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剑是一柄上品灵剑,又经过谢琅反复淬炼,锋利程度可想而知。
半月剑仅仅靠近贪血虫,射向中年妇女的贪血虫便断成两半。
谢琅落到中年妇女面前,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中年妇女腿受了伤,走不了路,被他一把拽起来,嘴里直喊痛,踉跄着站不稳,朝谢琅倒来。
谢琅避开中年妇女,直接抓住中年妇女胳臂,将人带到空旷之地,布下阵法。
“待在这里别动,若是出去了,后果自负。”谢琅道。
中年妇女点头如捣蒜,她偷偷看了一眼谢琅。
谢琅召回半月剑,去救其他人。慕容复与其他人也在救其他人了。
来此的黄长老和大长老正在讨论怎么才能一举拿下飞僵。这里人太多,若是在此与飞僵打起来,定然会波及其他人。
大长老和黄长老很快商讨好,他们祭出长剑,朝飞僵袭去。
可就在此时,飞僵似乎注意到什么,杀意更浓,发疯一样,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大长老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正在救人的谢琅。
不好,飞僵是想杀谢琅。
大长老运转剑法,一剑刺向飞僵。
“刺啦——”腥臭的鲜血从飞僵脑袋流出,飞溅到谢琅脸侧。
飞僵的血液含着微量的僵毒。
谢琅侧脸被溅上飞僵的血液后,很快便出现刺痛、泛红,他退回数步,拿出手帕,快速擦去飞僵的血液,但依然刺痛、泛红。
飞僵发出一声低吼,他拔掉穿透头顶的长剑,甚至连伤都顾不得,悍然袭向谢琅。
“断肠鬼,你去死!”
“你去死!”
飞僵嘴里发出这样的怒吼。
什么断肠鬼?大家一脸懵逼,为什么叫谢琅为断肠鬼?
谢琅看向飞僵,飞僵疯疯癫癫,恐怕是忘了跪下他没有被夺舍,一心想着地宫那时,把他认作断肠鬼。
谢琅运转身法,撑着飞僵强大的威压打算躲开攻击。
一道佛光突然压了下来,将飞僵打晕,牢牢压在地上。
谢琅看向佛光来源。
大长老也朝佛光来源看去。
“慧明大师。”
一个披着银灰袈裟的老和尚从天空中一步步,如履平地一般,走到地面。
“良施主。”慧明大师双掌合十,略微弯腰。
大长老姓良。
“您怎么来了?”大长老道。黄长老也快步走了过来。
慧明大师道:“遥遥见医宗医修朝这边赶来,所以来看看出了什么事。”慧明大师说着,一挥手,一道佛光将谢琅绑了起来。
谢琅蹙起眉。
“慧明大师,你这是?”大长老温和的神情褪去,眼神锐利。
慧明大师道:“方才听那僵叫他断肠鬼,断肠鬼是谁,你我心里都清楚,数年前,罪大恶极的存在。
“以防万一,我需要带走他,好好审讯,万一真是断肠鬼,断不能放过。”
“慧明大师开玩笑?他这么会是断肠鬼,我一直看着他的。”黄长老连忙道。
其他剑宗弟子也注意到这一幕,连忙表示谢琅不是断肠鬼。
“是不是,审讯一番便知。”慧明大师道。
“放心,他若不是断肠鬼,自然会放了他。”
“这……”大长老看向谢琅。
谢琅道:“既然慧明大师怀疑我,那说什么,心中都会有疑点,想审讯便审讯吧,身正不怕影子斜。”
大长老道:“飞僵造成这么多伤亡,我送去审判,慧明大师没有意见吧?”
慧明大师道:“你何必单跑一趟,我带你宗这个弟子去审讯时,一并带去审判就好。”他说罢,带走了谢琅和飞僵。
“什么大师,还看不出谢师弟是不是断肠鬼?”一个剑宗弟子道。
“慎言。”慕容复道,“慧明大师名望极高,待确定了谢师弟就是谢师弟,自然会放了谢师弟。我们三月十号还要去上界。”
“慕容师兄说得是。”
大长老听着慕容复和同宗的交谈,捻了捻长剑剑柄,片刻,道:“既然飞僵被处理了,我便回宗了,剩下的事交给你们了。”
黄长老道:“是。”
谢琅不是断肠鬼,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心虚,审讯便审讯,可他令他觉得烦躁地是,飞僵被慧明大师直接带去审判了。
若是飞僵被大长老他们所抓,定然要先关入冰牢,待禀明了审判处,才会送去审判。
慧明大师随心所欲,不按流程办事,彻彻底底打乱了谢琅的计划。
谢琅即便再渴望,也没有机会替代飞僵。
审判处不是宗内,守卫严密,他没有机会接近飞僵,更别提他现在也被怀疑,拉去审讯。
慧明大师阿弥陀佛了一声,道:“审讯不会使用暴力,你大可放心,若真是剑宗弟子,老衲一定放了你,并向你做出赔偿。”
谢琅心不在焉,他压着敷衍,笑着点头,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而温和的声音。
“谢琅,你若坚定要去莲都,我有办法。”
温见雪解决掉一单单子,正打算休息,外面传来敲门声。
“慕容师兄,你有事?”温见雪打开院门,发现敲门者是慕容复。
慕容复道:“来告知你一声,谢师弟被慧明大师误认为是断肠鬼,带去审讯了。”
温见雪错愕道:“他怎么会被误认为是断肠鬼?慧明大师又是谁?”
慕容复将为什么会被误认为是断肠鬼,清晰说明了一遍,说罢,他道:
“至于慧明大师,慧明大师是燕云寺监事,善恶分明,德高望重,定然不会冤枉谢师弟,审讯完了就会放谢师弟离开。你也不必太担心。”
温见雪闻言,舒心了,他谢过慕容复,请慕容复进来喝茶。
他回宗时,买了今年的新茶。
慕容复爽朗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嗷嗷嗷。”吞金连忙跑到温见雪身边,它把谢琅卖了,有那么一点点愧疚,于是打算什么都不收,从现在开始,不让其他图谋不轨的人接近温见雪。
厅堂内的灯亮起,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响起,袅袅热气合着淡淡的茶香升腾于冷空气中。
“好茶。”慕容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
深夜,黑压压的天空下起小雪。
温见雪双手捧着茶杯,站在厅堂走廊前,看小雪被寒风吹着,飘飘然飞到走廊内,落到他雪白的衣襟前。
吞金觉得有些冷,往温见雪肩膀上爬。
“温师弟!”院门忽然响起剧烈的敲门声。
吞金不再爬温见雪肩膀,箭一样冲了过去,打开院门。
“你有什么事?怎么今晚这么多人来敲门。”
吞金说得话只有温见雪与身为半妖的谢琅能听懂,其他人一概听不懂,只听它在那里咕叽咕叽。
门外站着两个师姐,一个师兄,他们拂开咕叽咕叽的吞金,快步流星走了进来。
走了进来,才发现慕容复在此。
他们现在没心情与慕容复打招呼,径直走向温见雪。
温见雪放下茶杯,道:“师兄师姐,你们这么晚找我有事?”
“温师弟,审判处刚刚对外宣称,谢琅被断肠鬼夺舍了,确是断肠鬼,过两日与飞僵凌十一一并打入莲都!你快去审判处看看。”三人道。
“什么?”温见雪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怎么可能?”
“我们也觉得不可能!”
慕容复站了起来,道:“温师弟去吧,我去问问宗主和大长老。”
“温师弟可知道审判处在哪里?”师兄师姐问温见雪。
冷风喧嚣,小雪飞扬,温见雪有些混乱的思绪在这冰冷的环境下,逐渐清晰。他谢过几位师兄师姐,又谢过慕容复,同去审判处。
吞金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它左看右看,当机立断去追温见雪。
“咕叽!”等等我!
温见雪他们的速度太快,吞金根本跟不上,很快就被甩掉,它郁闷地返回住所。
慕容复也离开了住所。
此时住所内人去茶凉,几盏热切的灯在寒气中向外扩散着光芒,远远看去,像一个橙红的点,在空荡荡的住所跳跃。
浓黑从四面八方铺开,小雪由小转大,纷纷扬扬落下。
巍峨庄严的黑色行宫耸立在恍如巨兽的峰上,长长的山路蜿蜒伸向行宫宫门。
山路两道放置着数尊石雕,石雕皆以下界最凶恶的妖兽鬼怪做原型雕刻而成,形态各异,怒目圆睁,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这些石雕脖子上都缠着黑色铁链,黑色铁链特别长,从山路第一尊石雕鬼怪,连到最到山路结束前的最后一尊石雕鬼怪,寓言不言而喻。
山路两道的树木早被划光,纷纷扬扬的雪尽数落在山路上,尚未消融前,被路上急匆匆掠过的修士踏入泥土,消失不见。
“审判处以前不在这里,以前在鳞谷,后来鳞谷出了点事,不安全了,正好清剿了此地的鬼将,同该此地真正的拥有者商讨后,征用了此地,将审判处搬至行宫。”
行宫宫门紧闭,温见雪和师兄师姐很快来到行宫宫门前,阴森冷酷的气息自行宫扑来,让人浑身发毛。
行宫大门前有人守着。
“站住,尔等来此作甚?”行宫护卫拦住了温见雪几人。
“我们是剑宗弟子,听闻谢琅之事,奉寒长老之命,过来探看。”一个师姐搬出寒长老。
另一个师姐接着道,“谢琅是寒长老的徒弟,这位也是寒长老的徒弟。”她看向温见雪。
行宫护卫听到寒长老几个字,严肃冷酷的表情缓了几分,他看向温见雪,道:“令牌拿来我看看。”
温见雪拿出剑宗弟子令牌递给行宫护卫,行宫护卫反复查看后,道:“跟我来。”
温见雪几人跟着这行宫护卫绕过漆黑厚重的行宫大门,从行宫侧门进入行宫。
行宫内如同笼着一层雾气一般,气氛极其压抑,极目所见,皆是暗色调。
穿过重重廊道,又拐过几个弯,来到一处密室。
密室内点着一盏灯,灯火幽冷,将在场之人的背影拉得又长又瘦。
“等着。”行宫护卫离开了密室,没一会,又叫了一个青衣男子来到密室。
青衣男子掐诀,密室正前方的墙壁出现水波,水波越扩越大,扩满正前方的墙壁。
墙壁开始变得透明,越来越透明,出现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坐在漆黑脏乱的地面,支着左腿,靠着冰冷石壁,他低垂着头,头发散乱,身上的宗袍出现破损,破损处溢着血液。
他双臂垂着,手上与脚上皆戴着黑色铁链。
压抑的环境下,唯一的亮光是半隐在发间小巧精致的锥形银耳坠。
“真是没想到,断肠鬼还能复活夺舍。”
“好歹是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恶徒,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死。好在又将他抓住了,不然,不知要出什么大乱子。”
谢琅靠着的墙壁左侧是一扇泛着寒气的铁门,铁门外站着两个看守。
看守皆穿着黑色盔甲,戴着黑色头盔,头盔遮盖了他们的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他们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牢房里的人,轻声讨论。
温见雪听着讨论,眼前有些模糊。
他叫了两声谢琅,谢琅没有反应,看来并不能通过密室墙壁,与之交流。
温见雪在来的路上服用了凝神丹,因此现在还算冷静,他看向行宫护卫,一字一字道:“他不是断肠鬼。”
行宫护卫道:“他不是断肠鬼是什么?难道是剑宗弟子?审判那边已确认是断肠鬼。行了,看也看了,你们该离开了。”
师兄师姐在心中腹诽:这哪里叫看了?我们要的看,是面对面看那种,能够交流那种。
青衣男子闻言,抬手掐诀,墙壁凝视,画面消失。
“我想见他,与他谈谈,应是哪里出了问题。”温见雪道。
“不可。”行宫护卫冷冷道,“尔等不可进入行宫重点,便是寒长老也不可进入。再则说了,我也没有权限让你们进去见他。”
温见雪道:“谁有权限让我们见他?”
“大宗派弟子,应当谦虚有礼,而非在此为难我一个小小护卫。”
温见雪道:“我不为难你,只是问谁有权限能让我们见他,请你带我们去找这个有权限的人。”
“请走吧。”行宫护卫不愿多说。
“你怎么这样……”师兄师姐被行宫护卫的态度激怒。
温见雪低下头,他抿直唇线,道:“师兄师姐别说了,走吧。”
“温师弟。”师兄师姐看向温见雪。
温见雪笑了笑,道:“回去再说吧。”
一行人于是沿着原路返回宗。
剑宗,松涛阁。
“良问道。”
宗主从慕容复口中得知谢琅的事,打发慕容复退下,直视端坐于茶桌前的大长老。
“宗主坐着说话吧。”大长老抬起眼,茶桌上放置的双鲤鱼莲池倒流香炉白雾腾腾,颇具仙气。
“是不是你?”宗主并未坐下,他神色微冷。
“宗主既然已经猜出,那我也不必藏着掖着。”大长老压着广袖,用镊子夹着春景茶叶放入煮茶炉,“谢琅前些日子来找我,问及莲都的事,我就引导他知道了莲都可能有碧天莲。”
“谢琅体内有引魔珠的事,你不与我说,我也知道。宗内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只是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有管过。”
“出手管谢琅这事,是不愿意看谢琅平庸痛苦活完几百年。对于一个颇具上进心的修士来说,不能修炼,比杀了他都难。”
“谢琅如我所预想一般,想替代飞僵进入莲都,只是可惜,中途出了意外,飞僵被慧明大师拿下。”
“正好飞僵称呼谢琅为断肠鬼,所以我询问谢琅是否一定要进入莲都。
“他说,一定要进入莲都。我便使了些法子,让审批处的人在审讯时,认为谢琅就是断肠鬼,并在此之后,找审判司谈了谈,让他直接将谢琅罚入莲都。”
“慧明大师倒是十分负责,在审判处宣称将谢琅关入莲都后,想着复审,看看是不是哪里出错了。我费了好些功夫,才让慧明大师相信审判无错。所以我有时候特别讨厌慧明大师,碍事得很。”
宗主按了按眉心,道:“你做这一切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你难道不知道我在找其他办法?”
大长老往煮茶炉里放够了春景茶叶,置入雪水,盖上炉盖,点上火,淡淡道:
“那你找到了吗?是不是只会安慰对方,叫对方别急?说总会有办法?你若一开始告诉谢琅,莲都有碧天莲这种能够吞噬一切污秽之物的东西,何至于我费神来做这些事。”
宗主道:“这些年进入莲都的罪犯少了吗?谁活着从莲都出来了?若是有罪犯从莲都出来了,审判处怎么会把莲都用惩罚罪犯!你以为我不知道谢琅的性子?不告诉他,是不愿看他去送死!”
大长老轻轻笑道:“我不认为去莲都是送死。”
“难道有谁出来了,而我不知道?”
大长老道:“我观谢琅的命又凶又硬,他说不定会从莲都出来。”
宗主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谢琅若哪一日从莲都出来,其实力一定远超你我,届时,剑宗借力崛起,干掉上界那群傻逼,再回往日辉煌。”
“这不是好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长老只当没听出宗主的话里的刺,指了指自己,“我,鸡。”
大长老又指向宗主,“你,狗。”
“那宗内其他人是什么东西?”
大长老道:“其他人,那自然是人,当然,你要觉得不和谐,那他们就是小鸡仔和小狗崽。如此,剑宗的名字又有点不和谐,这样吧,改成鸡犬宗,或者,禽兽饲养宗。”
宗主:“……”
宗主目光冷冽,道:“良问道,你嘴是不想要了。”
大长老收敛玩笑,恢复温和平淡,道:
“宗主仁慈是好事,但人与人不同。”
“你觉得是为他好,他不一定会这么认为。何不将选择权交到他手里。为师者,授业解惑。”
宗主没说话。
“天地浩大,任他们闯去吧,你我作为长辈,更应该在他们需要帮助时,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煮茶声咕噜噜响,大长老走到阁楼左侧,朝宗门口看了一眼,道:“见雪他们回来了,恐怕是去审判处碰了壁。”
宗主不与大长老多言,走出松涛阁。
温见雪与师兄师姐匆匆回宗,正想着去找宗主,抬头却看到宗主一步百米,瞬间来到了面前。
温见雪几人立刻行礼。
“见过宗主,见过大长老。”
宗主道:“无需多礼。”
温见雪正要说:宗主可是要去审判处?弟子方才去审判处,但被阻拦了,没见到谢琅,只是通过术法,看到谢琅目前处境。
“一起去审判处,见见谢琅。”宗主对温见雪道。
温见雪欢喜无比,谢过宗主,当即随着宗主再次前往审判处。
路上,温见雪为谢琅解释道:“宗主,谢琅真的不是断肠鬼,我可以为他保证。”
宗主颔首,道:“我知道,不过……”
“不过?”温见雪心沉了几分,“不过什么?”
宗主道:“谢琅会告诉你。”
宗主说罢,带着温见雪来到审判处。他以不相信谢琅被夺舍为由,与审判司单独聊了片刻,拿到许可权,避开众人,悄无声息带着温见雪来到关押谢琅的牢房前。
“开门。”宗主对两个守在这里的两个人道。
这两人如何也想不到有人会来看望断肠鬼,他们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神情异样地打开牢房,放宗主和温见雪进去后,立刻锁上了牢房,在宗主的示意下,犹犹豫豫离开此间牢房。
宗主见他们离开,设下隔音阵,垂眼看向谢琅。
温见雪已经跑了过去,半蹲在谢琅身侧,将谢琅脸侧头发尽数撩到耳后,压低了声音,轻轻喊谢琅。
谢琅被认定是断肠鬼后,受了些罚,现下神智有些不清,好在大长老暗中帮忙,解开了术法,不至于灵力与妖力也被封住。
朦朦胧胧中,谢琅听到温见雪的声音,以为听错了,直到温见雪给他喂了一枚丹药,他才意识到真的是温见雪来了。
谢琅不知温见雪怎么会来,他艰难睁开眼,看向温见雪,声音嘶哑。
“你怎么来了?”
他抬头看向那人。
抬起头的瞬间,身上的伤被牵动,泛出密密麻麻的痛疼。谢琅手指微微曲了一下,他压住疼痛,打量牢房里多出来的那人。
此人是个中年人,青玉冠束发,雪衣广袖,独臂,即便身处如此昏暗狭窄的牢房,他威严气质依然没有受到半分损伤。
谢琅认出了中年人,他垂下眼帘。
宗主道:“怎么,入了牢,就忘了礼?”
谢琅放下支着的腿,手臂肌肉绷紧,撑着地面站起。他站起身时,手链脚链哗哗作响。
“弟子见过宗主。”
温见雪怕谢琅摔倒,见谢琅站起,连忙扶住他手臂。
“还知道我是宗主。”宗主打开谢琅的手链,扯着嘴角,“你好大胆子,胆敢不与我商议,便自作主张,去追求你所谓的目标。”
“宗主。”谢琅低下了头。
温见雪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意识到不对劲,似乎被审判处认定是断肠鬼,打入莲都,是谢琅策谋已久的结果。
温见雪缓缓捏紧谢琅手臂,他仰起头,目光如一轮月,洒到谢琅侧脸。
谢琅头朝一边别了几分,避开温见雪看来的目光。
宗主负起手,手于背后握紧。
“谢琅,你若放弃,我会想办法将你从此地解救出来。”宗主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厉声警告,“莲都从来就没有人出来过。”
谢琅回过头,他看向宗主。宗主的目光格外沉稳,仿佛能看透他心中所想,在他心中清晰刻下两道剑痕。
“弟子意已决,恳求宗主成全。”谢琅轻轻拉开温见雪扶着自己的手,跪了下去。
宗主看向谢琅。谢琅跪得笔直,腰板挺拔,这让宗主想到了剑宗标志的山峰,经历过风霜雪雨,却愈发凌厉明亮、生机勃勃。
宗主松开背在背后的手,他不着痕迹长叹了一口气。
“恳求我成全?我即便不同意又能如何?你既想去便去吧,你师父那边,等他出关,我会向他解释。”
“多谢宗主。”谢琅低声道。
“起来吧,你与见雪好好告别,这一别还不知未来如何。”
或许这次便是最后一面。
宗主没有将上面这句话说出口,良问道说谢琅的命又凶又硬,说不定真的能在莲都解决引魔珠,然后从莲都顺利出来。
宗主拂袖走到牢房一边,他封闭了视觉和听觉,背对着谢琅和温见雪盘坐在地,打坐养神。
温见雪弯身将谢琅从地上扶起,道:“你要不要坐下来?”
谢琅方才的淡然自若一扫而空,他忐忑不安地看向温见雪。晦暗冰冷的环境下,温见雪的脸庞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我站着与你说话。”谢琅回道。
温见雪淡定道:“还是坐下吧,你身上有伤。”
谢琅道:“我站着……”
“我叫你坐下!”温见雪冷冷命令道,他抬起头,目光清浅,直视谢琅眼睛。
谢琅闭嘴不言,他握住温见雪手臂,靠着石墙,坐了下来。地面很冷,冷意顺着四肢百骸,一直凉到心里。
谢琅动了动嘴,却没有声音发出,一缕发丝从鬓角滑落,垂到谢琅眼前,在他格外深邃的眼前,碾开模糊灰影。
“吞金说,你有重要的事要做,是指去莲都?”
温见雪将垂下的发丝撩到谢琅耳后,他坐到谢琅左侧,同谢琅一般,靠着冰冷的墙。
冰冷的灯火只屈在牢房走道,牢房里一切都是灰暗,温见雪的神色也是灰暗的。
“为什么要去莲都?现在能给我一个答案吗?我不喜欢你什么事都瞒着我。”
温见雪从谢琅与宗主的言语举动已经明白,谢琅被认定为断肠鬼,打入莲都,都是谢琅煞费苦心求来的。
旁人没有误判他,其中也没有什么误会。
谢琅抿直唇线。
温见雪看向前方,道:“说话。”
“我体内有引魔珠,不能修炼了。”谢琅为温见雪解释了什么叫引魔珠,又说明了他为什么会中引魔珠。
温见雪怔住,他瞬间想起之前在谢琅体内看到的黑光。“那黑光就是引魔珠?”
温见雪记得自己在谢琅体内发现黑光后,问过谢琅,那黑光是什么,谢琅说他看错了。
青年的声音很低。
“是。”
温见雪抓住谢琅的手,骤然发怒,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发完怒,又骤然平静下来,松开谢琅的手,抱膝而坐,将下巴搭在膝盖上,语气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