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窝囊了。
姜临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神色,“无渡”剑剑尖指前,剑花挽动间隐隐传来北风呼啸之声,剑法一招一式舞动,“无渡”剑银亮如水的剑身弥漫上一层薄薄的冰霜,规则的六瓣冰花层层叠叠,极地的寒风凛冽吹来,漫天的白雪从米粒变鹅毛。
一时雪落,四下哑哑无声。
那鸟兽失了大半的羽毛,又是火属性,此刻面对姜临这漫天飞舞的雪花已觉冷风萧瑟。
然而姜临剑意未绝,雪地之上一枝寒梅傲然挺立,明艳如火的花瓣缓缓盛开,刹那白雪化冰晶,梅香摄心魂。
那渡劫期鸟兽神情呆滞,周遭红黄鸟群力量爆跌,皆是卷在风雪里,在冰晶的穿透下“扑通扑通”坠落在地。
风澈从不晓得姜家的“傲雪凌霜剑”剑意中,竟然可以生出一枝寒梅,开出摄人心魄的幽香来。
漫天风雪裹挟住渡劫期鸟兽,冰晶化作尖刺,对准由雪花组成的雪球间隙刺入,渐渐渗出血来。白雪化作血水,那遮天蔽日的鸟兽从凄厉的嘶鸣逐渐变得悄无声息,最后轰然倒下,被地上的“四野穹庐”挡住了冲击。
鼻尖的幽香随着风雪寒梅消散,风澈回过神来,将满脑子的惊叹赶出去,盯着姜临的左手,满心的怒火再次涌上来,将他脑中所有的理智消耗一空。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开裂,流出的血在不断结出的血痂上凝结着冰霜,翻白的皮肉几乎烂了,露出一小截白色的指骨来。
姜临这个人,究竟在没有他罩着的这些年里怎么过来的?连伤口都不知道处理?
他不禁开始怀疑,名义上的姜家少主,是否在他不在的这些年,被姜家当做守城的工具,就像当年烨城之时,姜临也是这样被派过去当做姜家的弃子。
表面风光无限,实则被压榨利用,千疮百孔。
若姜临当真如他猜测这般,他也没必要再继续装下去了。
他前世死时满心遗憾,最终万千话语只能凝成一句嘱托,而这一世,他本就是回来弥补一切的,自然,也包括当年烨城不欢而散的遗憾。
他承认,他看不得姜临受委屈。
畏首畏尾不敢连累姜临,拒绝相认,不是他的性格。
大不了,天塌下来他来承担。
这一次,他不会把姜临推开了。
渡劫期首领已死,此次兽潮大势已去,树倒猢狲散,戾气渐散,凶兽开始退了。
风澈在满城的欢呼中看向姜临,他左手负剑,背到身后,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厚繁杂,风澈没来由地觉得,有一股很熟悉的清甜混杂在其中。
姜临的手还在出血,而他本人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还在极力强撑。
风澈皱着眉,薄唇抿出一条血线。他估摸着刚刚恢复的灵气,抬手施展出一个短距离的“缩地成寸”。
他带着姜临闪身到了议事殿门口,借着殿门口的烛火,瞥见姜临终于苍白下来的脸色。
离开人群,姜临倒是强撑不起来了。
他一阵旋风似的推开殿门,将姜临拽了进去。
议事殿并不大,此刻无人,连半盏烛火也不曾有,风澈手一挥燃起桌旁的烛火台,借着火光一脚踹开碍事的花盆,抽出椅子,把姜临按到了椅子上。
风澈脚一抬踩在了椅子边,将手肘放在膝盖上。他微微低伏下身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姜临的手腕,想看清伤口。
那只被剑意割得千疮百孔的手,只瞧上一眼已经让他担忧,这样细细看上去,更添了一阵强烈的怒意。
茶色的眸子闪动着细碎剔透的光,风澈瞳孔深处似乎有一把大火正熊熊燃烧着。
他手中抬起翠色的阵图,柔和的木元素散发着生机,绿色的光华缭绕流转其间,飞速修复着姜临的伤口,趁着修复的间歇,风澈这才咬牙切齿地问:“姜少主,你不是说你没受伤么?”
姜临神情有点懵,像是刚刚被木元素的阵图灼了眼,抬起眼时还带着一丝茫然:“确实……没有,小伤而已。”
他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心虚,左手下意识地想要缩进衣袖里,却被风澈握着手腕,和风澈较劲的途中,他微微动了动。
风澈这个角度将他优渥的眉骨线条一览无余,其下挺拔高耸的鼻梁高光处淡淡地散着莹莹微光,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忽闪的神色。
风澈看着看着,脑子里面就蹦出了一句“秀色可餐”。
他叹了口气,心里骂了两遍自己没出息,才忍住没去探手碰那纤长如蝶翼的睫毛。
木元素赋予生机可加快伤口修复愈合,施展的时候伴随着疼痛与痒感却无法避免。
随着时间流逝,血肉生长,断口接续,姜临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他垂下头,忍住没出声。
风澈看见他的动作,垫了垫姜临的手腕,让他更舒服些,但还是忍不住多嘴:“骗子,还说没受伤,现在知道疼了。”
姜临默不作声,静静地坐在原地,他低着头,烛火掩映之下看不清表情,就连被责怪的时候后背都挺得笔直。
皮肉愈合间,姜临在木元素的光华里终于抬起了头,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不见底,涌动着情绪在其中陷成一汪漩涡,他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艰难地说道:“风澈,你不也骗了我四百年么。”
风澈的手猛地想要收紧,但在触及姜临手腕的刹那又松开了力道。
虽然已经懒得装做两不相识了,但被姜临这么清晰地点出来他的身份,他还是难免紧张。
姜临这个样子,就像是已经识破他的身份,但是一直碍于他自己遮掩,所以没与他相认。
姜临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另一只手反过来握住风澈的手腕。他十指修长,轻轻松松将风澈的手腕圈住,拇指指尖不自觉地在风澈手腕处的软肉上摩挲了一下。
风澈急于解释,但不知从何说起,欲言又止半天,眨巴眨巴眼睛后陷入沉默。
姜临冲着他摇摇头,合上了眼,声音戚戚:“十九岁那年,你骗我说助你兄长守城过后便平安归来,却转身传出你叛出风家逃到了姬家;一百八十岁那年,你骗我离开烨城,最后独自守城宁愿背负千古骂名,我却始终不知你为何如此;二百一十九岁那年,你骗我让我护这人间,自己承受天劫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他自嘲一笑,眼角水光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落下,顺着棱角分明的面颊滑至下巴,滚入衣襟熏开更深的颜色:“如今你活了,还要骗我说你不在了。甚至胡乱编个名字来糊弄我。我就在你面前,你却不认我。”
他猛地站起,转身将风澈按到了椅子上。
头顶的压迫感传来,风澈此刻才意识到,姜临已然比十七岁时的他高了一个头。
姜临坐着的时候褶皱的衣袍随着站直流泻而下,收束的腰身显露出来,配上绝佳的肩颈比例,越发显得肩宽窄腰。
风澈心念一动,但很快脑子里的良知就迅速变作愧疚的情绪,谴责他刚刚的失神。
待他回过神来,姜临已经像刚刚的他一样伏低身子,一脸控诉地看过来:“你才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风澈心虚地不敢看他的眼睛,别过脸去,突然肩上一松,姜临走到窗边,推开半掩的窗,吹了一会儿黎明的冷风,才低声喃喃:“而我偏偏,每一次都信了你。”
他在破晓的晨光里站定,看着手嗤笑一声:“我灵力低微,为了完成你说的守护人间的承诺,练成剑骨升至渡劫受尽白眼冷落。为争取到这个位置,和我叔叔签了百年的誓约,我一步一步走到姜家少主,你可知多少人想要杀我取而代之?”
他语气低落,满脸泪痕:“而你,躺在地下二百年,什么也不知道……”
他咧嘴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孤寂和无助都要溢了出来。
那一双眼中细碎的光几乎熄了,只剩下悬而未落的泪挂在眼睫上:“风澈,你有没有心啊……”
【作者有话说】
姜临:不哭,怎么找老婆不掉眼泪,怎么让老婆愧疚不茶言茶语,老婆怎么爱你
会哭的男人,最好命,这就是我的善恶观,茶门!
风澈心脏像是被狠狠敲击了一下,颤抖抽搐了半天才缓缓泵出血来。
风澈只觉得此时说对不起太过苍白无力,他蒙骗亏欠人家四百年的日日夜夜,在此刻爆发,早已不是一句两句能解释清楚的了。
眼前之人周围涌动的悲伤几乎将他淹没了,他被烛火照耀的身影掺杂着晨曦的微光,落在地面上被拉得狭长。
风澈手足无措,走到姜临身前,刚想说些什么,姜临突然过来伸出手抱住了他。
姜临一只手揽在风澈腰间,另一只按在振翅欲飞的蝴蝶骨上,缓缓收紧力量。像是觉得不够安全,他将头埋在风澈颈窝,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风澈锁骨之上,长长的发尾转了几圈落在脖颈旁,热流浮动间微微发痒。
他抱得太紧,太热烈,仿佛怕怀中之人转瞬即逝,如今所拥不过是大梦一场。
风澈在如此窒息的感觉中恍然忆起,那晚姜临险些丢了非毒魄,进入幻阵之时,从背后抱住他,也是这般珍视而充满恐惧的状态。
他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搭在姜临背后,轻轻拍了几下。
姜临的头近在咫尺,风澈搭在他的耳朵边轻轻地哄道:“姜临,谁欺负你了,我领着你揍回去,”他笑着:“像小时候那样,我罩着你。”
肩膀上沉闷的声音响起,带着委屈:“你说的?”
风澈点点头,清越的嗓音中的温柔像是盛了蜜:“嗯,我说的。”
姜临沉默半晌,连呼吸都放轻了,还是没有撒手的意思。
风澈等着他的后话,却不见动静,便微微后撤脑袋,歪过头看他,正巧看见他的耳朵从尖端到耳垂,蔓延了整个耳廓血色/欲滴的红。
风澈莫名有种想揉一揉他的耳垂让它更红的冲动。
他跃跃欲试,伸出手刚想揉上一把,姜临哭腔一收,在他肩膀上轻轻说:“如此,和我回姜家吧。”
风澈手猛地一哆嗦,连忙收回来,抵在姜临的肩膀上把他拽开。
他不禁怀疑姜临是故意铺垫那么多,就只为了这句。
他狐疑地看着姜临的神色。
此刻姜临眼眶还是红的,黝黑的眼闪着湿漉漉的水光,薄唇抿着认真的弧度,鼻尖离风澈有些近,就快要贴上风澈的鼻骨。
美色当前,风澈脑子里环绕的“姜临套路我”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点了点脚尖,凑得更近了些,看着姜临睫羽下的神色,却不知唇瓣就要蹭到姜临的下巴。
姜临伏低身子,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并非我有意唐突,只是如今我百年之期已满,我将要归家汇报边城战况。然而我那侄儿和城中数人魂魄残缺,吸取他们魂魄的还是你的武器,自然由你带回,交由姜家将魂魄散去归还。”
风澈挑眉:“你知那是'尘念'”
姜临点点头:“烨城之时,感受到你发带透露着一丝不同的气息,后来边城,你将它施展催动,我记得它。”
风澈看着手腕上小心翼翼收起尾巴的“尘念”:“所以你早知是我”
姜临垂眸:“对。”
“你为何不点破”
“不想。”
“为什么”
“因为你不想。”
风澈笑了,原本勾住姜临脖颈的手落下来滑到肩膀,顺势撤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两人之间的呼吸隐隐约约,藕断却丝连:“但是现在我想了。”
姜临看着他,认认真真地等着他的后话。
“我再也不骗你了,我保证,”他歪了歪头:“我和你回家。”
姜临点头:“嗯。”
风澈轻轻勾住姜临的肩膀,像是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顺便去你们姜家看看,是哪个狗东西敢欺负你。”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轻轻摆弄指节,嘴唇的弧度收了,眉眼却浸了邪气:“看我不揍死他丫的。”
虽然样貌大相径庭,但姜临还是想起了从前。
那时,风澈连音色都尚且单薄稚嫩,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豪情万丈地说:“姜临我罩了”。
一别经年,四百载一如当初。
姜临微微一笑,晨曦下幽邃的眼腾跃着动人的碎光:“好。”
此战余下的凶兽不足为惧,两大渡劫期陨落,战场持续到第二日便彻底停歇了下来。
清扫战场,处理伤口,重筑城池,修复结界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均需要姜临出面解决,距离归去还有段时日。
风澈昨日守城累个半死,今日没了事情,躺在床上,细细琢磨此去姜家的利害。
他之所以那么痛快地答应姜临,不只是他要解决“尘念”留下的烂摊子。
如今他实力大减,若想恢复还需找到修复修为之物。然而他毕竟是复活归来,寻常灵物恐怕对他无用。
修仙之人自灵府开辟,丹田初定时,其内便会孕育一株本命灵植。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事,然而人族不得不为了抵御凶兽前仆后继,动辄便会致使身死道消。
这株灵植与修士一体同根,同源同心,待筑基后便会离开灵府散落世间,若是修士可寻到它,日后只要神魂不灭,何种亏损皆可恢复原状。然而本命灵植使用的同时,其主也会受到锥骨噬心的疼痛,如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
即便是这样,各家族凡是有余力的,都会千方百计寻到门中弟子的本命灵植,毕竟这相当于修士的第二条性命。
风行舟当年将风澈的本命灵植寻到,却从未让风澈见过它的样子,后来风家屠门,风行舟临死前传音给他,说是将他的本命灵植移到了学堂之中。
如今风家是断不能轻易回去,因此还需借用姜临这一层关系进入学堂。
他想到这儿,心情倒是轻松了许多,如今姜临成了姜家少主,倒是方便不少。
他正高兴,门口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姜思昱那大嗓门不断嚎叫,门被撞开,宋术和姜思昱滚了进来。
这俩人满身尘土,身后的人连忙扶起他们,姜思昱这个死孩子还趁机用手抹了一把地上的灰,糊在宋术脸上。
宋术脸上立刻多了五条黑色的痕迹。
他怒不可遏,作势就要踢姜思昱。
风澈看着门边站着不动的季知秋,眼神询问:什么情况?
季知秋翻了个白眼。
风澈噎了一下,翻身下床,手中灵气一挥,拦住了宋术的腿。
姜思昱看他帮自己,立刻开始抱不平:“风兄!你帮我评评理!”
他伸出手指指着宋术,瘪嘴做委屈状:“这个宋术,昨日守城战,我明明可以去学习一下前辈们的经验,结果他在我身边贴了一大把束缚灵符,密密麻麻都要给我憋死了!”
宋术皱眉瞪眼,指着姜思昱“你你你”了半天,拿手抹了几下脸上的痕迹:“那是姜少主吩咐,你不可擅自出门,我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姜思昱撸起袖子就要上前,风澈一皱眉向着他也甩了一道灵力,这下两边都不能动弹,只能原地罚站了。
姜思昱眼神楚楚,眼眶登时就红了,悬而欲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马上就要流下来。
风澈最是受不了这种,他心里暗骂,这姜思昱和他叔叔一个德行,怎么都这么能哭。
他神情缓和,刚刚拉下的表情重新回归温和。他朝着姜思昱笑了一下,不自觉地带着哄孩子的语气:“好好说话,为什么要打人呢?”
姜思昱噘嘴:“宋术说叔叔不让我出去,我以为大家和我都一样。结果今早我好不容易把那一堆符解开,欢欢喜喜地准备出去找他们,正瞧见季知秋鬼鬼祟祟地从城墙外翻回来,他不是和他们去看打仗了,还能去干嘛?”
他一脸愤怒:“就是宋术不让我出去,他们一个个出去玩的倒是勤快。”
风澈瞟了一眼季知秋:“你出城墙干嘛了?”
季知秋咳了一声,略微低了一下头,眉上的小痣也跟着眉头蹙起来,语气有些心虚:“还能干嘛,出去长长见识。”
他说完此话,就开始无所谓了起来,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挑起眉头任由姜思昱瞪他:“少主说不让你跑出去,也没说不让我跑出去。”
姜思昱一脸难以置信,半张着嘴欲言又止,终于憋出一句:“你要脸么?”
俩人作势要打起来。
风澈拦在中间:“哎哎哎,确实是姜少主偷偷下了吩咐不让你出门,但是他们也不允许离开哨岗。”他指着季知秋:“你,这事儿我替你瞒下来了,省的你回姜家要挨一顿揍。”
姜思昱冷笑一声:“呵,他历练途中捡了一块破玉佩,直接把我们传送到边城外围,差点坑死我们,要是回去,不光是姜家问责,学堂先生们还得给他来个混合打,不要他半条命都算我输。”
宋术一把揪住他抬得高高的鼻子:“这件事不是都说好了吗?到时候回姜家请长辈们一同定夺,他又不是故意的!”
许承焕瘪嘴:“姜思昱你好意思拿这件事说事?这时候觉得谁都得挨打了,要不是你叔叔脾气好,你以为你前天在那里大放厥词会少得了打么?”
白冉冉怒道:“够了,当初传送过来的时候各个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跑到风兄门前吵什么还嫌被禁足客栈不够严重么?”
姜思昱一挺腰,两手抱胸:“禁足客栈怪我么?宋术好好和我说一声,你们再老老实实陪着我一起,今天就能出去了,还不是季知秋跑出去了被我瞧见了,不然我能大吵大嚷,被我叔叔看见了”
他愤愤瞪了一眼季知秋:“再说了,当时我就生气他怎么能自己去看打仗?都怕我遇到危险,难道我不怕他遇到危险么?”
他此话一出,全场消声,死一般的沉寂在屋内蔓延。
姜思昱反应过来,脸一红,恼怒地转过头:“我可不是担心他,我是怕我们小组外出死了一个,这次期末就不能顺利通过了!”
风澈勾唇一笑,凑到他耳边,不轻不重缓缓说道:“哦,”他意味不明地斜眼看姜思昱:“你不是担心,是关心。”
姜思昱跳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胡说!”
风澈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拍拍姜思昱的头:“行了,你们来闹这出,不就是因为不小心又被禁足,想要让我领你们出去,于是过来又把场景复刻一次,还有人演着演着入戏太深,”他瞥一眼姜思昱乱飘的眼神:“过犹不及啊。”
白冉冉垂下头:“少主他虽然看着好说话,但其实我们也只和他见过几面,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听说你昨日守城功不可没,能在少主面前说上好话的就是你了……”
风澈笑骂:“昨日兽潮刚退,现在城中修缮,你们几个调皮捣蛋能干什么?”
姜思昱不服气,攥紧拳:“我知你是风家天骄,才长我们几岁就有现在的修为,你可以守城,我们也可以为边城做力所能及的事!”
风澈知他们少年心性,付出不计回报,但也不会估算自己所做所为是否真的是他人需要。
不过,他觉得很好。
他转过身拉开房门,站在门口逆光处,回头笑道:“傻看什么?还不跟上?”
姜思昱等人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他,大叫着:“风兄最好了!大哥最好了!”在后面拍着手,一蹦一跳地跟上。
姜思昱冷静下来,暗暗拽了一下季知秋的衣袖,偷偷说:“哎,风兄真不愧是风家的人,据说玩阵图的都聪明。他还没等我们演完就猜到了。”
他拽了半天季知秋也没有动静,他疑惑地抬头,只见季知秋此刻正向前呆呆地望着,他褪去了平日里和朋友玩闹时的笑意,如此面无表情,竟然还有种冷肃之感。
许承焕看见他的神情,打趣道:“你是不是真生姜思昱的气了都是演的而已!”
季知秋回过神来,笑道:“拜托,我生什么气啊,明明是你们演的不好,修饰的成分太重,才被发现了。”
姜思昱瘪嘴:“你演得好,你去找风兄要个奖。”
季知秋沉思了一下:“你说得对,什么时候,我讨个奖才好。”
姜思昱觉得他有病,真的有病,自己就不应该惹他。
风澈领着一帮孩子一股脑钻进了姜临的议事殿。
姜临见风澈进来,刚想说些什么,看见后面的一堆跟屁虫后,抬起的头又低下了。
他手中笔不停:“什么事?”
风澈在他垂下头欲盖弥彰的动作中生出一丝幸灾乐祸,突然想戏弄戏弄姜临。
他走过去,装作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对着姜临行礼,借着议事桌的遮挡,脚尖偷偷踢了踢姜临的小腿。
姜临稍稍撤回了腿。
风澈凑到近前,看见刚刚姜临笔顿了一下,笔尖在宣纸上点了一个稍重的笔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不太好,姜临忙着修复边城彻夜未眠,自己没能等帮忙,还反倒去捣乱。
他垂眸,安安静静地等姜临这一笔写完,才开口:“姜少主,听闻城中琐事尚未处理完全,我等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后面几个孩子跟着狗腿地说:“为姜少主分忧。”
姜临手中笔停下,眼神中带着笑意:“看来昨晚风小友消耗也并非很大,今早起来便生龙活虎了。”
正准备接到准许转头就走的风澈:
什么情况?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姜思昱在后面哈哈大笑:“叔叔,你这话听着像是你俩有奸情。”
他笑了一会儿就不笑了,疑惑地发现全屋的人都在看他。
风澈有时候觉得这孩子不是丢了吞贼魄,失去了恐惧感,而是丢了脑子。
姜临还在笑,但是这会儿眼神没像他们一样盯着姜思昱,反倒还落在风澈身上。
风澈觉得他真是神人,忍常人不能忍,他心底有鬼也就算了,姜临他……他应该是在乎这种事情的吧。
之前,姜临掌“爱”的非毒若不是出类拔萃,远超常人,也自然不会被“尘念”看上当收取对象。
虽说他觉得,以姜临的性格,多半是单相思忍到人家和别人跑了,也不会憋出来半句表达欢喜的话,但是若是心里真有个不可说之人,或许听了这话自然会觉得刺耳厌恶。
尸山血海尚且不怕,他这会儿反倒被小辈一句话搞得惴惴不安,生怕姜临说出什么话。
虽然……他不明白他自己怕听到的是什么。
姜临站起身,走向姜思昱,路过风澈的时候发现他垂着头一动不动,脚步又落了回来:“既然被发现了,那我今天只能跟你们走了。”
他揪住风澈袖口,示意风澈领着他走,风澈抬眼就和他戏谑的目光对视,心底的不安随之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人一贯不知避嫌,当年连本命灵剑都能和他共乘,当年风言风语也没看他反驳澄清,如今小辈不懂事的话,自然也不会出言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