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长身高不长智商,死脑筋。”
“我——”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鬼话的柳闲顿时住了嘴, 他变成了个石雕像,一动不动地站在堆叠的厚书上,此时他站的位置比谢玉折还高, 连声的斥责还在自己耳边回荡。
谢玉折眼睛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抚着自己刚被戴上的手套,嘴角噙着抹心满意足的笑意。
他缓缓抬起手时, 光落在身上,凶横的长疤便在青筋凸起的大掌上更加明显。他用这只手捧起柳闲的后脑,收紧手臂,把他按进了自己怀里。
看着他这副轻松的模样,柳闲总有种自己刚才被忽悠了的感觉,他恨不得马上从这个世界消失。
“师尊,八年前,有个叫小花的孩子告诉我, ‘拥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动作’,我记下来了。”
宁静地保持着拥抱的动作,脑袋里是柳闲的一颦一笑,谢玉折慢慢说着,却是心猿意马,在想着别的事情。
昏黄的灯光,寂静的寒夜, 没有别人能闯进的暗室,只有两个人的禁书阁, 还是久别重逢的两个人。他和柳闲的心脏离得最近,连心跳声都能被清晰听到, 隔着衣服柳闲脸颊上的温度都烫到他的皮肤了,一切都刚刚好。
谢玉折想, 拥抱的确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动作。
但我该和他在这里接吻。
禁书阁里本来就放的是见不得光的邪术古籍,这里阴暗干冷,没有外头的规则干预,他心里那点有悖伦常的念头生来就属于这里。
他压根不担心从生咒的存在,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威胁,其实他心中很欢喜;知道柳闲如此在乎他的性命,更让他高兴到想要发狂。
有了这个咒,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师尊……”他哑着嗓子唤他。
但当他垂下眸,看到不是高挑清隽,一举一动都像携着春风的柳闲,反而只是个不及他腿长、已经莫名其妙变小八年,只能垫一堆书在脚下,还在同他瞒来瞒去的“柳喜花”,他有些苦恼地闭上了眼睛。
能再见面已是极好,我在多思什么?越来越贪心了。
看着柳闲自觉失言后木讷到僵硬的模样,谢玉折笑着叹了口气。
柳闲像被五百二十道天雷轰了顶,还好他脑袋被人捂着,他乖乖地任由谢玉折动作,眼前一片漆黑,他掩耳盗铃般地想着:只要看不到那就是没发生。
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我柳闲都不会xxxx”,他恨不得发动回溯时间的超能力,拿人送他的红线把自己这张破嘴缝上,或者现在天上突然砸下来一块不大不小的陨石也好,给他砸一块洞出来,刚好只够他一个人藏进去的哪一种。
没关系的,柳闲!他在心里焦急地给自己打气。一辈子那么短,易易容搬个家还能好好活!
他悄悄瞥了眼谢玉折,绞尽脑汁地为自己找补:“刚刚的话,是你师尊让我转告给你的。夺舍,是上修界常常发生的事。”
谢玉折的下巴虚虚地抵在他的头顶上,说话时胸腔的震颤震得他头皮发麻。不掺半点杂念,他认真地说:“我知道,师尊都是为我好。生命很珍贵,以后我不会再轻易说去死的话。”
他的呼吸很慢,很轻,他的话也是。明明是轻柔到仿佛生怕惊扰到林中仙子的语气,可他拥抱的力道却丝毫不轻,紧箍着柳闲就像要把他嵌进怀里。
他郑重的承诺里带着几分患得患失的焦躁:“只要你不再离开我,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守护你。”
不是保护,而是守护。
没有我你也能好好活下去,但有我在你能活得更轻松。
结了从生咒后,二人有了相连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自己曾亲手剥除情.欲,柳闲个人的感情很淡薄,但也因此,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心里多了个人的情感,正常人所拥有的浓烈情感。
一颗心被喜悦溢满,其中还混杂着些奇怪到让人骚动的狂热,那种感觉让柳闲的骨头都开始发痒,可在蠢蠢欲动的烦躁之后,伴随着的是求之不得的遗憾。
为什么看到我,这个疑似杀了他的仇人,他会这么高兴呢?为什么我明明万分努力地想要遮掩自己的身份,可当真被他知道之后,我的心也像慢了半拍似的,其实并不觉得功亏一篑呢?
但我们的确该保持距离了。
柳闲一把推开谢玉折,咬着牙,非常冷硬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柳闲,我是柳闲的儿子。刚刚的话不是我说的,是他控制了我之后让我转述给你的。”
“我知道,你不是柳闲。”
谢玉折很平常地答复了他:“小花,刚才的拥抱,也麻烦你帮我转达给他。”
人在写给自己的日记里都会撒谎,再动听的话语靠的也只是重复几次上下嘴唇一碰一翻的简单动作,柳闲非常清楚,所以他告诉自己不要信别人的甜言蜜语。
但是平日里不为人知的、心里的情感,也会骗人吗?
倘若他现在心里感受到的炙热的情感来自谢玉折……像是突然有一大盆雪水从头到脚泼满了柳闲全身。
无论如何,我们两个人要天各一方才最安全。
这是神仙都不能违逆的禁制,无论如何。
“八年了,你何必再想着他?”
怒火和赧然都不再,他推开谢玉折,空茫茫的双眼掩住了其下的惶恐,他尽力平静地说:“说书先生说,其实上仙和他弟子已经反目成仇,他害了你,你也背叛了他,你们会老死不相往来。”
路过酒楼时顺道听了这个故事,柳闲惊叹于这群讲书人的想象力。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他们到底是怎么编出了个大差不差的事的?果真高手在民间,说不定还真能从说书人口中听到些禁忌秘闻来。
“那不是真的。任旁人如何编排……”
谢玉折急切地否认了他,眼里心里的痛苦和眷恋太明显,他说:“我心永知。”
柳闲一点也没有心软:“可自我记事开始,从没有听他提起过你。他说他修无情道,对凡人天生没有感情,每天只喜欢在他的小花园里浇水赏花,压根不会在乎别的。”
想起自己杀了谢玉折之后又把他曝尸荒野的恶行,柳闲一下子就想通了。
一个有情感的正常人,被搅进这些烂事,怎么可能会不恨他,怎么可能不会想着要报仇呢?所以他那么想找到我。
他道:“你不要再想着他了,忘掉从前,你能有顺风顺水的一辈子。”
“连你也这么说?”
又是熟悉的话术,顺风顺水四个字进入耳朵里被用针百次扎穿耳膜还让人疼,谢玉折痴痴地笑了声,转瞬即逝的癫狂之后,他拖长了声音否认,声音像淬了毒一般森然:“不,你说的不对。”
和先前故作的小弟子模样截然不同,他死死地盯着柳闲,像是能把他内外看透一般,扬声反问:“既然无情道修有大爱,那缘何不能多爱一人?”
“那当然可……啊?”
柳喜花清秀可爱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一个苦瓜,他缩着整个身体,胆战心惊地提醒谢玉折:“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觉得,现在谢玉折脑袋里想的,和他设想的正常人思想不太一样?
谢玉折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郁,他道:“没有别的意思。”
柳闲本来以为他会像从前那样说出“是敬爱”之类解释的话,没想到谢玉折只是笑了笑,他往前近了一步,意味不明地说了声:
“如果你不是这样就好了。”
他们在这个地方面对面时,耳朵不该用来听让人伤心的话,嘴唇不该用来争执,他不想再听这个人说这些了。
八年之后谢玉折好像变了好多,从前他什么想法都会表现在脸上,如今却几乎什么都看不出了。
不过有从生咒在,柳闲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他浑身都是刻骨的烦躁,满腔都是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他从前想要抓住一只美丽的蝴蝶,却怎么都抓不到,浓烈却之求不得的欲望逗弄得他骨头痒到发痛,这种痛痒感深自灵魂,就连把四肢砍断都没用。
同时他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好像有东西在身体里逐渐交融,大脑一阵刺痛之后,腾地一下,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真的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先前,柳喜花为了让自己骂人更有气势,爬上了高高的书堆。
可他现在猝不及防地恢复成青年模样,站在这块小小的高处,马上就要维持不了平衡,摇摇欲坠地就要一整个落到地上!
“师尊?”突然接住坠落的柳闲,与他身体紧紧相贴,周围都是冷梅的香气,谢玉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一时慌乱就真落了下来,时隔八年还适应不了这具身体,柳闲站不稳,正无助地弯着腰,扶着谢玉折结实有力的双臂,重重地喘着气。
感受到自己鼻尖抵在谢玉折胸上,这个人已经到了被人称作男人的年纪,鼻腔里满是他的味道,柳闲惊惧地瞪大了眼睛。谢玉折先前的披风已经穿在了他的身上,如今他仅穿着件薄薄的单衣,甚至当他的呼吸吹过时,都能吹动那块柔滑的锦缎,其下硬邦邦的肌肉若隐若现。
这个姿势……很不师徒。
全身的不适更加明显了,在一整片静谧中,柳闲很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此刻他大脑乱成一团缠丝,只能庆幸自己身上的衣服是特制款,能自由变换大小。
谢玉折呼吸微乱,他的手心触碰着微凉的皮肤,像是心愿了了一般,他低低地笑着,再次轻声唤道:“师尊啊。”
他好心肠地把柳闲扶起来,一边低头为他束好散落的腰带,一边刻意咬着字音:“你终于变回来了。”
“好吧。我骗了你。”再也找不出任何即便离谱的理由来圆谎,柳闲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无可奈何地承认道:“我就是柳闲。”
“师尊啊……”
微乱的鬓发被暖光打下细碎的影子,谢玉折凑近他耳边,仿佛在邀功似的,轻声说:“其实,在见到你之前,我就认出你了。”
耳边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柳闲下意识想往后退,却已经被人反抓住了手,他只能警惕地问:“怎么知道的?”
谢玉折反问:“有人告诉过你,传音石的真正用法吗?”
“渡入灵力之时,心里要想着一个人。如果那个人事先允许接受你的传音,那时他的石头就会亮,他可以选择是否同意。倘若他同意了,你就能和他的联络。”
“而我几乎不用我的石头。”他把自己的传音石拿出来摆弄,像是在对待功臣一般:“除了你之外,我只允许几个人和我传音,除非有非常要紧的事,他们不会找我。”
平时半个月收不到一个的传音,竟然会在他好不容易撞见柳闲的时候出现,还是他不得不离开的事情,谢玉折说着竟有几分气恼。
看柳闲的脸色慢慢变白,他心想要是能自己也能感受到他的情感就好了,可惜柳闲缺失了这东西。
他轻拍了拍柳闲的背,继续说:“在白天我们相遇之前,有个人找上我。虽然他并非在对我说话,但我很熟悉这个语气,我能听出来那是你,你在叫别人‘夫子’。”
“可是那位夫子没有收到传音,反而是我。这说明,那时候你想着我。所以我就放下自己的事情,来找你了。”
谢玉折信誓旦旦地分析着:“师尊,八年未见了……在和别人传音时,你都想着我啊。”
眸光瞧着柳闲,谢玉折一只手缓缓地揉着他后脑的头发,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往前一用力,柳闲就跌进了他的怀里。凑的太近了,牙齿不经意咬上他通红的耳垂,炙热的呼吸全都洒在柳闲的脖颈里,轻轻咬了下之后,他松开牙齿,笑着问出了自己潜藏已久的欲念:“师尊,所以我可以吻你吗?”
“什么???”柳闲完全站不稳。
“我说——”
“柳闲,我想吻你。”
和人结了从生咒,还一晚上没睡着,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而且……他用力握了握自己比豆腐还白嫩的小手, 痛苦地扶着额。
苍天啊,我怎么变来变去,又变成小孩了!
凌晨时谢玉折差点对他做成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成功拒绝后急匆匆跑下了山。可那个逆徒说什么都要跟着他,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怎么都甩不掉,还说“有我在的话,别的师尊什么都不用担心”,他无能为力,只好把他当做一团无色无味的大型热空气,不再管他,自己要了间客栈住了下来。
然后他明白了谢玉折那句话的含义。他的确别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因为全都一门心思地想这个人去了。
他完全不能忽视谢玉折,即使不见面,他也一直想着他。
全都是因为那个从生咒!
谢玉折不知道想着什么兴奋了一夜,他在他隔壁房间里,因为这个破咒,睁了一晚上的眼睛,怎么都闭不上!
等到天都快亮了, 是从前谢玉折每日惯例起床的时间时,谢玉折才冷静了小半, 柳闲才抽空睡了会儿。醒来时太阳已经跑到了正空上,谢玉折的房里没动静, 应该已经离开了。
很好,只要他之后能保持冷静, 不影响我的情绪,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就好。
可是为什么他的唇角还是一直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柳闲正满心怨气地出神,可嘴角却比死仇的剑还难压。
姓谢的那厮到底在哪干什么这么高兴???
柳小花气冲冲地从雅座的高凳子上跳下来,刚要去找那个消失不见的逆徒,逆徒却自己出现了。
谢玉折一手端着菜一手提着饭,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问:“你要去哪儿?”
柳闲咬牙笑说:“我在找你。”
“找我?师尊,我只是去做我们的午饭了,不会离开你。”谢玉折平常地说着不平常的话。
柳闲说:“我一直在想你。”
谢玉折盘里的虾差点滑在地上,他沉默了一小会儿,迟疑地问:“真的吗?”
柳闲勾起唇,双目里秋水浮动,他甜丝丝地笑着说:“吃饭的时候我会想你,睡觉的时候会想你,就连沐浴的时候,我都想着你。”
“师尊……”
谢玉折的眸光瞬间松动了,他想离柳闲更近一步,却被直直推开。
眼前人是真的高兴了一整天,柳闲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他努力压下嘴角,凉嗖嗖地质问:“所以昨晚你在干什么?”
谢玉折坐下来,在桌上摆好手中精美的餐盘,大脑里闪过千百种可能,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师尊,我错了。”
感受到他突然的无措,柳闲没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好奇地问:“错在哪儿了?”
谢玉折很诚实地说:“我还在想。”
看来是完全不知道。
柳闲拈起桌上的折扇,捏着合起的扇面,把它重重地往自己手臂上一拍,他用了很大的力,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谢玉折的眉头也跟着皱了皱。
“感受到疼了吗?我也能这样感受到你的心情。”两人的双臂同时浮现一小片红,柳闲指着这块红印问:“谢玉折,你昨晚在偷偷听人讲笑话吗,为什么我想睡觉的时候,感觉你傻乐了一晚?”
“师尊,我哪儿也没去。”谢玉折解释说:“弟子只是有点高兴。”
“高兴?有点?”
“和想念的人重聚,所以高兴。”
柳闲被这句直白的话噎住了,他无奈地说:“我是你的仇人。你没救了。”
谢玉折不以为意地附和了他:“嗯。医书里说喜欢上自己的仇人是一种心理疾病,柳闲,我病得不轻。”
“我们是……”
“师徒,我知道。”
“你……我们都是男人。”
“嗯。”
“罢了,你从小和我在一起,对我有雏鸟情节也正常,过几年就……”
“我很认真。”
柳闲深呼吸了一口气,夹了个虾丢进谢玉折碗里,很没好气地说:“脸还疼着呢就乱说话,你还是多吃点饭吧。”
谢玉折无辜地笑着说:“师尊下手轻,弟子不疼,只是有些划不来。”
他的脸颊上微微泛着红,细看能看到上面浅淡新鲜的巴掌印,但他并没有遮掩,大大咧咧地展示着,好像脸上的伤不是伤痕,而是傲人的勋章似的。
柳闲气得想拔剑,咬牙切齿地说:“不许再提昨天的事了。”
划不来是什么意思?没亲上,所以划不来?柳闲不禁深思,很懊悔地攥紧了拳头。
这个人真的是我乖乖的徒弟吗。
谢玉折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讲莫名其妙的话,全怪凌晨他太心慈手软了。
严师出高徒,每当他看到谢玉折的脸,他总会忘记这五个字。
昨晚谢玉折蹭上来的时候,他就应该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而不是心绪凌乱,推开他时只威胁似地举起了巴掌,让谢玉折非但敢不躲,反倒主动受了这一下,之后还笑起来,看着心情更加明媚了!
变态的人,变态的癖好,这八年天天在外面跟着别人瞎学,我可没教过他这些。
恼怒地咬着唇,柳闲暗戳戳地戳了碗里的虾仁好几下。
“师尊想和我说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什么都告诉你。”
想到自己近日听的传闻,柳闲说:“其实你早就不是天不生的弟子了吧。”
柳闲第一句话就揭穿了他的谎言,谢玉折的笑意顿了顿,说:“嗯。”
柳闲一针见血地问:“檀宫宫主,是不是你?”
台上人正在讲檀宫宫主的传奇人生,可并未提及他的名字,只用“那人”代替。据说,檀宫是因由“神谕”建立的中立组织,独立于所有宗门之外,司刑罚,管生杀,宫主权能深不可测,执掌刑印,残酷无情,多位大能隐退,上修界人人自危,连他的名字都不敢直呼。
八年而已,上修界就出了这种可怕人物,除了谢玉折外,柳闲想不出别的人。
可仅仅是八年而已。即使仍面若朗月的谢玉折,浑身的血气也太浓厚,无论怎样都掩盖不住了。他也要染上杀孽了吗?这味道闻得柳闲鼻子发酸。
做个普通人多好,一生顺风顺水,修炼一两百年后,也能成为数一数二的高修。这是他父母的心愿、我的心愿,却好像不是他的心愿。
谢玉折做了什么,才会从一个谁都能欺负的金丹小修,变成这副模样?这个神谕降下的宫主,又是什么?
仅仅八年,急于求成……为谢玉折建造檀宫的“神”,一定会让他付出巨大的代价。
谢玉折并未往台上看过一眼,他只专注着手上剥虾壳的动作,把鲜嫩的虾仁剥好放进柳闲面前的盘里后,他施了个保鲜的咒法,擦净双手,摇头道:“我没有听说过这些故事。”
柳闲捂着自己的胸口,粗略地感受片刻后,翻了个白眼:“问牛答马。骗我的时候一点心虚都没有,狗崽子。”
“出来也不易个容,别人看见宫主被人扇了一巴掌,又有新故事听了。”
谢玉折并没有否认对他的称呼,平淡地说:“没人会议论我们。”
他似乎不想再提这件事:“师尊,清晨我回了山,找到了让你变回原样的方法。”
提及此,柳闲正襟危坐,很严肃地说:“我想,我可能已经知道了。”
谢玉折闭上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柳闲说:“只要我的情绪变得激动了,我就能变大。”
“可是你不会有太大的情感波动。”谢玉折很明了地接了话。柳闲的心里缺了一块,那是一道宽深的裂谷,将他们彻底隔绝。
“有方法。”柳闲轻松道:“你在我们周围布个隔绝视线的阵法。”
“嗯?”虽然不明所以,但谢玉折还是照着做了。
如今他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布下阵仅片刻之后,周围的人就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而后柳闲站起身,柳闲走向他,柳闲对他说“谢玉折,弯腰”,柳闲踮起脚,柳闲的唇印在了他泛红印的右脸颊上。
柳闲认真地说:“只要你一激动,那种情绪通过从生咒传递到我的身上,我就能变回原来的模样。”
谢玉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听话弯下的腰都僵硬了。
“看吧。”坐回原位时,柳闲果然已经变成了大人模样。他指着自己,若无其事地摊了摊手:“这就是证据。”
谢玉折缓慢地坐直了身体,他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
感受到自己心跳得越来越快,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倒流,柳闲捂住自己通红的脸,瞪着他说:“我只是做个试验,你能不能别兴奋了!一点自控力都没有吗?”
谢玉折别过头,捏着自己薄红的耳垂,很为难地说:“你这样,我控制不住。”
他也不想的……
可是猝不及防被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亲了一口,哪个人能把持住?
谢玉折委屈地说:“明明都怪师尊。”
话本上的男主角,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狠角色,他也想这样。可有这个咒在,即使他面上再冷淡,他的所有心情柳闲都能感受到,所有反应都能被他一览无余。
话本里太过热情的人都只是男二号,为了不变成男二号,谢玉折闭上眼,谁也不看,默念了一百遍清心咒,在心里想了好几遍不同的剑术,舌头都咬出了血,可他的心还是跳得越来越快了。
谁编的清心咒?根本没有用啊。
柳闲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很不负责任地没再说话。
场面很沉寂,他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后悔。
好像在小孩身体里时他会更小孩子心性些,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合四指对天发誓,刚才真的只是试验一下自己的思考成果,然后一时冲动了。
“也不是小孩了,碰一碰脸就脸红心跳成这样,昨晚还说想亲我……”
斜睨着谢玉折那副隐忍模样,柳闲嘟囔着为自己找补:“要是我真亲上去了,那你不得心脏爆炸而亡啊。”
“我听师尊的话,已经在周围布下了障眼法,没人看得见我们。”
谢玉折依旧闭着眼,他掐着自己手心,笑说:“师尊大可试试,我会不会死。”
“想得美。”受了谢玉折情绪的影响,柳闲轻喘着气,散落的碎发遮住了微红的耳垂,他道:“这么激动,难道长这么大没亲过人?”
“没有。”
柳闲扬了扬半边眉毛,很嫌弃地说:“原来没有啊。”
谢玉折睁开眼,用漆黑的眼睛望向他,那双眼睛亮到发烫,一丝暗色流动,光是看着就好像要让人溺死进去。他反问:“师尊呢?”
柳闲仰头想了很久,像是在认真数似的,笑弯了眼道:“百八十个吧。毕竟你也知道本人风流英俊,惹人遐思,想要和我……”
谢玉折突然凑了上来,柳闲这才知道,原来他长得如此快,这狗崽子已经比他高了半个脑袋。
他住了口,一步步被逼到雅座角落里,谢玉折的手从他的脊柱一路往下,最后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一点一点用力掰开他的手指,直到和他十指相扣。柳闲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力气也长得如此快,他如今没了剑气,竟然挣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