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往前走了两步,停在里盛鸢一米外的地方,低声解释:“妈,你听我说——”
“啪”一声,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盛意第一次挨打。
除了练钢琴时候严格要求,几十遍几十遍地练,盛鸢从没打过他。
脸颊火辣辣的疼,盛意就这么别着脸,不知所措。
盛鸢喘着气,怒目圆瞪,没留给盛意解释的机会,有些摇晃地往回走。
纵使盛意再迟钝,也发现盛鸢的不对劲来了,他蹭了蹭脸颊,上前搀扶盛鸢:“妈,你怎么了。”
盛鸢只是甩开他的手,不愿同他说话,很快消失在了校园里。
梁听叙用温水打湿面巾纸,给盛意敷上。
“没事吧。”梁听叙的声音也很低。
盛意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课还是要上的。
盛意拒绝了梁听叙送他回学校的要求,边走边给盛鸢发消息,解释他不是故意藏着的,解释他不会步章砚的后尘,他只是喜欢梁听叙,不是犯罪,更不会犯罪。
就算以后真的分手了,他也不会去和女生谈恋爱。
但盛鸢不回他,到最后也一块拉黑了他。
梁听叙给盛鸢也发了很多,道歉的,求原谅的,解释的,但也很快被盛鸢拉黑了。
盛意束手无策,给梁听叙发了好多条“怎么办”。
梁听叙回:我们一起想办法,到时候我陪你回家,和盛阿姨说说
-实在不行,我看看告诉我爸,让我爸也和盛阿姨说说
盛藏blue:[我妈都难搞,先别把梁叔叔扯进来吧]
梁拌醋鱼:[放心,我爸知道我喜欢男的]
隔了好一会儿,盛意才回。
盛藏blue:[万一我妈要我们分手]
梁拌醋鱼:[我不会和你分手]
梁拌醋鱼:[小鱼,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像一剂强心剂,盛意也冷静下来了。
他双手合十祈祷,希望这回也能够像以往一样,安稳度过,希望他们一家人还能够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饭。
希望盛鸢能够接受他们。
晚上,梁听叙回了趟家。
梁宥礼站在阳台边,似乎正对着话筒说着什么。
“你别再打电话来了……是,我是去看了小意,不是因为你,章砚。”梁宥礼的声音听起来万分疲倦。
梁听叙停住了脚步。
“你也别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们,算我求你,”梁宥礼扶着窗,似乎有些不舒服,“别告诉盛鸢,也别告诉小意,别再让他们难过了。”
“哐当”一声,梁听叙没拿稳的杯子坠到地上,炸成玻璃花。
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第66章 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分手
梁宥礼身形一滞,缓缓回过身来,同梁听叙对视,神情满是不自在。
慌乱中,他不小心蹭到了扩音键,章砚的声音登时响彻整间屋子。
章砚:“我没告诉她,但小鸢似乎知道了。宥礼,你别躲我——”
梁宥礼摁下挂断键,靠在窗台边,垂落的头发遮得眼眸晦暗不明。
“什么时候开始听的。”梁宥礼说。
“不是因为他去看盛意,那里,”梁听叙如实,“爸,你们什么关系?”
梁听叙只觉得胸腔有些闷,可梁宥礼不吭声,只拿来扫帚扫玻璃碎片。
“盛意是他儿子没错吧,他和盛阿姨曾是夫妻,那你们呢,为什么他会说——”
“听叙,够了,”梁宥礼看起来万分疲倦,“你不清楚里面的事,我只能告诉你,我没对不起他们。章砚也没有。”
“那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说,什么事,告诉盛鸢和盛意会怎样,既然没有对不起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们。
又是为什么,梁宥礼要躲着章砚,却又那么想回来看盛意。
一堆疑问堵在口中,最后都汇成一个问题:他和盛意怎么办。
挣扎许久,梁听叙还是没有出声。
梁宥礼肯收留他就不错了,他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质问真相。
他才是那个局外人。
梁听叙用他的惯用思维,将满脑子的疑问全都清了个干净,只轻声开口问:“盛意不会知道的吧。”
“嗯,盛鸢不告诉他的话,”梁宥礼从口袋里摸出烟,咳了咳,开盖又合上,最后还是塞了回去,“你和盛意,在交往,对吧。”
梁听叙一愣,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梁宥礼。
“爸……你怎么知道。”
“太明显了,”梁宥礼笑了笑,看起来有些牵强,“被盛鸢知道了,肯定会闹一番。”
忆起早晨,梁听叙心虚地别开眼眸,低声说:“我们被撞见了,盛阿姨知道了。”
梁宥礼嘴角的笑意坠了坠,直至恢复面无表情。
“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收拾收拾,和我一块退学出国吧,现在的话……我应该能支撑你到你出国读完大学。”梁宥礼说。
“我不会走,爸,”梁听叙拧了拧眉,“我知道盛阿姨很难接受,但我和盛意也是真心的,我对盛意也是,我和他说好,我们会一起想办法,爸,你也帮帮我们,和盛阿姨说一说吧,你开口的话。”
“她更受不了,”梁宥礼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听叙,我和你一样。所以我才一直都没有结婚。”
什么一样。
梁听叙脑子有一瞬间短路。
一样都是同性恋吗。
他这才想起,梁宥礼刚刚那一大段话里,从没提过,他和章砚没关系。
“什么……”梁听叙喃喃。
梁宥礼没多说话,将一份资料放在梁听叙跟前,眼睛却不在看他:“你要是打算留下来,也没问题,不被我们拖累最好了,但你和小意的事被盛鸢知道,她不会管你的,你要是打算留下来,我会每个月都给你打钱——”
“不……”他揉着纸张,攥起一角,皱得不成样,梁听叙眼眸在纸张上来回转,似乎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继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挤出字来,“我不留了。我留下来也只会拖累他,我得照顾你们。”
梁宥礼轻轻摇了摇头:“说什么呢,你跟我出国,也是好好读书,换个环境而已,我们不用你照顾。”
“就这么定吧,我跟你们走。”梁听叙没细听,只重复着。
“那小意那边……”
“我不会和他说的,但是爸,”梁听叙咬了咬下嘴唇,“你和我讲讲吧,你们当年的事。”
梁宥礼又沉默了,隔了不知多久,才轻轻开口,将当年的事情,来龙去脉和梁听叙全都说了个清楚。
像一把利刃,猛然扎进梁听叙的心脏。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梁宥礼那么想来看盛意,又是为什么,不能将这些事情告诉盛意。
那会摧毁掉盛意现在所有的、仅有的、全部的傲骨,成为悬梁尖刃,成为一把永远悬于盛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知道了……”梁听叙指尖攥着指尖,很是用力,“我不会和他说,也会和他分手。”
“没必要这么绝,听叙。”梁宥礼说。
梁听叙摇头,没说话。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那时候去招惹盛意。
如果当初便知道章砚是盛意的父亲,知道梁宥礼、章砚和盛鸢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他绝对不会和盛意多说一句话,更不会和盛意谈恋爱。
他了解盛意,就算他们此刻关系暴露问题迫在眉睫,但盛意还是会优先解决他的问题。
人的贪欲只会越来越重。
他一开始只想接近盛意,不需要盛意认识他,他认识盛意,见得到盛意就好了。
后来,盛意受伤,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甚至想过,若不是盛意受伤,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想法又恶劣又无耻,并非觉得还好盛意手腕受了伤,却难抵心底腾升一分庆幸。
可他太过贪心,开始不满于关系停滞于此。
盛意对他处对象的事侃侃而谈时,他会不开心,盛意去了姜澈家,他会闷闷不乐,盛意善待每一个人,他只觉得嫉妒。
他太想太想,太想让盛意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这么会考虑别人想法,抱着纯真善意的盛意,他只想把他偷偷藏起来,不想让别人知道盛意的好。
好太过了,就容易受伤害。
梁听叙现在只想让盛意讨厌他。
可他演技很差,一点都藏不住。
盛意已经好久联系不上梁听叙了,问其他人也是如此。
自梁听叙给他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最近有事,不参加乐队活动,也不去学校后,对话框安静得不得了,只有盛意一个人在叽叽喳喳。
受伤复查时,盛意去了趟医院,正巧撞上梁听叙从医院门口走出来。
对上眼那一瞬间,盛意便蹙起了眉。
忍着火气走到梁听叙跟前,盛意将满脑子的质问压了下去,只先问了:“怎么在医院,你生病了?”
梁听叙摇头,挥挥手里袋子:“有事,先走了。”
“你给我等等,”盛意喊住他,“你不觉得,缺了什么吗?有时间为什么不能给我发一条信息,你明明收到了。”
梁听叙拿在手上的手机,还闪着消息送达的光。
“没什么,”梁听叙别开视线,“真有急事,等忙完这阵,我再联系你。”
他说不出口。
“前不久我们刚刚说过什么,有问题就要及时提出来——”
“盛意。”梁听叙声音很沉。
自高二除夕后,梁听叙就已经很少喊他大名了,甚至在舞台上也常常会时不时蹦两句“小鱼”。
好像距离一下子就被拉得很开,梁听叙不愿讲,他没有办法能够知道。
盛意不说话了,等着梁听叙说话。
纠结许久,梁听叙正准备开口,梁听叙的舍友突然跑来,拍了拍梁听叙的肩。
“好巧,叙哥,怎么啦,要出国了来医院体检?”
盛意闻言,脸色一变,轻声呢喃:“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连更连更……
第67章 小鱼没了水,又怎么活
舍友一愣,支支吾吾,丢下一句话就走:“意意不清楚吗,你小子要出国也没告诉他啊。”
盛意没搭腔,手指勾着梁听叙的衣袖边,盯着梁听叙躲闪的眼神:“你去哪?你又要去哪?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躲闪的眼神有一瞬间同他对上视线,阴郁的、潮湿的,平静底下似乎埋藏着翻涌的潮水。
盛意心脏突然抽疼了一下。
他从没见过梁听叙这副神情,又伤感又隐忍。
“我说过头了吗……”盛意自言自语,喉结上下滚动,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梁哥,你刚刚本来就打算告诉我对不对,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梁听叙没回答,眼眸落在盛意眼里,却又缥缈难抓,四处飘散。
“阿姨肯定很生气吧,”梁听叙说,“她有没有责备你,你有好好吃饭吗?别再和阿姨怄气了,阿姨肯定是为了你好。”
盛意蹙眉:“什么好,你在说什么?”
梁听叙又不吭声了。
“我们别这样,好不好,”盛意语气染上一丝讨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突然用力抓住梁听叙的衣袖,“我妈最近不在家里,她没回家住,但有照常去公司,等我妈冷静冷静,我们再好好找她谈一遍吧,好不好,好不好?”
梁听叙拉开他的手,却没有放开,握在手里蹭了蹭:“我要出国了,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我等你——”
“分手吧。”
耳边声音消失,颜色仿佛都在一瞬间褪成了黑白。
盛意轻轻摇了摇头,眼尾很快有了红色。
他想压住声音里的颤抖,可说出口的话却断断续续的:“你……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发生什么了?前几天不还好好的,我们还一起讨论过,怎么和妈说——是不是我妈和你说什么了?你别往心里去,梁哥,你不能这样。”
梁听叙咬着唇,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话:“我的原因,你怪我就好。”
“是不是因为我太烦了,我总是动不动生气,是吗?我改,你说什么我都改……”
出租车停在旁边,是梁听叙点的车。
梁听叙拉开出租车的门,回头再看了盛意一眼,眼里满是愧疚:“不是,是我不好,我移情别恋了。”
明明说着推远诀别的话,可梁听叙的神情却异常留恋。
盛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梁听叙就站在他跟前,他却看不明白了,心越来越远,却一步三回头的。
他拉住梁听叙,说着“你亲亲我”,便凑了上去。
只要梁听叙亲到他,就会好的吧。
猛地被推开时,盛意瞪大着眼睛,滞在原地。
出租车门“嘭”一声关上,梁听叙走前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却满脸不忍。
他想去拉门,心脏又抽疼了一下,盛意眯了眯眼睛,一瑟缩,没站稳跌到地上,看着卷起风尘离去的出租车。
只留下满地干涸。
小鱼没了水,又怎么活。
盛意忍着心脏的抽疼,拿出手机给梁听叙发消息。
-我不同意分手,我不和你分手,我不要
-我不会让你走的
他查阅了各项处分的严重程度,翻出学校的投诉电话,举报了梁听叙。
他们读的专业相似,梁听叙总会时不时翘课跑过来陪他听课。
无别,能拖一时是一时,盛意只是想让梁听叙留下来,
直至此刻,盛意才终发觉,自己原来能卑鄙到这种程度。
就只是为了让梁听叙留下,不惜举报。
万一梁听叙真的有什么事呢。
盛意蹲在原地,抓着头发,垂着脸,眼泪终于撑不住滴在了褪色的地面上。
然而身边没人帮他带着药膏了,也不会有人给他塞糖,担心他的手腕生疼。
回想从前,一直都是梁听叙坚定地向他表达爱意,顾及他易缺的安全感,他总是很少开口。
梁听叙情绪太稳定了,除了亲吻触摸时,他能感受到汹涌的爱意,其余时刻,梁听叙好像有他没他都一样。
那究竟是爱意还是爱欲。
盛意搞不懂,但他只想让梁听叙别走,无论用什么方式留住都好。
隔天,他接到梁听叙举报厅的电话,告诉他举报成功,准备给梁听叙予以处分,梁听叙退学。
盛意一愣:“等……等等,怎么是退学?我查过的,这根本构不成退学处分,你们会不会评错了?”
那边只说:“梁听叙已经退学了。”
“我撤回,撤回举报。”盛意声音染上一丝害怕。
“收到。”
电话被掐断。
盛意抹了抹眼睛,给梁听叙打电话。
梁听叙不接。
他又转而给梁听叙舍友打电话。
接通瞬间,两边都沉默。
“他,他真的退学了吗?”盛意攥着拳头问,指甲没入掌心。
“嗯,意……盛意你,真的狠得下心举报,”舍友声音也冷冷的,“被退学,听叙出国有没有学校读都成问题。”
“我的错,但我刚刚已经打电话撤回了——”
“有什么用,退学已经成定局,他今天下午四点半的飞机,马上就走了。”
“嘟嘟”两声,电话被挂断。
盛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套上衣服出了门。
正好撞上盛鸢回来。
“他和你分手了?”盛鸢说,声音没什么感情,颇有一分“果然如此”的意思。
“没分,不会分的。”盛意只重复说着,边朝外走边打车。
正值周六,下午的机场人很多,外面飘起雪了,在这里简直百年一见。
现在三点出头,按梁听叙坐飞机提前两小时到达机场的习惯,现在应该在值机托运。
盛意快步往托运处走,入目却四下无人。
错过了?还是没看到?
他往安检处走,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人影。
“梁听叙!”他上前抓住梁听叙的袖子,不顾周围视线,整个人都扑进了梁听叙的怀里,“你别走,好不好……”
视线所到处,梁听叙的手依然垂着,没有回抱他。
“盛意,我是个很不守信的人,不值得你这么做。”被靠着的肩有些潮湿,梁听叙嘴唇颤了颤,还是宣告投降,抬起一边手,在盛意背上轻拍两下。
“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盛意哽咽。
“没发生什么。”梁听叙声音低低。
“那你为什么要跑到国外去?是……是梁叔叔出什么事了吗?你告诉我,我帮你一块——”
“我们还在读书,有什么能力。”尽管有能力,他也会选择离开。
身后响起高跟鞋踩地的脚步声,梁听叙抬头和盛鸢对上视线,盛意也跟着回头。
盛鸢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脸上却也有一丝愧疚,不止对盛意,也对梁听叙。
“对啊,我们还在读书,你明明不想和我分手,你演都演不好,我们只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只是喜欢你,我们有错吗?”盛意说得混乱。
但梁听叙油盐不进,只说着,他要去候机了。
“你等等,”盛意在身上摸着,翻出被他好好藏在袋子里的“特别愿望券”来,塞到梁听叙手里。
“愿望券,特别的愿望券,我现在用,我现在就用,我不要你走。”他有预感,梁听叙这一走,再见不知得何时。
梁听叙摇头,“我得走了,盛意。”
“那你看窗外,外面下雪了,我们之前说过,只要下雪,就不吵架了,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可我们现在分手了,”梁听叙说,轻轻将手里的“特别愿望券”撕成两半,丢进垃圾桶里,“盛意,你举报了我,对吧。”
盛意脸色一白,支支吾吾解释:“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已经撤销了。”
“但我也已经退学了,”梁听叙抬手在盛意耳鬓边摩挲两下,帮他抹上膏药,又突然收回手,“你举报,我瞒你,我们两清了,盛意,就这样吧,以后都不要联系了。”
但盛意依旧拽着梁听叙的手腕不肯松手,举报的事情被梁听叙知道,他突然就没有立场再要求梁听叙留下来了。
“你告诉我你去哪,我以后顺路去找你。”盛意挣扎。
梁听叙拉开他的手:“盛意,我们以后都不顺路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梁听叙会变成这样。
突然被冷落,明明前不久才在一起,讨论怎么让父母接受他们。
明明每次梁听叙都不会和他生气的。
“梁……梁听叙,”要不到解释,传达不了意思,盛意也不知道,还得说什么才能让梁听叙留下来,“没有你,我会过不好……”
“不会,你可以的,没有我你也可以的,”梁听叙说,声音低沉,“倒不如说,没我你会过得更好。”
盛意摇着头,却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梁听叙退了两步。
“我走了,盛意,要学会拒绝别人,不要对每个人都好,有些人不值得,”梁听叙背上背包,眼眸没看他,仍在絮叨,“药膏要随时带在身上,记得去复查,你手腕的伤不重,但不能拖,平时记得好好吃饭,你总是不爱吃早饭,以后没我给你带早饭了,不吃早饭容易低血糖,你还得随身带着糖……”
“我记不得……!”盛意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他不想哭的,“没有你帮我带,没有你提醒我,我会记不得……”
“别哭了,”梁听叙把药膏塞到他手里,“多几次就能记住了。记得好好听你妈妈的话,她也是为你好。”
“就算我,交很多对象,和很多不同的人上床,你也无所谓是吗?”盛意咬着下嘴唇,脸颊起了红点,他却丝毫不在意,只看着梁听叙。
“要爱惜自己。”梁听叙别开视线,没看他。
“保重,盛意,盛阿姨。”梁听叙微微倾身。
盛鸢五味杂陈,没有回答,也没有欠身。
安检没人排队,梁听叙背着包走了进去。
盛意还想跟着,被工作人员拦下,说:“不能靠太近。”
手臂被盛鸢拽了拽,盛鸢声音很低,颇有分不容置喙的意思:“回家。”
但盛意还站在黄线后,看着梁听叙过了第一道安检,接过身份证和登机牌走进了门里。
没了踪影。
本就止不住的眼泪越发汹涌,盛意攥着口袋里的纸张,咬着唇杵在原地。
连最后,他也没能把信交给梁听叙。
被拒绝推远千百回,他已经没有信心,确认梁听叙的真心了。
他看不清了。
脸颊实在疼,火辣辣的,比以往都疼。
路过他的人总斜眼撇他,大概他现在脸颊已经病态到不能看了吧。
盛鸢还在后面不知道说着什么。
他听不清,也听不见,更不想听。
盛意缓缓低头,让眼泪滴在地板上。
余光扫过一道飞速的阴影,未等他抬起头,一个用力的、紧实的拥抱袭来,他的鼻尖充斥着柑橘味。
拥抱很疼,梁听叙的声音破碎,在他耳边呢喃着:“我不想走,我不想走的……”
冰冷的眼泪滴入他的颈肩,盛意被凉得抖了抖,心脏骤疼,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将口袋里,快被他揉皱的信,塞到了梁听叙口袋里。
这次梁听叙走得决绝,很快消失在了尽头。
盛鸢没说什么,转身折回往外走。
盛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盯着窗外的鹅毛雪出神,突然走到垃圾桶旁,在里面翻找。
“喂,你干什么?为什么要翻垃圾!”工作人员被吓一跳,把他往后拉了拉。
“……我,我找东西,我有东西丢在里面了。”盛意低声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里面翻找。
垃圾桶里什么都有,他不知道摸到了什么,满手脏,终于从里面翻找出了两张碎纸。
是梁听叙曾经给了他、又当着他的面丢掉的特别愿望券。
还有一张,写着“梁听叙专用”的,他给梁听叙的特别愿望券。
给他愿望券的时候,梁听叙说,你是特别的。
现在,梁听叙把特别的他扔掉了。
回家后,盛鸢要和盛意聊聊。
两人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盛鸢踌躇许久,终还是先开了口:“你为什么要这么气妈妈?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和男生谈恋爱?你不和听叙谈恋爱,听叙也不会走。”
“你和他说了什么。”盛意说。
声音淡淡的,散在空中。
“我没说,是他主动提起离开的。”盛鸢说。
“为什么。”盛意又说。
“他觉得,只有离开,才能解决事情。”盛鸢表情有些难过。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盛意缓缓抬眸,望向盛鸢,“我只是在问,为什么我们非得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