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观察中心观察鉴定报告,我不能对他用异能。”
“他一个半月前接了护送任务出基地,他的任务伙伴今天中午经鉴定确认感染,我中午就已经执行了处决。”
“他埋伏在那里,我以为他的目标是我……我……”
刑厄从来话少,无论是从前在高中还是后来在末世基地重逢,他极少这样连续一口气繁复仔细地絮絮叨叨,到最后他说无可说,只能又回到让霍序则回他的话。
“回答我,霍序则……”
带着一丝隐蔽的无助祈求。
北部基地令人闻风丧胆的首席执行官,其精神体白狮的异能叫做“血液凝固”。
人的心脏一刻没有血液输送就会停止工作,刑厄的异能是杀人技。
所以即使意识到危险,毫不犹豫打灭了路灯,也放弃了用枪,在面对他认为那个疑似高危感染的异能者目标是自己的情况下,刑厄依旧没有召出自己的精神体。
末世的人命也是人命,在无法百分百确认对方感染前,刑厄不会轻易动用异能,这是刑厄的原则,他在向霍序则解释自己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对对方用异能的原因。
那么后来又为什么还是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白狮呢?
被主人掀开后的白狮,庞大的身躯并没有消失或远离霍序则,霍序则能感觉到白狮的鼻息凑在自己身边,委曲求全地跪伏贴近着他,茂盛的毛发无意识蹭在他的脸上,有一些些痒。
“受伤了。”霍序则听到自己说。
黑暗中跪在他面前的人影一动不动,身边白狮的呼吸却一瞬停了。
霍序则叹了口气,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摊开故意在地上摩擦得血肉模糊的掌心。
他说:“你的狮子把我的手按到石头上了。”
霍序则笑了下,很是无奈:“我如果真的被感染者伤到了,你让我回话,是也想一起感染吗?”
可能是霍序则装深沉犹犹豫豫半天不回话惹恼了刑厄,霍序则说完话,刑厄什么都没回,倏地从地上站起身。
黑暗是情绪最好的掩护,刑厄站在原地半天,僵硬得像块石头,只有黑影不断剧烈起伏的胸膛暴露出一丝心绪的不平。
霍序则悻悻跟着从地上爬起来,高危感染者被刑厄制服,但他到最后也没有使用异能,必须将那人先行带回观察中心鉴定感染情况然后及时处理。
“我回去了,你小心一点。”霍序则想着不打扰人工作。
然而刑厄被霍序则气得话都不说了,却又并不同意霍序则自己回家,僵持了许久,刑厄最终还是将自己的精神体白狮留给了霍序则。
顶级异能者的精神体实体化程度很高,有真实五感、力量,甚至可以代替主人进食,一人一狮回到霍序则的独栋别墅住所,霍序则简单做了点夜宵犒劳大白狮。
两个小时后,当刑厄在凌晨十二点还差一分的时候再次来到霍序则家门外,彼时霍序则正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和白狮一起看星星。
刑厄的狮子体型太庞大,进不去霍序则家别墅大门,刑厄一来,花园里慵懒趴伏在霍序则腿边,正享受头顶撸毛服务的白狮一瞬消失。
霍序则有些愕然,他一直在等白狮什么时候自行消失,毕竟异能者的精神体实体化程度再高,本质上也还是异能者精神力的化身。
刑厄无论人在哪里,都能随时收回自己的精神体。
可现在,刑厄却自己来了。
不仅来了,对方还带来了药品,又一言不发给霍序则处理了手上只简单清洗过的伤口。
刑厄要离开时,霍序则给人送到门口。
“刑厄。”他叫住人。
刑厄背对着霍序则,停下脚步,但没回头。
霍序则说:“抱歉,不是故意耍你玩的。”
他回答刑厄自己受伤了的时候,跪在他面前的黑影虽然没动也没说话,但凑近自己的白狮呼吸却停了。
刚才回到别墅,白狮恹恹地也不肯吃东西,霍序则在灯光大亮的花园铺着的青石板上还发现了血迹。
是从白狮的前脚掌流出来的。
而精神体不会自己流血,只可能是主人受伤,精神体同担。
霍序则今晚第三次站在雕花铁门边跟刑厄说话。
他问了刑厄一个问题:“你就没怀疑过,我受伤了但是故意隐瞒的可能性吗?”
霍序则将掌心被蛇咬过的伤口在地上故意磨得血肉模糊辨别不清,但这种抱着侥幸心理伪装自己没有被丧尸咬伤的伎俩在末世初期实际很多见。
而且刑厄甚至没有复查他身上有无其他伤口,也没有将他强制带回观察中心隔离观察,这并不合基地律法,更不够安全保险。
刑厄垂在手侧的手除了给霍序则上药,始终保持紧握成拳的状态,也不知道是想掩盖手掌心被自己掐出来的痕迹还是压抑什么。
刑厄依旧没有回头,他说:“你住在这里接触不到别人,从明天起每天会有人把物资送到你的门口。”
说完,刑厄走了,但霍序则的花园里多出了一头威武霸气的大白狮。
“所以你又不想死了,改上赶着给高中同学的妹妹当全职保姆献殷勤去了?”
梁幸在电话中嘲讽霍序则。
霍序则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右手握着电话,左手拿着一个水杯在三楼卧室阳台上浇花,而阳台正下方的花园里,纯白的雄狮像在逡巡自己的领地般,绕着花园正不知疲倦地转着圈圈。
霍序则一心两用看着花园中的白狮,迟疑了下,无视好友话中的夹枪带棒,只回:“晚点死吧,至少等他从观察中心出来。”也看看刑厄妹妹的腿,自己到底能不能帮上忙。
一周前那晚分别后,刑厄留下了精神体算是变相“软禁”了霍序则,自己却转头主动进了观察中心进行生物观察。
“也是,人家把你供在豪华大别墅里隔离,自己替你去住观察中心,这么情深义重,要我的话别说是给他妹妹当保姆了,就是以身相许也是应该的对吧?”
自从南部基地合并进北部基地,梁幸最近可以说闲得发慌,电话里话里有话一个劲阴阳霍序则。
他们都心里明白,观察中心那种地方住的人多又杂,普通人连个单间都没条件配备,没事人住进去保不齐就有交叉感染的风险,所以刑厄这么做的用意大概率是为了保护霍序则。
梁幸要不是霍序则的好友,他甚至都不会知道北部基地的首席执行官半夜遇袭身边其实还有个人一起,因为刑厄根本没有把霍序则当时也在现场的事说出去。
而所谓白狮守在别墅外的“软禁”行为,这其中到底是限制出行,还是进一步保障安全,就谁也不得而知了。
霍序则难得一次在口舌之争上输得彻底,几乎哑口无言,关于刑厄的事,霍序则不敢多想,更不能细究。
他索性岔开了话题:“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在北部基地还习惯吗?”
梁幸“唔”了一声:“还行吧,就是整天闷在家里也没人说话可能有点孤单吧。”
霍序则回他:“你现在没以前忙了,就该多陪陪她。”
末世里还有亲人可以陪伴是一件幸之又幸的事,梁幸和他舅妈感情深厚,当年末世爆发时梁幸不顾一切第一时间就是要回去接他舅妈。
哪知刚岔开的话题,说到这里,梁幸突然又想起个事给绕了回去。
他哼笑道:“北部基地那帮基地高层根本不信任我们南部基地的人,倒是出基地那种吃力不讨好的高危任务就立马想到我们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霍序则若有所感:“怎么?”
每日物资的配送时间到了,楼下铁门外的运送员还未靠近就被巡视领地的白狮“吼”的一声吓了个趔趄。
霍序则在家没戴丝巾围观了全程,没忍住无声勾了勾唇:“暴躁咪咪。”
“结果被你家那位还在观察中心住着的高中同学的小副官积极领走截胡了呗,气死北部基地那帮偏心眼的孙子了哈哈!”
电话中,梁幸幸灾乐祸地说。
第15章 关于暗恋
刑厄是身体进化等级非常高的异能者,他一旦感染,其精神体会第一个显现出行为异常。
结束生物观察那天,刑厄将精神体收回了身边去做检验考察,考察合格后也宣告了霍序则的“软禁”生活同步结束。
刑厄从观察中心直接回了家,刑运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她只知道哥哥夜里在基地遇袭,可刑厄不仅精神体异能霸道,身体强化等级在基地更是最顶尖的。
按道理如果是一对一的埋伏,即使对方也是异能者,哥哥也不该出什么问题,然而刑厄当晚却连家都没回,直接进了观察中心。
刑厄一回家,刑运坐在轮椅上拉着哥哥满身检查。
“哥,你哪受伤了?伤在了哪里?现在养好了吗?”
刑厄在观察中心住了将近半个月,期间还处理过观察中心其他高危确诊感染者,身上衣服实在不干净。
于是刑厄躲开了妹妹的手,径直绕进浴室:“没受伤,我先洗个澡,你去帮我拿衣服。”
其实刑厄一住进观察中心就给妹妹发过信息,也说过没有受伤,但刑运不信,没受伤哥哥怎么会住进观察中心呢!
等刑运将哥哥换洗的衣物拿到浴室门口,浴室内已经响起水声,刑运敲了敲门,刑厄在浴室内道:“放门外吧,你进房间等我。”
刑厄兄妹住的房子是三室两卫,刑运住了自带卫生间的主卧,刑厄从来不与妹妹共用卫生间,他平时都在客厅的卫浴洗漱。
等刑厄从卫生间洗澡出来,刑运没有在房间,而是和刘磊承两个人正在厨房处理食材准备做饭。
在刑厄住在观察中心的这段时间,都是刑厄的执行副官刘磊承在每天送物资上门,以及负责照应刑运。
这本来就是当初刑厄招副官的最主要目的,在刑厄执行任务或不方便回家期间,照应他行动不便的妹妹刑运。
然而,这个任务不仅现在可能要旁落了,而且为了任务不着痕迹地落出去,刑厄还让刘磊承替他领了个外出基地的任务做掩护。
刑厄进厨房帮忙,刑运回头说:“哥你刚洗完澡,在外面休息等着吃吧。”
刑厄没同意,接了刑运手中的菜刀:“我来。”
刘磊承正在帮着洗菜,主动提醒:“刑哥,任务出发时间是明天早上六点半,研究院的图谱参照图我也已经发您手环邮箱了。”
刑厄利落地切完菜,点了下头:“我收到了。”
刑运被哥哥抢了菜刀后并没有出厨房,听后担忧问:“哥,你才刚从观察中心出来就要出基地做任务?”
刑厄那晚在基地内遇袭后,刘磊承每天往上级家送物资也会常常陪刑运聊会儿天。
遇袭这个事件不是机密,调查结果出来后刘磊承也跟刑运提过一点。
大致就是那天晚上埋伏刑厄的异能者与当天中午确认感染被刑厄处决的异能者原本就是一对同性恋人。
丧尸横行最厉害的时候,当时东南西北四大幸存者基地建设还不完备,流离失所到处逃亡的幸存者随处可见,因为先天体能力量的差异,男性在逃亡中优势明显。
而这个时候,为了活下去,男人与男人之间结伴的情况越来越多,最开始是为了生存,后来也许是一起经历的生死多了,感情发生了飞跃变了质,同性凑成一对的情况也开始变得寻常。
袭击刑厄的那名异能者和已经执行处决的异能者是同性伴侣也是任务搭档,一个半月前,他们接下了护送西部幸存者基地的两名科学研究员到北部基地来的任务。
两名异能者是老搭档了,能力好,经验足,配合默契,任务路途上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当那两名研究员进入北部基地观察中心,其中一名研究员在三天后却出现了言语失能的情况。
紧接着,另一名研究员在一周后也未能幸免,出现同样状况随即确诊。
刑厄高大的身影站在灶台前稳稳颠锅的画面,在这间逼仄而充满油烟气的厨房却显现出一种又违和又莫名和谐的安定温馨之感。
仿佛外面再是风雨,只要有他在,这个家就永远不受飘摇。
刑厄知道妹妹是担心任务危险,边往锅中鲜嫩爽脆的四季豆上依次添撒调料,边淡声解释:“他们的任务目标在西部基地就已经被病毒感染了,我的任务和他们不一样。”
刑厄这次的任务实际是寻找研究院需要的样本生物和一些草本,他向来一个人行动的多,这次也不例外。
这种单人任务对于其他人外出到危机四伏的基地外当然危险系数极高,但刑厄的异能实力摆在那里,这类任务对他反而不算困难。
“刑哥,郑哥也已经执行处决了吗?”这时,刘磊承关了水,犹豫了一下忽然问起。
刑厄“嗯”了一声,郑燃就是半月前伏击刑厄的异能者。
当时第一名西部基地来的科学研究员出现异常时,本来护送他们的两个异能者就应该被全部控制带回观察中心。
但那时候,不知是提前收到风声还是怎么,郑燃那时在搭档异能者的掩护下逃出了基地。
谁也没想到,郑燃还会回来,在那名异能者被执行处决的当天。
刑厄想到当时和对方交手时,郑燃的意图……
他那天是故意的。
郑燃根本就知道自己不是刑厄的对手,他当时会迎上去交手而不是逃走,实则只为了拖住刑厄。
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霍序则。
可为什么呢?是郑燃当时隐匿在暗处听出了什么?
郑燃在被执行处决前,意识已经开始混乱,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言语,但他对刑厄笑,笑得畅快而大声。
“你也尝到我的痛苦了吗?刑厄你不得好死,你活该你活该……”
他是以为自己感染成功了霍序则吗?
还有霍序则掌心的伤好像还没拆绷带,不知道怎么样了?刑厄罕见地走了一秒神。
刘磊承见老大肯定了处决结果,不由唏嘘不已。
虽然末世总是在死人,但一下折损两名异能者,北部基地大楼这些天都显得愁云惨淡阴云密布了。
“唉,还是我们北部基地的异能者有情有义!”刘磊承忽然道,“连基佬都比南部基地的情深义重!不像他们南部基地的那个什么梁幸,霍哥那么好……”
“刑运,你先出去。”刑厄蓦地打断刘磊承,转头对妹妹说。
是让刑运回避的意思。
刑运奇怪地看了哥哥一眼,刘副官不是不知轻重不懂规矩的新人,他跟在哥哥身边这么久,既然敢刚才那样起话头,应该不是基地机密才对。
但刑运还是乖乖听哥哥的话推着轮椅离开了厨房。
“霍序则怎么了?”刑运走后,刑厄直接问。
刘磊承在老大突然打断自己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小心翼翼闭紧嘴,谁知刑哥把妹妹支走,又重新回到这个话题。
“额,不是,霍哥没怎么的。”刘磊承忙摆手,解释道,“就是那个梁幸……”
刑厄将火关小,看着刘磊承。
刘磊承挠了挠头:“其实就是我上次不是去给刑哥领任务吗?去趟九楼卫生间正好碰到了几个南部基地的人在里面聊天。”
刘磊承想起当时,他在洗手台上看到了一叠相亲报名表,那几个人应该是去申报排队相亲的。
末世之初折损的老人、孩子最多,其次则是女性群体。
但人类繁衍离不开女性,东南西北四大基地在逐步稳定后,都不约而同将繁衍生育政策的鼓励制定放在了基地建设管理的首位,女□□利生活条件也普遍比男性更好。
而北部基地的这一相关政策中,基地未婚适龄男性排队录入信息相亲就是其中重要一项。
女性挑选男性,男性孔雀开屏。
南部基地那几个人在手环上填写过信息申请后,还需要到北部基地大楼婚配办进行核查复审体检。
那几个人当时在卫生间提到了一个名字,引起了刘磊承的注意。“梁幸”不就是上次刑哥在观察中心办公室外,让他打电话联系来接霍哥的人吗!
对方那句“关我屁事”,刘磊承可是记忆深刻。
“那几个人在说,似乎这次报名相亲,那个梁幸也申请了。”
刘磊承想想就觉得生气:“那个梁幸好像是他们南部基地以前很厉害的异能者,难怪刑哥你让我叫那个梁幸去接霍哥,原来他和霍哥以前在南部基地是一对!”
刑厄在听到刘磊承说霍序则与梁幸是“一对”时,握着锅铲的手猛然一紧,锅里的四季豆都不甚滑出了锅边几根。
刘磊承完全没注意到身旁人的这点异样,继续跟老大分享自己听到的八卦消息。
“因为异能者相亲肯定排在前面,有优先权,那几个人就说梁幸一个基佬这不是祸害人吗?”
当时那几个人道:“真搞笑,梁幸对女人硬的起来吗还来抢相亲名额,那个姓霍的满足不了他了?不是什么基地地草吗,异能都没有,男的女的倒是都想爬他的床。”
有人插嘴:“梁幸应该不会抛弃霍序则吧,以前在南部基地五年都没腻,后来更是金屋藏娇,宝贝疙瘩外人接触一下都不准,这么强的占有欲说变心就变心啊?”
另一人道:“所以说男人发达就会变坏,放谁身上都逃不过!别看我条件没多大优势,但我至少不会背着老婆在外养小白脸男人!”
“也不知道那么人高马大的男人到底有什么特别滋味?要我说,长得再带劲老子上床看到那比我还高一截的头顶也萎了……”
刘磊承一五一十还原出他在厕所隔间里扒墙角听到的聊天细节,最后义愤填膺地总结陈词:“什么叫背着老婆养小白脸!就算按先来后到也是霍哥是老婆,那个梁幸想在外面养女人才对!”
小副官对刑哥那位温柔英俊的老同学印象好得要命。
“而且霍哥虽然眼睛看不见,但长得又高又帅,性格好又体贴,做饭还那么好吃,这么贤惠的老婆是个男的又怎么了!这梁幸居然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话音刚落,厨房磨砂玻璃门被从外敲响。
刑厄打开门,刑运面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小声说:“哥,外面有位霍先生来找你。”
站在门外的霍序则若无其事收回自己一开门就蹿进人家家里的精神丝。
误会梁幸和自己是一对了吗?
要不要澄清?
刑厄放下锅铲从厨房疾步走出去,刘磊承本来也下意识想跟,走到厨房门口鬼使神差往后看了眼。
愣了下,又折返回去。
刘磊承将灶台的燃气关灭,他一时有些魔幻,刑哥不会生病了吧,他这么严谨的人刚才居然忘记关火就出厨房了。
当刘磊承从厨房出来,见门口玄关外霍序则白色的T恤外穿了件半敞开的黑色休闲衬衣,衬衣的一边肩膀处面料有些刺绣暗纹隐隐浮现,打破了黑衣黑裤的单调刻板又并不复杂的穿搭,可又特别少年气。
“霍哥一个人来的?”刘磊承看着玄关几个人都站着不动,奇怪地往门外霍序则身后望了望,“怎么不进来呀?”
霍序则刚才见到刑运来开门时才摘了面上的口罩,所以他的脸上干干净净,然而头发上、衣服上,以及所站的玄关门外却积累了一小滩水渍。
他笑了笑,不好意思道:“身上有点湿,怕弄脏你家,要不先借我一条毛巾……”
霍序则的话是对刑厄说的,而刑厄像是没耐心听他说完,眉目蹙紧打断了他,语气甚至称得上有些凶地问。
“没有打伞?”
刑厄家客厅窗户没有拉窗帘,大白天的屋子里却开着灯,只因窗外正电闪雷鸣,乌云遮蔽下的天空正狂风暴雨。
霍序则摇了摇头,还是笑,笑得还挺无辜,坦然说:“如果打了伞,我的盲杖不就用不了了?”
霍序则今日出门,眼睛上依旧蒙着白丝巾,其实在外走了没多久遇上大雨的时候,他的丝巾都被猛烈的暴雨打落了。
但在刑厄的妹妹来开门前,霍序则又将湿了的丝巾绑了回去。
刑厄的妹妹刑运从厨房把哥哥叫出来后,一直坐在轮椅上跟在哥哥身后。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始终牢牢钉在门外高大俊朗的陌生男人脸上。
是一种意外、惊喜,又格外复杂的目光。
这个人姓霍,哥哥的副官也认识他,刘磊承还叫他“霍哥”,他就是哥哥认识的那个南部基地来的人。
原来……是他。
刑运慢慢低垂下纤长的眼睫,听到哥哥说“去洗澡”,随后不由分说将那人拽进屋里,连鞋都没来得及让人换。
霍序则“诶”了一声:“我的东西。”
霍序则进门前,一手握着雨伞充当的盲杖,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塑料袋。
刑厄一言不发接过霍序则右手的塑料袋扔到一旁的刘磊承手上,直接将霍序则带至客厅卫浴间。
“啪”的一声,刑厄扔了双拖鞋到霍序则脚边,转身便出了卫生间。
等到刑厄再次返回,霍序则已经换好了拖鞋,刑厄又毫不嫌弃地弯腰把霍序则穿来的运动鞋捡起来拿在手上,另一只手则将一叠干净衣物放到淋浴旁的衣架上。
“洗完澡先穿我的衣服。”刑厄扔下一句话就又打算走。
霍序则反应敏捷拉住人:“等等。”
刑厄停住脚步。
霍序则直白问:“你生气了?为什么?”
“没有。”刑厄闻言僵了下,硬邦邦回。
“你有。”霍序则肯定道,“上次我跟你道歉你没接受,还在怪我?”
半个月前,霍序则在刑厄问他有没有受伤的时候犹豫不决,他后来跟刑厄道歉,刑厄没有回应他。
而在刑厄住进观察中心把将精神体留在霍序则花园的这段时间,白狮体积太大不能从门口进入别墅,但其实只要主人愿意,刑厄的精神体明明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现。
然而半个月里无论刮风下雨,白狮始终只留在霍序则的花园中。
“没有。”刑厄从见到霍序则一身湿哒哒出现在门外眉心就没松开过,此刻褶痕越发深邃,却依旧生硬地否认。
霍序则并不买账,只说:“欺负我是个瞎子看不见表情?”
“……”
霍序则太懂得如何拿捏刑厄,用“瞎”来要挟示弱,刑厄别开脸,喉结艰难滚动:“那晚是我的过失。”
刑厄从来不是生霍序则的气,不回应霍序则那句“不是故意耍他玩”,是因为霍序则根本不需要跟自己道歉,他在意的一直是自己反应太慢,没有第一时间察觉郑燃的意图。
浴室里,霍序则不着痕迹松开刑厄的手臂,忍住一瞬间想要自己手动展开面前人眉目的冲动,十分无奈:“那现在呢?我淋雨难道也是你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