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机周围有护体结界,倒是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大风破坏了形象。他一边催促身后的两名徒孙加快脚步,一边给他们解释,“外面的禁制与圆堡里的阵法是相关联的,禁制解除,触动了圆堡里的阵法……这是不想让人发现布阵之人留下的痕迹。”
一行人匆匆忙忙跑到了圆堡的门外,就听身后地动山摇一般,黑漆漆的风柱已经旋转着,追到了他们身后。
地面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纹。它们从风暴的中心延伸出来,像一只诞生在风暴里的怪兽,探出无数条触手朝着圆堡的四面八方延伸出去,追逐着一切可疑的活物。但奇怪的是,在他们迈出了圆堡的大门时,这些裂纹也停止了追逐,就好像有人给它们下了命令,告诉它们那里存在一道边界,而它们不可越界。
秦时心有余悸。但圆堡里的风柱也的的确确,没有无限扩大的迹象了。它只是围着整座圆堡不停地旋转,任由灰尘将风柱染成了脏污的灰黑色。然后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风柱开始向内收缩。
圆堡的外墙和大门屹立不倒,但地底的震动却在不断的传来。这样的动静也引起了附近几座圆堡里居民的注意。很快,就有好奇的居民三三两两地赶了过来,有的干脆站到李玄机他们身旁,跟他们聊了起来。
“你们看着面生,是刚从外头来的吧?”一个有些自来熟的中年人跟他们闲聊,“中心城堡好些年没有打开过了。早年的时候,各个圆堡的长老会来这里开会,商讨寨子里的事,后来不知怎么的,长老们也不走动了,各圆堡里出了什么事,都是自己关起门来解决。这里也就没人来了……大约是里头的房子年久失修,塌了吧?”
他身旁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摇了摇头,反驳这种说法,“这动静可不像是房子塌了,倒像是地动……肯定有人加固了围墙周围的结界,所以地动没有影响到外面。”
先前的中年人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啥阵法能挡住地动?那么大能耐,得是天神下凡了吧?!我看啊,就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不想让人进去。这里头还不知道藏着什么鬼祟呢。”
书生倒也没有生气,犹豫了一下问周围的人,“不是都说这里头没住人吗?我怎么记得看到过这里头亮灯?”
这话一说出口,立刻就有一个老太太叫了起来,“哎哟,我也看到过!但我家七郎非说我是看花眼了!”
说着,她伸手去推身旁的一位老先生。
老先生看上去性格颇为温和,也不恼,笑呵呵的解释说:“老夫确实未曾亲眼见过,只是听邻居们说过……路家的大郎不是也说看到过?”
被点名的路大郎是个外貌十分敦厚的青年汉子,他挠挠头,很老实的说:“确实看见了。年前最后一个月圆之夜……日子特殊,所以记得清楚。”
秦时正想问问魏舟月圆之夜有啥特殊之处,就听先前自来熟的中年人小声嘀咕一句,“可不是么,他们猿族修炼,每到月圆之夜都要拜月的。”
秦时头一次知道猿族还有这样特殊的修炼形式。他忙问中年人,“这位大叔,中心城堡里有人,这种事你们里长知道吗?”
中年人还没说话,旁边的书生就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他?他屁事都不管的。要不是先前的几位长老推举他,谁会选这么一个窝囊的里长……还不如直接选他婆娘出来好了!”
秦时颇无语,心想原来风娘子这般厉害,不管是原来的风有司,还是被夺舍之后的风有司,都被她掌控在手心里。这样一想,这女妖就很可疑了。作为风有司的娘子,她真的没看出来丈夫的躯壳里换了一个灵魂?
还是说,风有司换成了另外一个人,正是她的手笔?!
刚才在狐狸堡,到处都兵荒马乱的,秦时也没顾上特别提醒贺知年有关风娘子的事,不知他还记不记得寨子里有这位一位运筹帷幄的女妖。
秦时觉得这女妖八成已经跑了。
就在众人不着边际的议论声中,中心城堡里的震动终于平息了下来,城堡上空的旋风也开始减弱。灰土没有了旋风的牵引,开始朝着四面八方弥漫开来,不少感官敏锐的妖族都被呛得只打喷嚏。
自来熟的中年人和路大郎都跑到前面去看热闹,但他们还没迈进大门,又一脸惊悚的向后退开,路大郎更是直接掉头跑了回来。
“不得了!”路大郎一边跑一边比划,“啥都没了!就那么老大的一个坑,直接把后墙都震没了!”
待秦时跑到近处,才发现他们说的“什么都没了”并没有丝毫夸张的意思。圆堡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了。
在圆堡的大门之内,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下方黑漆漆的,还弥漫着未散开的尘烟。之前存在过的街道房屋,此时此刻都成为了坑中的瓦砾。而靠近山谷一侧的围墙也不见了,深坑从圆堡之中延伸出去,一直延伸到了外面的山谷里。
而此刻,正有不停歇的余震从那里传来。
李玄机望着山谷的方向, 似乎对这种局面丝毫也不觉得意外。
“圆堡里的阵法与山下的禁制是相互关联的,包括山谷。”李玄机指着山谷的方向对他们说:“一旦有人破坏了山下的禁制,这里的阵法就会被触动, 圆堡、山谷里的痕迹都会被清除掉。”
换言之, 要想进来寻找线索,就必须要破坏掉禁制。但禁制一旦破解, 圆堡里的阵法就会被触发,布阵之人留下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清除干净。
秦时觉得, 若是按照寻常人的心理来判断,走到这里看到有禁制,大概率会想法子破开禁制。像他们这样掉头去山谷的,恐怕也是少数。如此一来,山谷里那个稀奇古怪的生祭阵法也不会被人看到了。
此时此刻, 圆堡和山谷里所有与阵法相关的痕迹都已经被掩埋,只有付良的玉佩算是一条与古墓相关的线索。
秦时蹲在坑边, 嘴里吊儿郎当的叼着一根干草茎, 满脑子都是报告要怎么写。还有关外的古墓, 这么多的事情都与那里有了牵扯, 按理说他们应该马上去那里看看才行。但古墓凶险,镇妖司也不知道能派出多少人手。若是有追云观的人跟着……
秦时刚把主意打到老神仙的头上,就见魏舟溜达过来, 学着他的样子在坑边蹲了下来, 还随手揪了一根草, 很没形象的叼在嘴里。
秦时觉得他好像有心事,便问他, “老神仙怎么说?”
魏舟的眉头皱了起来,清秀的面容透出了一丝烦恼的神色, “他说要尽快去古墓。”
秦时心头一跳,一刹间脑子里冒出的念头是:刚才心里的那点儿小算计,莫非被老神仙给看出来了?!
魏舟没有注意到他古怪的表情,垂眸望着坑底黑沉沉的烟雾,叹了口气说:“镇妖司人手不够,还远未从两年前的重创之中恢复元气。要我说,准备的还不够。”
但他们彼此都清楚,古墓之中布阵之人不停的做各种生祭的尝试,兴风作浪,如今又引得整个陇右道的妖族蠢蠢欲动。这不是什么好事。难道他们还坐视他不断地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反复去尝试那个凶险的生祭阵法?!
秦时也发愁,“那怎么做才好?”
这个问题魏舟也无法回答。无论是镇妖司,还是追云观,都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大幅提高实力,若是召集其他宗门的修行者、或者其他道观的道士们来援助……说实话,想一想水月观和阳丰观,这想法就难以实现。
谁知道哪些道观是真正的修行之地,哪些又是这古墓中布阵之人的手下、甚至是盟友呢?
“还是要去吧。”魏舟叹了口气,“给自己一方充分的准备时间,同样也是给了对方准备的时间。”
“这话说的有理。”秦时忙说:“事情哪有可能完全按照你我的意愿来发展?情况也是在不停变化的。说不定我们以为的准备充足,上了战场也未必就真的是万无一失了。”
魏舟的眼神有些空洞,“既然现在让我们撞破了这些事,或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吧。”
魏舟见李玄机带着徒孙往山下走,连忙拉着秦时起来,“走吧,回去跟老贺好好商量一下。若是刺史派来的人到了就更好了。咱们西行去寻找古墓,也是需要官府的援助的。”
秦时对这种说法产生了一点儿迟疑。古墓这种对修行者来说尚且非常危险的幻境,寻常士兵去那种地方,真的合适吗?
魏舟回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你想什么呢,不会让他们进古墓的。放心吧。”
秦时稍稍有些心虚,他也就是这么想了一下,并不是质疑其他人的决定。事实上,他对这个时代的战争几乎还一无所知,也不清楚打前锋的士兵们跟后勤的工作人员之间到底是怎么配合的。
魏舟所说的这些援兵,应该就是后勤的意思吧?!
魏舟倒没说那么多,只是提醒他说:“我师父可是修行的人,道家也是讲因果的,我师父不会罔顾人命,徒造杀孽。放心吧。”
秦时讪讪的不吭声了。
看热闹的人还围着中心圆堡,研究那个因为突然间发生的地动而产生的坑洞,秦时和魏舟则跟着李玄机,快步走下了山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再一次从山谷旁边经过的时候,他觉得山谷上空弥漫的黑雾似乎散开了些许。
秦时心头一动,“禁锢这些怨灵的阵法都被地动给破坏了,是吗?”
魏舟点点头,“怨气没有阵法的补充,很快就会散掉。这里以后不会再有怨灵聚集了。寨子里的风水也会变好一点儿。”
“这些怨灵,应该不止是胡老先生发现了吧?”秦时想了想说:“其他的妖族,或者能力有限,或者跟狐狸们一样,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不敢多管闲事。于是这些在寨子里兴风作浪的家伙,就越来越猖狂。”
魏舟摇摇头,“人和妖,有时候也没什么差别。对于普通的妖族来说,没有能力,也没有地位财势,想管闲事……拿命去管吗?!”
秦时没有出声。
他想的是,或许这就是镇妖司存在的意义吧。
往山下走的时候,秦时才发现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金乌西坠,彩霞满天,正是一天之中最为静谧美好的时刻,空气都仿佛被染成了淡淡暖暖的金色。
而在这流淌着蜜糖似的光线里,两只金灿灿的重明鸟正在尽情翱翔,旁边还陪伴着一根闪闪发光的拂尘。它们像是吸饱了太阳的辉光,全身上下每一根线条都闪着光,飞翔的姿态傲然又自得。
秦时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问缠在手腕上的水兰因,“小水要跟它们一起玩吗?”
水兰因晃了晃脑袋,乖巧的在他手腕上蹭了蹭,“我陪爸爸。”
秦时听到小东西喊爸爸的感觉,就像过了电似的,又愉悦,又心惊,最后仍以“孩子就是孩子”这样的话轻轻松松的麻痹了自己。
他摸了摸水兰因的小脑袋,“你以后会有自己的本领,或许不能飞得很高,但可以在山野间御风而行,你会成长起来,成为令人望而生畏的王者。”
水兰因听的似懂非懂,但也知道这是在夸赞它,夸它长大以后会很厉害。于是小东西骄傲地扬起了头。
秦时看看它,再看看远处飞来飞去的小重明鸟,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把它们都交给明成岩带走。明家的族长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看在他把小黄豆带回来的份儿上,请他们照顾一下水兰因,这应该不算什么非分要求吧。
而且水兰因跟明明成峰之间还有私交。秦时之前也是想到水兰因没有之前的记忆,若是带着这样的水兰因去见明成峰,总有一点儿硬攀交情的味道,所以才一直没让他们见面。如今大敌当前,这些小心思自然也都要放下了。
不管怎么说,孩子们平安成长才是最重要的。
下山之后,秦时他们发现金州刺史派来的人已经到了。贺知年带着领头的冯成贤冯都尉去见风有司,并且分派人手统计各个城堡里的居民信息。
胡远山请了追云观的道士们在狐狸堡小住。秦时作为官府的人,这个时候就只能跟着冯成贤的手下去了军士们扎营的地方。
这些军士们都是行军布阵的老手,短短一会儿功夫,已经有条不紊的忙碌开了。巡逻的巡逻,搭帐篷的搭帐篷,还有人专门挖了土灶,烧火做饭。秦时就着热水吃完一块干饼子,就看见明成岩风度翩翩的从狐狸堡的方向走了过来。
小黄豆大约也被他提醒过,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不分场合的大声嚷嚷,于是鬼鬼祟祟地落到它爹的肩膀上,通过意识告诉它爹,“胡爷爷家里的肉肉可好吃啦!我要给你带,小叔不让,他说在别人家里做客,不能那样做。”
秦时亲亲这个暖心的宝贝,拉着明成岩到一边商量,让他把孩子们都带回长安去。
明成岩跟了他们一路,也下过山谷,上过圆堡,对之前贺知年去古墓的事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秦时这是拿定主意要去古墓了,所以不想让孩子们涉险。
小黄豆听了半天,就听懂了一句,它爹想让它跟着小叔离开这里!它立刻跳着脚嚷嚷起来,“不行!我不走!我要跟着爸……”
它的小嘴巴被秦时给捏住了。
小黄豆目瞪口呆的看着它爹,直到他低下头,在它脑门上温柔的亲了一口。
小黄豆,“……”
好吧,看在这个亲亲的份儿上,它立刻就原谅他了……谁让他是爸爸呢。
明成岩在一边看着这对父子的互动, 眼里染上笑意。
“我也有事正要和你们商量。”明成岩说:“你们和追云观的人一起出发去关外古墓的时候,可否容明家派几个人跟着?”
秦时吃了一惊,“为何?”
明成岩不知想到了什么, 眼神有些冷, “当初我们族里发生了一些事,内贼作乱, 导致小黄豆还未孵化就被贼人偷偷带出了明空山……这事儿你听说过吧?”
秦时点点头,“听老神仙提起过。是你们的小叔叔干的, 对吗?”
李玄机曾跟他们说过,重明鸟一族现任的族长明成峰,他父亲在闭关之后,族里的长老们推举了明成峰作为下一任的族长。这让他的小叔叔明肃心生不满,于是铆足了劲跟明成峰作对。
明成岩眼中流露出嫌恶的神色。那种败类, 谁要管他叫叔叔?!
“就是他。”明成岩皱着眉头说:“我大哥查了很久,查到他在出事之前跟阳丰观、水月观的道士们走的很近。”
水月观、阳丰观, 或许之前名声还不错, 但现在, 在他们的心目中, 已经就是古墓中布阵之人布置在尘世中的眼线了。
秦时没有想出一个拒绝的理由。但古墓一行,又确实凶险无比。他无法替明成峰拿主意,但潜在的危险总要说清楚。
秦时指了指山谷的方向, 又指了指中心圆堡, “这些……你也都看过了。就这么说吧, 老贺是曾经从古墓死里逃生的人,他也不敢打包票说他再一次进去, 一定还能活着从里头出来。”
明成岩知道他这么说的用意,点了点头说:“这些话, 我一定会转告我大哥。”
秦时说完了危险,开始商量孩子的问题,“等明家人过来,你们能不能分出人手把孩子送回去?”
明成岩沉吟不语。他不确定这个时候,让人带着两个幼崽单独上路是否安全。
其实秦时话说出口,自己也有些迟疑了。他心里也没有那么信任明家的人,小黄豆小时候可就是在他们手里被弄丢的,谁知道如今的明家还有没有当年明肃留下的暗鬼呢?。
不管怎么说,勘察古墓的计划,就这么被老神仙拍板定下了。紧接着,追云观的人就开始了十分紧张的各种筹备工作。
秦时亲眼看到有青鸟从老神仙的屋子里飞出来,非常灵敏地越过城堡周围的树林,箭一般的消失在了远方。
而且据魏舟说,他们师门里还有一种非常神奇的类似于“缩地成寸”的法术。比如他们之前要请明成岩去金州送信,来回要一天的时间,但若是用这种法术来互传信息,大约只需要一个时辰。
秦时对这种法术非常推崇,无奈道术的底子太差,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只脚挨着了修炼的大门。魏舟讲了两遍,见他还是一脸白痴相,干脆就不再讲了。
秦时悻悻然。
学不会复杂的法术,但该有的训练还是要每天坚持做的。除此之外,他和贺知年还要各自带着人,将姚家寨的各个城堡做好统计工作。
这个时候,许多姚家寨的居民举报的可疑分子都已经销声匿迹了,这里头也包括风娘子。
风有司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是愣了愣,便苦笑着说:“走了就走了吧。她一开始找上我,也不是为了跟我过普通人那样平平淡淡的日子。那个人啊,想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也没办法满足她。”
“她的来历,你清楚吗?”秦时问他。
风有司说:“她的老家在九原。生活在万里草场上的一只山鹰,机缘巧合之下,吞食了灵草,踏上了修行之路……认识她的时候,我也只是一个刚刚化形的小妖,很多不知道的事情都跑去问她,她也很少摆架子,什么都肯告诉我……”
风有司说着,眼底漫上浅浅的一丝潮红。
“妖的修炼过程,总是免不了要到处走走看看,”风有司自嘲的一笑,“但在游历的过程中,我见过了太多残杀同类的事情,于是……离开她越久,我就越是觉得她难得。后来我在姚家寨落脚,跟着前一任里长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再后来……她也来了这里……”
秦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旁人眼里的一地鸡毛,在当事人的眼里,总有许多闪光的、美好的存在。
“我们分开的那几十年里,她都经历了什么,她从来不说。”风有司摇摇头,语气有些伤感,“妖族的一生要比人类的一生更加漫长,我们也会感觉寂寞。于是,我们也想要学着人类的样子,跟什么人一起生活,一起度过这漫长余生……”
秦时唏嘘,心想这不就是报团取暖嘛。
不管是妖还是人,都会渴望有人听见自己的心声。那种一心向往修炼大成的,估计也是少数。对于普通的妖族来说,大约生命越漫长,孤独感就会越沉重吧。
话题打开,风有司一直回避的态度也终于破开了。
“我刚开始修炼的时候,一直把她当成半个师父来看待,”他的眼睛发红,流露出崩溃的神色,“我是比较笨、人又没有主见,遇到事情总是拿不定主意……但她想要做什么,可以跟我明说啊,为什么要暗中这样算计我……”
风有司似乎想要强忍住哽咽,可这种压制却让自己的表情都狰狞起来了。
秦时点点头,“所以,是她干的对吗?”
那种类似于夺舍的法术,让另一个听话的魂魄驱赶了风有司的魂魄,鸠占鹊巢,然后让这个假冒的“风里长”来替她做事。
秦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踏过干草的声音,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说道:“我猜风娘子在对你下手之前,一定曾对你进行过各种暗示,但是你没有听明白,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于是她把你的态度理解成了拒绝。”
风有司抹了一把脸,闷声闷气的发出了一声苦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秦时也觉得这些猜想没有什么用,他问风有司,“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
风有司摇摇头,什么也没说。秦时和贺知年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或者只是不想在那个女人离开之后,做出背弃她的事。
秦时在他肩上拍了拍,“多想想你自己,想想寨子里那些没有背景势力的普通居民吧。他们需要这个地方,需要这个家。”
风有司目送他们离开,嘴唇抖了抖,挤出一句话,“她以前总是念叨,说以后肯定还是要回草原去。”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什么线索,或许不算。但这个时候,他就是想让他们听到这样一句话。
秦时和贺知年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秦时问贺知年,“草原,应该是风娘子的出生地吧。那里跟古墓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贺知年说:“从这里往北走,都是草原。古墓周围也都是草原,那里与风娘子的老家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
或许等他们到了那里,很多问题就有了答案。
明家的人来的比秦时想象的更快。
看到明成峰夫妇的时候,秦时心里于惆怅之余,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释然。别人家的孩子,总还是要让它回家去的。小黄豆给了他那么多幸福的体验,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上天额外的恩赏了。
小黄豆见到他们也很高兴。抛开血缘关系不说,这些人都是疼爱它、关心它的人,谁会不喜欢疼爱自己的人呢?
明成峰稀罕了孩子一会儿,带着族人去见李玄机了。秦时借口自己还要巡岗,把陪着明夫人参观寨子的任务交给了小黄豆。明夫人知道秦时这是想让她有机会跟孩子多相处,心中感激,冲着他含笑颔首。
明成岩看着秦时的眼光也颇有些复杂。唯有小黄豆什么也没感觉到,抱着秦时的脸颊兴冲冲的表示,“我对寨子的地形可熟啦!我带亲娘往树林那边走,那边地势高,又没有黑乎乎的脏东西……还有一棵树已经结了花骨朵啦!”
秦时满心惆怅,蹭蹭这个暖心小宝宝,“去玩吧。”
小黄豆高高兴兴的带着它亲娘去看它最喜欢的花骨朵。
秦时揉了揉自己的脸,大约是想转移一下心里酸溜溜的感觉,他跟一旁的明成岩没话找话说:“看来追云观在江湖上的声望还挺高啊,这些天赶来的帮手都是冲着追云观的名号来的。”
明成岩看着他,叹了口气,温声说道:“也不一定啊。我听说黑石山的狼族也要赶过来。它们跟追云观可没什么交情。”
秦时顿时又惊又喜,“真的?!”
明成岩点头,眼中浮起笑意,“明家有人是从西边赶到金州来的,路过黑石山的时候,见过夜琮。这话也是夜琮亲口说的。”
第258章 看桃花
重明一族是妖族当中根基深厚的大家族, 狼族久占黑石山,大约也算得上陇右一带一支不容小觑的势力,彼此有来往也是正常的, 只是秦时原来没想过这一点。
秦时心想, 夜琮做出这样的决定,固然有维护西北一带局势安稳的考量, 但这里头也一定有想要帮他这个哥哥一把的意思。
秦时想到夜琮,心里就有些酸, 又有点儿暖暖的。
就在夜琮带着黑石山的壮劳力赶到姚家寨的时候,李玄机也接到了从长安发来的密旨,令李玄机总揽这一次的古墓之行。随着密旨一起送来的,还有已经开始上朝理政的端王李恪亲手写的一封书信。
信中,端王对于李玄机一心为社稷操劳的高尚情操表示赞赏, 也诚恳的表达了他本人对于追云观行事作风的好感:他已经上书为追云观请封“护国追云观”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