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妖怪是吃人的?”坨坨立马反驳,“坏妖怪吃人,好妖怪才不吃人。”人类对他们的误会真多。
“好妖怪吃什么?”张满仓问。
坨坨说,“和人类差不多。”
“你们两个别嘀嘀咕咕的了。走了。”秋生对着院子喊一声,张满仓抱起衣服和坨坨一起跑出院子。
村子里的小道上站满了人。花旗觉得他就没在东望村见过这么多人。
婉娘带着微微兴奋说,“咱们村里啊,老少全来了。这可是大事!瞧见躺在车上的二叔公没,他早就瘫了。今天听了这事,让他家儿子把他抬车上,说要跟去镇上瞧瞧。也要去骂一骂人贩子。”
四个人贩被栓在村长家的牛车上,跟着往镇上走。
躺在车上,掉光牙齿的二叔公激动地骂道,“黑心肝啊!都是黑心肝的家伙。我活这么大岁数,第一回 见到真有人偷孩子。”
有调皮的孩子从路边捡了石子,时不时地砸在四人身上。
马大明低着头,如行尸走肉般往前走。他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村民又说起今天的事,说到花旗将人踹下车,说她身手好。有村民拿刘三喜打趣,“三喜,我听说花娘之前要拿棒子敲断你的腿。后来让你娘和你媳妇儿拦住了。我看还是你媳妇儿好啊,真要让花娘打了,估计腿真得折。”
刘三喜被气红了脸。就是因为这事,他现在在家里没一点地位。巧子和他娘动不动就想拿棍敲他。“你,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哈哈哈。”
“三喜气着了。哈哈。”
巧子维护道,“行了,行了,笑话我家男人做啥?花娘一家要是没本事,人家能天天从山上打到野物吗?”
百灵笑嘻嘻道,“我看花娘就是说书人说的,女中豪杰。”
路人见几百号人浩浩荡荡地往镇上去, 不禁好奇询问。
“我们是东望村的。今晌刚抓到人贩子,救了十六个孩子。现在把人贩押去镇上见官。”茂山说话时脸上带着自豪,觉得抓住人贩子这事颇有面儿。
“哟。”听着话音的几人看向东望村的队伍, 里面有四人被绳子困住,拴在车边, 定然就是人贩子了。还有辆牛车上挤了十几个孩童,应该就是被救下来的孩子。
“咋抓到人贩子的?”问话的人对着马大明四人面露嫌恶, 一边又好奇。镇子的捕快们找了三天,人贩子的影都没发现。竟然让东望村的村民抓到人了。
“怪他们自己。”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把人贩子撞了人想跑, 被他们村的女豪杰——花旗一脚踹下马车, 后来发现车子里竟然装满了孩子的事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末了,还要再把花旗夸一遍。
就连一直对花旗有意见的秦娘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说起花旗那是一个劲地夸, 仿佛她们之间不存在龃龉。
花旗心道,事情怎么这样了?他不过是完成了一个任务, 帮助求到云灵观的人类。怎么他竟成了人类口中的女中豪杰?
坨坨叉开两条胖腿大咧咧地坐在牛车上, 露出的大腿上青紫明显。他两只手揽着云善, 听着大家都在夸花旗, 心里忍不住泛酸。明明他才是最辛苦的那个,怎么功劳都是花旗的。
“看看,把咱们孩子打的。”五婶子上前将坨坨腿上的衣服微微掀开一点给众人看, “腿上都是青紫。胳膊上也全是呢。你们想想这些人多坏。”
坨坨更心塞了。他一脸悲戚低下头,对上云善黑白分明的懵懂大眼睛。他此时此刻只想抱着小掌门大哭一场。呜呜呜,好气人啊,不仅功劳被花旗抢了, 栓子还说他笨,这些女人还要掀他衣服看他伤口。呜呜呜, 事情怎么会这样。
有看热闹的先行去镇子上传消息。没等东望村的村民们走到镇上,一大群捕快飞奔而来。
为首的捕快头子迅速打量一圈人群,接过一旁的画像,确认丢失的孩子全部找回来后,才开始问事情的原委。
原本你一眼我一语的村民们不敢胡闹,齐齐看向里正。
里正跳下牛车,微微弯下腰,恭恭敬敬地将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捕快头子挎着大刀,仔细打量马大明等人,又取了画像,对着疯女人来回看了几遍。
疯女人如今头发蓬乱的样子,真有了前几日“疯女人”的模样。
捕快头子当下命令道,“快,把这几个人押走!”
捕快们刚把拴住马大明的绳子解开,听见远处一阵阵喊声。
“儿啊。”
“我的儿。”
“我儿满仓。”
捕快头子向后扫了一眼,立马站直身子。后面跑来的是安平镇上的张员外,也是县令大人的亲哥哥。他家的小公子前两日就是被人贩子偷走了。
“爹!”张满仓抱着衣服跳下牛车,奔向张员外。
就在这时,陡生变故,马大明撞开身旁的捕快,向外冲去。
“满仓!”张员外惊得大叫。
虽然马大明上身被捆住,可他奔着满仓去,不知想干什么。
众人看着这变故呆愣,竟然没人做出反应。张满仓听见他爹叫他,也停下了步子,疑惑地看向远处的爹爹。
就在马大明快要碰到张满仓时,花旗眼中寒光一闪,想跑?下辈子吧。他向前踏出两步,拽过张满仓,迎面飞起一脚,直踹马大明腹部。
这一脚用了力,马大明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咳出两口血后,捂着肚子竟是昏死过去,一动不动。
众人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花娘果真女中豪杰是也。
“大明——”被按住的疯女人哭喊着,“大明,大明,你怎么了。杀人了啊——杀人了啊——光天化日,杀人了啊——”
按住疯女人的捕快狠狠地给了她两巴掌,啐道,“杀什么人了?我怎么没看见。都这样了,还要对孩子不利,我看这就是他自己要去阎王跟前磕头,谁也拦不住。”
“你们......s还有没有王法了?”黑皮惊惧,看着大哥一动不动,心疼道,“快找大夫给他看看啊。”
“找什么找。”捕快头子给了他一脚,骂道,“天杀的东西,死了正好。”
嘴上这么说着,捕快头子也担心人真的没了,这还没审问呢。他叫了一个小捕快去探马大明的气息。
小捕快小跑着过去,蹲下身子,食指只在马大明鼻子下探了一下,立马扬声道,“没死。”
“没死,命还挺硬。”捕快头子嘟嘟囔囔地骂了两句。
张员外已经跑到了近前,蹲下身子一把搂住张满仓,“满仓,我的好儿子,爹来了,爹来了。”
“爹。”张满仓小脸搭在张员外肩膀上撒着娇叫,“爹~”
“爹在呢,爹在呢。”张员外恨不得把这个儿子含在嘴里,捧在手里,拍他的背安抚道,“爹带满仓回家。”
和儿子亲热后,张员外这才看向花旗。
面前的女人面容姣好,大胸、细腰、大屁股,虽然穿着一身补丁,难掩出尘之姿。明明是一副温婉长相,却面容冷淡,看人时微微仰着下巴。
花旗容貌好,又救下了满仓。张员外顿时对他心生好感,说起话来,语气十分温和,“方才的事真是谢谢这位小娘了。我.......”
张员外浑身摸了摸,发现身上什么也没有,立马转头看向自家的管家。
管家会意,解下腰间的钱袋交给自家主子。
张员外掂量钱袋,估摸里面有十两银子。作为道谢,这些足够了。他将钱袋子双手递给花旗,语带感激,“为表张某谢意,这些黄白之物,请小娘收下。”
花旗微微皱眉,黄白之物是什么?
张员外见她蛾眉蹙起,不说话也不接钱,以为她不要钱,心中更是佩服。如此热心却又不求回报的人,风姿高洁呀。因此,他对花旗的好感更甚。
秀娘知道花旗不擅长打理人情世故,有的甚至是一窍不通,此时见她不接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以为花旗只是想做好事,并不爱财。于是主动说,“张老爷,这些钱我们不......”
“等等。”花旗听到钱字了,再看向张员外手中的袋子,立马就知道了,黄白之物指的是钱!
他一把抓过张员外手中的钱袋,心道,钱袋子挺重,里面应当是有不少钱的。
花旗看向张员外的眼神带着欣赏,脸上也露出笑意,有人类主动给他供奉,不错,不错。
秀娘愣了片刻后,微微红了脸,她还以为花娘不要这钱的。
张员外也是一愣,继而尴尬地笑笑,“小娘应得的。”虽然有些尴尬,可这个小娘她,她笑起来真好看。
好在不断有人来找孩子,吵吵闹闹地将秀娘和张员外从尴尬中解救出来。两人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看起了别人认孩子的过程。
认完了孩子,大家想起人贩子。丢了孩子的母亲,上去给了疯女人几巴掌,嘴里骂道,“你坏了良心。良心被狗吃了。”
男人们不打女人,便对着六五和黑皮拳脚相加。一旁的捕快压根不管,任凭大家发泄心中的愤恨。
管人贩子做什么?他们也配叫人?
见大家伙打得太厉害,捕快头子免不得说一句,“注意着点,打死了我可没法交差。”
到了镇子上,东望村的村民们便散开了。里正家的牛车拉着马大明一直送到衙门口,捕快们这才像拖死猪一样将马大明拽下车,粗鲁地拖进衙门里。
嘴角挂血的黑皮还在念叨着让捕快们给他大哥找个大夫。
捕快头子哼了一声,不屑道,“还找什么大夫?反正过了几日就要杀头的,不用治了。”
疯女人听说过几日就要杀头,两眼一黑,双腿发软。她抖着声问,“这位大哥,怎么这么快就要杀我们?”
“这话说的。”小捕快不快地瞪了一眼疯女人,“不杀你们,留你们继续偷孩子?”
六五始终垂着眼眸,不出一言。到这个地步,说再多还有用吗?走上这条路就知道被抓的后果。可惜之前挣的两笔,钱还没花完。真是有命挣钱,没命花钱。
张员外离开后,花旗迫不及待地打开钱袋,粗粗扫了一眼,约莫有十两银子。
花旗心道,这个叫张员外的人类可真是上道。
坨坨抱着云善站在车上探头看到钱后,立马催促,“好多钱。快给我买红布呀。”
手里有了钱,花旗心情很好,手一挥,带着坨坨去布庄。
坨坨将云善交给小丛,激动地跟在花旗身后一溜小跑,带头跑进布庄里。
布庄的伙计还是上次的那个,见到花旗热情地打着招呼,“您看看买什么布?”
坨坨大声回答,“大红布。”
“还是二十两一匹的?”伙计的记性很好,他记得这女人上次给家里的小孩买了一两银子的布。
花旗说,“不用,二十两银子也太贵了。给我们找些便宜的看看。”
坨坨知道一两银子的布很贵,他不需要那么贵的。只要是大红色的,舒服的就好,他不挑。
秋生当即心道,花娘果然还是很偏心。
“再给我们拿些便宜的布,我们大人做衣裳穿。”有了这笔钱,花旗突然就财大气粗起来。终于愿意舍得花钱买布做衣裳,来应付人类。
小丛说,“上次云善做戒子的布还剩好多。够我和兜明用的。”
伙计拿出了三匹红布,一匹蓝色粗棉布。“咱家这蓝粗布卖的最好,一两银子并四百个钱一匹。足够一家子人各做一件衣裳。”
花旗摸摸料子,不扎手,这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这个要一匹。”
伙计又介绍起三匹红布,“这匹颜色没染匀,有的地方白一块,七百文一匹。”
“这匹是细棉布,姑娘家常买了做嫁衣。二两银子一匹。那匹更软,三两银子一匹。”
“不用买一匹。就二两银子的那匹。”花旗指着坨坨对伙计说,“够给他做身衣裳的就行。”
坨坨美滋滋地挺直腰板让伙计测量。
“六尺布。”伙计快速算道,“六百文。一共二两银子。”
“什么二两银子。”布庄的掌柜的走进屋,对着伙计道,“这是女豪杰,我们不能收钱。”
“不收钱?”花旗心道,早知道买三两银子的那匹了。
“不收钱,不收钱。”掌柜的摆手,“多亏你,才能救出那些孩子。我不过是舍些布。女豪杰记得下次还来咱们布庄。”
这个人类也上道啊。花旗心想,他不过踹出两脚,人类居然接二连三地给他供奉了。
坨坨笑眯眯地抱着得到的布,对秀娘说,“秀娘帮我把扣子解开,我不穿衣裳,我要裹红布。”
秀娘被他逗笑,摸摸他的脑门说,“好好的有衣裳不穿,裹什么布?回家赶紧让小丛给你做衣裳。”
“嗯。”坨坨高高兴兴地答应,抱着红布在脸上蹭来蹭去,一脸满足。
出了布庄,花旗见街边有人卖小玩意。一个小鼓,两边缀着两颗木珠,摇起来“嘣嘣”响。
云善听着声了,转着小脑袋到处找发出声音的方向。
花旗见他喜欢,就打算给他买一个。
谁知,小摊贩也不要他的钱,只说,“送给女豪杰。”
花旗满意地接过小鼓,逗弄云善,秀娘小声道,“白拿别人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我觉得很好。”花旗心安理得,这是人类给他的供奉。不收白不收。
第69章 英雄坨
缓步走在墙头上的老猫“喵”地叫了一声, 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沿着墙头慢慢往前走,跳上屋顶后消失在屋脊后。
院子里, 坨坨正缠着小丛给他裁新衣。
小丛正在给云善绣着衣角处的银元宝,无奈地说, “等我做完云善的衣服,再给你做。”
“什么时候做完?”手里拿着红肚兜, 把自己脱精光的坨坨问他。回家后,红肚兜已经干了, 坨坨要把秋生的衣裳换下来。
“还有三个小元宝。”小丛和坨坨说着话, 手中的针线不停地翻飞,坨坨套上红肚兜的功夫,小丛已经绣出了元宝的形状。
坨坨摸着其余地方绣好的小元宝说, “这个好看,我衣服上也要这个。我听说元宝还有金色的?”
“不知道呢。”
“绣元宝会不会太财迷?”坨坨蹙起眉头, “我们妖怪又不求财。”
“花旗说, 有我们在, 云善一定会平安吉祥。不如绣元宝求财, 这样我们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学习种田。”小丛回完坨坨的话,偏头看了一眼云善。
他正捏着两个小拳头呼呼大睡。
云善睡完午觉后在镇子上看了一下午热闹,得了个小拨浪鼓, 兴奋得很,一下午都没再睡。回家后,他眼睛一闭,直接睡了过去。
坨坨嘟囔道, “我觉得不靠谱。我记得灵隐从来不理会那些求财的。”
一旁摇篮里的春花转着脑袋到处看,一会儿看看小丛, 一会儿又盯着坨坨瞧。
坨坨见她呆在摇篮里无聊,拖了小凳子坐在春花头边,摸着春花的头发,又要给她扎小辫。
云善好动,小辫子扎在脑袋上不出半个时辰,就被他左摇右晃地弄掉。坨坨就不爱给他扎了,随他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
花本旗想把云善乱糟糟的头发剪掉,坨坨不乐意,非要让花旗给云善留长,说是头发长了容易扎小辫。
给春花扎完小辫后,坨坨又盯上了在墙角选木头的西觉。
“西觉。”坨坨抱着自己的红布跑到墙根下,笑眯眯地问,“你在干嘛呀?”
“给新房子添家具。”西觉准备自己动手做家具。
“对了。”小丛想起来事了,有件事还没和西觉说呢。“上回从云灵观借银子的时候,说了我们不仅会还钱,还要修葺云灵观。”
“嗯。”西觉兀自继续选着木头。
坨坨站在他身后问,“那你什么时候去修云灵观?”
西觉迅速转头,看到身旁的小人参精一脸无辜,树下的小丛眨巴着眼,他顿了片刻后疑问,“钱不是我借的,为什么是我去修?”
“这话不能这么说。”厨房里的花旗露头,“是山上的小妖们要吃月饼。咱们又没钱,只好借到云灵观。咱们这些活得岁数久的,可不就得照顾小辈吗?”
西觉心道,照顾小辈?那怎么不是你去修?那天还是花旗不让他上山的。
“西觉你都可以帮着秋生叔做凳子了。修葺云灵观肯定不在话下。”兜明积极道,“要什么料子?我明天就去后山弄来。”
西觉心想,我很厉害吗?只是帮秋生削削木板而已。其余的他自己还没试过。
“咱们有钱了,可以还云灵观的钱。”坨坨看向花旗。
花旗瞬间收了脸上的笑容,小声嘀咕,“银子刚到手,连夜都没过呢,这就花了一半。这钱还要攒着留给......”
他突然扬声道,“小丛,后天你跟着巧子家的两孩子去隔壁村学堂看看。”
“我也要去学堂。”坨坨嘟嘴,怎么花旗只问小丛不问他,臭黑蛇偏心!
坨坨听栓子说过,学堂是个有意思的地方,里面有很多会摇头晃脑会念书的小孩。
“你去什么学堂?”花旗快速扫了坨坨一眼,“等秋生把织布机做好了,你就在家织布。”
“为什么小丛能去学堂,我要在家织布?”坨坨不服气,“你偏心!”
“我偏心?”花旗举着锅铲子走出厨房,抱臂哼笑,“你是一百多岁的人参了,自己几斤几两自己不晓得吗?就你那脑子,去了也是浪费钱。”
坨坨一脸不高兴地摸摸自己的脑袋嘀咕,“我脑子怎么了嘛。很好啊。”摸到脸时,脸还是有种火辣辣的疼,这是还肿着呢。
学堂什么的又他被丢在脑后了。
坨坨跑到墙角的木盆边,看里面的倒影。隔得远看不清楚,他就撅着屁股,脸一直往盆里贴。
脑袋快埋进水里时,坨坨终于看出来他的脸比早上消肿了那么一点点。
兜明自始至终不说话,安安分分地坐在桌子边。他可不去上学堂。坨坨是个傻子吧,去人类的学堂有什么好的,还要花钱,不如去山上跑跑。把钱留下来给小掌门用。
花旗做好晚饭,秋生和秀娘才从王大山家回来。牛车上拉了两麻袋花生,还有一篮黄色的小鸭子。
兜明把花生卸下来后,好奇地抓了一把出来。这东西两头大,中间细,皮上还有泥。他问秋生,“这东西咋吃?”
“咋?兜明没吃过花生?”秀娘从兜明手中捏出一个花生,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挤,花生壳发出一声脆响后裂开。
秀娘将花生米挑出,兜在手心倒给兜明,“尝尝。今年的新花生,喷香。”
兜明试着将手里的两粒花生米全倒进嘴中,嚼了两下后,花生特有的香味就在嘴中传开。他同意道,“真香。”
秋生将装小鸭子的竹篮放在树下,坨坨和小丛一起跑过去蹲在边上看。
小鸭子黄绒绒的,扁扁的嫩嘴巴,叫声也十分稚嫩,看起来很是可爱。
兜明凑过来看了看,嫌弃道,“这么小的鸭子能下蛋吗?”个头和鸭蛋差不多大。
“得养上四个月。过完年就能下蛋了。”秋生说,“凑巧了,大山家刚孵出一窝鸭子。”
“四个月?”兜明皱着眉头继续嫌弃,“这也太久了。”他随手从一旁的麻袋中抓出一把花生,消遣一样,挤一下,听一声响,再丢两粒花生米进嘴里。
一个接一个,没一会儿,地上就落了一小堆花生壳。
巧子赶在秀娘家吃完晚饭,天还没黑时特地跑来关照,“西觉明天是不是还上山?要是有兔子的话,我要两只。有野鸡更好。”
西觉点头。
“巧子,后天让小丛跟着你家两小子一起去隔壁村。我也送他去学堂。”正巧巧子来了,花旗就把这事和巧子说了。
“就送小丛一个去吗?兜明和坨坨呢?”巧子小声道,“张员外今天给了你不少银子吧?你可得舍得花。要想孩子以后不跟咱们似的辛辛苦苦地在地里刨食,就得舍得花钱送他们去念书。”
“就送小丛一个去念书。他耐得住性子,能学东西。”花旗心道,他们可就是为了地里刨食来的。把三个小的都送去读书了,只指望西觉一人学种田吗?
再说,就兜明和坨坨的脑子,不知道能不能学明白东西。别以后再耽误了云善。
巧子这边说着话,五婶子也来了。“哎哟,巧子也在呢。我来问问西觉明天上不上山?”
“你也来买肉的?”巧子问她。
“对啊。明天就是团圆节,我两个儿子都回来。可得多买点肉,做点好的吃。”儿子要回来,五婶子很高兴。“你家不是有大石榴吗?还有吗?咋卖的?我想买四、五个。”
“你咋不早说,”秀娘道,“你可来晚了。本来还剩四个石榴的,刚刚才吃完呢。”
想到可以挣钱,小丛立马高兴道,“明天我还上山摘石榴。两文钱一个。”
“两文钱一个太贵了。”五婶子看向小丛,和善地说,“你去镇子上卖两文钱一个。咱们一个村的,又不用你背去镇上,你得便宜点。”
“便宜点,我买四个。”巧子说,“我听秀娘说你家的石榴大,籽儿还小。早晨我还听隔壁桂花婶说,想来你家买石榴,就是太贵。”
“可不是嘛。”五婶子又看向秀娘,“咱们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还没买石榴呢。都知道你家石榴好。我估摸着一会儿就得有人来问。”
五婶子的话没说完,院子里陆陆续续进了几个女人,都是来定肉,买石榴的。
为啥赶在团圆节前一天说要买石榴?谁家都想买便宜又新鲜的。
村子里的都知道花娘家的小子们天天早晨都去山上摘石榴。大石榴在镇子上卖两文钱一个,可过了团圆节,石榴就不值钱啦。都想在这最后一天,捡点便宜。
见生意这么好,小丛跟着开心,脸上不自觉地带着笑意。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不少,“三文钱两个。”村子里有一百多户人家,如果一家买两个石榴,那他就能赚三百多文。
坨坨见小丛又要挣钱了,立马扭头找秋生,“秋生叔,我的织布机啥时候做好?”
秋生哭笑不得,“还早着呢。”
一直到晚间睡觉,花旗的耳边一直响着花生壳碎裂的“咔嚓”,“咔嚓”声。
花旗轻拍云善哄他睡觉,转头看向地下,“兜明,你晚上没吃饱吗?你怎么不睡觉还在吃东西?”
“咔嚓”声立马消失,接下来是悉悉索索,花生壳在地上摩擦的动静。
很快,屋子里除了呼吸声,再也没别的动静。
夜幕来临之时,镇上的衙门内灯火通明。
案上摆了两张纸,正是下午审问马大明等人的供词。
师爷脸色阴沉地站在桌边说道,“四人已招供,乃是替郦城的一位文少爷做事。文少爷暴虐,食,食人。此四人拐卖男女童共计三十二人,悉数送与文少爷换得银钱。据说,文少爷只食童男童女心肝,至今,已食用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