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by西瓜炒肉

作者:西瓜炒肉  录入:07-19

她愣了片刻。
“……谢出寒来了?”
出寒仙尊收到求援信必会入北冥,这本没什么。
可她还是有些惊讶。
她感受到的记忆之中,那个虚假的她身死之时,似乎察觉到附近有一丝熟悉的气息。
说是熟悉,其实五百年前的她不曾见过。
记忆传入现在的她的神魂之中,她才识得这气息。
是那个在落月峰上、霜海门前赠她养魂树叶的炉鼎。
“北冥如此危急,居然带炉鼎深入凶阵。谢出寒——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谢折风发话了,裴千不敢耽搁,开始卜算起来。
安无雪趁着这个时间,同姜轻交换了一番昨晚他们分头行动之后得到的消息,包括曲忌之和曲家的那些事情。
裴千指着右边那道阵门:“这个,这次好算,应该是生门。”
在幻境虚无崩毁之前,众人纷纷走入这一道生死门。
安无雪走在最前头,刚踏出阵门,一个傀儡便猛地朝他扑过来!
他侧身躲开,同时催动灵力,将那傀儡禁锢在众人面前。
谢折风等人紧随而至。
姜轻打量了一番四周,说:“这一次生门确实选对了,时间好像是……”
曲忌之肯定道:“就是北冥出事的几天前。”
安无雪正举目望去。
他们此刻站在北冥第一城的剑阵外,放眼望去,自剑阵往外,肉眼可以瞧见的长街之上,游荡着几个无主的傀儡。
第一城有众多高手坐镇,上官了了也在城主府,傀儡之祸不至于泛滥。
饶是如此,居然还有零星傀儡,可见傀儡之法对北冥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他皱眉看着自己身前张牙舞爪没有神魂意识的躯壳,问姜轻:“这些傀儡你们当时没有处理吗?”
姜轻叹气:“事发突然。傀儡一术最开始又没有任何危害,每个人都有执念,上官城主能管得了祸乱危机,又哪里能管得了人心偏执?”
他看了一眼曲忌之,“这就好像曲小仙师先前将自己困于观叶阵中几百年,曲氏和城主府也无人置喙。因为这是曲小仙师自己的事情,只要不祸及两界,谁又能说什么?”
裴千抬手:“祸及我了!”
安无雪:“……”
姜轻笑道:“那也是私人恩怨嘛,小裴和曲小仙师之间如何我不知晓,但说到底也只有你们二人能与彼此清算。所以傀儡泛滥,城主府一开始也没法子管,等真的到了这些傀儡需要的灵力不足那天,城内陷入纷乱,要管也难了。”
曲忌之指向城主府方向:“我没记错的话,前几日众多渡劫修士都在城主府,我也在。本来我们在商讨应对傀儡之事,分身乏术,因此被布阵之人寻到可乘之机,观叶阵突然笼罩第一城,城主只来得及发出求援信,我们便入了阵。”
“背后之人散播傀儡之术,本就是为了造成混乱。傀儡之祸只是明面上的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毁掉北冥剑阵,放出那些被镇压的浊气。”
安无雪说着,观察身前的傀儡好一会,这才伸手,将指尖点在那傀儡眉心。
灵力覆盖而下,抽走了这傀儡身上所有的灵气血肉。
刹那间,那傀儡身体一软,竟化作几根已经死气沉沉的千年灵木。
那便是制作这傀儡的灵宝了。
他心间沉甸甸的。
傀儡之身都是灵宝制成,宿雪也是个傀儡,那宿雪又会是什么灵物做的?
他其实和这些游荡的傀儡没什么区别,傀儡没有办法拥有真正完整的灵魂,不论是复活失败的云尧,还是第二十七城见到的那些,都已经印证了世间没有死而复生一说。
——为什么唯独他这个“傀儡”,他这个早该死在千年之前的人,却真真正正地活着?
傀儡之祸,北冥之乱……
他是不是也是祸乱之一?
他低头望着地上的失了灵气的灵木,沉思不语。
谢折风似是看出了他心中忧虑,在一旁低声说:“祸在于其行,乱始于其心,而不在于无辜牵扯其中的人。”
“你莫忧虑,”师弟的嗓音本就寒凉,说这番话时却抬了暖意,“左右,有我在。”
安无雪缓缓眨着眼睛,没有应答。
谢折风等了片刻,终于明白安无雪不打算回应他什么,面露落寞之色。
他神色一晃,复又恢复了冷肃神情,这才看向曲忌之,问道:“既然此间幻境是北冥出事的几天前,我们能否在此地找到曲问心?”
曲问心十有八九是那个布阵之人。
姜轻:“说起来,我们在城主府商讨之时,曲家确实只有曲小仙师来了。”
“仙尊是想看看几天前,我娘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吧?”
曲忌之这一声“仙尊”出口,在场唯一不知谢折风身份的姜轻面上惊讶之色更甚。
裴千左看一眼,右看一下,见谢折风和安无雪若有所思,知他们有所打算,赶忙上前,将姜轻拉到一旁,说着:“来来来,先生,你和我说说入阵之后的事情,说不定有阵眼线索……”
这两人走到一旁,谢折风看着曲忌之,正想说什么,曲忌之却已经自己拿出了灵剑,毫不犹豫地往自己手腕上一划!
锋利剑刃割破他的手腕,鲜血汩汩而出!
这正是谢折风想让他做的事情。
安无雪立时出手,以灵力接住了那些滴落的鲜血。
曲忌之神情不变,任由鲜血染红自己的衣袖。
他闭上双眼,心脉之中灵力流窜,倏地逼出了自己的一滴精血!
他瞬间面色苍白如纸。
说时迟那时快,谢折风双手结印,将曲忌之的血和那滴精血笼罩在了法印之中。
曲忌之双唇发白,却还是潇洒地轻笑一声:“说起来,这血脉寻人之法,本就是我曲家秘法。据说城主失了双目,正是因为仙祸之时,北冥仙君藏于广袤冥海,南鹤仙尊用城主的双目,以此秘法,终是寻到了北冥仙君。
“数千年前,曲氏以此秘法起家,继而包揽阵道、卜算,逐渐成了北冥仙门中数一数二的望族。倒头来,这秘法最终,成了寻我曲家人的关键。”
当真是兴于此法,又终于此道。
安无雪默然。
谢折风撤回法印。
仙者神识虽能覆盖全城,但要寻一个特定的人,并不是神识一展便能细究的。
辅以此法,他展开神识,方才能确认地说:“没有。”
——寻不到和曲忌之血脉最近的那个人。
安无雪眉头一皱:“曲问心不在第一城?”
曲忌之却怅然道:“那才是真的确认了——果然是她。”
“何意?”
“观叶阵会追溯过去,可布阵之人在布阵成功的那一刻,布阵的过程就会成为过去。那么入阵者若是在时光徘徊中刚好走到这一段过去里,岂不是能看见布阵的过程,知晓阵法门道还有破阵所用的阵眼?”
曲忌之悠然道,“这是个困阵,若有此疏漏,那可就是个失败的困阵了。我创此阵之时,特意改了其中门道——那就是布阵那段时间,布阵者的过去虚影会被观叶阵抹去。”
找不到曲问心,反而说明了曲问心是那个真正的布阵之人。
曲忌之显然对此早有准备,对谢折风说:“仙尊允过我,若此事只是我娘亲一人为之,不问罪曲氏全族。”
谢折风不语,算是默认。
曲忌之转而看向安无雪:“那首座呢?”
安无雪挑眉:“你倒是真的聪明,可你若是再聪明一点,就该当做没猜出来我的身份。安无雪还是修真界的罪人,不该对这种事情有所置喙,宿雪也只是一个寻常散修,更不可能影响仙尊的决定。”
曲忌之喃喃道:“……不能影响吗?”
他似是笑了一下。
安无雪皱眉,见他开始处理伤口,裴千和姜轻也要走回来了,他想了想,还是说:“曲小仙师,你既然如此聪慧,有些事情应当看得更明白一些。所想之事,越是强求越求不来,强人所难非是正途,情爱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曲忌之张嘴,似是想说什么。
可裴千带着姜轻回来了,他便住了嘴。
这时,谢折风突然道:“她来了。”
“谁——”
安无雪一滞。
还能是谁?
周遭荡起一阵灵力波动,谢折风和安无雪身周,一处空间陡然裂开。
黑发黑袍的蒙眼女子手握长剑,冷着一张脸,缓步走出。
曲忌之、裴千和姜轻尽皆面色微顿,抱剑称道:“城主。”
上官了了毫无停顿之意,跨入此间,径直朝谢折风和安无雪走去。
真正的上官了了似是比几百年前的她多了些许疲倦,少了许多锋锐与幽然。
她停步于谢折风身前,却稍稍转头,对着安无雪。
“我在霜海门前见着你,你才不过辟谷,半年未到,已至渡劫初期。”
她嗓音之中私有尖锐冷意。可安无雪却没察觉到什么敌意,这冷意不是冲着他来,像是借由同他说话,实则对着谢折风而去。
“我竟不知,原来和长生仙双修能有如此好处。”
话音刚落。
上官了了手中灵力突起,直朝安无雪而去!
谢折风指尖登时凝聚出骇然剑气。
这两人可都不是幻境中人,又都是仙修明面上修为最高的两人,若是动手,受伤损耗不说,会对破阵有何影响都未可知。
他感受不到上官了了的杀意,知对方不是要伤害自己,便干脆拽着谢折风往后,自己上前一步,挡在这两人当中。
谢折风眼见自己这般出手反倒会伤到安无雪,赶忙收手。
这片刻功夫,上官了了送出的灵力已至安无雪身前。
安无雪不知她要做什么,虽然自己挡住了谢折风,却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他浑身紧绷,灵力蓄势待发,可上官了了的灵力却只是在他脸上轻轻拂过。
他一愣,却见上官了了神情比他还要怔愣。
出寒仙尊面如冰雪。
安无雪这才反应过来,上官了了刚才是在……用灵力摸他的样貌。
“你……”她恍恍道,“不,这气息和他完全不一样,你不是他,可你和他长得又一模一样……”
安无雪面不改色道:“我听不懂上官城主在说什么。我叫宿雪,原先是照水城的凡人,年岁不过二十。几个月前被人带到仙尊面前,仙尊把我留在了落月峰,我还同上官城主打过照面。”
或是因为“宿雪”先前的赠叶之行,上官了了顿了顿,没有同安无雪说什么苛责之语。
她稍稍侧了侧头,随手落下隔音结界,将姜轻等人排除在外,这才嗓音沉沉道:“他才死了千年,你就行鱼目混珠之举,新欢在怀,寸步不离地带着。”
显然是在同谢折风说话。
谢折风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双唇微动,下意识便想驳斥。
可安无雪一言不发。
师兄不愿说,不想说,谢折风百口莫辩。
上官了了听不到这两人的回应,更是肯定。
她冷笑了一声。
“仙尊之深情,也不过尔尔。”

“上官城主,”他说,“我深情还是薄情,也轮不到你来管。”
语气竟是裹上了一层疏离,甚至还有些许憋闷之意。
——出寒仙尊寸步不离带着的人分明就是他的师兄,怎的如此成了不过尔尔的深情?
他又看了一眼安无雪。
安无雪垂眸,不愿透露身份之意已是十分强硬。
谢折风只好忍下。
上官了了冷着脸:“我自然管不了。管得了仙尊的人,魂飞魄散身骨尽碎,当然任你逍遥了。”
安无雪开始头疼了起来。
他对这两人之间关系的最后的印象,还是在千年以前。
上官了了在落月修行的时候,谢折风初入门,年岁还小,又因这两人性子都不算张扬,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流,确实算不上太熟。
哪怕是之后众长生仙陨落,他们纷纷独当一面,也都是他这个落月首座和上官了了这个北冥之主联系。
可这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好,却也算不上差。
他初入观叶阵的时候,还见到过两百年前的谢折风和上官了了。
当时他们在北冥剑阵之中交谈,也没有现在这么剑拔弩张。
……是因为“宿雪”?
他一时之间有些啼笑皆非。
上官了了当年确实是知道他对谢折风的情意,但上官然死后,他们再没说过话。
时隔千年,她又怨恨他,又在为安无雪一个死人抱不平……
他看不明白。
安无雪见这两人还在僵持,不得不开口道:“仙尊,城主,两位是如今北冥危局的所有指望,既然我们已经汇合,该是时候寻找阵眼了吧?”
上官了了率先敛下冷色,松下戒备,露出了些许疲态。
她徘徊阵中,肩负北冥,此刻已是紧绷许久。
她明知宿雪是个“炉鼎”,却认真听完安无雪说话,神色缅怀又怅然。
“临危不乱,行事沉稳,我所言之事分明与你有关,你心中却只有北冥危局。”
她倏而笑了。
“确实像他……”
“北冥祸乱起之前,我或许是早有预兆,那段时日神思不宁,总是想起一些往事,难以入眠。你赠我的那几片养魂树叶,很有用。”
“多谢。”
安无雪默然。
他刚从五百年前的幻境中走出来,见过上官了了知晓他真实身份之后的反应。
和如今截然不同。
是这五百年过去,上官了了又放下了许多,还是……
还是因为她现在面对的人是宿雪,而“安无雪”在上官了了的心中依然是个死人?
他明明没死,却体会了一回死人的好处。
他若是活着,那便是寒锋挂在他的脖颈之上。
可他“死”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替代品反而能得好言相对。
真是古怪。
他出神间,没有应上官了了的话,上官了了也无所谓,只是抬手撤了隔音结界,又打了个响指,在他们六人身周立了个隐匿的结界。
如此一来,生门中的过往幻影暂时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裴千等人刚才被隔绝在外,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在场的好歹都不是傻子,不该问的没人主动问,尽皆当做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姜轻率先问道:“城主,观叶阵起之后,大家都在阵中分开。我一直徘徊在几百年前到现在的北冥之中,寻不着和阵眼有关的任何线索,对破阵毫无头绪……”
曲忌之适时道:“我先前说过,此阵会根据因果困住入阵之人。姜先生是这几百年间生出意识,扎根在北冥第一城的,同此地的因果只有几百年,所以只会在几百年中徘徊。
“但观叶阵可以囊括的时间,是根据所有入阵者决定的。”
裴千只进过只有他一人的观叶阵,闻言,他同样面露惊诧。
“你是说——这次的观叶阵之所有会有千年之前的第一城,是因为有上官城主这样存世超过千年的入阵者?”
曲忌之点头。
安无雪眉梢轻动,说:“那按照曲小仙师这么说,阵眼很可能被定在千年前。”
“为何?”上官了了问。
“此阵网罗所有北冥第一城的生灵入内,譬如曲小仙师,譬如姜先生,你们都会在几百年内的北冥游走。既然如此,若是阵眼立在这几百年间,这么多人都在近百年的时光洪流中,有人运气好正好发现了阵眼,岂不是直接破阵了?”
裴千拍手:“是!阵眼所在的那个时间段,最好是越少人会去的时光越好!那越多年以前,自然越少人会踏足!”
姜轻笑眯眯地看向安无雪:“宿雪好生聪慧。”
安无雪无奈:“姜道友,这很容易猜吧?我就算不说,你们也该想到了。”
姜轻笑意不减:“我——”
“阵眼多半被定在千年以前的某个人或是某个东西上,”谢折风冷冷道,“上官城主入阵这么久,难道没有去千年前看过吗?”
上官了了刚才便一直在沉思,此刻嗓音带着些许犹疑:“我不知阵眼的讲究,但徘徊久了,多少见过不少百千年前的往事。甚至……回到过北冥城被我母亲引入浊气的那一日。
“但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之处。”
安无雪心中蓦地浮出一个念头——他们会想到这一步,布阵之人会想不到吗?
整个北冥,最有能力破阵之人就是上官了了。
布阵者在定阵眼的那一刻就知道,若要定阵眼,必然要定一个对于上官了了来说最难破的阵眼。
对上官了了来说最难破的阵眼……
那便是上官了了不可能主动踏足的时光。
可上官了了甚至连北冥仙君挑起祸乱的那一日都踏足过,还能有什么时光,是在千年以前,又是她至今不愿想起、不愿踏足的?
安无雪握着春华的剑鞘的手逐渐用力到发白。
困困飞在他身侧,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与惶然,爪子搭在他的肩上,蹭了蹭他的肩颈。
裴千也思虑了一会,又问:“有没有可能就是北冥封锁的前一天?千年以前固然很少有人踏足,但是北冥封锁的前一天,应当也没有多少人会想起吧?”
曲忌之说:“会,我想了。”
裴千:“……”
姜轻也问:“我知晓城主大义灭亲助上一任仙尊斩杀北冥仙君的往事,但我冒昧想问一下——对城主来说,千年以前,当真没有其他事情,对城主来说更不愿想起的吗?”
安无雪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直至此刻,他心中下意识便无声答道:有。
“有。”
安无雪一愣。
他分明没有开口。
他抬眸顺着声音来源看去,正巧撞见谢折风幽然的目光。
这人沉声道:“是哪一日——上官城主应当想到了吧?”
上官了了面色一变。
正值此刻!
谢折风手中灵剑飞出,以自身为中心,荡出凛冽剑气!!
出寒剑光横扫而出,刹那间,在整个第一城引动冲天灵气。
风云卷动,不过瞬息,整个第一城都在谢折风倾力一击的情况下开始崩塌。
这人居然在刚刚那一刻以蛮力破了此间幻境!
裴千等人回过神来之时,四方已经崩溃殆尽,两道生死门浮现在谢折风这个破局之人的身前。
安无雪握剑之手更紧。
他稍稍低头,默然不语。
上官了了怔了片刻,突然明白了谢折风的目的,似是有些咬牙切齿:“你是故意趁着刚才我回想起那件事的时候破局,这样生死门就会根据方才我之所想出现……”
谢折风只问曲忌之:“这两道门里面,很有可能有阵眼所在的时光幻境,你算一下。”
他这般反应,算是默认。
安无雪双唇微动,想说什么。
布阵之人将阵眼藏在上官了了最不敢去的时间点,若当真是那时,那也同样会是他不愿再回想的过往。
可他无法阻止。
谢折风此举造成的结果,其实是他所期望的——破阵才是重中之重。
于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踌躇间,曲忌之双手交叠,连续结出好些个法印,有些甚至能和此阵的阵纹相勾连。
几息之后,曲忌之面露笑意。
“我们果然要接触到阵法核心了——左边这道阵门多半就是阵眼所在。”
裴千大袖一挥:“走!”
一把灵剑横亘在裴千面前。
裴千脱口而出:“谁拦——哎哟喂仙尊,您说。”
谢折风面不改色道:“此阵门连通的极有可能是千年以前的幻境,那时虽诸仙陨落,但北冥有诸多渡劫后期高手,还有不少大魔蛰伏,你们的修为在仙祸末期的北冥第一城未必安全。”
出寒仙尊只是略微这么一解释,反手便以长剑打在裴千身上,直接将他推进了右边的阵门之中。
“哎哟我去——”
曲忌之面色突变:“裴千!”
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抬脚便跟着进了那道不是阵眼所在的阵门。
安无雪看了谢折风一眼。
他也是经历过仙祸的人,谢折风所言虽然有点道理,但裴千等人好歹也是渡劫期,渡劫期不论在什么时代都是首屈一指的高手,怎么会到拖后腿的地步?
这人难道是看出了他抗拒之心,猜出他不想让太多人知晓当年之事,这才……
他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姜轻,说:“姜道友,曲小仙师和裴千之间有些孽缘,他二人独处,我有些担心裴千。我粗通阵道,可以跟随上官城主和仙尊去探一探阵眼,道友可否帮我盯着点曲小仙师?”
姜轻点头:“自然。我和宿雪投缘,你拜托我的事情,我何时推辞过?”
他笑着看向谢折风,全然没发觉出寒仙尊已经十分不好看的脸色,“宿雪和仙尊关系匪浅,我对宿雪好,替宿雪考虑仙尊所不能周全之事,仙尊应当不会介意吧?”
谢折风脸色更冷了。
可姜轻已经转身,跟着裴千他们走了。
上官了了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事情,姜轻踏入右边的阵门时,她也先行入了左边的阵门。
余下安无雪和谢折风两人。
“师兄……”
安无雪默了默。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是说:“罢了,往事而已,第一城万千生灵为重。”
话落,他转身,踏入了千年的往事之中。
天旋地转之后,眼前的幻境清晰了起来。
谢折风紧跟在他的身后,上官了了比他早走进此间,此刻正站在还未完全成型的北冥剑阵前,神色恍恍。
安无雪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几乎第一时间便认出了这个时间点。
这是北冥剑冢埋下之后,是北冥剑阵将成之前。
那时……
那时上官然还活着。
可在不久之后,上官了了亲眼瞧见春华刺穿上官然的胸膛。

眼前景色阔别已久,可安无雪稍稍闭上双眸,都能想到剑阵旁的一草一木所在之处。
他脚步一滞。
除了北冥仙君被斩杀那日,千年之前的仙祸之时,唯有他杀了上官然的那一日,是上官了了最不愿回想的过往。
他踏入此间之前,早有预料。
虽是如此……
此间又何尝不是他不愿踏足的过往?
谢折风行至他身侧,双眸之中似有关切之色。
“你……”
上官了了站在未完成的剑阵之前,终于从方才的恍然中拔出神来,自言自语道:“果然是这个时候……”
她全然没有理会谢折风和安无雪,若有所思。
那柄勾连北冥四十九城的巨剑已经落入阵中,但阵纹还未镌刻完全,此时此刻,这巨剑遮天蔽日,投下广袤阴影,却如一团死雾,毫无灵气环绕,死寂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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