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他觉得那些不过是痴人说梦。
渺小的个体怎么能撼动庞大的集体?
被抛弃了就只能自生自灭,生也不过是渺茫的期望,更大的可能是一路奔赴到灭亡。
他在路边呆坐很久,直到感觉双脚没有那么疼之后才走向地铁站。
又是令人失望的一天。
地铁一路行驶到远郊,他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不想。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以为的美好未来永远不会到来。
走进小区,平日里他一直喂养的一只流浪奶牛猫走过来“喵喵”地冲他叫,还用自己的头蹭他的脚踝。
肖冶蹲在地上,用手抚摸着小猫的头,柔顺的毛发唤起心底的柔情。
他一边轻抚小猫,一边轻声和它说话:“你是不是察觉到我不高兴特意出来哄我?”
平日里这只小猫从不允许肖冶摸它,即使拿着食物,它也会等着肖冶把食物放在地上离开后再吃。
有时候肖冶趁它不注意轻轻摸它一下,它还会一脸凶相地张嘴咬他。
“谢谢你。”
肖冶看着小猫,两滴清泪滴落到地面。
小猫躺在地上露出雪白柔软的肚皮,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肖冶抱起小猫:“你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晚饭呢,我们一起吧。”
他将小猫抱回家,把一包方便面一分为二,三分之二煮了自己吃,三分之一碾碎后喂给小猫。
一人一猫在出租房里吃了一顿简陋却温馨的晚餐后,小猫蹲在门口叫唤,肖冶开门把它放出去。
流浪猫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无法长久地待在狭小的房间里。
肖冶从来不勉强。
动物有动物的自由。
小猫的出现确实令他的心情有些好转,他收拾碗筷,按部就班地洗澡、温习功课、睡觉。
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他一定能找到解决困境的办法。
然而他想不到,第二天有更大的困境在等着他。
他周六日的家教兼职也没了。
三位雇主给他发来信息,语气委婉地让他以后不用再过去了,未结清的费用微信转给他。
肖冶看着转账信息,呆愣许久。
周一到周五的兼职还没找到,周末的兼职又没了?
他只好继续找周六日的兼职。
他登陆招聘网站,联系了很多人,对方一看他的简历信息便直接拒绝。
肖冶搓着脸,忽然想起私人烘焙蛋糕工坊。
如果可以,他绝对不想再进入那里。
可如今他的生活都难以为继,哪里管得了自己的内心感受?
先吃饱肚子更重要。
他打电话给店长:“章姐,我是肖冶。”
店长的声音依旧很亲切:“肖冶啊,怎么了?”
“您那里还缺兼职吗?我知道我这样出尔反尔很不好,但是我真的遇到一些事情…”
他话还没说话,店长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唉,肖冶啊,不是章姐不想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你是好孩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沉默片刻,肖冶才反应过来,他急忙说:“我明白,章姐,谢谢您,不给您添麻烦了,再见。”
挂断电话,他呆坐在书桌前陷入绝望。
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攥着手机查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两万多块钱。
这几年他整日里拼命忙碌,就剩下这些钱。
对了,还有书包里的领带夹,应该能卖一些钱。
那件名牌T恤只能折在手里。
都怪他不自量力,竟然会以为鼎鼎大名的祁家少爷喜欢自己,还为了符合人家的水准花大价钱给人家买礼物。
真是可笑至极!
两万多块钱虽然能坚持一阵子,但钱花完以后呢?
还是得找兼职。
他继续翻看招聘网站,联系一圈还是没有结果。
垂头丧气地敲打自己脑袋之际,脑海中忽然浮现何璨的笑脸。
也许可以问问对方?
可是一想到那块价值接近九位数的腕表,他又犹豫了。
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思虑再三,对生存的渴望还是令他放弃自己的偏见。
说不定何璨和祁爵不是一类人。
他点开消息界面,忐忑发送:【何先生,能请您帮个忙吗?】
何璨很快打来语音通话:“小野,需要我做什么你直说就行。”
肖冶沉吟半晌,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介绍一份合适的兼职?”
“兼职?锦城大学里有一家Shine Coffee咖啡店你去过没?”
肖冶垂眸:“去过,因为一些原因我在学校和招聘软件上都找不到兼职…”
“这样啊,你把你的空闲时间和预期薪水发给我,我问一下我在锦城的朋友。”
“好,谢谢你。”
“客气什么,我问好了联系你。”
肖冶将信息发过去后没过多久,何璨再次打来电话:“小野,有个地方可以安排你去,但是需要问一下你的意见。”
肖冶:“你说。”
何璨在电话里顿了顿:“嗯,是这样,虽然我是Shine Coffee的股东,但是我不好直接出面干涉分店店长的人事任命权…”
“我一个朋友开的私人会所正在招服务生,但是上班时间都在晚上,你只能周末去,不过薪水比你要求的高多了,每晚一千,工作8小时。”
肖冶的手捏着电话没有出声。
何璨又在电话里补充道:“当然这里不是那种乌七八糟的会所,你的工作就是上菜、上酒而已,你放心,龌龊的地方我才不会介绍给你呢。”
“我也不认识经营那种会所的烂人。”
肖冶咬着指尖思考,没想好去不去。
“你慢慢想,不着急,主要看你个人意愿。”
“好,谢谢你,我想一想。”
肖冶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麻烦一位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还是个富家子弟。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可以相信何璨。
这个人能因为不小心踩到自己的手那么介怀,甚至会站在被踩人的立场上考虑,一定不是坏人。
但是关于会所,肖冶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风风雨雨。
客人们喝酒聊天,靓女俊男们陪着喝酒玩闹,各自暗中眉来眼去,然后去往私密的地方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肖冶宁愿被饿死也不愿意去这种地方。
虽然何璨说那里没有这些龌龊的事情,但是万一呢?
他如今的境况真的有资格质疑吗?
为了让他打消顾虑,何璨把会所的名称和地址发给他。
【蓝海,你可以在网上查查,不过这家会所老板很注重隐私,应该没有多少东西】
肖冶搜索一番,果然如何璨所言能查到的信息很少,不过从企业信息来看,应该是一家很正规的场所。
权衡半天,他还是决定试试。
何璨那边马上发给他一个联系方式:【这是我那个朋友,你们电话联系一下,商量一下入职时间】
【好的,谢谢你,何璨哥】
今天刚好是周六,肖冶与会所老板联系过后,商定晚上去试工。
如果满意就留下,不满意就领薪水离开。
晚上九点,肖冶乘坐地铁抵达蓝海会所,见识到了不一样的富人世界。
蓝海会所位于锦城市最繁华的街区,距离海岸线很近。
与一般的会所不同,蓝海会所建筑的主体部分都在海底,从地面上看只是一个正常规格的三层小楼。
但是地下却别有一番风味。
搭乘观光电梯下行,无数的海洋生物在会所周围遨游,仿佛置身巨大的海洋馆。
肖冶看着听过却从来没见过的各种海鱼、海植,内心发出惊呼。
接待人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地下一共八层,越往下消费等级越高。”
走出电梯,两人前往总经理办公室,接待人员继续介绍:“咱们这里是锦城首屈一指的顶级会所,光会费就要九个八。”
肖冶有些错愕:“九个八?”
接待人员看他一眼,补充道:“8888888.88元,明白了吗?”
到达总经理办公室后,接待人员离开。
总经理是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士,留着飒爽的齐肩短发,眼睛很大,睫毛又长又翘,涂着正红色的口红。
她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绕着肖冶走了一圈,边走边道:“我说何璨为什么要把你介绍过来呢,的确是绝世美人一个,能当上我们店里的头牌…”
肖冶眸光微微一晃,她马上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别害怕,我开玩笑的。”
笑过之后她严肃起来:“我这里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你只要服务好客人就行,具体的我会安排人教你,OK吗?”
肖冶点头。
“好,”总经理拍一下掌,然后对着对讲机说,“小楚,你来一下。”
不多时,一个男人进来,正是接待肖冶的那人:“祁总,什么指示?”
祁总指着肖冶:“从今天起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可得照顾好人家,这可是关系户,别让我在客户那里下不来台,明白吗?”
小楚满脸堆笑:“好嘞,您就放心吧,我肯定照顾好这位帅弟弟。”
肖冶心里有些尴尬,祁总话里的意思似乎已经笃定他会留下来?
他纠结半天没有问出来,跟着小楚离开了办公室。
小楚名叫楚绪伟,在这工作很多年了,他很有耐心地跟肖冶介绍一系列事项,从同事们的姓名到工作中应该注意的地方,事无巨细非常详细。
一晚上下来,肖冶对会所的同事、工作流程和具体工作内容了解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对他很和善。
在这里工作的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人群中的一些温暖。
怪不得祁总笃定他会留下。
工作间隙,他给何璨发消息:【谢谢,这份工作挺好的】
过了很久后何璨才回复:【你喜欢就行,别老说谢谢了,挣钱了请我吃饭】
肖冶:【没问题】
这里的工作从晚上十点开始,次日凌晨六点结束,因此肖冶只能周五、周六晚上来。
第二天早上六点工作结束后,他搭乘地铁回家,进屋后补了一觉,然后看书学习,一直到晚上入睡。
转天一早,肖冶吃过早餐去学校上课。
他觉得这份工作虽然工作时间很晚,但是丰厚的薪水将他从每日的忙碌中抽离出来,他终于可以每天下午下课后去图书管学习了。
校园里,同学们对他鄙夷的目光仍旧像刀子一样扎着他的心,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本来就不是来赢得别人的喜欢的,鄙夷也好,厌恶也罢,对他都没有任何影响。
只有学习才能改变自己如今的现状,只有赚钱才能让他继续学习。
他的人生有这两样足够了,别的那些他再也不想沾边。
这几天祁爵和顾竹年没有再来找他麻烦,除了偶尔有几个顾竹年的狗腿子找他不痛快,肖冶过得算是相当愉快。
时间很快来到周五。
这天早上,肖冶起床后右眼皮莫名跳个不停,他用手揉了好久才缓解。
他不知道的是,一场暗中筹谋已久的阴谋即将向他袭来。
一进入学校,他就被辅导员告知下课后去院长办公室。
肖冶察觉出一些异状。
他拿出手机登陆校园论坛,除了骂他的那个帖子被其他新奇事件压下去之外,再没别的内容。
他忐忑不安,猜不透院长为什么找他,以至于上课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认真听课。
下课后他走到院长办公室。
院长请他进去,态度和善地让他坐下。
肖冶拘谨地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
院长在国内很出名,是人工智能领域的大拿。
他朝肖冶微笑一下,问了些生活学习方面的问题,然后拿出一个文件袋:“小肖啊,你还记得入学前我们签的就读协议吗?”
肖冶点头:“记得。”
当初高考成绩一出来就有无数学校的招办老师给他打电话,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锦城大学人工智能专业。
报名之前他与学校签了一份协议,大概内容就是学校为他提供全额奖学金,但是他需要保证在校期间成绩稳居在满分的90%以上,同时不能出现任何违纪行为,否则就得赔付学校全额奖学金,同时取消其他任何补贴类奖学金的获取资格。
他疑惑地看向院长:“您问这个是?”
院长将文件袋推到他面前:“这是匿名举报你学术不端的资料,包括但不限于考试舞弊、作弊、替考等等,举报材料很完整,证据很充分。”
肖冶瞬间从椅子上弹起:“不可能,我没做过那些!”
院长压压手:“你先坐下看看。”
肖冶不得不坐下打开文件袋。
资料很厚,列述得很充分,还附了很多照片,每个细节都精准到肖冶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他恍惚不已地盯着那些资料和照片,手渐渐开始发抖:“院长…我,我没做过这些事,真的…”
院长揉揉眉心:“肖冶同学啊,你的高考成绩非常出色,我们也都很看好你,也许是因为你忙着打工所以学业上有所松懈,不得不靠这种方式来维持成绩,对此我表示理解,毕竟你确实很辛苦,但是诚信是为人的根本,也是我们锦城大学最看重的品质…”
肖冶急得双眼通红:“院长,我真的没做过这些,请您相信我!”
院长起身拿走他手中的资料放回文件袋里,语重心长道:“我一开始也认为这是误会,但是肖冶同学,证据摆在面前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辞?”
是啊,看着那一张张证据和照片,肖冶自己都无法辩驳,别人又怎么会相信他口中说的话?
无力无望的感觉蔓延开来,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沉入深海,鼻腔和肺叶中会灌满腥咸的海水,然后渐渐湮没在黯淡无光的海底。
院长的话透过海水传来:“你到财务那里把这几年的学费和补助类奖学金退回来吧。”
鼻腔里冒出气泡,飞腾着飘向海面,肖冶却越沉越深。
他只剩下两万多块钱了,把钱退回去意味着自己马上就要变得一穷二白。
指尖深深扎进指腹,疼痛的感觉让他从巨大的无力感中稍稍抽离出来。
“可以、可以给我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吗?”
他不死心,试探着问。
院长长叹一口气:“肖冶同学,我也很为难,你先把钱补上,等你证明你的清白之后我们再把钱退还给你怎么样?”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大让步了。”
肖冶低头沉默,片刻后,他仰起头吸一口气,然后不着痕迹地抹掉眼角的泪水。
院长看着他面露不忍,却还是惋惜地说:“你这个事情很严重,影响很恶劣,为了给全校学生敲响警钟,校领导一致认为必须给你处分,通报批评。”
肖冶瞬间慌乱无措:“院长,真的不是我啊,我先把钱补上,您给我个期限,让我证明自己的清白,期限过后我要是做不到再给处分可以吗?”
大学档案上出现处分,基本上等于失去了进入大型企业的机会。
未来还没来,就要断送在半路上了吗?
他不停地鞠躬恳求院长:“求求您了,真的,我真的没有做过那些…”
院长站起身走到肖冶跟前,扶他起来:“肖冶同学啊,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是学校领导下的死命令,必须执行,我也身不由己啊…”
“一开始的处分是留校察看,是我在会议上反复坚持才变成通报批评的。”
“我是真的想帮你,却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话说到这份上,肖冶知道一切都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忍着哽咽又朝院长鞠了一躬:“谢谢您,院长。”
院长摆摆手:“你要是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抓紧时间,时候不早了,去财务补完费用之后赶紧去吃午饭吧。”
肖冶如槁木一般离开院长办公室,呆愣愣地用完午餐,然后例行公事一般去图书馆。
10月的锦城阳光依旧热烈,肖冶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上,仿佛坐在光焰里一般。
但他并不觉得热,相反,从心底涌出的阴冷之感紧紧地包裹着他,阳光根本照不透。
他只能是个阴冷的影子,永远背着阳光生存。
人生、未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大海中的泡沫,不用人戳,自己就会破。
书本摊开,他却看不进去,密密麻麻的字全都变成一张张嘲讽的笑脸。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几天之前,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为什么短短几天时间,一切的一切都好想故意跟他作对一样?
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是祁爵在折磨他吗?等着自己去找他求和?
如果是这样,那祁爵的手段也太过阴毒了。
得不到的玩具就要毁掉,这就是有钱人的想法吗?
为了强迫自己把书看下去,他一边抄写一遍默读,终于暂时忘记心里繁杂的思绪。
下午上课的时候,虽然偶尔走神,但是对知识的渴望终究还是让他专注于听课。
同学们的目光偶尔扫过来,肖冶猜测自己又成为校园论坛的主角了。
应该是处分发布了。
他没有打开论坛查看。
不想,不敢,也无所谓。
本来已经活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爱骂就骂,爱嘲讽就嘲讽。
他都无所谓。
下课之后他看着银行卡里仅剩的几百块钱发呆。
不到三百块钱,从18岁开始勤勤恳恳打工所赚的钱,到现在只剩下不到三百块。
欲哭无泪。
他将课本放进书包,手碰到一个丝绒盒子,是那个曾经让他陷入难堪的领带夹。
心中忽然燃起一丝希望。
可以把领带夹卖了。
确认好中古店的位置后,他离开学校搭乘地铁去往目的地。
中古店里货品琳琅满目,肖冶无心查看。
他径直找到店长拿出那枚领带夹:“您好,我想出这个。”
店长接过东西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将盒子推回去:“偷来的东西我们不卖。”
肖冶羞愤地满脸通红,他压着火气拿出手机展示付款记录。
店长这才换上笑脸,拿工具核对之后才说:“五千块钱,出不出?”
“原价两万多,二手才不到五分之一?”肖冶倍感诧异。
“你这东西本来就不值钱,贬值得也快,”店长指着领带夹,“这上面的钻石小得连碎钻都不算不上,我给你五千已经是很高的价钱了。”
他把东西推过去:“不信的话你就去别家店问问,我敢保证肯定比我给的价格低。”
肖冶不信邪,拿过东西就去了其他中古店,结果逛一圈下来,一家比一家出价低。
“这种东西不保值呐,买了就是赔钱的。”
“谁会买个二手领带夹啊,有这钱都能买个便宜的二手包包了。”
肖冶只好又回到第一家中古店。
店长见他回来,揶揄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肖冶将东西给他:“五千就五千。”
店长双手抱臂,没有接领带夹,而是说:“不好意思,现在是四千。”
“怎么又四千了?”
“你出去转着一圈的时间它又贬值了,没办法,这就是行情。”店长摊手。
肖冶一手攥紧拳头,牙关咬紧,认栽道:“四千就四千。”
店长微微一笑,拿过领带夹转账。
肖冶收到钱离开店铺的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八点。
他在便利店买了一包最普通的面包和一袋百利包牛奶,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边吃一边看来往的人群。
路上人来人往,表情各异,有的笑着挽着男朋友手臂,有的打电话抒发爱意,有的目空一切向前方走去。
都是人,为什么他活得这么累,这么艰难?
不过好在现在手里终于有点钱,再加上兼职,生活应该不成问题。
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想办法证明清白。
匿名举报人…肖冶心中呢喃,匿名举报人会是谁?
能出具那么多详细证据和资料,这个人一定非常了解他,又非常恨他…
凑活吃完晚饭,他搭乘地铁前往蓝海会所。
同一时间,正在公司签批文件的男人接到一个电话:“琰筠,我来锦城了,你不接待一下?”
祁琰筠放下手中的钢笔,背靠在扶手椅上:“当然,想去哪?”
对面的人温和一笑:“来锦城当然得去蓝海会所了。”
“没问题,”祁琰筠看一眼腕表,“十二点见。”
挂断电话,他目光落到助理放在桌面一角的资料上,白净淡雅的男生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像猫一般浅浅地笑着……
肖冶在蓝海会所的工作很简单,就是跟着楚绪伟到各个包厢里上酒上菜。
这里的每间包厢都有一面落地窗,客人能够从包厢里观赏海里游动的鱼。
包厢里功能齐全,吃饭、谈天、唱歌、跳舞、台球、飞镖等等应有尽有,还有迷你高尔夫。
楚绪伟敲门打开一间包厢门,肖冶推着餐车进去。
一群服务生鱼贯而入将各式菜肴摆上桌,又将客人点的酒水放好,红酒倒在醒酒器里。
正要退出去的时候,原本围在台球桌前的客人中忽然冒出一声:“小野?”
声音显得有些惊喜。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肖冶回过头去,瞬间神色暗淡。
是顾竹年那群人。
祁爵也在。
肖冶微微欠身,道一声“请慢用”之后打算离开包厢,却没想到被顾竹年叫住:
“小野,好几天没见你了,过得怎么样?”
肖冶扣着手一言不发。
楚绪伟见状认为他们认识,马上跟他说:“那你在这里服务贵客吧,我们去别的包厢。”
不等肖冶推脱,楚绪伟带人离开。
顾竹年的一个狗腿子走过来围着肖冶转了一圈,然后嘲笑道:“啧啧,不得不说,还有几分姿色,不然今天就从了我?”
肖冶有些害怕地后撤一步。
原本站在球台前的祁爵忽然疾步走过来一脚踹向那人:“滚一边去!”
那人被踹得趔趄一下摔倒在地,却不敢反抗祁爵,只能狼狈不堪地爬起来站到一边。
祁爵看着肖冶,目光极为复杂,仿佛有无数话要说。
正要开口,顾竹年走过来,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祁爵。”
两人对视一眼,祁爵最终没有说话,转身坐在沙发上。
顾竹年也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这时候那几个顾竹年的追随者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全部坐在沙发上。
被祁爵踹了一脚的晁呈命令肖冶:“同学,别站着了,给我们倒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