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吧你!”苗念彤双眼冒火,气得跳脚,咬牙切齿道:“每个宗门只派发三十张秘境请帖,你一开口就要两张,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既不想赔钱,又不想挨打,好不容易给出个解决方案也万般不愿,既然一点亏都不想吃,那你今天就把命留下吧。”
见女修被吓得面色发白,陆眠放软语气劝道:“苗姑娘,秘境请帖是逍遥阁派发的,只是两张请帖而已,你动动手指就能拿到吧,没必要为了这点身外之物而枉送性命。”
段潜沉思片刻,拿出一张素色请帖递到师妹手中,道:“师妹,这张请帖加上你的刚好是两张,去给那位姑娘送去。”
苗念彤犹豫道:“可若是师父问起……”
段潜道:“就说你把请帖交给我代为保管,是我粗心大意,不小心弄丢装着两份请帖的乾坤袋。”
苗念彤内心天人交战,握紧那份轻薄请帖,用力到指节泛白。
她不愿连累师兄,可……现在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抱歉师兄,是我连累你了。”
段潜失笑道:“你连累我的时候还少了?”
苗念彤心里酸涩,从乾坤袋里拿出请帖,叠在师兄那份上,一同递给陆眠,道:“这是两份秘境请帖,给你!”
陆眠接过,道:“看在这两份请帖的份上,我们就大发慈悲,把剩余的空房间租给你们住,只要一百两白银。”
“谁稀罕跟你这个奸商住在一起,师兄,咱们去找别的客栈!”苗念彤冷哼一声,拉着段潜转身就走。
陆眠坐回凳子,喝了一口茶水,道:“我会为你们留着这些空房,半途反悔的话欢迎回来,届时价格会往上升一倍。”
“我就是在野外打地铺,都不会反悔!”
撂下这句狠话,苗念彤头也不回地离开客栈,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
段潜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败在师妹的强硬态度下。
目送他们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司沐辰好笑地看着陆眠,道:“这就是你说的不费吹灰之力拿到秘境请帖的办法?”
“手段是有那么一点不光彩。”陆眠献宝似的奉上请帖,得意道:“最主要的还是结果,一下就拿到两张请帖呢,你就说这个办法有没有用。”
“尚可吧。”司沐辰话风一转:“我只是有些奇怪,逍遥阁作为这次秘境比试的主要创办方,理应会提前订购客栈,为何会在秘境即将开启前寻找住宿?”
陆眠心虚道:“他们预定的那家客栈是魔域名下的,我就在早上放了把火,把整个客栈都烧了。”
司沐辰追问道:“你可知那是谁手下的产业?”
陆眠道:“应该是万曦长老名下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万曦身穿一袭黑裙,走进客栈,半是玩笑半是抱怨道:“尊上,属下名下的客栈可就只有一家,现在被你的小侍女烧毁了,这笔账该怎么算?”
司沐辰道:“你想怎么算?”
万曦指尖绕上一缕卷发,打着商量道:“既然是用属下名下客栈换来的请帖,怎么着也该有属下一份吧?”
“这个不行。”司沐辰拒绝得非常干脆,道:“计划是阿陆想的,也是阿陆带人去实施的,请帖理应有阿陆一份,至于你说的客栈,大不了从本座产业里拨一家给你。”
见他这般维护贴身侍女,万曦眼眸里闪过一丝兴味,“属下也可以不要补偿,只要尊上让阿陆姑娘为属下暖两天床,此事就一笔勾销。”
司沐辰依旧拒绝。
按理来说,阿陆和万曦同为女魔,睡在一张床上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可前几天他呼唤阿陆好几次、对方一无所觉的模样,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阿陆似乎听觉有损,时而灵敏,时而迟钝。
万曦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后,道:“尊上还真是在乎阿陆姑娘,一点亏都不舍得让她吃。”
夕阳西下,天空渐渐泛起一片金黄色的光晕,透着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气息。
就在这时,逍遥阁那群弟子气喘吁吁踏进客栈,动作统一地灌了几杯水下肚。
陆眠站在二楼,倚靠扶手姿态散漫,手里端着一碗甜粥,看着他们的狼狈模样,明知故问道:“段公子,苗姑娘,真巧,又见面了。”
苗念彤面色铁青,道:“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陆眠故意逗她:“我之前有说什么吗?”
段潜习惯性把师妹护在身后,拱手道:“姑娘,我师妹性格率真,没有恶意,麻烦你不要再戏弄于她。这是约定好的二百两白银,还请姑娘把空余客房让给我们逍遥阁。”
陆眠看向身侧,魔卫领命,下楼从段潜手里接过二百两。
“希望你们住的开心。”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搭理逍遥阁弟子,转身走进靠窗房间,跟师弟分享喜悦:“尊上,咱们今天算是赚大了,二百两到手,相当于咱们住店非但没花钱,还净赚一百两!”
司沐辰靠在窗边软榻上,应了一声。
陆眠紧盯着师弟正脸,询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用这些钱去给你买回来。”
半晌没看到回答。
他疑惑地凑上前。
司沐辰缓慢坐直身体,语气严肃道:“阿陆,你以前从不敢直视本座,最近胆子倒是肥了一圈,每次谈话,你的注意力好似都集中在本座下半张脸上,本座能知道原因吗?”
陆眠心里一紧。
最近这半个月,他先是彻底失去嗅觉,听觉也在逐渐削弱,很多时候都需要观察口型来猜测对方所言。
师弟是察觉出什么了吗?
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在软榻旁的台阶坐下,恭维道:“魔域里的男性魔修样貌丑陋、身材魁梧,连最基本的养眼标准都达不到,尊上却有着天人之姿,来到凡间也不逊色于任何人类,你难道不知美色惑人的道理吗?”
“你与本座朝夕相处,就算这张脸再怎么姿色过人,整日面对,也该看得厌烦了。”为防止他继续反驳,司沐辰言辞直白道:“就算真如你所说的是沉迷男色,那你为何只盯着本座的嘴看?”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师弟作为容颜清俊的魔尊,最初向其表达爱慕的女魔恒河沙数,因为他的醋意大发,皆被调去偏远地方做工,从无例外。
他若是往感情方向回答,十有八九也会被师弟立马疏远,不光会收回贴身侍女的身份,还会剥夺秘境之行。
思虑太多,陆眠好半天都没能开口回答。
司沐辰神色了然,道:“是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还是……听不到本座在说什么?”
“本座身边曾有个十分信赖的魔修,儿时被刺穿耳膜,听不到任何声音,阿陆,你猜他是怎么跟魔对话的?”
似乎根本没打算等陆眠回答,他自说自话:“他也是像你一样,无时无刻都盯着其他魔修的下半张脸瞧,通过观察口型来猜测谈话内容。”
陆眠道:“这半个月来,我整天呆在你身边,连擦破皮的情况都很少有,怎么可能会突然变聋?”
司沐辰不欲浪费时间,道:“你现在背过身去。”
陆眠头脑飞速运转。
这种避无可避的情况,该怎么应对才好?
若是背过身去,看不到师弟的唇语,他的耳聋会暴露无遗,师弟一旦喊来魔医为他检查身体,天罚之事也将无法隐瞒。
届时,其他细节会如抽丝剥茧般尽数袒露给师弟,场面定然会十分失控。
师弟不仅会怀疑没有魔力的他是如何引来天罚的,还会在魔医把完脉后质问他为何男扮女装,装成柔弱无力的模样潜伏在他身边,到底是何居心。
面对师弟认真专注的眼眸,他没有太多思考时间,只能依言转身。
身后是一面素色屏风,上面绣着繁复华丽的金色花纹,骤然把目光放在其他物体上,他顿觉周围一片寂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无法听到。
这种感觉其实很可怕。
你会觉得四周空芒,整个世界只余你一人,单是静默,就能把人逼疯。
这些日子,与其他人相处时,他的世界是寂静无声的。
唯有在面对师弟时,因为朝夕相处的缘故,师弟的容貌、声音、身形、习惯……所有一切都深深印刻在他脑海里。
即便不看师弟,也能凭借脑中记忆在纸上完美复刻那张清俊脸庞,即便不听师弟说话,也能根据口型想象出那道独特悦耳的声音。
现在看不到师弟那双软唇,他的想象力像是被人捏碎成渣,再怎么拼也拼不出记忆中的声音。
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陆眠转过身,看到师弟眼中果然如此的神情,便觉得大事不妙。
“阿陆,本座刚刚说了什么?”
司沐辰紧盯着他的双眼,询问道。
陆眠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实话实说:“不知道。”
司沐辰握住陆眠双肩,将其按坐在软榻上,掌心蕴上魔气,探查耳朵的内部情况。丝丝缕缕的魔气顺着洞口钻入,越往里深入一分,他的脸色越差。
陆眠却保持着面不改色。
天罚造成的五感尽失只会在宿主身体里体现,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即便师弟现在把他脱光,在他身上也看不到任何伤痕。
他偏过头,问道:“尊上,检查出什么了吗?”
司沐辰失望地收回魔气,道:“没有。你的耳朵很健康,没有遭受过任何攻击,告诉本座,为何会毫无缘由地变成如今这样?”
“也不算是毫无缘由……”
陆眠支支吾吾反驳了一句,压低声音回道:“这其实是我家掩藏最深的秘密,绝对不能外传,此时要是说出来,尊上会为我保密吗?”
司沐辰道:“本座不是多嘴多舌的魔。”
“我爹娘是一对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属于近亲通婚,容易生出畸形儿。”想起在现代看过的某本书籍,陆眠酝酿片刻,开始胡编乱造:“我其实是他们生下来的第三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刚生下来就有五双手脚,缺少一个鼻子,无法呼吸导致窒息而死;第二个孩子头部太大,卡在母体中导致难产,我爹只能下令放弃孩子,保住我娘。”
“我是第三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外形正常,唯一有所欠缺的便是体内天生没有魔力,即便如此,爹娘依旧欣喜若狂,听说凡间有个贱名好养活的说法,没有特意给我取名字,随了爹的姓氏叫阿陆。”
他用手撑着下巴,目光里满是失落:“本以为这辈子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老去,没想到身体还是出了问题,最近这段时间,我总有一种听力在逐渐下降的感觉,昨天才彻底听不见的。”
相处时间越久,司沐辰越觉得阿陆不仅眼睛像陆眠,性格方面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很多时候,他看着阿陆的笑颜,恍惚间脑海里会出现陆眠拿着一罐桂花糖温言软语哄他的模样。
瞎道士明明说过,芦上村那名孕妇腹中胎儿才是陆眠转世,阿陆只是魔域里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魔,他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每每发现女孩生气委屈,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疼怜惜。
他无数次劝告自己,不能见异思迁,陆眠才是他放弃一切、舍生入死也要牢牢抓住的人。
为了剪断这份不合宜的情感,他甚至想把女孩赶出魔域,然而每次都是刚生出这个念头,反悔的情绪也会随之而来。
仿佛是潜意识在警告他,若是贸然如此,只会悔恨终生?
他眸色暗沉,道:“为何不告诉本座?”
“我那两个哥哥的下场证明耳聋不可逆的,告诉尊上也无济于事,还会让你无时无刻悬着心。”陆眠指了指眼睛,宽慰道:“听不到声音也没事,我还有一双眼睛,能看懂唇语,最简单的交流还是能做到的。”
司沐辰拿出一张秘境请帖,语气不容置喙:“这份请帖送给万曦吧,秘境里危机四伏,听不到声音就意味着失去了第二双眼睛,也会多一份危险,旁人要想在背后偷袭,会变得异常容易。”
陆眠紧紧捏住请帖边缘,“不行!”
“尊上,你不能出尔反尔,刚刚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你说过这份请帖是我的!”他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师弟,撒娇道:“你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尊,还怕在秘境里护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吗?”
司沐辰不为所动,从他手里强硬地抽出请帖,吩咐魔卫将其送去给万曦。
“你不讲理!”
陆眠用力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含泪控诉道:“这是我绞尽脑汁才拿到的请帖,一言不合你转头就送给别的魔,从根本上罔顾我的意见。”
“阿陆,你想跟着本座进入秘境也行,要么有足以自保的魔力,要么有耳听八方的能力,否则一切免谈。”
司沐辰躺回软榻,闭上双眼,对房间里的闹剧置之不理。
闹了半天,也不见师弟改变主意,陆眠深吸一口气,面上装作怒气冲冲的模样,离开房间,嘴里却诚实道:“我出去一趟,用赚来的钱去给你买点好吃的。”
脚步声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司沐辰睁开眼,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唤道:“庄左。”
穿着黑衣、肌肉健硕的蒙面魔修突然出现,单膝跪地等候命令。
司沐辰语气淡淡道:“跟上她,暗中保护即可。”
庄左领命,消失在原地。
黄昏渐渐退去,夜色笼罩大地,街边摆摊的商贩纷纷点亮灯笼,用以照明,夜市里人声鼎沸,为夜色增添了热闹又繁华的色彩。
踏出客栈后,陆眠能明显感受到周围藏匿着一个实力不低的魔修,对方并未做其他出格之事,只是不远不近地坠在身后,似乎是在跟踪他。
想来是师弟特意安排来贴身保护他的魔卫。
他不动声色,辗转在各个小摊前,购买小吃点心。
没过一会儿,手中提满了油纸包,他随意寻了处空地坐下,本想着歇息片刻,没等他把提着的东西放下,肩膀被人拍了两下。
他僵硬地转过头,梳着两个马尾辫的甜美女孩正对着他怒目而视,明亮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神情很是委屈,哭诉道:“呜呜呜姐姐,你为何要把我的小花坐在身下?快点起来呀,你会把它压坏的!”
什么小花?
方才他往下坐时,没有感到任何异样,难不成是他的触觉也开始消失了?
陆眠心往下沉,提着满手的油纸包迅速站起身,看到一张剪成人形的小纸人仰面朝天地瘫在刚刚坐着的地方,呈现一个大字,边角没有被坐出褶皱。
女孩立马凑上前,小心翼翼将纸人捧起,破涕为笑道:“小花,还好你没被姐姐压坏,要把我担心坏了。”
陆眠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发现小姑娘脸上脏兮兮的,沾染不少泥土灰尘,衣裙上也有许多补丁,活脱脱的乞丐形象。
确认纸人无碍,她舔舔嘴唇,眼巴巴盯着他手里的油纸包,怯生生道:“姐姐,我好饿,可以把点心给我吃一口吗?”
陆眠重新找了片空地坐下,打开油纸包,递给女孩,“吃吧。”
女孩接过,拿起糕点狼吞虎咽,就算被噎住喉咙也没停下吞咽,想来是饿了许久。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陆眠想了想,把所有油纸包尽数摆到她身边,叮嘱道:“你乖乖在这儿呆着,我去给你买杯糖水喝。”
女孩用力点头。
陆眠起身离开,在小摊上买了一杯糖水,折返回来,却发现原地空无一人,连带着消失的还有那堆油纸包。
看来是遇到骗吃骗喝的小乞丐了。
他把糖水一饮而尽,去集市上重新买了几份糕点,赶在打烊前回到客栈,向师弟献上一晚的收获。
司沐辰来者不拒地收下,道:“这几日你老老实实呆在客栈,要是觉得无聊,就去附近集市逛逛,好歹是个女孩子,外出逛街要多为自己买些衣服首饰,做妆点之用,不必挂念本座。很晚了,回房睡吧。”
回到房间,陆眠撩开衣袍,露出腿上的冻疮。
经过半个月来的恶化,冻疮由红变紫,无时无刻都瘙痒难耐,隐隐还有些发脓迹象,这些还只是身体表面的创伤。
更严重的要数身体内部的损害,那枚冻疮如附骨之蛆般吸附着小腿,源源不断从他身体里汲取灵力。
每日流逝的灵力虽然非常微小,可若长此以往的话,会逐渐搞垮宿主身体。
师弟身上的冻疮是五年前出现的,魔力应该也流逝了五年。
魔族寿命是人类的十倍,师弟又是魔域里掌握生杀大权的魔尊,随着年岁的不断增长,魔力在积年累月中每况愈下,等到有后起之秀为魔尊之位挑战师弟时,只会是必败无疑的结局。
按照五感尽失的规律,再过半个月,他就会彻底失去触觉,必须要在触觉消失前找到解决办法!
打定主意后,他上床睡觉,打算明天再去试着搞来一张秘境请帖,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跟着师弟进入秘境!
翌日清晨,陆眠被刺眼的阳光照醒,刚睁开双眼,就跟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对上。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坐起,这才看清蹲在床边的是昨晚那个骗吃骗喝后溜之大吉的小姑娘。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孩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委屈道:“我饿了。”
“你饿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认识你。”见女孩被说得泪眼汪汪,张大嘴就要哭嚎,陆眠深吸一口气,打断施法道:“昨晚那堆东西还不够你吃的吗?”
女孩用力点头,道:“那些食物都让孙爷爷吃了,我现在很饿,好心姐姐,能不能再给我点吃的?”
见她实在可怜,陆眠穿上外衣,道:“你跟我一起出去,带你去买好吃的。”
“谢谢姐姐!”
女孩霎时间眉开眼笑,扑到他身上,用脸颊开心地蹭了蹭他后背。
陆眠穿衣动作一顿,忙把她从自己后背扯下,严肃道:“不许往我身上贴。”
女孩瘪瘪嘴,眼里蒙上一层泪花,“为什么?姐姐是讨厌我吗?”
陆眠铁石心肠道:“要是想吃东西,从现在开始不许哭,也不许往我身上扑。”
女孩止住眼泪,不敢再哭。
陆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是怎么找来这家客栈的?”
女孩咬着下唇,抽抽噎噎道:“我……我叫屠娇娇,昨夜离开前,害怕找不到你,就让小花跟着你,我是根据它留下的指引找来的。”
屠娇娇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陆眠总觉得曾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还有,小花不是昨晚的人形纸人吗,那么薄的纸片人还能追踪人类?
还是他的理解错了?这小丫头是有把所有东西都命名成小花的癖好?
他难以理解地皱眉:“什么小花?”
女孩从床底摸出一个眼熟纸人,道:“姐姐,你是失忆了吗?小花昨天还被你压在屁股下面呢,不过就是睡了一觉,怎么就不认识了呢。小花,快跳下来给姐姐打个招呼。”
纸人轻飘飘跳下女孩手掌,站在床上冲陆眠鞠躬,以示问好。
这是掩月宗的控纸术。
他总算想起是在哪里听到屠娇娇这个名字了。
那是他还在天衍宗的时候,跟师弟外出执行任务,无意中听到掩月宗两个弟子的谈论。
大意是说宗主之女屠娇娇虽天生痴傻,却极得宗主喜爱,很是惹人眼红,在宗主外出会友时,贪玩走失两年,至今未归。
算算日子,这应该是屠娇娇失踪的第八年。
要是用宗主爱女换取一份秘境请帖,不知掩月宗肯不肯?
陆眠俯身询问道:“你今年几岁?家在何处?”
屠娇娇思索片刻,犹疑道:“我应该是……十六岁了,我现在的家在一个破庙里,家里只有孙爷爷和狗娃弟弟。”
也就是说,她是在八岁那年失踪的。
陆眠试探道:“你以前还有家吗?”
“有的!我以前的家里有爹爹娘亲,玉书师兄、慧月师姐……还有别的哥哥姐姐,房子很大,几天都逛不完!”
说到这里,屠娇娇抑制不住想哭的冲动,胡乱抹了把脸,呜咽道:“对不起姐姐,我控制不住眼泪,只要一想起爹爹娘亲,我就想哭……”
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陆眠态度和缓了些,道:“没关系,你随便哭,等哭够了我带你去吃东西。”
“姐姐,你真好!”
夸完人,屠娇娇谨小慎微地拉住他衣角,缩了缩脖子,道:“能不能……再多买一份食物,我想带回去给孙爷爷和狗娃弟弟吃。”
第133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15
陆眠在她头顶摸了一把,语气温和道:“当然可以,不过……你需要在送完食物后陪我去个地方。”
此前调查逍遥阁预定的客栈时,他顺带也查清了其他四个宗门的暂居地。秘境会在一天后开启,尽量要在今天拿到请帖。
处理完屠娇娇的私事,他准备带上她前去拜访掩月宗,以此邀功换得一份请帖。
屠娇娇仰起头,追问道:“姐姐能告诉我要去哪里吗?”
“我要带你去找你爹。”
“那张叫小花的纸人出自以控纸术闻名的掩月宗,那应该是你以前的家。”陆眠直视她的双眼,耐心解释道:“掩月宗宗主的爱女屠娇娇失踪八年,宗门上下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
这段话表达的意思有些复杂,屠娇娇眨眨眼,把注意力放在最后那句话上,“我每天都陪着孙爷爷在街边乞讨,爹爹那么厉害,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找到我?”
陆眠吐露前些年听到的消息:“你失踪那天,屠修贤外出会友,回程路上遭遇魔修袭击,身受剧毒,原本是必死无疑的结局,恰好有一名药师路过此地,施以援手,解了一半毒性,并嘱咐他切不可大喜大悲,免得毒素蔓延。”
“回到掩月宗后,得知你失踪的消息,屠修贤急火攻心下吐出一口黑血,当场昏厥。”
待女孩理解所言何意,他继续道:“宗门里的医修全力救治,命虽然是保住了,毒素却伤到脑神经,让他变成了活死人。”
屠娇娇咬了咬手指,不解道:“什么叫活死人?是可以在死亡后复活的人吗?”
虽然觉得跟一个幼稚懵懂的女孩说生死之事很残忍,陆眠还是打算详细讲解,避免在交涉途中出现茬子。
“活死人是指半死半活的人。他虽然还活在世上,却被按下了暂停键永远保持一个姿势,不能跑不能跳不能说话,像是死去的尸体。”
屠娇娇似是被吓到了,好半天都没说话。
沉默良久,她表情木楞,呆呆吐出一句话:“姐姐,我爹一直躺在床上,会不会觉得闷啊?我娘以前总说他不着家,老想着往外面跑,现在他不能动弹,连饭都得别人喂到嘴里,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应该很难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