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对皇家的八卦失去了兴趣,转头去逗弄自己家孩子去了。
小黄豆睡饱之后就变得特别活跃,满屋子蹦来挑去的淘气,结果一不小心,就把水兰因藏在窝里的那枚妖丹给踢飞了。水兰因大约也没反应过来,身体的动作快过了脑子,于是直接抽了小黄豆一尾巴。
这一下子虽然打得不狠,也谈不上有多疼,毕竟水兰因的个头在那里摆着,但对小黄豆来说,却好像遭受了天大的委屈——明明它那么喜欢水兰因,还曾经叼着它去爬秦时的浴桶呢,结果水叔竟然打它。
更让它委屈的是秦时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跑过来安慰它,反而睁大眼睛盯着水兰因出神。
小黄豆一头扎进狼王的肚皮下面,不肯出来了。
狼王望天,它能怎么办呢?它也很无奈啊。水兰因那么细细一条,它要是上手,一巴掌估计就能把这小东西拍个好歹。这样欺凌弱小的事,身为狼王的它能去做吗?
再说它的老巢在黑石山上,跟关外的水虺一族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它身为狼王,更不能随意就给自己的族群树敌。
狼王束手无策,有些狼狈地冲着秦时嗷呜叫唤起来,“怎么办?”
秦时看看仰着头可怜巴巴看着他的水兰因,再看看狼王肚皮下面冒出来的一撮小黄毛,忽然就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明家人得罪的,该不会就是晁皇后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秦时自己都刹不住车了。
“明家的族长带着全族躲起来,”秦时说:“这种做法听起来就不同寻常,它首先表明了寻求自保的态度。这是在向自己的对手示弱——什么样的对手,值得明成峰摆出这样谦卑的态度?”
一屋子人都被他这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惊住了。
“我一开始猜测他们躲起来是因为对手就是明家的人,他们不想跟自己的族人自相残杀。”秦时的眉头皱了起来,“但只是同族,份量似乎不够。明成峰才是族长,明肃的辈分哪怕比他高,这也说不通。明成峰应该不是这样束手束脚的人。如果他的对手有很高的身份,这就说得通了。”
皇后与太子的身份,确实没有办法轻易得罪。太子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帝王,明成峰即便不赞同自己的族人掺和到人类权利纷争的事情当中去,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得罪这样的人。
魏舟不由得再次感叹,秦时可真是敢想。
但很多人都知道皇后确实通过后宅的夫人们跟前朝的大臣们联络,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明家被很多人视为整个王朝的祥瑞,皇后想要试探他们的态度,得到他们的支持,这是说得通的。
第207章 彩云坊
李玄机也有些担心秦时再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 忙说:“明家跟他们有没有关系,要等大理寺调查,莫要操这闲心。”
贺知年知道他的意思, 有些好笑的对秦时说:“马上要过年, 朝廷也是要放假的,调查的事要到年后才会有结果。你我不一定能等到那个时候。”
他希望他们能尽快动身去西北, 少掺和到皇家的事情里去。
“是啊,快过年了。”秦时有些感慨。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没入夏, 如今马上就要过年,大半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说起来也不过大半年,秦时却觉得过去了好久。长久得快赶上他前半辈子的二十多年了。
秦时走了会儿神,问贺知年,“过年要祭祖, 你要回贺家?”
他听贺严闲聊,说贺家打发下人来给贺知年传话, 让他回去过年。不过贺知年并没有让人去贺府回话。
贺知年摇了摇头, “族里我会去, 贺府么, 就算了吧。”
自从他舅舅带着他从贺府出来,他就不再将那里当成是自己的家。那里也没有人真心的盼望他回去。贺老爷是为了面子,心里未必盼望见到他。而贺夫人和她的子女, 只会将他当成是来抢夺家产的敌人。
另一边, 魏舟和李玄机也在谈论这个话题。道观在过年的时候也有一些活动, 不过这些活动都是魏舟的师兄们出面,李玄机自己是很少会露面的。魏舟想留下他在城里过年, 李玄机却嫌魏家人多,太闹腾, 不肯答应。
贺知年听了就说,“老神仙在我这里过年吧。我家里人少,除了我和小秦,就只有几个兄弟,还不一定能赶回来。老魏有事的话,也方便过来。”
秦时知道他说的是沐夜摇光和云杉。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这几个人了。自从贺知年找上了钟铉,请他给云杉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钟铉就将他们三个人一起带走了。
听贺知年说,云杉被钟铉安排进了长安城里一个专门为妖族们调解纠纷的联络处,替长官们做一些处理文书的工作。这个工作很符合云杉自己的要求:跟镇妖司挂钩,但又不会接触到太多的秘密。
云杉身上有秀才的功名,写一笔好字,却没有文人酸腐刻板的那一套坏习惯,相反他胆大心细,无论见到什么都不会大惊小怪。云杉的长官很喜欢这个新来的下属,还给他安排了条件不错的住处。
云杉也不想一直住在贺家,他担心云家的事情闹出来会连累到贺知年和秦时这些人。于是长官一发话,他就很痛快地搬过去住了。
至于沐夜和摇光,秦时和贺知年都不确定过年的时候他们能不能回来。
这两个人曾经是贺知年小时候的玩伴,也是经他举荐才进的镇妖司,因此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比寻常的同袍更加紧密亲近。但镇妖司除了缉妖师这一块,还有很多其他的部门,有很多任务只有行动者本人才知道。
这些秦时和贺知年都知道。因此他们也必须遵守规则,不能有意去打探其他人的行踪。
秦时只是希望他们可以回来。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次过年,他希望自己的朋友们都能聚在一起。
当然这个念头秦时也只是想一想。镇妖司在年节的时候也是需要值班的。如果刚好排到他们在除夕夜值班……
秦时想了想这种可能性,觉得也不错,说不定值班的时候还能看到宫里的烟花。唐代对火\药的运用已经非常成熟了(在玩乐方面),因此秦时很期待能看到漂亮的烟花。
想到了过年的种种节目,秦时就摸了摸小黄豆露在狼王肚皮外面的一截小短尾巴,哄它说:“豆子,我们去西市的彩云坊看看吧,彩云坊后街还有一家专门做烟花爆竹的铺子,我们也可以买一些来玩。”
彩云坊是专门出售糖果糕饼的一家铺子,小黄豆最喜欢逛的铺子之一,他们家很多糖果小黄豆都很喜欢,尤其是一种上面撒了桂花的软糖。每一次去那里,小黄豆都会要求它爹给它买一点。
秦时听说明家的老宅子里就种了很多桂花,一到秋天,整个宅院都是香的。他怀疑这是小黄豆刻在基因里的喜好。或者,当它还只是一枚蛋的时候,它就感应到了它的父母家人对于桂花的喜爱吧。
秦时这样想的时候,就会很心疼它,“豆子,我们去买桂花糖。”
小黄豆的小短尾巴抖了抖。秦时不知道成年的重明鸟是什么样子,但小黄豆现在已经开始长尾羽了,这让秦时很惊喜。
小黄豆在狼王的毛毛下面闷声闷气的向它爹提要求,“还要牛乳饧。”
“好。”秦时觉得现在的牛乳饧跟后世的大白兔还挺像的,有很浓的奶香味儿。偶尔吃一个,他也觉得还不错。
看在糖果的份儿上,小黄豆终于同意让这一段情节翻篇。
秦时就觉得,小孩子喜欢过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平时的“多吃糖果不好”这样的规矩到了过年的时候就会被打破。
打破规则的过程总是伴随快感的。秦时心想,哪怕孩子都还小,他们也会有这样的体会。何况还能吃到美味的糖果。
小黄豆在发现水兰因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出门去买糖果的时候,就彻底原谅了抽它一尾巴的水叔。它嘱咐水叔留在家里,好好地守着火盆睡觉,等它买了糖果回来给它吃,然后就高高兴兴的跟着秦时出门了。
过年过节的时候,逛街买东西的人都比平时要多一些。因此一进彩云坊,小黄豆就乖乖地窝在秦时的肩膀上,跟它爹商量买哪些喜欢的糖果。
狼王被秦时抱在怀里东张西望。它对糖果甜食的兴趣并不大,跟着他们逛街主要是为了体验人类的生活里的种种乐趣——过年过节,人类都会给自己家里的幼崽买一些平时舍不得买的糖果。
狼王发现,人类对幼崽的态度要比狼族更温软一些,有些孩子已经四五岁了,还会被大人们抱在怀里。但在狼族中,这个年岁的幼狼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的。
狼王就觉得人类是非常奇妙的种族,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软绵绵的,并不具备太强大的战斗力。但是他们会把很多强壮的人组织起来,让军队来保护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
或者,保证族群能维持一个庞大的数量,才是族群发展的最基本的条件吧。
这是狼王从人类这里学到的重要的一课。
狼王在糖果甜蜜的香气里思索族群的未来。
它想,狼群在捕猎的时候,也会把强壮善战的个体安排在前面,这样做是考虑捕猎的成功率,这样做并没有错。
但在捕到猎物之后,越是强壮的个体越是能得到优先进食的机会,狼族一直如此行事。每一任的狼王都会默认这种传统。没有在捕猎中出力的,自然分不到更多食物,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此时此刻,狼王的观念却有些动摇了。
它看着这些在糖果铺子里挤来挤去的人,他们都是长安城里的平民——几乎没有战斗能力的、软趴趴的普通人。但他们的数量本身却足够让他们震慑其他的族群,让它们不敢轻易向人类开战。
就好比蚂蚁和兔子,它们都是非常弱小的动物。但它们若是数量太过庞大,狼群遇到的时候也会心生疑虑,会顾虑它们的数量会对自己一方造成麻烦。
越是对结果不确定,它们越是不敢贸然行动。
所以一个族群的规模是很重要的。有时候,数量本身也可以成为战斗力。
狼王思索,或许它们以后可以在捕到猎物之后,分出一部分给幼崽和体弱伤病的个体,而不是放任它们因为没有充足的食物而变得更加衰弱,直至死去。人类当中有医者,他们会救治生病受伤的人,让他们重新变得健康。
那么,狼族中的伤病员,如果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会不会也能够恢复健康,重新变成优秀、强壮的战士?
狼王越想越出神。
它的族群占据了黑石山将近三百年, 但种群的数量始终保持在百多头的样子,如果它的种群能够达到上千头呢?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狼王心想, 为了获得更多的食物, 它们就不得不扩大狩猎的范围。这也意味着它们拥有了更广阔的领地。
它们的幼崽还可以学着看书识字,这样可以更好的了解人类社会。
它们这一族有很多天生的修行者, 这是它们这个种族的天赋。有更多的族人能够踏上修行之路,而不是从生到死都只是一头野兽, 这对狼王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希望自己的族人都能够知道世界很大,不止是黑石山的草场这么大。
修行,意味着他和他的族人们会有更多的机会跟人类社会打交道。如果只是躲在荒郊野外,远远地避着人类,反而浪费了它们的天赋。
它们还可以跟人类的商队合作, 将野外的药材、矿石拿来跟他们做交易,换取食物和人类社会的一些生活用品。
黑石山附近还有煤铁矿, 可以让族群中那些修炼出人形的战士去开矿, 这种事并不难。或者让体弱、或者受过伤不能再冲锋打仗的战士去开矿, 然后拿这些矿石去跟人类做交易。
跟人类社会的接触对它们这些只能幻化出人形, 却对人类社会一无所知的傻小子们是有好处的。
狼王决定了,既然躲在黑石山也不可能完全避开人类社会的影响,那么还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吧。
“小琮喜欢松子饧吗?”秦时的声音把狼王越飘越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狼王仰起脖子, 在秦时的下巴上舔了一口。它有些舍不得这个人类。虽然他总是遇到各种麻烦, 但跟着他, 生活也是很安逸舒服的。他还会把好吃好玩的东西特意留给它一份儿。
狼王不喜欢自己被当成幼崽来对待,但被爱护的感觉总是美妙的、令人贪恋的。
这个人是它的温柔乡。
温柔乡里呆久了, 它几乎要忘记了守在城外的亲卫,以及黑石山上的族众。
不能再这样沉迷下去了。狼王心想, 它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该回去好好地整治它的黑石山了。
秦时年后要去西北,狼王想到这里,心里就生出一种愉快的感觉。它还要给秦时当靠山,让他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横着走呢。
彩云坊客人太多,喧闹的环境让狼王和小黄豆都有些不耐烦。秦时也就不多逛了,挑好大家都爱吃的糖果就交给伙计去结账了。
结账的时候出了一点儿小岔子,一个面容温和的管事看看秦时肩膀上的小黄豆,有些不确定的问秦时,“您可是宣义坊的秦郎君?”
秦时点点头,“我是。”
管事就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笑着说:“有人在我们铺子里定了一些糖果,年前若是您没来铺子里,就让我们的伙计给您送到府上。”
秦时可没忽略掉他刚才看向小黄豆的那个眼神。他点了点头,“那就谢谢你了。”
能给他们家送糖果糕饼的,不用多想,肯定是明家的人。说不定这个铺子就是明家的产业。明家的人虽然出门避祸去了,但长安城里肯定留着他们的耳目,这一点,秦时觉得没什么可意外的。
站在明家的角度,他们肯定希望小黄豆能够更多的感受到来自家人的关爱。
秦时叹了口气,他很想提醒一下这个明家的管事,这么多的糖果拿回家,小黄豆只会觉得他是一个宠爱它的好爸爸,想不到还有其他的“爸爸”在默默的关注它。因为它的记忆里并没有其他的爸爸。
哪怕他反复的解释,小黄豆也还是很难理解。
秦时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就这么带着兴高采烈的小黄豆和半马车的糖果糕饼回了家。
秦时和贺知年值班的时间安排在了初五,这就意味着初五之前的日子,他们都可以随意安排。
除尘、采买年货,这些事情管家贺伯都带着人做了。秦时便带着贺严在大门外贴春联,带着狼王和小黄豆在庭院里放烟花。
李玄机在除夕的前一天就回明空山去了。因为每到过年过节,他的徒子徒孙们都会赶来给他磕头,留在贺宅恐怕会闹得他们不得安宁。
老神仙回道观去了,魏舟也要回魏家去过年,沐夜和摇光都还没有消息,贺知年回贺家去参加族里的祭祖活动,秦时就觉得家里有些冷清了。还好天黑下来之后,贺知年就匆匆赶回来了。
秦时有些高兴,围着贺知年不停的打听,“贺家人怎么会放你回来?”
贺知年脱下大氅交给他,一边笑着解释说:“我跟族长聊了聊,他知道我年后恐怕还要升职。我做官做的好,对族人也是有好处的。他脑子很清醒,知道犯不着在过年这样的小事上得罪我。因此并不逼着我回贺府。”
“你怎么知道自己会升职?”
“朝廷派去地方的官员,官阶上都会升一级。”贺知年知道他对这些事是不清楚的,耐心解释说:“你也一样。任命文书年后就会下来了。”
说起这个,贺知年脸上带着笑,这意味着他们去西北的事情再发生变动的可能性就很小了。这让他感到高兴。
“我跟钟大人要了沐夜和摇光,他们很快也要回来了,年后会跟我们一起出发。”
秦时也高兴起来了,不仅仅因为他要升职了,还能见到老熟人。他们要去的是可能会有危险的地方,自然还是跟熟人搭伙更让人放心啊。
“让厨房摆饭吧,”秦时笑着说:“我和这几个小家伙吃了一肚子的零食,中午也没有正经吃饭,这会儿早就饿了。”
他们开始吃年夜饭,在贺宅工作的下人们才能去吃饭休息。
秦时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房间里只有一个蜷缩在藤筐里呼呼大睡的水兰因。
秦时正纳闷狼王和小黄豆去了哪里,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小黄豆兴奋的啾啾声。没有什么具体的意思,单纯的表达兴奋的情绪,好像小黄豆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秦时走到门口,挑起厚重的毡帘,就见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走过来。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深红色的圆领袍服,很提气色的颜色,却并不显得轻浮。这样的料子秦时也有一块,是端王府送来的。他给狼王做了一身衣服——狼王只是不爱现出人形,不代表它不会。
万一有什么需要它以人类形象出现的场合呢?秦时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在秦时的想象中,夜琮会显得比他和贺知年都年轻一些。所以年前他收到的衣料,大部分较为鲜亮的颜色:月白色、天青蓝、朱红……他都给狼王做了衣服。尺码是狼王自己提供的。
古代人的衣服样式都较为宽松,大概尺寸合适的话,稍微胖一点瘦一点都可以穿,不会出现穿不进去的现象。
那个人走的并不快,好像每一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走得慢,但步履很稳。
秦时莫名的就有些紧张。
那人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台阶下,抬起头,冲着秦时绽开了一个略有些腼腆的浅笑。
这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长眉、凤眼、薄唇,不笑的时候眉宇间神情疏冷,目光里带着距离感,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警惕,笑起来却又多了几分邻家男孩般的少年英气。
秦时忽然说不出话来。
小黄豆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爸爸你认出来了吗?”
年轻人走上台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有些局促的咳嗽一声,伸手拽了拽袖子,“这个颜色是小黄豆挑的,它说这个最好看……”
秦时有些激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抬手抱住夜琮,用力在他背后拍了拍。
放开他的时候,秦时的眼圈微微泛红,但脸上却浮起笑容,“小琮,你和我想象的样子一模一样。”
秦时打量狼王, 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狼王跟了他们很久,从黑石山一路走到长安,它想打听的问题估计已经有了答案, 知道暂时没有人针对黑石山, 出现在黑石山下的那些尸体只是人类当中两方阵营在内斗。
狼王能够确定这些道士对他,对黑石山都只是想要拉拢, 而并无恶意,就已经够了。
至于追云观想做什么, 水月观又抱有什么样的态度,皇后太子又想做什么……这些都是人类自己的事,与狼族没有什么关系。夜琮要防的,就是有妖族贸贸然卷进了人类的争斗里,并且还想拉上狼族做垫脚石。
秦时心想, 狼王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的族众, 竖起耳朵多多留意周围的动静, 不要轻易掺和到麻烦里头去。
他拉着夜琮走进屋里, 十分骄傲地推着他走到了贺知年面前, “你看看这是谁?”
贺知年,“……”
狼王哼了一声,悻悻的扭开头。过了一会儿, 他大概反应过来这里是贺知年的宅邸, 又把头扭了回来, 别别扭扭的招呼一声,“贺都尉。”
没等贺知年答应, 夜琮转过身望着秦时,可怜巴巴地揉了揉肚子, “哥,我饿了。”
秦时立刻心疼了,“这就摆饭!”
贺知年,“……”
贺知年就纳闷了,这混账小子不是狼妖吗?他怎么觉得这是个狐狸精呢?看他把秦时给迷的,眼睛里都没有别人了!
等他们都落座,秦时的理智才又勉强拉回来一点儿,“你是不是要走?”
夜琮点点头,“我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了。大家还在城外等着我呢。我夜里走。”
“不行!”秦时一口否决了狼王的计划,“今夜除夕,一座城的人都要守岁,街上巡逻的羽林卫也比平时多了数倍。夜里出城,风险太大,何况城门还关着。”
夜琮,“……”
他哥这是把他当成个狼崽了吗?他可是大妖,是狼王啊。狼本来就是适合在黑夜里行动的物种啊。
然而秦时态度坚决,不容他反驳,“明日一早,城门打开,我送你出城。”
夜琮妥协了,“好吧。”
他有些无奈,又有点儿高兴,嘱咐他们说:“你们也不要掺和那些道士的事。他们神神叨叨的,总觉得自己是替天行道,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秦时就觉得夜琮很贴心。
贺知年不好扫这对兄弟的兴,但有些话他不得不提醒狼王,“西宁、金州一带有不少世家大族都跟水月观来往密切,别掺和是对的,但你们也尽量不要得罪他们。”
夜琮想了想,说:“好。”
秦时给他的杯子里倒了点儿米酒,“来,你也尝尝这个,以前你那个样子,我也不敢给你胡乱吃东西。其实这也是人类生活的一部分。”
酒,从来都是人类文化的一部分。
只是这傻小子还没有学明白。秦时这样想着,心里又有些酸酸的。
秦时的伤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家里就又来人了。
沐夜摇光回来了。
两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说自己白天的时候就已经进城了,只是一整天都在钟大人那里汇报工作,做一些交接。年后要跟着贺知年和秦时去西北的事他们也知道了,能一起行动,他们也很高兴。
他们跟狼王不熟,想不到这就是家里跑进跑出的那头狼崽子。但听他管秦时叫哥,知道这不是外人,也就不在意那么多了。过年守岁,本来也该人多些,热热闹闹的。
几个人正聊着,云杉也提着两包点心来他们这里守岁了。
一段时间没见,云杉显得沉稳了一些,之前总是浮现在他眼里的惶惶不安的神色都不见了。
他好像在很短的时间里变得成熟了。
云家已经接到他回长安的消息了,他爹和家里的叔伯们都派人去见他,要接他回家,都被云杉以公事为借口推脱了。他暗中与他母亲见了一面,跟她商议,让她称病,年后就住到寺庙里去。
虽然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做法能不能让她避开云家的祸事,但怎么都比留在云家担惊受怕要强。
“我娘已经想法子让舅舅们跟云家产生了矛盾,两家的关系搞僵了。”云杉很高兴的说:“今年过年,舅舅们都没有给云家送年礼。”
秦时他们都有些同情这孩子。但云杉却只觉得开心,还说他联络了几位堂兄,请他们暗中关注家里的动静。
“他们以为我会一门心思的考科举。”云杉说:“没想到我会找朋友推荐进了镇妖司做事,他们都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