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前她只是觉得是皮相上的出色,这种出色宫里的贵人并不少见,不像现在这样,只是一个笑容就让她失了神差点撞到芙芙女官。
芙芙女官打量了下伯伊,微微颔首:“那你跟我来。”
伯伊借着起身拉扯衣服的动作看到自己穿的也是一件白色的亚麻长衫,一块同样材质的布料松松地从左肩搭下来穿过胸膛束在右腰。
伯伊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完全不符合他习惯的穿着。
“阿伊大人,您的饰品。”阿娜卡捧着饰品走上前为他穿戴,刚刚大人晕倒,她就擅自取了下来。
伯伊一顿,没有拒绝。
阿娜卡站在他面前,脸颊透出粉色,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
她的动作很麻利,却不失轻柔,迅速地把黄金制成的臂环,蛇形手环一一给伯伊戴上,最后是红绿色玛瑙镶嵌的黄金项链。
戴上项链的时候,伯伊只觉整个身体都跟着往下一沉。
“………”
芙芙女官满意地点点头,收回目光率先走出宫殿,伯伊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宫殿外是白色圆柱撑起的长廊,红色的菱格地毯铺在走廊中间,顶部悬挂着白色的亚麻布,如波浪般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尽头。
廊外是花园,正中央挖了一个水池,绿色的植物扎根在水里,莲叶点缀在其中,给着浓艳的建筑风格增添了一抹舒缓与清爽。
花园的墙角放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花瓶,瓶身上是神明的日常,画风依旧明艳,花瓶很大,有些比人还要高上一些。
伯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
这里何止是一个宫殿,全然是一个建筑群,从花园的出口能看到工整的楼梯,一层层铺下去,隐约能看到下面还有宫殿。
“阿伊大人在看什么?”芙芙女官突然出声。
伯伊偏头,像是没有看到她神色间的审视与狐疑,对着她微微扬起唇角:“梅丽特王后多少岁?”
“5……”芙芙女官下意识说了个数字,但还没说完就突然反应过来,瞬间整张脸阴沉下来,厉声斥责道:“您不想活了也别拉上我们,昨天才有一位女官多嘴丢了性命。”
多嘴的内容她甚至都不敢复述出来,深怕隔墙有耳传到王后那里去。
跟在后面的阿娜卡直接吓得不敢抬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伯伊了然地点点头,做出受教了的模样。
原来是五十多岁,这个年纪在古埃及已经算是长寿了,而且据历史记载梅丽特王后是六十岁去世的。
没几年光景了。
梅丽特王后在晚年大肆修建金字塔,甚至用黄金打造了一本亡灵书,以求在前往冥界时四十二审判团能看到她的虔诚,为她打开通过的大门。
不难看出这位梅丽特王后对衰老和死亡的惧怕,女官,侍女的反应是最好的佐证。
被这话题一打岔,芙芙女官完全忘了自己刚刚的猜疑,只恨不能再走快一点。
脚步声回响在空荡的走廊,一队侍女头顶着水瓶经过,见到几人,纷纷向芙芙女官蹲身行礼,然后才离开。
伯伊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又悠悠收回。
芙芙女官见状暗自撇嘴,没见识的做派。
梅丽特王后的宫殿很近,没几分钟就抵达了。
守在门口的侍女见到三人,无声地比划了一个手势,芙芙女官回了个手势,领着后面的两人候在门口。
过了一会儿,那侍女回到门口,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阿伊大人,请吧。”芙芙女官微微欠身,让出殿门。
伯伊点点头表示感谢,不作停留地走进了宫殿。
一股浓郁的薰衣草香迎面扑来,味道是好闻的,但多了就难免有些呛人。
伯伊走了两步就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搔了一下,他垂眸瞥了眼,是一只黑猫,灿金色的眼睛与他对视。
伯伊默不作声地看着它,半晌,黑猫“喵~”地叫了声。
“阿伊。”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宫殿的另一侧响起。
伯伊循声看过去,女人侧躺在榻,白色的亚麻布描绘出她窈窕的身形,黑发如溪水铺散在身上,墨色的眼线勾出猫眼一样的妩媚。
如果不是眉眼间难掩的褶皱,大概都不会想到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
有侍女跪在她面前手执羽毛扇为她摇扇,还有侍女跪在案前剥葡萄,晶莹剔透的果肉盛在彩色玻璃制成的碟子里如翡翠般美丽。
阿伊安静地注视了她片刻,开口道:“梅丽特王后。”
这个女人和他在博物馆看到的雕像有七成相像,即便他不相信非科学的存在,也不得不承认,他穿越了。
穿越到了三千年前的古埃及。
在他面前的人是历史上手腕强硬,开创了黄金时代的尼特夫人,即便她晚年昏庸,大兴土木,苛捐赋税,也无人能否认她如本人一样漂亮的政绩。
至于他……
伯伊想,如果没记错的话,权臣阿伊和梅丽特王后应该是政治上的宿敌,梅丽特让权至少有一半的功劳是阿伊的。
这样一想,也难怪芙芙女官对他的尊重只是流于表面。
梅丽特撩起眼皮,猫一样的眼尾轻挑:“叫你来侍寝,结果你倒好,人刚到就晕了。”
伯伊:?
侍寝……是他理解的那个侍寝吗?
谁家政敌还侍寝?!
梅丽特微抬手指,跪在榻前的侍女立刻起身退下。
她仔细地打量着伯伊,视线在经过他苍白的皮肤时略微一顿,语气怜惜:“头还疼吗?”
这白白嫩嫩的模样,一看就是平日里身体不好的。
一路走来,伯伊的头疼早好了。
伯伊沉默了下,伸手按住额角,十分虚弱地说:“疼,巨疼。”
第3章 自荐
“真是苦了你了,从小就要背负这样的诅咒,”梅丽特不掩心疼地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今天你就回去吧,好好歇着。”
伯伊顿了顿,低声说好。
“对了,”梅丽特突然想起什么,“我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伯伊:“………”
这事儿你还真是问错人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不难,斟酌了下说:“我觉得这件事王后考虑非常周全,也很尊重我的意见,但我太愚笨,怕做不好辜负了王后的信任,想王后再具体给我说说。”
伯伊的行为准则之一,遇事不决就踢球。
只要顺从对方的话,并且对对方的言论大力支持,夸赞,就能很轻松地引出对方的所思所想。
梅丽特王后展颜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阿伊有一点不一样,但具体有什么不同又说不上来。
“把你安排到神殿是为了你好,”她说,“我知道你想跟在我身边,但我更希望你能去祭司团。”
去神殿?
伯伊顺势抬头,不动声色地把整个宫殿的布局都看在眼里,触及到内殿黄金制成的摆件时,他又淡淡垂下眼睫,心里有了计较。
“阿伊愿意听从王后的安排,”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唇角微微扬起,轻声说:“能为王后所用是我的毕生追求。”
他不清楚为什么阿伊会变成梅丽特王后的人,也许这就是奴隶出身的阿伊为什么能位极人臣的原因,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他是阿伊,但并不是权臣阿伊。
古埃及记载的历史残缺不全,大多都是后人根据出土文物上的只言片语推测出来的。
哪怕是这被誉为古埃及盛世开端的时代,描述也不过寥寥几行,对于权臣阿伊更是,只有两句——
“法老幼,受制于首相阿伊,法老亡,阿伊即位。”
阿伊在位四年,病故。
游客一眼看尽的数十个字,便是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除了能看出这个阿伊不折不扣的权臣身份,没有人能断定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但无论是他如今是什么身份,去神殿都比留在这里好。
伯伊完全不需要思考就做出了决定。
梅丽特微笑着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阿伊改了主意,但她很满意这个结果。
“虽然只是小祭司,但祭祀的工作马虎不得,”她叮嘱道:“在神殿我不好照顾你,你要自己多花些心思。”
“好。”伯伊顺着她的话往下接,面上流露出些许遗憾,“我还是更想要待在您身边。”
做戏就要做全套。
这个时候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虚与委蛇一番,然后各自安好。
梅丽特:“既然这样那你明天再来侍寝吧。”
伯伊:?
“阿伊大人倒是个会讨人喜欢的。”芙芙接过侍女的羽毛扇跪到梅丽特面前为她摇扇,笑着调侃道。
她跟在梅丽特王后身边二十多年,说话也比旁人多了几分亲近。
梅丽特轻笑:“美人总是要多几分特权,放眼前看着也赏心悦目不是,我说侍寝,看他高兴的,年轻人就是藏不住情绪。”
她每每笑起来,眼角就会堆叠起细细密密的褶皱,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叫人意识到她如今已经五十有余。
芙芙笑着说是。
只要是对梅丽特王后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梅丽特王后对好看的人或者东西都多出许多的耐心,哪怕是死刑犯着了王后的眼,也有赦免的。
两个人说话随意,全然不在意当事人就在旁侧。
伯伊面带微笑,笑容三分真诚,三分受宠若惊和四分喜不自胜。
毕竟除了微笑,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能做什么。
多做多错,不如不做。
两个人正说着话,两名女官一前一后走近,无声地垂首站到旁侧。
梅丽特瞥她一眼,抬手示意,芙芙噤声不再多话,站在前面的女官见状上前一步轻声说:“梅丽特王后,大祭司派我来询问一下陛下先知的事情。”
陛下如今已经即位一年有余,但还不曾安排先知,治国之事皆是其祖母梅丽特王后在代为操持管理。
梅丽特脸上的笑容微敛:“大祭司对陛下的事情倒是比我还要上心。”
“陛下尚且年幼,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还爱玩,”芙芙轻摇羽毛扇,“我觉得还是不宜过早安排。”
梅丽特不轻不重地呵斥了她一句:“陛下和普通的孩子不同,怎么能为了玩乐荒废学习。”
“王后说的是,”芙芙低头应和,“是我思虑不周。”
女官默不作声,垂手而立,身姿站得笔直。
伯伊和其他人一样,低垂着头,但话却是一句不落的听在耳里。
罢了,梅丽特看向女官:“那让他从神殿挑些人吧。”
历朝历代,法老王的教育都是神殿在负责,从中挑选出学识渊博的祭祀作为先知,教授法老读书习字,神学,星象,律法等等,各方各面。
“诺菲斯大祭司拟了一份名单。”女官说完,站在她身后的随从呈上一卷莎草纸。
没有侍女去接,随从捧着莎草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女官伸手接过,态度谦卑,单膝跪下展开莎草纸,以便侧卧着的梅丽特王后查看。
伯伊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莎草纸上的内容,典型的古埃及象形文字,比起现代的书写显得繁杂又累赘。
但惊奇的是,他竟然能看懂。
上面写了五个人的名字,三个名字在左边,两个名字在右边,中间留在空白,泾渭分明,如同两个互不侵犯的堡垒。
“诺菲斯这心急的性子还真是从来没变过,”梅丽特轻笑一声,纤长的手指在莎草纸上划过,半晌,她收回手笑道:“教导陛下可不是小事,先知不妨再多上点儿,我也更安心一些。”
“神殿也觉得五位先知会比四位更为周全,王后觉得安排谁合适?”女官一句话把梅丽特想加的人数设了上限。
身后的随从立刻递上笔和书写板,显然是有备而来。
梅丽特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也不多说其他,只撑着头思考。
伯伊的视线从她发散的目光上一掠而过,垂下眼,手指细微地动了动,借着案几的遮挡把眼前的布带塞到果盘下压着。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宫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梅丽特不说,女官也不敢催,一直维持着手上的动作。
为王后捏腿的侍女完成了一边的工作,弓起身准备换到另一边时,身后的腰带感觉到点阻力,很细微很短暂的一瞬,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钩扯到了。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哐当”一声巨响。
侍女吓白了一张脸,连忙转身跪下,都顾不上看是什么东西摔了,宫殿里所有的人都跟着跪了下去。
梅丽特撩了下眼皮:“一个果盘罢了,这么一惊一乍的干嘛?”
侍女闻言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这才敢拿眼偷偷去看。
只见盛放水果的果盘向后翻倒在地上,因为金属质地,与地面磕碰的声音也尤其的刺耳,剥好的葡萄滚了一地。
不需要安排宫殿里的侍女已经开始收拾,动作极轻,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这个时候,反倒是身份尴尬的伯伊跪坐在圆蒲上无所适从。
梅丽特的视线在他身上顿了顿,狭长的猫眼轻挑。
芙芙跟在梅丽特身边二十多年,对她的心思猜测向来精准,再想到阿伊如今的身份,心下了然,适时递上话头:“王后,您看阿伊大人如何?”
被点名的伯伊惊讶地抬起头,但在触及梅丽特和女官投过来的视线又立刻不声不响地垂了下去。
“阿伊?”梅丽特故作诧异地挑眉,“虽然他马上要去神殿就职,但毕竟年纪尚轻,只怕做不好辅佐陛下这样的事情。”
女官审视着这个看上去有些怯懦胆小的男人,在脑子里迅速把这个人的资料过了一遍,来这以前,她特意把梅丽特身边的人都记了下来。
想起来了,是一个被梅丽特养在后宫的男人,长得很漂亮,颇具异域风情。
据说是奴隶出身,大抵学识也非常有限。
这样的人换做平时给神殿扫门口的楼梯都不配,但现在……
“好的,”女官动作麻利地在莎草纸上写上“阿伊”这个名字,“陛下年龄尚小,有个年龄差距不大的先知应该会关系更融洽,寓教于乐更有利于陛下对知识的掌握。”
“既然多赫女官都这么说了,那就阿伊吧,”梅丽特似是被说服了,语气里透出些无奈,“他年龄小,比不得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头子,还望女官多多指点。”
“那是自然的。”多赫将莎草纸重新卷起,交给身后的随从。
视线再一次看向那个叫阿伊的男人,一顿,不带一丝情绪地收回。
梅丽特没有再说什么,偏头示意侍女送女官离开。
“王后,我……”伯伊形容忐忑地上前一步。
“阿伊,如今你做了先知,”梅丽特打断他的话,淡淡地笑了一下,“以后就不能来我这宫殿侍奉了。”
伯伊立刻上道,信誓旦旦地表忠心:“哪怕是在神殿,我也会将王后当做芭斯泰特一样侍奉。”
梅丽特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陛下年幼,务必要把控好学习和放松的时间,不要给陛下太大的压力。”
稍顿,她又说:“你也不用担心,陛下其余几位先知,皆是如今颇有能力威望的大臣。”
伯伊忐忑不安地点点头:“有什么问题还要劳烦王后多多指点。”
“你先回去准备吧。”
伯伊不知道要准备什么,但还是应声说好。
梅丽特满意地挥挥手,阿娜卡走上前引路,伯伊跟着她退出宫殿。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门口,脚步声渐行渐远。
“诺菲斯大祭司这次这么好说话?”等人走了,芙芙才再次出声。
梅丽特不置可否地笑了下:“他的目的是给陛下安排先知,他比我清楚,该让步的时候可不会含糊。”
不需要她明说,对方就已经主动安排了三个她这边的人。
就算她指了个傻子,诺菲斯也会拍手称赞对方是天降奇才,大智若愚。
“不过阿伊大人真的合适吗?”芙芙想到刚刚在偏殿,阿伊那大逆不道的言行,只是想一下,都觉得头皮发麻。
梅丽特眉眼舒展,重新躺下:“有些小聪明,也会钻营,这样的人掌握起来反倒是最容易的。”
芙芙一愣,恍然道:“王后您的意思是刚刚的意外是他搞出来的!”
也是,那侍女性子文静谨慎,做事轻手轻脚,怎么会把果盘打翻,她刚刚还觉得奇怪来着。
“确实是有些小聪明。”芙芙附和,“就是不够敞亮。”
不过在梅丽特身边多年,她是瞧不上这种用小手段踩着别人上位的。
梅丽特淡淡瞥她,收回视线,闭上眼,没了聊天的兴致。
芙芙觑着她的神色,心想,难不成是哪里猜错了?
刚刚捏腿的侍女收拾好残局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似乎是被刚刚的事情吓到了,跪下去的时候特意把自己的裙子压了压,飘带绕着圈地缠进腰带里。
芙芙看到她,又看到她身后的案几,突然福至心灵。
盘摔而桌不响。
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这桌子不是侍女碰到的,看似是踩着别人上位的伎俩,其实是明晃晃地自我引荐。
梅丽特闭着眼,有侍女为她按摩,手指轻柔地按着太阳穴足,手法很娴熟,动作间挤出深刻的纹路,没两下,侍女的手就被梅丽特拂开。
“不用按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不悦。
芙芙见她伸手抚平眼尾,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伯伊如今的住处是在梅丽特王后宫殿的西北角偏殿。
在回去的路上,伯伊很轻松地就从心思单纯好猜的阿娜卡嘴里套出了关于自己的信息。
他名义上是梅丽特邀请进宫的舞者,但众所周知,被养在后宫的都是梅丽特的豢宠。
梅丽特王后的宫殿里像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分别以舞者,乐师和吟游诗人的身份住在花园的西北宫殿。
只不过这些人不一定具备与身份相匹配的能力。
梅丽特王后没说这些身份的区别,但阿娜卡猜测是根据容貌,最好看的是舞者,依次是乐师和吟游诗人。
毕竟眼前这位舞者,虽然不会跳舞,但确实是美貌首屈一指的。
阿伊如今十六岁,是梅丽特王后两年前在山谷节上带回来的奴隶,养在后宫两年,为了去除他身上的奴隶气味,特意安排了人教他读书习字,学习礼仪,直到最近才召到殿前来。
被召的不止是他,一起来的有十几个,有四五个留在了偏殿,剩下的陆续离开了梅丽特的宫殿。
具体去了哪里阿娜卡就不清楚了。
伯伊暗忖,大概和自己一样,被安排去了神殿,或者是其他的管理机构。
这梅丽特借着养男宠的名义,培养自己的新鲜血液穿插到国家运作体系里,随时可以更替不再忠诚的旧势力,永远掌握着主动权。
大祭司已经是古埃及权利中心最顶尖的存在,仅次于法老王之下,却连给法老安排老师这样的小事情都需要看梅丽特的脸色行事,一退再退,足可见梅丽特的强势。
比起历史记载的那句“被尼特操控一生的阿蒙家族”,真实的当下更胜一筹。
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伯伊放下心来,看来自己和梅丽特王后说不上熟,加上阶级差异,自己被拆穿的可能性极低。
“我一直很奇怪,”伯伊想起自己头疼的事情,有意试探道:“为什么头疼要被称作诅咒?”
从听梅丽特说他身上有诅咒开始,伯伊就很在意了,总不能是他身上有什么不得了的大病吧……
阿娜卡一愣:“你不知道?”
伯伊苦笑:“总是听到别人说,但他们都很害怕我,不肯跟我说话。”
至于这个他们是谁,伯伊也不知道,反正闭眼就是编。
阿娜卡十分同情,奴隶确实是被人瞧不起的,没想到好看的奴隶也是一样的境遇。
“伊姆霍特普在人间行走为他的子民医治,有个贪婪的人类却偷拿神明的药物去换取金银宝物,伊姆霍特普知道后很生气,决定要惩罚这个人类。”
伯伊大概猜到这个伊姆霍特普在古埃及的神话体系中大概是主管医疗与疾病的神明。
阿娜卡一脸虔诚地说:“阿努比斯说将这个人类赐死,但伊姆霍特普不忍生命消逝,于是在那个贪婪的人类身上下了诅咒,让他每年要经历一百天以上的头疾,每每发作疼痛难忍,祸及他的子孙后代。”
伯伊:“………”
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善良。
阿娜卡惋惜地看向他,安慰道:“这不能怪你,这是你祖先犯下的错。”
伯伊面带微笑:“谢谢你,我心里好受多了。”
一百天以上的头痛,按照现代医学解释,也许就是……偏头痛?
送到西北宫殿门口,阿娜卡就告辞了。
西北宫殿很大,围绕着花园盖了三个院落,说是住在西北宫殿,但其实只是在这座宫殿里分到了一个房间。
每个房间门口都挂着名字,伯伊一路找过去,顺利找到自己的名字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没有奴隶仆从,住在这里的人大概就是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
房间里收拾得很整齐,窗台案几纤尘不染,这一点让伯伊觉得非常满意,不过出于习惯,伯伊还是自己上手收拾了一遍,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收获。
书柜里的纸卷抽出来,是一些民间诗集,众神传记,还有学习写字的字帖,象形字的好处大概就是根本不用担心字迹露馅儿。
顶多只能说画风变了。
伯伊发现他根本没有需要准备的,这房间干净得好像主人当天就要远行,连一点私房钱都没有。
稍顿,伯伊突然想起来,在古埃及的历史上并没有货币出现,他们一直维持着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
通常是以金银铜或者生活必需品进行贸易活动。
于是他又把房间找了一遍。
很好,确实是兜比脸还干净,甚至连饰品伯伊都没有找到。显然他现在身上这套已经是阿伊拿出去见人的全部行头了。
整个房间透着纯粹的寒酸气息。
伯伊拿着那几卷大概是西北宫殿标配的莎草纸书,略带嫌弃,但想了想还是塞进了自己的行囊。
蚊子再小也是肉。
梅丽特总不能还要跟他计较这几卷书。
傍晚时分,空气中浮动着隐隐的饭菜香。
伯伊打开窗户,正好看到有人三三两两地从花园经过,几个人说说笑笑地朝着一个方向走,看上去关系不错。
几个人看上去年龄二十出头,皆是眉目清秀,说不上养尊处优,但也是吃喝不愁,无须做苦活累活,蜜色的皮肤显得朝气蓬勃,扎堆站在一起看着极为养眼。
嬉笑怒骂好不开朗,浑然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