时,十七过来扶起了他。
没有人敢耽误时间,赶快将年听雨和蔺阡忍全都扶回了屋。
蔺阡忍被扶上了床,年听雨坐在床边看着他,小太医则跪在床边给蔺阡忍诊脉。
诊了一会脉,小太医得出了结论,禀道:“回君上,陛下的身体并无大碍。吐血和昏倒只是悲伤过度和急火攻心所致,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这个结果和年听雨预料的差不多,但还是听见太医说出来才放心。
人没事便也不必留一堆人在屋里了,年听雨将连钰留下以后,把其余的人全都遣走了。
屋里人一少,说话便也方便了。
年听雨道:“现在的情形连钰公子也看见了,我和陛下无法立即动身,最早怕是也得明日,所以拜托连钰公子先回盛京城一步,帮我给指挥人大人带句话,叫他一定要稳住朝中局势。另外,还请连钰公子把陛下回来的事传开,务必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好,君上放心,臣一定办妥。只是——”连钰看向蔺阡忍:“万一有人问起陛下是如何死里逃生的,臣该如何解释。”
年听雨想了一下:“你就说陛下当年是诈死,只为与我配合,在暗中调查逆党,眼下逆党以除,陛下是时候恢复身份了。”
“臣明白了。”连钰欠身:“那臣即刻动身。”
年听雨颔首:“如此,便多谢连钰公子了。”
“臣应做的。”
说完,连钰就转身向外走去。
可还没来得及出门,他就听见了什么重物落地的撞击声。
再一转头看去,只见年听雨也失去意识了,整个人直接从床头上摔了下来。
第075章
无相大师从未想过寒山寺的地面有朝一日会被血染成红色的, 他不敢在放香客进寺,直接闭了寺门。
而香客也不敢贸然上山,毕竟那横在山脚的尸体谁看了都害怕。
那人正是昨夜被蔺阡忍一脚踹出来刺客, 他不仅死不瞑目,露出来肉也没有好皮, 不是磕青了, 就是磕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