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衡道:“她不会想你记得她走时,我也一样。至于阳面,呈于众生,而非个体。”
“即是如此,与我何干?众生得了阳面,便叫众生把阴面也得了去压我身上。”
段衡叹了口气,道:“小狼,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是叫我释然?!”
段衡道:“我不是叫你释然,我是想你不受困顿,更进一步。如你当年那般大的年纪,我碰上那种事,也未必比你好。你做得很好了。天道有常,世事无常。”
谢琅狠狠甩开段衡的衣领,坐回原地,喝尽坛中美酒,丢掉酒坛,抱着双臂,仰身靠在斩邪剑剑柄之上,闭上眼睛。
凄清月光自天穹撒下,谢琅天生苍白的脸尽数浸入月光至之中,泛着淡淡的奇异的色泽。
深夜之时,谢琅酒醒了一些,不止酒醒了,其它东西也醒了。
他睁开眼睛,凉凉的夜风从狭窄小道吹来,吹动他散落于地的头发。
“段衡。”
“何事?”段衡睁开眼睛。
谢琅道:“谢青羽葬了。”
段衡长长的睫毛在脸部落下浅灰色的阴影,他嘴唇动了一下,出口的话又轻又哑,“葬在何处?那棵松树之下?”
“嗯。”
两人再无言。
天空从青灰转为白灰,不出片刻,大亮。
谢琅眼睛被刺得有些疼,按了按太阳穴,一跃而起。
斩邪剑重如山岳,并未因此有过震动。
谢琅瞧段衡一眼,舒展筋骨,收起斩邪剑,转身便走。沿着鹅卵石小道,出了碧玉院,前方阁楼拐角处走出一人,正是温见雪。
“昨晚喝了多少酒?”温见雪走到他面前,抬手摸他脸颊。
谢琅偏头蹭了蹭对方手掌,眯起眼睛,道:“喝到后面糊涂了,不记得多少。”
温见雪道:“一股酒味,沐浴去。”
谢琅嗅了嗅自身,道:“我用了洁尘术,没有酒味,你再闻闻。”他说着,朝温见雪蹭来。
温见雪伸出食指,面无表情抵在他的脑门“……你想挨打就直说。”
谢琅露出可怜的神情,恰当时候冒出的耳朵往下趴了几分。
温见雪心坎发软,他扭过头,拉着谢琅往浴池走,“不吃你这套。”
谢琅挨着温见雪,笑道:“既然不吃,那你看我。”
“一身酒味,谁看你。”温见雪把谢琅拉到浴池,挑眉道,“自己下去,还是我踢你下去。”
“好狠的心。”谢琅按着温见雪一通乱亲,把人亲得湿漉漉,要被揪耳朵时,掐诀瞬时褪去衣服,变成狼形,跳入水里。
水面晃动,水花四溅,温见雪衣服都被打湿了。
温见雪:“……”
温见雪脱了鞋袜,穿着衣服,踏入浴池,走到谢琅面前,掐着狼脖子。
“今天杀了你,吃狼肉!”
谢琅闭眼,往后一仰,浮在水面,摊开四肢,露出肚皮,“听说活着清蒸更好吃,请君活着清蒸。”
“成全你。”
温见雪冷笑两声,薅了一把浴池边上的花,当作调料,洒在狼肚子上,而后取出丹鼎,抓住狼腿,往丹鼎里拖。
谢琅:“……来真的?”
温见雪和善一笑,道:“要不然呢?”
谢琅:“……”谢琅嗷嗷呜呜地往温见雪身上扑,“天下需要我,苍生需要我,你也需要我。”
温见雪轻点狼头,道:“你说错了,我不需要你。”
谢琅舔舐温见雪耳朵,道:“你需要,没有我,谁给你摸毛,谁为你暖床,谁与你共赴巫山?你同我在一起,不舒服吗?我瞧着你,很是……”
温见雪捏住狼嘴,“今天非杀了你不可!”谢琅扭身就跑,追逐片刻,温见雪抓住了谢琅,他恶狠狠地挠痒,“臭狗。”
谢琅痒得打滚,道:“我错了。”
“你没错。”
“我错了,真的错了,再也不捉弄你了。”谢琅变成人形,浑身湿漉漉,抱住温见雪,低头便亲。温见雪骂道:“一边去。”
谢琅道:“亲一下。”
温见雪没有躲开,被亲了一下,他瞪着对方,对方又亲他一下。
“你亲几下了?”
“我说得亿下。”谢琅按住温见雪后脑勺,接着亲,边亲边道。温见雪躲不开,被对方亲着亲着便笑了起来,他张嘴咬住对方唇瓣,细细研磨,直至红_肿,方才放开。
“谢郎君,你走出来了么?”温见雪抬手戳青年的肩胛骨。
谢琅道:“或许走出来了。”
“或许?”
谢琅把温见雪抱到池边,掐诀烘干他的衣服,道:“我想去下界。”
“做什么?”
“我想借用下界剑宗分宗的试炼塔彻底破了心魔。多年前,你我还在剑宗分宗时,我曾入过试炼塔,但最终因为走不出来,卡在第四层幻境。倘若我真的走了出来,那这次便会打通试炼塔全部试炼。”
温见雪闻言,不假思索道:“我陪你去,宗内事务已经处理完毕了。”
谢琅笑道:“好。”他三两下洗好,穿上衣服,扎起头发。
“我们走传送阵快些。”
温见雪点头,拉着谢琅往宗内传送阵方向走。没走两步,对方站定了脚步,道:“等等。”
温见雪疑惑地看向对方。
谢琅指了指自己被研磨的红肿的嘴唇,眼尾朝上翘起一个戏谑的弧度,笑道:“温宗主不给我遮掩一下?这是想我带着恩爱的痕迹招摇过市么,我倒是乐意至极,只是不知道温宗主能不能接受了。”
温见雪自是不能接受,横他一眼,拽低对方脑袋,仔仔细细遮住痕迹。
对方见状,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温见雪笑骂道:“走了,臭狗。”
传送阵大大缩短了路程,下午,两人便到了剑宗分宗。
两人见过剑宗分宗宗主,悄然前往试炼塔。温见雪不放心谢琅,在谢琅入塔后,来到塔外观试炼的道通中,看着对方试炼。
谢琅如今的实力远超从前,前面三层试炼很快过了,来到他们此行目的地,第四层试炼——幻境。
温见雪不由自主捏了一把了冷汗,他盯着第四层试炼场。
此地并无什么变化,同多年前一般,黑石地砖铺满圆形地面,地砖严密契合,自入口到出口分别绘着妖魔鬼怪、天灵地宝、象征权利和财富的图案,这些图案简单却异常诡异,使用的色彩非常鲜艳,远远看去令人目眩神迷。
温见雪定了定心神,朝谢琅看去。
谢琅收起斩邪剑,踏入试炼场。
他穿着一身窄袖黑衣,袖子用银白的高级护腕裹住了,垂于护腕下的手手背青筋凸起,看来对方自他踏入试炼场便进入了试炼场从他记忆里构建出来的幻境。
温见雪紧张地盯着对方,或许是签订了主仆协议,此刻他清晰感知到对方进入幻境,再度看到当年惨剧的愤怒、难过、自责、绝望、疯癫。
这些情绪来得太快,险些将温见雪冲得产生心魔。
温见雪不由自主捏了一把了冷汗,他盯着第四层试炼场。
此地并无什么变化,同多年前一般,黑石地砖铺满圆形地面,地砖严密契合,自入口到出口分别绘着妖魔鬼怪、天灵地宝、象征权利和财富的图案,这些图案简单却异常诡异,使用的色彩非常鲜艳,远远看去令人目眩神迷。
温见雪定了定心神,朝谢琅看去。
谢琅收起斩邪剑,踏入试炼场。
他穿着一身窄袖黑衣,袖子用银白的高级护腕裹住了,垂于护腕下的手手背青筋凸起,看来对方自他踏入试炼场便进入了试炼场从他记忆里构建出来的幻境。
温见雪紧张地盯着对方,或许是签订了主仆协议,此刻他清晰感知到对方进入幻境,再度看到当年惨剧的愤怒、难过、自责、绝望、疯癫。
这些情绪来得太快,温见雪被冲得险些产生心魔。
他胸腔内血气翻滚,下意识扶住墙壁,几近透明的墙壁倒映出他微微发颤的身躯,他缓了缓神,拿出定心丹。
这定心丹有稳定心神,控制负面情绪的作用,他之前炼制后,大部分给了谢琅,以防对方发病,另外一部分自己留着了,给对方多留一份保障,未曾想这份保障现在保护了自己。
温见雪服下定心丹,那些不良情绪在他心中叫嚣不过片刻,便被抽离去大部分,他恢复冷静,能够头脑清晰地说话做事。
他再度看向谢琅。
对方定在试炼场中心,脚下各式各样的图案似乎活了过来,自地面钻出,尾部拽着绚丽的色彩,向距离自己最远的图案奔去。它们的速度快如闪电,奔跑时,残影连在一起,形成了无数丝线,交错在一起。
站于走道望去,这些丝线交错在一起时,如同藏着剧毒的蜘蛛网,而谢琅是被蜘蛛困于蜘蛛网的猎物。
温见雪记得上次见谢琅在这层试炼,所呈现的场景并非如此,当时,整个试炼场犹如一面湖镜,毫无波澜。
现下出现这样的情况莫非是谢琅心魔压抑太久,增强了,导致试炼出现了问题?
温见雪心下焦急,结出破塔印,便要进入这层试炼场,忽而,一只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温见雪心下一惊,运转身法,旋至几米外,弹出几枚能够使人全身麻痹的毒丹,便要攻击对方。
一道温柔如风的力量从前方推来,按住了他的手。
温见雪抬眸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分宗宗主寒行川,他师父寒长老寒玉的兄长。温见雪收了毒丹,上前几步,当即行礼,道:“弟子拜见宗主。”
寒行川伸手扶起温见雪,面上一派慈祥之意,道:“你现在是主宗宗主,要行礼也应当是我同您行礼。”
温见雪眼睛微弯,笑道:“宗主何出此言?我只是主宗代宗主而已,再则说了,即便我是主宗宗主,身为寒长老的亲传弟子,也应当向您行礼。”
寒行川闻言,怔愣几息,笑道:“你这孩子也太讲究了。”
“若非您如此讲究,我岂会如戏讲究?”温见雪牵挂着谢琅,不与寒行川多加客气,转而询问对方,谢琅现下是怎么了?
寒行川抬眼看向试炼场的谢琅,他并没有半分着急,只是背起双手,淡淡地笑。
“宗主?”
寒行川道:“温宗主不必担心,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是因为试炼塔认为遇到了值得它出全力考验的人,并非谢宗主或者试炼塔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原是这样。
温见雪终于放心了,他长舒一口气,朝寒行川再度行礼,笑道:“多亏宗主拦着我,否则我冒冒失失闯进去,便要坏了谢琅的试炼了。”
试炼塔倘若被破,至少需要两个月才能完全修复,而大战在即,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其他地方验证谢琅心魔是否消散了。
寒行川道:“这怪我未曾同你说过此事。”他审视站于试炼场中的谢琅。
谢琅此刻已经露出了妖形,疯了一般,漆黑且尖利的爪子抓挠坚硬地砖,他的眼睛猩红,直勾勾盯着前方。想必在幻境中,他的前方正是那些杀了谢青羽的凶手。
温见雪因服用了定心丹,所以谢琅带来的各种负面情绪几乎影响不到他,但他的心脏却因着谢琅此刻的情况,像是被人揪住了一般,隐隐作痛。
他垂下了眼帘,尽量不去看谢琅。
他怕自己见不得谢琅受苦,会不管不顾地破开塔,将其拉出来。
寒行川静静看着谢琅,看了许久,看向温见雪,缓缓道:“初次见你们时,未曾想到你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温见雪苦笑道:“这是被迫无奈,要想获得想要的生活,必须努力向上爬,直到所有人,所有事都不能左右我的决定。”
寒行川道:“你们辛苦了。”
温见雪道:“快结束了,很快就不辛苦了。”温见雪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疲倦。
寒行川敏锐地察觉到温见雪深藏于眉宇之间的疲倦,身为掌管下界剑宗多年,又经历过无数事情的上位者,他瞬间明了温见雪为何出现疲倦。
细思几息,他拿出一张邀请函,递给温见雪,眼角笑纹更重,说道:“观谢宗主状况,应是在发泄情绪,所谓破而后立,心魔对他不是问题。待他通过此场试炼,你们拿着邀请函,放下所有,进入观海境,好好玩一天吧。”
温见雪摇头道:“上界即将变天,我们哪有心思去玩耍,再则说了,我们其实最近一直忙里偷闲,实在不必特意腾出时间去玩。”
寒行川拿着邀请函,点了温见雪眉心一下,道:“一直以来,你们都绷得太紧了,所以事情即将结束时,会感到疲倦,但事情即将结束时,恰恰是最难最关键的时刻,万不可掉以轻心,而令你们打起精神的最好办法便是休息一会。
“修仙者这一生会遇到太多太多超出常人所能预料的事情,大喜大悲皆会经历,要想走得更远更成功,便要懂得松弛有度这一词。”
寒行川的话宛如一道潺潺流水,滋润了表面完好,内里布有裂痕的大地。
温见雪会心一笑,接过邀请函,道:“多谢宗主指点迷津。”
寒行川道:“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你们好。”
两人聊了一会,寒行川走了,温见雪盘坐在过道,撑着下巴,看着谢琅。
灰暗天空,大雪一刻不停地下,松树的清香从厚厚的积雪散至四周。
这片雪岭一刻不停地循环着悲惨的事情,猩红的血液裹挟着这片雪岭之中的每个生灵。
“哈——”谢琅此时正是妖形,他半跪在地,尖利的狼爪深深嵌入雪地,盯着洁白无瑕的雪,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地喘气,每一次喘气,空中都会出现一团白色气体。
世界似乎停止了运转,空荡荡的雪岭只有他的声音了。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从阴云之中垂落,谢琅银白的毛发尽数挂上雪花,过高的体温迫使雪花落下不久便化为雪水,亮晶晶地融入毛发。
谢琅身上的毛发都湿透,向下垂着,成了一缕一缕。他扣紧地面积雪,冰冷的积雪令他一个战栗,说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到寒冷了,于是一跃而起,坐在松木枝干之上。
高大的松木直直顶着乌云,谢琅银白耳朵朝后压着,垂于半空的尾巴,一动不动地承受着雪花。
一阵寒风从远山袭来,谢琅垂下了脑袋。
多年前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身在这片冰天雪地,他的骨头都冒着寒气,然而段衡的话如同挥之不去的灰尘,重重砸在他心上,令他前所未有的清醒的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皆非真实,只是试炼塔依照他的记忆,制造出来的幻境。
这幻境是他多年走不出来的阴影,或者说心魔。
“你没用!你保护不了谁……”
“温见雪终究会离开你,因为你还不够强大。”
谢琅听着耳边那些惹他发怒,逼他发疯的各种声音,异常平静。
对了,他那时才几岁,即便送了性命,也保护不了谁。
至于温见雪,他是自己的道侣,自然不会离开他,当初自己半妖身份泄露,汪禹等人苦苦相逼,温见雪也不曾离开他,甚至为袒护他,与汪禹等人为敌,背上骂名。
迎面而来的寒风变得轻柔,其力度只能掀起几片滚滚而下的鹅毛大雪。
此时此刻,他明白自己心魔彻底没了,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困住他了,他的修为将在几天后,再上一个台阶。
心魔对于修士而言,是阻碍更是磨砺,凡过心魔者,修为皆会因为心境的开阔,修为再上一个台阶。
谢琅看着地面的腐烂的尸体,胸腔之内荡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激情,似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涌上,他再也忍不住,仰头狂笑。
“哈哈哈哈……”
这幻境太真实了,笑出声时,松林之中的小动物竟会被惊得四处窜逃。
谢琅笑够了,他收敛笑容,张开嘴巴,露出森然的尖利白牙,毫不犹豫地瞄准手臂,一口咬了下去。血液四溅,毛发染血,他闭目感受疼痛。
感受够了,觉得是时候离开幻境了,从松树枝干之上一跃而下,走到谢青羽的尸体前,像多年前一般,用尖利的爪子刨开雪地,挖出一个深坑,将谢青羽的尸体埋于此地。
“段衡那老小子说你还有一丝神魂残留于世,肯定能转世,既然如此,我便再不为你难过了,希望有朝一日,我们再度相逢。”
谢琅站起身,拍去泥土,转身朝幻境破绽走去。自意识到眼前一切不过是试炼塔制造出来的幻境,他便发现幻境破绽。进入幻境的人,只要寻到幻境破绽,便能破开幻境。
谢琅走到幻境破绽,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埋葬谢青羽的地方,咬紧后槽牙,眼眶红红。
“说实话,我有些想你。你若不同我再度相逢,我便恨你一辈子,迟早有一天扒了你的坟!”
“哗啦——”试炼场内令人目眩神迷的图案停住奔跑,滞在原地。
滞了片刻,化为一缕缕彩色的烟,归与地面。
谢琅看着光滑石壁上悬着的长明灯,明白自己出了幻境。
幻境中受的伤也会带到现实,他恢复人形,服下止血丹,快速包扎好咬伤,正要转身,走出试炼塔,想来温见雪正在外面等他,忽而,一滴滚烫的液体滚至颧骨。
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谢琅抬起衣袖去擦眼泪,他心底却明白自己为何而哭,毕竟早在幻境之中就有了预兆。希望温见雪见他破关却迟迟未出,没有进来寻他。
眼睛酸涩得不行,擦了又擦,方才止住眼泪。
他深深吸了口气,掐诀遮住泛红眼眶,转过身,朝试炼塔出口走去。方才转身,忽然瞥见出口站着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温见雪。
温见雪担忧地看着他,想来方才的一切都叫对方瞧见了。
谢琅自觉丢脸,僵在原地。
“这么大的狼了,怎么哭了?”温见雪朝这边走来,玩笑道。
“我没哭。”谢琅回神,抱起双臂,淡定道。
“那方才是鬼在哭?”
“反正我没哭。”谢琅知道再说下去,自己便要更加丢脸了,于是变成兽形。
犹嫌不够,变成兽形后,封住大部分自己的灵力与妖力,迫使自己身体出于减少灵力与妖力的消耗目的,变回幼体——一只奶里奶气的小狼,拥有银白软毛,尖尖的耳朵,毛茸茸的尾巴,黑色的肉垫,胖乎乎的爪子,以及湿润漆黑的鼻子和暗红眼睛。
满意地看了看自己,他抖了抖耳朵,几步跑到温见雪脚边,咬住温见雪的衣摆。
“抱我。”
温见雪一愣,反应过来,低下身子,掐住小狼前肢,把对方举起来,与那双暗红眼睛对视。
“嗷呜——”小狼与他对视几息,喊叫出声,没有尾巴尖的小尾巴在半空左右摇晃,充盈着快乐的色彩。
温见雪心都化了,抱起小狼转圈圈。可恶,怎么这么可爱。温见雪揪了揪糯叽叽的狼脸,将脸埋在狼肚皮上,蹭了又蹭,笑道:“诡计多端的狼妖。”
小狼撇嘴,蹬着四条短腿,往他怀里钻,“我才不是诡计多端的狼妖。”
温见雪冷哼了一声,并不信他这话,认识他的人,倘若信了他这话,真当是脑子有坑。他固定住往他怀里钻得小狼,捏了捏对方前爪,道:“我们去观海境玩上一天。”
“为何?”谢琅不解地伸出脑袋,仰头朝温见雪看去,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对方线条流畅的下巴。
温见雪道:“劳逸结合。”
约定好去观海境,当天下午,两人便告别寒行川宗主,前往观海境。
观海境原名天澜境,后山裂地崩,海水上涌,将天澜境四周围住,形成难得一见的海景,方才易名观海境。
利于特殊手段,进入观海境,至海岸古街,倘若是白日,可见碧水云天,日碎海面,祈福歌舞;倘若是黑夜,月沉于水,潮起潮落,海妖夜吟,又有别样风光。
温见雪和谢琅抵达时观海境时,正是徬晚,海妖低吟浅唱,柔软细腻的歌声随着海风深入古街,它似乎有了形态,深入不过几息,在你还未察觉时,灌满大街小巷。
温见雪和谢琅寻了个临海的酒馆坐下。
酒馆小间顶上悬着一只铃铛,铃铛只有大拇指大小,以青铜所制造,表面雕刻着神兽,精巧无比,一只手都不到的大小。
铃铛轻摇,米酒入喉,温见雪斜靠在窗前,远远眺望海面。
海面泛着细碎银光,远方尽头飘着数盏海船,船上点着灯,灯外罩了色彩不一的灯笼罩,隔得太远,看不太清,恍恍惚惚之中,这些灯都在摇晃,变暗。
“哗啦——”酒杯倾倒,温见雪趴倒窗框,眼前的灯忽而都灭了。
谢琅坐于桌面,倒不似从前,灵根折断,修为尽失,察觉温见雪醉倒,一个身法,便转坐道侣身旁,把人搂过,按在怀里。
“真是不能喝酒。”
温见雪埋在对方怀里片刻,轻醒一些,挣扎着睁开眼睛,朝上伸手。
“做什么?”
谢琅拎着酒坛,咽下最后一口酒,低下了头。
温见雪笑道:“给我亲亲耳朵。”话里的耳朵指得是毛绒绒的狼耳朵。
即将席卷上下界的风波并没有传到下界一些并不重要的地方,这里的人甚至没有嗅到一丝战火气息。余光瞥见此处情景,面露伤风败俗,成何体统的责备。
谢琅睨了一眼周遭的人,将头垂得更低,抵着温见雪的额头,道:“回去再说。”
温见雪按住他的头顶,揪出两缕头发,道:“谢郎君,你不听话了。”
“此处不方便,我怕你清醒来,同我气恼。除非你此刻答应我不生气。”
温见雪此刻意识不大清醒了,听到此话,自觉对方这话实在没有道理,又是追问对方难道自己很是小气,又是话里有话的埋怨对方不许自己亲吻耳朵。
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会,温见雪总算安静下来,答应不生他的气。
谢琅低低地笑了一声,无视周围人嫌弃的目光,掐诀设下一个防窥灵罩,露出妖形,抖抖自己的狼耳,微微侧头,道:“亲吧,想怎么亲。”
温见雪勾住谢琅的脖颈,坐直身体,对准狼耳就是一口。这一口倒不算重,不过也咬破了皮,渗出丝丝血液。
谢琅受过无数次伤,忍痛能力很强,这点咬伤对于他而言,不足一提,但他依然轻轻嘶了一声,道:“好疼,不是说好亲的吗。”
温见雪闻言,露出愧疚之色,很快松口。一开始,他确实是想亲亲狼耳,但方才见狼耳抖动,一时牙痒,方才咬了上去。
谢琅向来会得寸进尺,见温见雪愧疚,舔了舔犬牙,将狼耳送到对方嘴边,道:“还是很疼,阿雪你太狠了,我不管,你得负责。”
酒精麻痹大脑,温见雪思绪迟缓,思考几息,拿出伤药,给狼耳上药。虽说此时动作不如清醒时流畅,但他还是仔仔细细上好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