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一次霸凌,念一次检讨,念完检讨,继续反击霸凌。
严格来说刑厄的校霸身份,实际就是他一场一场又凶又狠宛若不要命的霸凌反击战打出来的。
那时候,霍序则就对刑厄感到好奇。
霍序则记得刑厄曾经经常因为迟到早退被罚站在教室外,而他的父母却一次都没出现到学校过。
同学间都传刑厄父母都不在了,但霍序则有个哥们家里出身公检法系统,从前随口提过,刑厄的父亲在坐牢。
父亲坐牢,母亲又要工作的话,刑厄那时候迟到早退也许是因为要照顾四岁就瘫痪了的妹妹?
“有一些原因,但不全是。”刑厄回答。
他平淡解释:“十六岁后可以打工,我晚上有时候要工作。”
霍序则一愣,扭头下意识问:“打什么工?”
刑厄一边走,一边时刻注意前方路面障碍及时扫开,霍序则这会儿脚步慢下来扭头“看”他,他才也将目光轻轻落到身旁头顶兜帽的人身上。
刑厄的目光从霍序则的脸、露在衣服外的脖颈,以及领口处一小截凸起的锁骨小心翼翼滑过,最后只敢停留在霍序则身上的衣服上。
他发现霍序则今晚穿的这件卫衣胸口有个标志,似乎是他从前大学的校标。
“什么都做,我的上班时间保证不了太稳定,如果我妹妹有事,有时候半夜还会需要回家,哪里招人我就去,一般都是临时工,招到更合适的就会让我走。”刑厄看着霍序则胸口那个飞机图案的校标回答。
霍序则追问:“那……早上迟到是因为?”
“夜班交班时间晚,赶不上上午第一节课。”
霍序则喉间缓缓动了动,他还想问,那你回学校就被罚站,你怎么睡觉?
可他又想,刑厄应该不会睡觉吧,他高中成绩不差,出学校要打工,回家还要照顾家人,在学校里就得抓紧时间学习。
他哪有时间睡觉啊?
还有他的妈妈呢?
“那后来呢?”霍序则又想起刑厄说他后来被退学了,“判了正当防卫以后,你去做了什么?”
学校没有同学被伤的消息,那么刑厄的正当防卫一定是发生在校外,后来刑厄还有回去其他学校读书吗?
昏暗路灯下,刑厄和霍序则并排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从影子看霍序则貌似比刑厄还略高上一点,不过也可能是霍序则头上还有一层卫衣兜帽的缘故。
刑厄以为霍序则问的是他后来做的什么工作:“案子审了很久,期间也没办法找正式工作,就在一所修车行做学徒工帮忙。”
顿了下,刑厄说:“等最终判定出来,距离丧尸爆发只有半年了,所以也没来得及换其他工作。”
霍序则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哦”了一声。
他猜测过高中的刑厄生活可能不太容易,但刑厄那时候给人的气场太强,会让人无形忽略他身上可能隐藏的脆弱,又或者被什么所打倒。
当然,现在刑厄能军装笔挺走在自己身边,显然也的确没有被任何过去击倒。
“你现在……”
霍序则凝神思索着什么,刚开口,身旁的刑厄忽然伸手拉了霍序则一下。
霍序则感到手臂传来一瞬力道,又转瞬消失,很熟悉的情景重现,刑厄似乎每次碰他都是一触即分,就像霍序则身上是带电还是有火,碰他一下就会伤筋动骨。
“有水,你走这边。”刑厄的声音沉稳有力。
下午才下过暴雨,晚上一些路段积水还未完全干,霍序则用雨伞哒哒哒充当盲杖自然也感觉得出来。
但有水怎么了?
霍序则眉心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下,刑厄在小心翼翼什么,他现在脚上的鞋绝不比刑厄金贵,而一个人就算“瞎”了也不会脆弱到因为踩到积水就会如何,刑厄对他的照顾……霍序则还不起。
“谢谢。”然而霍序则还是顺从着刑厄之前的力道跟对方换了位置。
因为一个位置交换,先前的话题断了,霍序则缓缓吸了口气,也不再追问刑厄的过去,接下来,他们之间就那么默默无言安静地一起走了阵。
“你的衣服……”直到身旁的刑厄开口。
霍序则侧了下头,这还是今晚散步中头一次听到刑厄主动说话。
刑厄问:“是你们大学的衣服吗?”
霍序则“嗯”了一声,复杂心绪已然被他压下:“是啊,大学校庆的纪念卫衣,不过这是当时一个创业的师姐送我的,好像是她自己在做的校园周边相关的产品。”
当时那位师姐天天撺掇霍序则穿着衣服在校园逛当给她打广告,还十分豪迈地保证卖的好就给霍序则分提成。
霍序则想起那时候一时间只觉得恍如隔世,他无意识笑了下,忽然说起:“我大学里其实也差点被劝退了。”
刑厄闻言愣了愣。
霍序则说:“我入学是踩着身高封顶线进去的,结果大一开学体检,我暑假竟然还蹿了个儿,好险没被老师劝退。”
霍序则所谓劝退,实则指的是换专业。
飞行员身高一般要求在一米六五到一米八五之间,霍序则当年通过提前招考选拔的时候身高就已经顶在185cm这个临界线上了。
不过霍序则最后倒没换专业,只是现在也应该再也没机会上天就是了。
“你很喜欢飞行?”一旁的刑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霍序则握着伞柄的手上。
霍序则的手很好看,掌心宽大,手指瘦长,骨节匀称,而且因为“臭讲究”,霍序则的十指指甲无论何时都保持短而干净。
当霍序则用这双手拿着东西递人,又或者只是随便夹着支烟……那种清清冷冷高山仰止的质感,无比吸引人的目光。
刑厄盯着霍序则的手,听到霍序则回答:“还行,我这人其实挺滥情的。”
霍序则颊边的酒窝又在若隐若现:“我从小到大碰到什么都好奇心征服欲旺盛,什么都喜欢摸摸看看玩一玩,想做飞行员最开始就是想能够满世界到处转。”
霍序则不缺钱、不缺时间、不缺精力,他那时候只是很幼稚地想,随便飞机把他带到世界的哪里,这好像是一件挺浪漫的事。
“不过现在飞是飞不了了。”霍序则指指自己眼睛上的白丝,感叹了句,“所以瞎子也就只能在家做做饭。”
他想起什么,又扭头问:“刑厄,你妹妹偏爱什么口味?你不喜欢中午的饭菜,是觉得咸了淡了还是不爱吃油炸的……”
“我没有不喜欢。”刑厄出声打断。
然而,霍序则笃定说:“可你还盒子的时候就是兴致不高。”
霍序则很坦然,每个人口味不一样,霍序则也没想过要让人人都夸自己的厨艺,但今晚听了些刑厄的事,让他意识到要死归要死,他现在其实也还能为对方做点什么。
挺好的,死前还能乐于助人,就当是置换给刑厄将来浪费异能送自己归西的酬劳也不错。
“你不是还让我照看你妹妹?”霍序则自然地问,“她有什么忌口,喜欢吃什么,什么口味习惯我总要先了解清楚。”
“她会做饭,刘磊承也会按时送物资上门,你不用操心这个。”刑厄却回答。
霍序则闻言神色变得古怪:“中午的排骨就那么难吃?还是你不相信瞎子能做出什么能吃的东西?”
他塞给小副官带走的保鲜盒里,除了米饭和一点蔬菜,主菜就是一块油炸肋排,小副官当时还夸这道菜夸得上天,难道只是演技太好?
刑厄一顿,拧起眉目,再次否认:“不是,你做的东西很好吃。”
霍序则显然不信,刑厄站在别墅铁门外还盒子的时候明明还僵着一张脸!
霍序则干脆停下脚步,认真“看”向旁人,追根究底:“既然好吃,那你在不高兴什么?”
由于散个步的聊天有些长,当前霍序则与刑厄散步到的这个路段附近有盏路灯好像坏了,霍序则俊美的五官有一半陷进了前方绵延的黑暗中,但刑厄从对方的语气就可以想象出霍序则此刻脸上的表情。
左边嘴角的酒窝大概看不到了吧?
刑厄下意识跟着霍序则停下脚步。
对峙了好一阵,又或许只是短短数秒。
霍序则打定主意问到底,刑厄终是先败下阵来:“你不是……不能吃肉吗?”
刑厄问话的声音很轻却很笃定,他的语气明明没有任何不对,可霍序则竟莫名其妙从中听出了一点愤怒。
又像是……难过。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吃肉?”
那天,刑厄坐在距离一楼食堂门口最近的位置刚打完餐。
他们高中分很多个食堂,都在一栋楼里,食堂一楼的饭菜最普通也最实惠,刑厄从来都在一楼用餐,而那段时间食堂二楼以上刚好在做新装修,平时分流的学生也都聚集进了一楼。
只不过明明是在人头攒动拥挤嘈杂的一楼食堂中,刑厄的身边却因为没人敢跟他坐一桌而硬生生隔出了一片安宁区。
中午12点40分,霍序则和同伴一起走进食堂。
他们上午最后一节课应该是上的体育课,霍序则那天身上只穿了件短袖夏季校服。
少年身量拔高旁人一截,他先前应该出过很多汗,头发微湿,脸上倒还干干净净,只是身上的校服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显露出少年人独有的蕴藏勃发力量又略显轻薄的肩背。
他们有说有笑经过刑厄的桌边,霍序则的同伴嚷嚷着“好饿啊”,他们一起走到窗口打饭,刷的都是霍序则的饭卡。
霍序则打完饭找了个餐桌坐下,刚好那个餐桌位置离刑厄就餐的餐桌不远。
大概也是因为很多同学都下意识远离刑厄,所以刑厄所坐的区域附近反而是食堂空座最多的。
也相对安静。
霍序则刚坐下,一个女生很快便跟着走了过去。
女生红着脸将一个天蓝色的信封递给霍序则,霍序则抬起头,同时被晚他一步端着两个汤碗过来的同伴抬肘撞了下。
同伴笑得肆意又暧昧。
高中生正是八卦的年纪,以他们餐桌为中心一圈本来或走动或聊天或埋头吃饭的同学也都不约而同暂停了正在做的事看起热闹,甚至有人还吹了声响亮口哨。
给霍序则递信的女生很漂亮,似乎也很出名。
虽然刑厄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生不认识女生,也没人会主动跟他说八卦,但霍序则选的食堂座位离刑厄的太近,附近同学的窃窃私语刑厄听得分明。
“是艺术部的谭梦萦诶,我们学校建校以来票选最靓第一哦,来本部专门送情书的吗?”
“哇哦,果然美女都爱帅哥。”
“校花配校草,天仙配好吧。”
“霍序则谈恋爱的话,全校一半女生都要心碎了吧……”
女生应该来自他们学校的艺术分部,大概还比他们要高一届?因为刑厄听到霍序则抬起头后,叫了对方一声“学姐”。
霍序则没立即接对方递过来的信封,倒是从食堂座椅上站起了身。
他低声对女生说了句什么,女生咬了下唇,脸上的红晕褪去了些,连递信的手都显出僵硬。
霍序则扫了眼周围,周围的同学立即欲盖弥彰地假装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霍序则这才又跟女生说了几句话,然后在大家有意无意地静默注视下,与那个女生一起走出了食堂门口。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霍序则才重新回到食堂,这次他是一个人,手上也没拿什么蓝色信封。
倒是多了两罐凝结着水汽的冰可乐。
霍序则回到餐桌座将其中一罐可乐随手放到同伴桌上。
同伴眉开眼笑:“算你没见色忘友!”
然后一边掰易拉罐拉环,一边八卦问:“怎么样成了没?嫂子给买的?”
霍序则一把将同伴已经凑到嘴边的冰可乐重新抢回来扔到一边,还顺手干脆利落还了个同伴先前给他的肘击回去。
“行,你现在自己去找个嫂子给你买,这罐别喝了。”
同伴“靠”了一声:“这么漂亮都不要,舞蹈生身材那么好,谭……”
霍序则懒得搭话,在同伴又伸手去拿那罐冰可乐时,才打断说:“刚运动完就喝冰的,你想吐血?”
同伴伸出去的手又悻悻收回。
“饿就吃饭,渴就喝汤,少议论别人女生。”霍序则劲瘦的指节微曲,适时推了碗汤到对面同伴面前。
而他自己也顺手拿起桌前的汤碗喝了一口。
霍序则的同伴幽幽嘟囔:“我靠,你不会其实在暗恋我吧?”
伴随着同伴夸张环胸自抱的动作,霍序则喉结滚动,咽下一口汤,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到手中的汤碗里,又看了同伴一眼,顿了下,没回话。
同伴以为霍序则在对自己表示无语,自行延续话题,振振有词:“我看你对同性比异性好!你看你又是请我吃饭,给我买饮料,还担心我吐血!不是我说,霍序则你这家伙不是直的吧……”
同伴这边咋咋呼呼说个没完,霍序则慢慢放下手中汤碗,面上表情丝毫没变,只突兀地问了一句:“汤里有肉?”
他们桌上现在的汤是霍序则的同伴打来的,霍序则在他之前端了两个人的盘子先来找座位。
同伴“啊”了一声,注意力被带走,下意识说:“没有吧,不是冬瓜汤吗?”
霍序则平静纠正:“是冬瓜排骨。”
只是排骨重,沉在盛汤容器的最下方,又或者因为他们中午下课后还在篮球场多逗留了一阵,以至于霍序则的同伴去盛汤时,排骨都被捞尽了,只剩了冬瓜。
但,那的的确确是一份冬瓜排骨汤。
说完,霍序则站起身又一次走出食堂门口,当他再次经过刑厄桌边时,刑厄直觉霍序则的反应不太对。
明明面上表情没有变化,可……
刑厄眉心微拧,忍了两秒,起身也跟了出去。
然后,他亲眼看到霍序则进到厕所对着马桶一点点抠吐,反反复复地抠,像是怕抠得不够狠吐不干净,吐到最后只剩清水时,他的额上都附上了一层冷汗。
霍序则在洗手池漱过口又歇了会儿气,差不多十多分钟后才整理好重新离开厕所。
再后来,霍序则第三次返回食堂,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吃饭,直到同伴惴惴不安跟霍序则道歉。
刑厄听到霍序则笑了声,只是因为刚吐完,嗓音有点哑。
“被你恶心吐了而已。”他神色平常地拉开自己桌前已经不再冰了的可乐喝了口,像是现在才回敬同伴之前那番霍序则直不直暗没暗恋他的言论。
然而同伴大概很了解霍序则,没把霍序则明显岔开话题的话当真,脸上依旧满是懊悔。
霍序则放下可乐罐,最后才摆了摆手,不太在意地解释。
“不关你的事,我吃素是因为我妈许了个愿,要全家一起守斋吃素心诚才灵。”
霍序则吃素,喝到一点带肉味的汤都要去厕所抠吐出来。
但下午刘磊承带回去的保鲜盒里,装的却是一整块酥脆可口的油炸排骨。
“序则,我今晚想吃桥头排骨。”
南部基地的异能者下巴枕在霍序则肩头说的话还历历在耳。
刑厄上午赶到基地大楼观察办外听霍序则说话时就感到异样,霍序则当时的声音有些哑。
他以为是因为昨天淋了雨的缘故。
刑厄的手无意识覆在军装上衣的一侧口袋之上,而隔着一层粗粝的军装制服面料,那里面安静躺着一板在末世极为珍贵的白色感冒药片。
刑厄慢慢握拳,别开眼:“你吃不了的东西,何必非陪朋友一起?”
那个梁幸知道霍序则不能吃桥头排骨吗!
梁幸知道也不知道霍序则不能吃肉。
知道,是因为霍序则从大一入学起确实顿顿吃素,而不知道,是因为霍序则早不需要遵守这条规矩了。
霍序则的家人都死了。
那个全家守斋吃素才能灵验的愿望,永远都不会灵验了。
霍序则从刑厄的问话中听出了不理解。
在刑厄的眼里,霍序则大概就是个路边遇见个陌生小孩,随手就要转钱给人买糖,遇个劫财劫色的猥琐男也非要恪守承诺给与报酬,为了朋友当然只会更加连损伤自身也在所不惜的绝世愚善大冤种吧?
霍序则想,这应该属于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鄙夷情绪。
可刑厄的话里又有愤怒。
还有…难过。
霍序则宽大的手掌握着手中的伞柄,在刑厄看不到的角度,大拇指微微用力,指腹泛出苍白。
他可以解释,霍序则很擅长感受他人的情绪,他的精神丝从散步初始就蠢蠢欲动想要探向身旁的人。
他可以对刑厄说,你误会了,我的排骨不是做给梁幸吃的,他也可以说,他送给他递情书的女生出食堂只是为了体面,他不在意同伴打错的肉汤因为他喝之前自己也没注意到。
他的那点与人为善相比他曾经拥有的根本算不了什么,这不值得刑厄关注关心,更不值得他记到现在。
可霍序则这一刻什么都没有解释,不能解释,他意识到今晚出来散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所以霍序则开口:“刑厄,我们……”回去吧。
“谁在前面?”然而霍序则话才说到一半,忽而话锋一转,蓦地“看”向前方路灯熄灭的方向。
身旁的刑厄也立即警觉。
霍序则的精神丝是无形的,他近段时间精神力暴涨,精神丝常常无意识溢出。
就在刚才,他企图擅自接近刑厄的精神丝被他强行扭转方向甩去一边,却在深入前方路灯没亮的黑暗路段碰了个什么东西。
准确来说,是个人。
刑厄没有任何迟疑抬臂将霍序则挡到身后。
前方没有灯光的黑暗中慢慢传来脚步声,在脚步声渐近,即将走出黑暗中时,黑暗中的人影说:“请问……”
“别看他!别回话!”霍序则抢在那人之前,倏然握住刑厄的一边手臂猛地拉后一步。
对方是感染者!
霍序则今天早上从别墅三楼醒来,整个三楼卧室布满了蜘蛛网,他的精神体失控在加剧,所以霍序则上午出门前掰折了精神体的一只腿。
精神体与异能者高度共感,甚至可以说精神体即是一个异能者命门所在。
霍序则惩罚自己的精神体,以至于他现在脑中都还在嗡嗡轰鸣刺痛,鉴别感染者的触觉也迟钝了许多。
但黑暗中的人影一开口,霍序则随即确认。
——会正常出声说话,是高危感染者。
黑暗中的人听到霍序则的话,脚步一下子加快,霍序则迅速做出反应,扭头对刑厄说:“你不能看他!把灯打灭!”
经过五年末世的更替变异,丧尸病毒感染者外貌、行动力都几乎与常人无异,很难一眼辨别,更何况一眼以后看的人也很可能成为下一个感染者。
霍序则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确定对方是感染者,他只能寄希望于刑厄信他。
好在几乎是与他话音落下的同一秒,砰的一声,他们身后的路灯灯管应声碎裂。
刑厄掏出了枪。
附近完全黑了下来,脚步声还在一刻不停靠近过来,刑厄将霍序则推后,而自己则反向上前却被霍序则拉住手腕。
“尽量别弄出外伤。”霍序则只说了一句,然后放手。
高危丧尸病毒感染者血液具有渗透皮肤的感染性,刑厄是北部基地首席执行官,他会知道霍序则这句话的意思。
果然刑厄“嗯”了一声,声音很低,也很稳:“往后跑,其他我来解决。”
刑厄嘱咐完,没有等霍序则回复便干脆迎了上去,于是他也不知道身后留在黑暗中的霍序则并没有听话离开。
霍序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和刑厄散步到这里停留了不短的时间,期间如果黑暗里的高危感染者有任何动作,不用霍序则的精神丝意外撞上,身为身体强化异能者的刑厄早该发现。
感染者听到人声不出声也不动,就像隐藏在那里专门等他们?
可如果是丧尸病毒已经发作的感染者,神经系统被破坏并不具备思考能力,怎么可能“等人”?
那么如果是未发作的感染者,假设对方自己清楚自己已经高危感染绝不可能主动撞到基地首席执行官的枪口上,而假设自己不清楚,躲在黑暗中蛰伏的行为却更加可疑!
不对,刻意隐藏在黑暗中等待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电光火石间霍序则猛然意识到什么!
“刑……”霍序则刚想出声提醒,一瞬毛骨悚然直冲天灵盖的脊背颤栗感又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不等霍序则做什么,贯穿黑暗的凶悍狮吼近在耳边。
刑厄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不能咬!”
白狮的突然出现让霍序则来不及权衡多想,他手腕翻转刹那打开手中用作盲杖的伞挡开白狮。
刑厄的身体进化等级极高,他拖了这么久没有返回,因为黑暗中的感染者也是异能者!
而那个异能者的精神体蛇不知是夜视能力太差走错了位置找错了人,还是对方故意为之。
白狮出现的前一秒,霍序则感到了手臂传来黏腻湿滑的缠绕触感。
猫科动物的夜视能力是蛇的数倍不止,远处的刑厄或许也发现了对方的意图,竟放出自己的精神体回头找霍序则。
但,白狮不能咬蛇!
那个异能者被感染了!
因为行动仓促,霍序则用伞面挡开白狮的瞬间掌心毫无意外传来一刹刺痛。
与此同时被霍序则挡开的白狮不顾一切猛地向霍序则回扑。
或者说将霍序则手腕上缠着的蛇扑踩到脚下。
万籁俱寂。
黏腻湿凉的触感消失,被肌肉强健的巨型白狮四爪按在身下护着的霍序则只感受到白狮胸腹一下一下剧烈起伏的狮喘。
“你……有没有受伤?”
刑厄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霍序则身边,黑暗中,他听到刑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刚才的混乱里霍序则眼睛上蒙着的白丝巾滑落到了地上,他下意识抬眼,只隐约看到一个黑色深沉的虚影僵硬地立在自己面前。
刑厄甚至没有蹲下,就那么僵硬地站着。
那么笔直,孤立无援,连呼吸都是乱的,泛着不易察觉细微的抖。
霍序则想,如果他此刻承认受伤,那么他将拥有一个毫无破绽完美的借口去死。
刑厄第一次连名带姓叫霍序则。
霍序则被蛇咬伤的手正撑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而伏在霍序则身上的白狮被刑厄凶悍地一把掀开。
黑暗中霍序则看不清刑厄的表情,但对方的身形矮了下来,像是支撑不住身体重量,刑厄用了一个双膝顶地的姿势跪在他的身边。
这期间霍序则一直没回话,静了好一会儿,身边的黑影才很轻很慢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