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嫁给失忆大佬后by染林岫

作者:染林岫  录入:07-09

燕王:“……”是真不熟啊!
之前在梁州那么多日,太子殿下可是从没召见过他。
昭阳殿门外,夕阳如血,映照冷寂的飞檐殿瓦、宫柱回廊。
李禅秀上次到长安,来去匆匆,没来过皇宫,这还是第一次来。
尽管是第一次来,可他也知道,昭阳殿,是皇后居处。这里曾是他的祖母、父亲的母亲,大周太祖唯一的皇后居住的地方,亦是他父亲幼时生活过的地方。
后来老皇帝登基,虽迁都洛阳,但每年仍会回长安住几个月。彼时为笼络父亲的外祖一家、当时仍手握兵权的沈氏族人,刚登上皇位的老皇帝不仅仍立李玹为太子,又娶李玹的姨母——小沈氏为后。
小沈氏后来生了一儿一女,但对姐姐留下的唯一孩子——李玹,依旧疼爱有加。李玹与他的这位姨母,以及堂弟、堂妹,亦关系甚笃。
每年老皇帝带宫眷回长安住时,小沈氏也住在昭阳殿,当时尚年幼的李玹常带着堂弟堂妹一起在这处宫殿玩乐。
后来,亦是在这座长安的皇宫,李玹因“谋反”失败被抓,心腹、下属尽被斩杀,他自己也被枷锁上身,押往洛阳看守。
李禅秀此刻站在这处宫门外,心中如同天际将落的残阳,微微下沉。
父亲进宫后就将自己关在此处,是因为又想起什么,解不开、放不下吗?
他在殿外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终于轻轻推开殿门。
低沉昏暗的殿中照进几缕残阳的光线,将殿柱、地砖映得金红。进了殿,一道清俊身影席地而坐,一动不动,犹如雕像。
李禅秀望着李玹的背影,眼睫轻动,很快关上门。
殿内一片清寂,过了许久,李玹终于回头,见是他来,微微含笑,招了招手:“蝉奴儿来了?过来,到阿爹身旁坐。”
李禅秀听话地快步走近,在他身旁另一个蒲团坐下。
走近后,他才发现父亲眼底一片血丝,而殿上方本该是殿主人坐着的地方,供着几个牌位,分别是太祖的皇后沈氏,已被老皇帝废后的小沈氏,以及小沈氏的一双儿女。
李禅秀心中微凛,忙改坐为跪,恭敬朝牌位行礼。
行完礼后,李玹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陪阿爹坐一会儿吧。”他开口,让李禅秀不必一直跪坐,也不必紧绷着。
李禅秀听话地坐回蒲团上,李玹却再度闭上眼,一言不发,只右手缓缓转着佛珠。
即便殿中光线昏暗,李禅秀也看得清楚,父亲手背青筋微微突起,像在极力克制什么。
李玹从没跟李禅秀具体说过那些过往,只在他知事时,大致告诉过他的身世和他们父子的处境。
但梦中李禅秀到西南后,在旧部中见到一位曾经追随李玹的宫中老人,向他说过那些往事。
当年老皇帝在北征军中发动军变夺位时,年幼的李玹正在外祖沈家。当时的皇后沈氏提前得到消息,本想秘密送信到沈家,让他们派兵护送李玹回长安,抢先登基。
然而她要送出去的信被老皇帝的人截获,等沈家知道消息时,已是太祖在军中驾崩,如今的老皇帝登基,皇后得知太祖崩逝的消息,殉情而亡。
沈家不是没怀疑过,但当时大局已定,再要做什么已经迟了。况且当时大周初立,胡人忽然大举进犯,北边接连失地,已经不起又一场夺位内乱。
加上老皇帝登基后立刻向沈家和先帝的一些旧臣示好,娶小沈氏为后,仍立李玹为太子,朝中一些大臣也觉得这样稳妥,于朝局有利,沈家也只能妥协。
毕竟那时李玹尚年幼,老皇帝又有先帝遗诏。而且刚开国,朝局动荡不稳,为了局势稳定,太祖确实有可能传位给兄弟,众人也就不再怀疑。
但李禅秀听那宫人说,李玹在被圈禁前才得知,当年老皇帝夺位同时,曾密信给太后,让太后帮忙处死沈后。
太祖出身寒门,起事后为拉拢士族,娶了世家出身的沈后。二人虽是联姻,但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太祖亦没纳妾,加上常年在外征战,以致只有李玹一个儿子。
太后偏疼幼子,不喜欢身为长子的太祖。且因长子的缘故,后来与儿媳沈后亦不和。
但再不喜,太后也没胆子杀了长子的皇后。毕竟沈氏出身世家,儿子又爱重她,她还是自己长孙的母亲。
老皇帝也清楚知道自己母亲不敢,所以派人来给太后送消息时,命人跟她讲了汉朝何皇后与董太后的事。
东汉末年,董太后与何皇后争权,后来何皇后的儿子登上帝位,董太后的势力被剪除,最终忧惧而死,当然也有说是被何皇后逼杀的。①
老皇帝命人给自己母亲讲的版本,自然是后者。
太后出身寒门,不懂什么历史,听了这个故事,再加老皇帝派去的人蛊惑,果然担心万一李玹登基,沈后必定垂帘听政,会因过往龃龉报复自己。
又听闻长子已打算让丈夫妾室生的次子晋王辅政,没有幼子李懋什么事,心中愈发嫉恨,于是下定决心,协助李懋的人将沈后杀害,帮李懋夺位。
李玹年幼便失父失母,好在后来有姨母小沈后照拂,少年时亦算幸福。
但那场所谓的谋逆叛乱后,姨母小沈后在昭阳殿自戕,她的一双儿女也倒在殿中的血泊中,而李玹当时就被压跪在殿门口,眼睁睁地看着。无论他如何痛苦、哀求,老皇帝都无动于衷。
那天染红殿砖的血,亦如此刻残阳落下的血色。
第二天,沈氏一族被灭,太子妃一族亦受牵连,李玹被押往洛阳囚禁……
李禅秀抿了抿唇,想起年幼时,许多次李玹抱着他坐在太子府北院的枯树下念诵佛经时,声音含着慈悲,可眼底的瞳孔深处,却仿佛还印着当年那一幕幕的刀光和血色。
李禅秀从很早起就知道,父亲从没因念诵佛经而真正平和过。他只是借助信佛,来克制心中的仇恨与杀意。
他已经克制隐忍许多年,偏偏此刻,他再次回到长安皇宫的这一天,还需继续忍耐。
李禅秀目光担忧地望向父亲,在李玹捏着佛珠的手越来越用力,仿佛紧绷的弦就要断裂时,他忽然轻轻握住那只转动佛珠的手,倾身抱住父亲,轻声道:“阿爹,你别怕,你还有蝉奴儿。”
顿了顿,他又笨拙安慰:“阿爹放心,用不了多久了,蝉奴儿会帮你报仇。等打下洛阳,我去把太后的陵寝炸了,给您解气。再把司州的那个老东西抓来,让他跪在祖母和姨祖母、母亲他们的墓前谢罪,好不好?”
说话间,他还抬手轻顺父亲紧绷的脊背,如幼时父亲哄他那般,反过来安慰对方。
李玹握着佛珠的手一顿,终于缓缓睁开眼,眸光中的血色仿佛顷刻褪尽。就像当年他在太子府北院,日日不得安宁之际,老皇帝忽然命人送来一个血糊糊的小婴儿。
就是这个孩子睁开眼睛,用那双安静透彻的瞳仁看向自己的瞬间,他心中的戾气与恨意仿佛瞬间被消弭,终于得了片刻安宁。
而现在,这小东西竟然反过来轻拍他这个当父亲的背安慰,真是……没大没小,被宠坏了。
李玹很快放下佛珠,将李禅秀轻拍自己后背的手轻轻拉下,让他坐回去,道:“好了,阿爹没事。”
看出儿子担心,他也出声宽慰。
李禅秀眨了眨眼,问:“那没事的话,阿爹可以陪我一起吃饭吗?”
说完见李玹斜睨过来,一眼看穿他的样子,忙又揉揉肚子,假装很饿道:“我收到阿爹的信,一路急赶忙赶到长安,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实在是饿得不行。”
李玹自是知道他这是劝自己吃东西,不由抬手轻弹一下他的额头,无奈道:“若是让外人见到你此刻撒娇模样,只怕你在军中要无威信了。”
李禅秀:“呃。”
我牺牲形象,还不是为了劝您吃饭。
“好了,饿谁也不能饿着阿爹的蝉奴儿,走吧,让赵忠摆饭。”李玹终于起身,牵着李禅秀的手走向殿外。
赵忠就是梦中给李禅秀讲过李玹往事的那位老宫人,也是帮李禅秀隐瞒过性别的那位宦官,是李玹的心腹。
见李玹终于从殿中走出,赵忠简直喜极而泣,上前一个劲儿念叨“还是小殿下有法子,说的话殿下愿意听”。
李玹挥挥手,让他先别念叨。
“禅秀一路奔波,到长安后就来见我,还没吃饭,你让人先去准备些热食。”
赵忠一听,连连点头,抹着眼泪退下。
因担心李玹身体,李禅秀陪他先用了饭,然后才提及燕王等人在宫门外求见的事。
李玹没说见不见,反倒先问李禅秀:“蝉奴儿应该也知阎啸鸣他们请我称帝的事,以为如何?”
李禅秀知道父亲这是在考自己,若对方真有此刻就称帝的意向,就不会跪在昭阳殿一天一夜,念诵佛经隐忍了。
不过来长安的路上,他就已经将此刻不宜称帝的种种原因的都考虑过,这时听父亲问起,便坦然作答。
说完见解,他最后又道:“依我之见,父亲应该先打下洛阳,打败司州的朱友君,将近统一北方后,再称帝,挥师南下。”
李玹听完,神情显是满意,起身握住他的手,道:“随为父一起去见宫外那些人吧。”
皇宫外,残阳在天际尽数隐没时,宫中终于出来一名将领,请各位旧臣、士族进宫。
得知李玹终于要见他们,不少人长长松一口气,其中几位上了年纪的,更是抬袖擦了擦额上虚汗。
众人仍以燕王为首,依次进宫。虽然燕王心中很怂,并不想为首,但奈何在场他身份最高,儿子裴椹又手握重兵,早已投靠李玹。
到了早些年上朝的宫殿外,远远就见两人站在殿门外的丹陛上。高的那人身穿玄色锦袍,外罩一件绣佛经的大氅,握着佛珠,气质温和。而他旁边个头稍矮一些的少年,一身银色甲衣,衬得眉目俊逸,腰瘦腿长。
众人不需多想,就知这二人是谁,忙整齐行礼跪拜:“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小殿下。”
李玹转动佛珠的手一顿,眉深如山,缓缓开口:“众位不必客气,请起。”
这一刻,他虽还没称帝,但已是长安皇宫的主人。而李禅秀站在他身旁,是他唯一的继承者,亦仿佛是天下的未来之主。
深夜,燕王总算回到裴府。
燕王妃见他回来,赶紧命人将热好的饭菜端来,又亲自给他倒一杯热茶,急问:“怎么样?可见着了?”
燕王“咕嘟咕嘟”牛饮了一杯上好的茶,总算能喘一口气,道:“见到了,另外不用端饭,我在宫里吃过回来的。”
燕王妃惊讶:“太子殿下还让你们在宫中留饭了?”
“哪是我们?是只留了我。”燕王看了眼左右后,压低声道,说完又叹一声气。
燕王妃不解:“这是好事啊,你看殿下不留别人,单独留你,是看重你……是看重咱们儿子呢。”
燕王看自己媳妇一眼,连连摇头,又附耳对燕王妃道:“你当这是什么好事?依我说,那位的心思深着呢,当年那些账,早晚要算。”
说完他退回来,抻了抻酸痛的胳膊腿,又道:“现在还真就只能指望咱儿子了,好在他手中兵多,得重用,又跟那位小殿下关系不错,若是能再多立功……”
当年老爷子的那些事,太子殿下说不定就真不计较了。
但归根结底,当初就不该投靠义军,去金陵不好吗?唉。
燕王心中哀叹,却也只敢在想想,不敢真说出来。
燕王妃帮他捏着肩,戳破道:“以前你不也是指望你儿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前你儿子不得司州那位的眼,长安洛阳不少世家都瞧不上咱们,这下可好,太子殿下一来,你看长安这些个人对咱们裴府巴结的……”
燕王连连摆手:“都是虚的,一时而已。”
他现在心里如履薄冰着呢。
“对了,还有件事之前一直没跟你说,我听说那位小殿下回长安了,你今日可见着了?”燕王妃又问。
“见着了,怎么了?”燕王端起茶盏。
“那你看他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燕王妃忽然靠近,小声问。
“自然是男子,为何这么问?”燕王微讶。
燕王妃一听,顿时遗憾:“原来真是男子……”
顿了顿,她又道:“还不是你儿子,他先前在雍州不是娶过亲?娶的就是这位小殿下,我先前一直以为他是公主……”
“噗——咳咳!”燕王一口茶水直接喷出,搁下茶盏后,神情简直惊恐,“你说什么?”
燕王妃愣了一下,道:“我说……”
燕王却立刻捂住她的嘴,看左右一眼后,压低声道:“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燕王妃一把扯下他的手,不满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还干什么?”燕王压低声,神情少有的警惕,“你先前没听元羿说过?司州那位当皇帝时,就爱派人监视大臣,把人家晚上在家跟媳妇说过什么都记在纸上,递进宫给他看,元羿还看过那些信,万一太子殿下也有这喜好……”
说着他抬抬眉,给燕王妃一个“你懂的”眼神。
燕王妃被他说的一阵发毛,小声道:“应该不至于吧?”
“这谁知道呢。”他们都是一家子,万一有个同样的喜好也说不准。
燕王现在是胆战心惊,总算明白以前要不是有裴椹在,自己有多少次差点脑袋搬家了。
尤其现在这位太子殿下又跟……
燕王不作深想,赶紧问燕王妃:“对了,你刚才说俭之在雍州……那事是真的?”
“真的,元羿亲口跟我说的。”燕王妃点头。
“我命休矣——”燕王一听,脸都白了大半,往椅背一倒,就要晕过去。
“哎呀,你怕什么?”燕王妃把他又推起来,道,“上次他们到长安,我又问了元羿,元羿解释说是他弄错了,椹儿跟那位是假成亲,是为了帮他遮掩身份,在旁人面前演戏。如今他们一切说开,已经只是朋友了。”
“唉,既是演戏,想必那个叫陈青的小兵也被骗了,说的都是假的,只是……”燕王妃捂了捂心口,惆怅道,“我这不是还有点遗憾吗?咱们椹儿好不容易成回亲,结果竟是假的,你说他要真是公主该多好?”

第123章
燕王一听两人当时是假成亲, 而且成亲的目的是帮李禅秀遮掩身份,顿时又松一口气,直抚胸口念叨:“还好还好……”
念完又听燕王妃说什么“要真是公主该多好”, 吓得险些又去捂住媳妇的嘴, 小声提醒道:“你可别胡说,那位就这一个儿子。”
还是千藏万藏,好不容易才养活的儿子,珍贵着呢。
况且就算真是公主, 李玹也不太可能让他们家尚主。就算不是他们家, 是别的优秀人家, 李玹也未必舍得嫁,何况压根不是公主。
别人不知道, 但当年太子因“谋反”被押回洛阳时,同样留守洛阳的燕王却听闻过——太子被押回来关在太子府北院没多久,太子妃便受惊吓早产。
当时两人只隔一墙, 听着隔壁妻子一声声惨烈的呼喊,太子跪在院门向看守的侍卫一遍遍磕头, 请他们给老皇帝传话, 让太医来。
然而他磕到额上满是鲜血,石阶都被染红,外面的人依旧无动于衷。直到隔壁太子妃的声音越来越弱, 一夜过去, 死讯传来, 太子仍孤身跪在门边,只是整个人已僵如石塑, 脸色灰败,如同失魂。
接连失去姨母、手足、心腹, 外祖一家被杀,妻子亦没保住,自己又被圈禁,彼时的太子,已然了无生志。
“也幸亏太子妃生的那个孩子没死,虽说今圣……我是说现在司州那位,当时那位的本意是想折磨太子,让他亲眼再看着骨肉离去,但不幸中的万幸,偏偏那孩子叫太子给养活了,也甚是不易。
“人都说太子养活了那孩子,但依我说,其实那孩子也救了太子。若没这孩子,太子在那北院恐怕早就撑不下去,是这孩子让他又活了过来。太子养活了那个孩子的命,那个孩子却是救了太子的精气神。
“但正因如此,太子和孩子一起度过那么艰难的时候,心中对这孩子必然万分看重和不舍。是儿子还好,是女儿只怕如何都舍不得嫁。你见过那些失了丈夫,独自一人将孩子养大的妇人吧?对她们来说,孩子就是她们的支柱,对太子来说,道理其实也是一样。”
燕王妃:“……”
半晌,她幽幽问:“你是说,太子殿下也是寡妇养儿的心态?”
“哎呦,这话可不能乱说。”燕王吓得赶紧又捂住媳妇的嘴。
宫中,李禅秀亲自送走燕王后,转身回殿。
李玹见他回来,牵着他的手,一起走到宫殿高处,在夜风中眺望繁星下的长安古城。
“蝉奴儿好像对燕王格外看重?”站了一会儿,李玹忽然开口问。
李禅秀微僵,很快浅笑一下,认真解释:“裴椹正在北边攻打胡人,又得父亲重用,对他的父亲,自然要客气些许。况且老燕王在世时战功累累,为大周守住北地,便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对燕王礼重几分,也是应该。”
自然……还有其他原因。
李玹轻轻点头,又问:“那蝉奴儿如何看燕王这个人?在外人眼里,他可是个软弱无能,只懂风雅文辞,依靠父亲和儿子才能坐稳燕王爵位的庸人。”
李禅秀闻言深思,想起梦中的一些事。梦中长江天险被攻破,胡人大举南下时,燕王正在吴郡。
彼时皇帝已经再次南逃,吴郡的郡守也弃城而奔,所有人都以为燕王定也早跟郡守一起逃了。
事实上,当时燕王身边的人确实也劝他快走,但这个平日喜好吟诗作画,懦弱了一辈子的人,当时却叹道:“国破至此,再往南,又能逃到哪?”
后来他送走了次子裴棹,接过吴郡郡守的职责,与燕王妃一起死守城池。本来也想送走燕王妃的,只是王妃不愿,最后夫妻二人共同守城,城破后,双双殉节。
那时李禅秀还没梦到裴椹死的消息,前段时间梦到那一幕后,再回想这些,便猜到这是发生在金陵被攻破之后的事,彼时裴椹已经战死。
在裴椹还活着时,燕王的确先是靠父亲,后来又依靠儿子。但在裴椹死后,燕王却没再逃。因为已经没有退路。他担起了责任,撑起了气节,和他的父亲、儿子一样。
这也是李禅秀见到燕王后,对他有礼的缘故,不单单是因为裴椹。
回忆完这些,李禅秀深吸一口气,看向父亲道:“燕王殿下……一直被他的父亲和儿子保护着,不经事,所以看着无能。但他毕竟是老燕王的儿子,人都说‘虎父无犬子’,这话虽不一定准,但我想燕王受过老燕王的教诲,又有裴椹这样的儿子,听说其次子裴棹也熟读诗书,颇有文采,有那样的父亲,又能教出这样的儿子,他本人应该不会太差。”
李玹闻言,含笑点头,道:“还有一点,你或许不知。”
燕王可能确实没有他父亲、兄长、长子那样优秀,但也不至于是庸人。只是他刚成亲不久,就到洛阳为质。那本该是一个人年少最意气风发的年龄,但他却整日在老皇帝的眼皮底下,没少受憋屈。
在洛阳时,有些事确实是燕王自己惹祸,但有些事,却是老皇帝要打压裴家,故意挑刺。他不仅常被老皇帝宣到宫中训斥,更被洛阳的勋贵笑话,说他无能,老燕王是虎父生了犬子。
老燕王身在北地,虽知道小儿子在洛阳委屈,可因老皇帝不许,加上也怕小儿子在洛阳哪天真惹怒皇帝,命都不保,只能写信常劝燕王要低调,别惹事。
时日久了,燕王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渐渐干脆只吟诗作赋,养儿逗妻,变得真成一个庸人了。
李禅秀闻言微讶,在他印象里,老燕王是老皇帝一手提拔,裴家也一直得老皇帝重用,而裴椹又得金陵那对父子重用。可没想到在父亲口中,老皇帝竟一直忌惮裴家?
“那是他手中实在无将可用,不得不重用老燕王,但把人提拔起来后,又日夜不放心,于是把裴淙夫妻招到洛阳为质。”李玹语气淡淡道。
李禅秀轻“呃”一声,想起梦中自己也是因为裴家和老皇帝的关系,一直以为裴椹对李桢同样忠心耿耿。加上自己势单力薄,连陆骘都不好意思招揽,就更别提裴椹了。
但如今,父亲却告诉他,裴家和老皇帝的关系没他想的那么好。既然这样,那裴椹与金陵那边……
“为父打算让燕王任长安令,暂管长安的大小事务,你觉得如何?”李玹忽然开口。
李禅秀的思绪骤然被打断,回神后眨了眨眼,道:“父亲英明,不过燕王殿下此前没领过实职,不知是否有经验,老父亲可以先给他派一个得力的帮手。”
李玹微微颔首:“你先前说,燕王次子裴棹熟读诗书,颇有文采?”
李禅秀:“听闻是这样。”
“那明日让文松泉去考校一下,若确有本事,也给他安排一个实职。”李玹又道。
如今义军正是用人之际,真有才能的人,他自然不吝提拔。当然,重点提拔燕王一家,也是要给天下人看,真正投靠他的,他都不会亏待。
翌日,李玹召众人议事,除了义军中的文官武将,昨晚被接见过的长安士族、旧官,也有数名在列,其中就包括燕王。
议事第一件,是先提拔了一些长安的士族、旧官,同时任命燕王为长安令。
燕王听完任命,惊得整个人都呆住,回过神后,慌忙叩谢。起身时,他分明感到身后几名长安的士族投来羡慕眼神。
燕王一颗心脏激动得“砰砰”直跳,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靠了一辈子亲爹和儿子的他,早被世人的话语洗脑,觉得自己确实是个无能之辈,有负父亲威名。
但现在,新来的太子殿下竟如此重用他?如此信任他?这可是长安令,如今义军占领的地方有限,长安就相当于国都,这么重要的地方竟交给他管?他他他……就算是看在他儿子的份上,也不至于这么重用他啊?
莫非太子殿下真看重他有什么才华?
燕王一时激动不已,之后议事,更是没忍住开口,浅浅说了一下自己意见。
和以前总被老皇帝斥责不同,在太子殿下这,他说了见解,不仅没人笑话,太子殿下还频频点头,小殿下也不时含笑看他。
燕王简直整个人都要轻飘了,这就是被肯定的心情?这就是不被当成庸人,而是被当成一个有用之人的感受?
散了会后,燕王仍感觉不真实,脚下像踩着棉花,面颊也晕红,像醉了酒般。他不时捋一捋自己的美髯,下台阶时险些一脚踩滑。
“燕王殿下小心。”李禅秀从殿中出来看见,忙开口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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