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恩不负by卧底猫

作者:卧底猫  录入:10-19

她冲到鼓前,拔下簪发的素钗,回首高声道:“诸位,泾水官场暗无天日,民苦其久矣!而今小人当其道,有冤不得诉,这登闻鼓除了助纣为虐,还有何益?”
她攥紧发钗,高高举起:“官场沉疴太重,唯有破而后立!既然这鼓还不了世间公道,今日我便破了它!”
说罢,她就朝着登闻鼓的鼓面狠刺下去。
众人惊声直呼,只见那鼓面被发钗生生刺穿,刺啦一声,斜向剖出一道骇人的破口。
颜庭誉划得用力,素钗卡在鼓面中断了半截,收手时,有殷红的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下来。
所有人都屏息呆了一瞬,校尉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你怎敢……”
颜庭誉轻笑一下,抛下染血的发钗,抬手扯去遮面的纱巾,往空中一扬。
面纱飘落,露出那张不施粉黛的脸孔。
颜庭誉比从前晒黑了不少,凤眸中的神采却比往昔更盛。学子们都愕然惊神,校尉看清了她的相貌,眼中有异色闪过。
他忽然像有了底气,指挥下属道:“还愣着干什么?毁坏登闻鼓,无异于藐视皇庭!还不将她拿下!”
“住手!”
“慢着!”
学子们几乎同时出声,谢幼旻猛然回神,上前几步挡在了她身前。
“世子,把枪收了吧。”颜庭誉笑了笑,望向学子们,“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一趟我非去不可。”
要根除一个王朝的沉疴烂疮绝非易事,必须要有人做那个披荆斩棘的开路者。
祝予怀深吸了口气,上前道:“你既决意要做这矛,我等皆是你的后盾。”
他正襟理袖,一掀袍摆,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了下去:“芝兰学子祝予怀,恳请圣上破除弊制,俯听民声!”
卫听澜紧了紧手中的剑,也跟着往下跪。
“请圣上破除弊制,俯听民声!”
一时间,学子、百姓们纷纷效仿,群声齐呼,逐渐汇聚成震天的呐喊。
“请圣上破除弊制,俯听民声——”
午门外聚集了数千人,呼声阵阵,屡斥不退,这动静自然也传到了宫中。
金銮殿内,明安帝听完禀报,气得摔了手边的奏折。
“好大的胆子!立刻将那女子押来,朕要看看是什么人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中书令裴颂劝慰道:“圣上息怒。不过是个粗鲁无知的愚妇,召来金銮殿受御审倒抬举了她。不如将她交由刑部审问,按律处置、以儆效尤便是。”
有臣子附和:“裴公说得是,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乡野村妇,污了圣上的眼睛可怎么是好?”
祝东旭手持芴板,听得略略皱起了眉。
他忍不住出列进言:“圣上,此女冒死犯上,有违常理。民之情莫不欲生而恶死,莫不趋利而避害,午门外却有数以千计的民众为她发声,这其中必有隐情。若轻率处置了,恐怕难平众议啊。”
不等裴颂开口,就有人出声讥讽:“祝大人替那罪妇说话,怕是存了私心吧?方才诸位可都听见了,芝兰学子聚众在宫门外闹事,领头的正是您那位盛名在外的独子。”
“行了,不必争执。”明安帝沉着脸道,“朕还真是好奇,一个女子哪儿来的能耐,还能牵扯上芝兰台。”
颜庭誉被武卫押解着,穿过几重宫门,到了金銮殿。
她身上的簪钗已被尽数拆去,原本揣在怀中的木匣也被夺走,搜过身后,才被人推入殿中,领到群臣跟前。
她跪地磕过头,开口就道:“圣上,民女有冤要诉。”
“无礼!”有人喝斥,“圣上还未问话,岂容你擅作主张!”
颜庭誉道:“人命关天,不可耽搁。民女怕开口迟一刻,泾水一带便多一具枯骨。”
明安帝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你故意损毁登闻鼓,就是想指责朕赈灾不利?”
颜庭誉叩首道:“圣上明鉴,民女并无犯上之心。登闻鼓之制太过古旧,连庞郁那样的武学之才都险些丧命于廷杖之下,更不必说身单体薄的寻常百姓了。此鼓阻塞民声,就如蔽日之云,遮住了圣上的仁德与隆恩。唯有破开此鼓,百姓方能窥见一丝光亮。”
最后几句一出,明安帝紧皱的眉头才舒展了些。
——说得也是,百姓不满的只是那面先祖留下的登闻鼓,又不是龙椅上的自己。
明安帝纾尊降贵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颜庭誉在心中讽笑了一下。
她早看出来,明安帝喜听奉承之语。他身为帝王,根本不在乎百姓的死活,只在乎那些虚无的名声。
他若真有仁德,百姓岂会置身于水深火热中?
明安帝态度一缓和,底下心怀鬼胎的官员就开始着急了。
工部侍郎率先出声,语气不善道:“想不到一个乡野村妇,竟有如此胆魄和胸怀。听说你是庞郁家中的女眷,可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眼熟呢?”
这话一出,周遭官员都朝着她的脸看,颜庭誉平静地抬头:“大人认得我?”
她毫无遮掩之意,倒让工部侍郎愣了一下。
有官员迫不及待道:“我想起来了!去年都水监收了一名观习的学子,你就是芝兰台的那个颜……”
“我姓李,不姓颜。”颜庭誉面不改色,“大人说的那位,八成是我血缘上的同胞兄弟。我与他失散多年,前些日子刚在青荷相逢。您与他很熟?”
众臣愣神片刻,那官员反应过来:“不可能!我见过那个颜庭誉,你与他相貌全然相同……”
颜庭誉露出嫌弃的神色:“大人再仔细看看,我与那纸糊的白面书生哪里相同?我身量比他高,力气比他大,日日风吹日晒,皮肤也比他黑得多。”
好歹在泾水摸爬滚打了一年,便是神仙也要变糙一些。
明安帝也不知信没信,问道:“你方才说你姓李,那名叫什么,祖籍何处?”
颜庭誉躬身答道:“回圣上,民女李平雪,祖籍河阴。”
明安帝打量着她:“李平雪……姑且当你所言是真的。河阴官府必有你的户籍文书收录在册,如若说谎,你可知欺君的罪责?”
“民女不敢欺君。”颜庭誉毫无怯色,“民女那同胞兄弟还在青荷,圣上可遣人将他召回京城,一看便知。至于户籍文书……民女一家及同村村民的户籍,并不在官府,而在河阴州府那些大人们手中。”
明安帝停了一息,拧起眉:“你说什么?”
颜庭誉再拜道:“圣上有所不知,泾水贪官为了向朝廷少交税粮,长年隐瞒户籍、谎报人口,州县官员乃至胥吏手中各有私册,以便层层盘剥。也正因如此,虽每年都有大量百姓因水患而亡,但州府上报朝廷的亡佚人数,远不及实际的多。
“为了掩人耳目,这些贪官不惜排除异己、残害忠良,若非他们故意放任,水患本不会泛滥至此!还望圣上彻查泾水官场,肃清吏治,解民倒悬。”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重重叩拜下去。
明安帝面色几变,还未应答,就有官员站出来劝谏:“圣上切不可听信她一面之词!如若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她一介女流之辈如何能够知晓?”
“此女口齿伶俐,不似寻常村妇,怕是身份有疑,说不定是受人指使、凭空捏造的!”
“民女所言句句属实!”颜庭誉提高了声,“我与养母在一年前逃难到青荷县,受县令夫妇照拂,庞夫人与我一见如故,还为我和庞郁订下婚约。青荷县府衙上下皆是人证!我所知晓的一切,都是他们亲口告知的。”
颜庭誉并不怕人查。“李平雪”这个姑娘是真实存在的,她因水患饿死在逃难途中,就死在她母亲怀里。青荷县府衙收留的难民,每个人都对贪官恨之入骨。
明安帝沉吟须臾,问道:“你方才细数的那些罪行,可有实证?”
颜庭誉肯定道:“有。”
明安帝摆摆手:“那便呈上来。”
押送颜庭誉的武卫听了,捧着方才从她身上抢来的木匣就要往前走,却被颜庭誉伸手拦住:“等等。”
她的目光扫过那木匣,似笑非笑道:“谁告诉你,我把罪证装在这里头了?”
那武卫一顿,神情微微变了。
这木匣是颜庭誉故意带来扰乱视听的,她一看武卫的神情,便知晓里头的东西已被掉了包。
真正的罪证还在宫门外,由遮月楼的暗线严密看护着。
颜庭誉正要开口,金銮殿外忽然起了些骚动。
有传讯官将什么消息一层层传了上来:“圣上,午门有急报!”
明安帝皱了下眉:“奏。”
“是。午门守卫传讯说,学子们不知从哪儿扛来个箱子,在宫外吵嚷着要面圣,与武卫起了冲突。谢世子一怒之下,伙同几十个学子把登闻鼓给砸了!”
颜庭誉匪夷所思地转过了头。
朝堂上的审问还没结束,金銮殿外的台阶下,就乌泱泱地多了一帮人。
一口硕大的带锁木箱摆在地上,谢幼旻百无聊赖地抱着胳膊:“啧,早放我们进宫不就完了,非得逼我动手砸鼓。”
祝予怀和卫听澜也站在一边,季耀文在后面探头探脑,向看守的武卫反复询问:“一会儿我们这么多人一块儿进殿吗?”
押送他们的武卫面色铁青,根本不想说话,被他问烦了,咬牙切齿道:“闭嘴,等通传!”
卫听澜低笑道:“别想了平章兄,箱子是我扛来的,登闻鼓是世子带头拆的,其他人顶多算从犯。圣上要召也是先召我们两个主谋。”
季耀文颇有些遗憾。
祝予怀在旁悄悄拉了下卫听澜:“能不能把我也算进主谋?”
卫听澜顿了一下:“不行,你连从犯都算不上。”
“怎么不算?我带头往鼓上踩了一脚……”
“嘘!”卫听澜赶紧捂他的嘴,“别瞎说,你那就是不小心绊了一跤。”
祝予怀立马把脸虎起来了。
卫听澜讪笑了一下,移开视线,忽然瞥见金銮殿里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通传太监,另一个竟是颜庭誉。
颜庭誉看见他们,表情十分古怪。她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走到阶下,道:“有劳了诸位,东西我就先带走了。”
她弯腰去搬那口木箱,谢幼旻有些茫然,给她搭了把手:“那我们呢?”
颜庭誉微微叹气:“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去咯。”
季耀文颇感意外:“拆了登闻鼓,圣上就没说什么?”
卫听澜和祝予怀都不解地看向颜庭誉。
通传太监在旁清了清嗓。
“圣上说……诸位学子拆鼓辛苦了,哪里凉快,就去哪里待着吧。”

第109章 大捷
学子们将信将疑地看向他,那通传太监笑着继续道:“不过么,这金銮殿外也没什么阴凉地。诸位皆是上驷之才,站这儿受累可不像话。”
他一挥拂尘,示意武卫:“你们几个,好生护送学子们回芝兰台。”
武卫们齐声应“是”,围拢了过来。
打砸登闻鼓的罪过,当然不可能一笔勾销。只是学子们当中有不少人身份特殊,怎么治罪,也不是几句话就能定下的。
眼下宫内宫外都吵得不可开交,明安帝实在没精力料理这事,索性吩咐将人全部扣下,送回芝兰台严加看管,免得再生事端。
武卫统领收到通传太监的暗示,心里就有了底,上前道:“郎君们,请吧?”
谢幼旻心里不服,正想出头反抗,就被颜庭誉按住了。
她微笑着缓和气氛:“罪证既已送到,诸位且安心回去吧,圣上仁慈,定会为百姓主持公道的。”
她边说边冲卫听澜和祝予怀使了个眼色,把谢幼旻往两人那头一推。
明安帝好面子,能容忍他们来送罪证已是极限,如果他们在金銮殿外还敢公然抗旨,这事就不能善了了。
祝予怀与卫听澜对望一眼,知道再耗下去只会横生枝节,两人一左一右拽着忿忿不平的谢幼旻,低声道:“走。”
学子们别无他法,在武卫的催促下,也只能不甘地跟随离去。
颜庭誉抱着手中的木箱转回身,入目便是金銮殿外威严富丽的丹墀石。云纹巨龙盘旋其上,淡漠地俯视着她。
她深吸了口气,重新拾级而上,向金銮殿走去。
同一时刻,澧京城外的平坦官道上,一名信使正在快马加鞭地赶路。
他满身尘土,肩上背着一面写了字的帛旗,神情激动,逢人便喊:“朔西大捷!白头关大捷!”
道旁的商旅行人纷纷止步,诧异地转头望去。
这信使已不眠不休地跨越了数座州郡,眼看京城近在眼前,他改为单手驭马,一路高举帛旗,振奋地挥扬。
“朔西将兵长史卫临风,率三千骑越白头关,击敌百余里,射杀瓦丹王格热木!
“朔西突骑乘胜逐北,大破瓦丹!今以驰驿告众,露布献捷!”
隔着老远,澧京城楼上的皇城营官兵就听到了他的喊声。
他们抬眼望去,只见马蹄扬尘,一面赤底黑字的帛旗在沙尘中招摇。
那是军队战后告捷所用的“露布”,露而不封,布于四海,为的是用最快的速度传递捷报。
这露布实在显眼,城门附近的军民一眼便能望见。众人初闻惊异,接着便激动难平、奔走相告:“大捷,是朔西大捷啊!卫将军大破瓦丹!”
喜讯不胫而走,如同海啸一般席卷城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蔓延。
康衢大街上聚集着成千上万的百姓,消息口耳相传到午门外,顷刻间掀起了欢腾的声浪。
这声浪穿透宫墙,响彻皇宫,正在陈词的颜庭誉都愣住了。
隔着重重宫门,朝上的众臣依然听清了那热烈的欢呼声,百姓们一遍又一遍,喊的是“卫将军”。
明安帝的脸色变了。
等到传讯官再一次入殿,抖着声将捷报内容转述到御前时,满朝文武都神情恍惚,好似做梦一般。
瓦丹王……就这么没了?
颜庭誉跪在丹陛之下,懵然良久,才听见明安帝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
“大烨有良将如卫卿,实乃朕之幸也。”
颜庭誉被他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语气,怎么听都不像嘉奖。
明安帝搁下手头的罪证,已经失去了细看的兴致:“朕有些乏了。今日的朝会,就先到这儿吧。”
颜庭誉难以置信地抬头:“圣上,可是……”
“你递的这些证据,朕已经过目了。”明安帝敷衍道,“罪证真假、贪腐多少都有待查证,此案先转送三法司调查取证吧。”
位于文官之首的裴颂立即应和:“圣上英明。”
明安帝起了身,厌倦地摆摆手:“退朝。”
颜庭誉起身欲追,却被御前武卫按伏在地,只能竭力高喊:“圣上留步!泾水官员横行不法,朝堂上必有他们的……”
武卫神情一厉,堵上了她的嘴:“御前不得喧哗,老实点!”
颜庭誉拼命挣扎,直到一双官靴停在她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裴颂微微倾身,和蔼道:“李姑娘,快起来吧。圣上日理万机,有什么话,你与三法司交待便是。一介草民能有机会得见圣颜,该知足了。”
崇文殿内,熏香袅袅。明安帝将手中碍眼的捷报扔到一边,心烦地按了按眉心。
娴妃端着一碗燕窝羹,呈到他面前:“圣上早朝辛苦了,尝尝臣妾刚做的燕窝吧?”
明安帝已习惯了她每日来送羹汤,闻到那股清淡甜香,随意应了一声。
娴妃便搁下碗来,不动声色地瞟了眼丢在案边的捷报,又垂下眼:“臣妾听闻边关打了胜仗,圣上看着怎么不高兴呢?”
“朕高兴。”明安帝讽笑一声,“这仗打得漂亮,如今百姓眼中只有‘卫将军’,朕这个皇帝,也得仰他鼻息了。”
娴妃温声道:“圣上说笑了,卫家的掌兵之权是您赐的,先有明君才有悍将。边关大捷,天下人都会称颂您的贤德啊。”
明安帝冷哼:“朕看这民心早已偏了。今日朕当庭御审,百姓非但不知感恩,还在宫外示威不散,威逼胁迫朕!他卫家不过打了一个胜仗,倒是举国欢庆,人人称赞。”
娴妃舀起一勺燕窝,劝抚道:“卫家风头再盛,也是您的臣子,生杀大权皆在您手中。实在不行,您收回兵权便是了,何必为此烦忧?”
明安帝就着她的手尝了几口燕窝,那熟悉的甜香将心头的烦躁压下了些许。他平复良久,目光沉沉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娴妃没有多话,只是笑了笑,哄着他道:“您快别想那些烦心事了。下个月就是太子的生辰,也是觉儿的生辰,不如想想孩子们的生辰礼?”
“你一说起孩子,朕又开始头疼。”明安帝疲惫地叹了口气,“觉儿虽闹腾,还算听朕的话,可太子……朕不过想给他找个知心人,他到现在还没给个准信!太子妃的人选一拖再拖,真叫人来气。”
娴妃宽慰道:“太子年轻,婚姻大事上没个主见。既然定不下来,您替他做主不就是了?”
这话正合明安帝的心意。他为东宫选妃的事操心够久了,早就想做个了结。今日心气不顺,他索性直接拍了板:“这事是不必再拖了。朕看乔家女与柳家女都不错,兰书,你找机会把两个孩子叫进宫来,让太子见一面。下月他生辰之前,必须把正妃的人选给朕定下了!”
颜庭誉被三法司的官员审问了整整一日,走出审讯厅时,已经心如死灰。
三法司看似公正,实则内藏阴私。在正式会审之前,中书、门下、御史台的官员要先组成“小三司”调查取证,取证结束后,朝廷才能缉拿嫌犯,带回京中正式开审。
而这个过程,最快也要一旬,若是查案官员有意拖延刁难,一两个月也未必能有结果。
颜庭誉被刁难了一日,跪得膝盖青肿,出门时踉跄了半步,被人扶住了。
她抬起头来,看到了泪水涟涟的庞瑛。
庞瑛身后,卫听澜带着众学子,也沉默地望着她。
颜庭誉怔了怔,勉强打起精神,强颜欢笑道:“大家都没事啊?我还以为你们被关进芝兰台,出不来了呢。”
季耀文闷声说:“本来是要禁足等候发落的……只是世子和九隅出了点意外,圣上大约是看不下去,就把我们放出来了。”
颜庭誉停顿须臾,警惕起来:“他俩怎么了?”
学子们有些为难:“说来话长……”
卫听澜轻咳一声:“长话短说就是,寿宁侯听闻世子带头犯上,勃然大怒,抄着鞭子冲进芝兰台,将世子一顿暴打,九隅兄受了惊吓,当场心疾发作,最终两人一块儿被抬进太医署了。”
颜庭誉:“………………”
你们演得好精彩啊。
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在心里默默给谢幼旻上了炷香。
天色已经不早了,众人与她简单交谈了几句,确定她平安无事,便不舍地互相告别。
卫听澜送了她和庞瑛一程。
分别之前,颜庭誉回想起早上明安帝听闻捷报时的反应,心中总觉不安,向卫听澜提醒了一句。
“功高见忌,如蹈虎尾,澜弟,你要小心啊。”
四月临近尾声,朔西境内,天高云清,野草繁茂。
卫临风抱着披风登上白头关,找到了站在城垣边出神的人。
“爹。”卫临风喊了他一声,走上前去,将披风罩在他肩上,“关口风大,您早些回吧。”
卫昭看了他一眼:“你爹是铁打的,又不会吹跑了。”
卫临风无奈:“关外的风粗粝,吹不跑,脸也吹僵了。”
卫昭笑了笑:“天天操这心,跟你娘似的。”
父子俩沉默了一小会儿,卫昭又道:“阿澜这会儿,应该听到捷报了。”
“嗯。”卫临风说,“这一仗能胜,多亏了他找来的舆图,他一定很高兴。”
卫昭轻哼了一声:“那你回头给他写封信,让他收收狗尾巴,别立了点功就翘上天去。”
卫临风想笑,但忍住了:“好,听爹的。”
关口的风又大了些,远处戈壁茫茫,野草被吹得弯折过去。
卫临风盯着戈壁尽头的山峦看了一会儿,问道:“爹,您觉得瓦丹的新王会是谁?”
“赛罕。”卫昭不假思索地说,“他刚娶了巴图尔的女儿,赤鹿族会效忠于他。”
卫临风沉默片刻,斟酌地说:“但阿澜在信中反复和我提及一个人。寒蝎族的兀真,格热木的第二个儿子……您熟悉吗?”
卫昭看向他:“怎么,你是想说你弟弟在京城开了天眼,能卜算瓦丹王位了?”
卫临风噎了噎,苦笑道:“爹,我知道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但是吧……”
他从甲衣里掏出厚厚一沓信纸,递到卫昭眼前。
“我仔细研究了阿澜过去一年的书信,我感觉,他好像真的有点邪门。”

祝府竹院中,易鸣连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回应,又着急地走到了紧闭的窗前。
“公子,您快出来看看吧!”他央求地叩着窗户,“这人死活赖着不走,我实在是……”
“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屋里传来祝予怀的声音,“下药时也没见他手软,你不必替他求情。”
“不是我想替他求情,”易鸣欲哭无泪,“只是您再不露面,他就要把衣裳脱光了!”
竹院正中央,卫听澜已经解了外袍,脱下来往地上一扔,又开始解里衣的系带。
易鸣回头看了一眼,急得把窗子拍得哗哗响:“他脱了,他真脱了,这家伙是真敢耍流氓啊!公子您快管管他!”
屋内静了片刻,祝予怀将窗子支起一道小缝,警惕地问:“他脱衣裳干什么?”
窗户一开,易鸣就像见了救星,立马扒着窗框告状:“他扛了一捆荆条来,说要负荆请罪,您如果不见他,他就要光着膀子跪在院里,跪到您消气为止!”
祝予怀将信将疑,把窗掀开往院中瞄了一眼,正好瞥见卫听澜扯开里衣,露出了赤稞的上身。
还在长个儿的少年身体,已经有了漂亮匀称的腹肌,常年捂在衣衫下,竟然还挺白。
祝予怀脑袋里轰隆一声,“哐”地一下又把窗关死了。
“卫濯青!”他脸上发起烫来,隔着窗大喊,“你要点脸面!”
卫听澜脚边搁着一个扁长木匣,还有一捆带刺的荆条。他裸着上身,把脱下的衣裳团巴团巴往木匣上一扔,没脸没皮道:“负荆请罪用不着脸面,要的是心诚。”
易鸣恨不得自戳双眼:“公子,你要是下不去手,我替你抽他两下成吗?”
卫听澜正在给自己绑荆条,听了这话,灵光乍现。
“行啊!”他扯了根荆条扔给易鸣,指着胸口,“来来,往这抽,抽到你家公子解气为止。”
易鸣:“……”
这人真的好欠!
在卫听澜极力怂恿的同时,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卫听澜面露惊喜,刚转过头要开口,就见一张薄毯扑面而来,把他从头到脚罩了个严实。
推书 20234-10-19 :神奇主角在哪里?》:[玄幻灵异] 《神奇主角在哪里?》作者:蛀牙四颗【完结】晋江VIP2024-10-7完结总书评数:1463 当前被收藏数:3683 营养液数:1554 文章积分:49,875,236文案:一个系统前来挽救崩溃的剧情它声称再找不到主角这个世界就要完蛋啦!中二病晚期患者伊驹:吾等义不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