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满心都是担忧,心疼又无可奈何。
可辛点点头,拍着余晖的肩膀,“他的身体你也清楚,必须赶紧跟我们回稞罕。”
前几天,余晖偷偷看了张琛医生的报告,将数据说给可辛,结果并不明朗。
军部的医疗计划完全是在拖,治标不治本,若不是张琛是个良心人,没有完全用军部的药,换了更适合落霜身体的温和药剂,落霜的情况会更糟。
余晖攥紧了膝头的布料。
这一天,终于还是要来了吗……?
脑子里反复闪回他和落霜在一起的过往。
一定要把他带走……
否则联邦军部一定会榨干落霜和白虎身上最后一丝价值。
可辛舔舔他的脸颊,“余晖,别怕,硬着头皮走下去,会结束的。”
“嗯,好……”
可辛回到了钥匙里,余晖捂着额头,这段时间,真的好累。
每过一天,都要撑不下去。
房门响了,余晖猝然起身,看到站在门口的落霜。
他身上是军装。
“落霜?你要出去?”
余晖快步跑到他身边,这身衣服是要去军部才会穿的那一身……
他脸上带着特制面具,沉静的眼里倒映着余晖担忧的脸。
“落霜……你要去哪儿……?”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落霜垂着眼眸,冰冷的手擦过余晖的眼角,“有任务,很久不会回来。”
“为什么……这么突然?你的身体才刚好。”
余晖握着他的手,攥得很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
落霜任由他握着,把他扯到怀里,轻轻拥抱,“别担心。”
只是一个短暂的拥抱,落霜抽身离开,没走两步,突然被人从背后紧紧拥抱。
“落霜!别走好不好……”
余晖抱得太紧,落霜呼吸不畅,连带着眼睛也好酸。
他没有回答,只是任由对方宣泄。
余晖贴着他的后背,眼泪没入他的军装,笑着说:“落霜……你带我走吧……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落霜覆着他的手背,沉默不语。
世界很大,可供战甲肆意穿梭,却容不下一个落霜,一个余晖。
余晖的手被他拉开,落霜开了门,光透进来的一瞬,余晖再次抓住他的手腕,他故作轻松地笑道:“你、怎么也得给我一个晚安吻吧?”
落霜转过身,没有脱掉面具,可刚低下头,就被余晖抵到门板上,掀起面具亲吻。
他的唇满是眼泪的苦涩,脸上早已满是泪痕。
“落霜……我们做吧……”
落霜没说话,只是摸摸他的头,重新带上了面具。
余晖抱着他,脸埋进他的胸口,“落霜……我求你,给我。”
落霜抽开他的手,像是撕开整颗心。
格外痛。
他拉开房门,余晖的眼前亮了一瞬,然后陷入死寂一样的黑暗。
落霜走了。
余晖扑在门背后,只剩下痛苦地呼吸声。
落霜靠在门口,能听到对方每一寸颤抖的哽咽。
他无法拒绝余晖,也无法答应他。
如果他能活到战争结束,他希望余晖还能像现在这样坚定地选择他。
如果没有那么幸运,他像父亲一样牺牲,他希望余晖可以毫无顾忌、不带任何痕迹地奔向自己的未来。
千万不要留下任何和落霜相关的痕迹,不要重蹈覆辙,不要有任何留恋,请……彻底忘掉他……
◇ 第69章 爆炸
边境线上的压力很大,多方矛盾酝酿多年,此刻全部的军事压力都倾注于此,动荡可见一斑。
京都没有任何风浪,余晖已经不需要在这边引发波动,只需要等着元成一声令下,奔赴前线即可。
他守着组织最后的安逸之地,每天听到可辛播报伤亡情况。
“元成腾不出时间回来吧。”
“嗯,他伤势刚好,落霜在边境压阵,他是唯一有能力和白虎一战的人。”
余晖很担心绒英的状态,他很少放在明面上说,心里的疑惑却不会少。
城里风平浪静,实在安分得让人称奇,到底是真静,还是另有所图?
余晖不敢掉以轻心,每天偷偷把可辛放出去采集数据、收集信息。
他正处理公务,办公室的门响了。
“进。”
绒英垂头丧气地走进来,一头扎在沙发上。
“这是怎么了?”
余晖看了好笑,从抽屉里摸了一瓶汽水递给他
绒英枕着凉爽的易拉罐身,“考砸了。”
绒英并不常去学校,他无法正常和同龄人沟通相处,为了避免麻烦,只是在学校挂学籍,每学期参加考试即可。
“考砸就考砸呗。”余晖搓搓他的脑袋,想到元成还在前线,莫名心虚。
“新来的老师想要和我的监护人沟通,但……他最近好像很忙。”
绒英坐起身,满脸焦虑:“他很不正常,我跟他说话,他回答的话术和之前……也不是完全不一样……但我就是觉得不对。”
绒英说了一大通,最后请求余晖替元成去一趟,并不想让元成知道他考砸的事情。
余晖只能答应。
果然,替身就算装得再像,也只能短暂应付,时间一长绝对会露出破绽。
尤其绒英非常敏感。
余晖哄了他几句,勉强安抚他的情绪,“什么时候去?”
“明天下午,在学校教室办公室。”
绒英情绪低落,没有待多久,很快离开。
余晖不知如何安慰他,毕竟绒英的痛苦……多半是由他和元成造成的……
难言的自责和愧疚在心里骚动。
次日下午,余晖陪着绒英去了学校,这天来了很多家长,这所学校专供元勋家族的内部人员使用,来人都是国家的核心利益者。
余晖扫了几眼,因为落霜在军部,他的身份比一般人要敏感些,只是略微和几个认识的人打招呼。
绒英带着他来到办公室,老师等在里面。
余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紧张。
他上学时从来没有人给他开家长会,每次都要面对老师的苛责和质问。
久而久之,得知余晖是家族边缘人员,也就不多过问了。
家长会对他而言始终是最无能又尴尬的过往。
余晖有些憷,看向绒英。
绒英拍拍他的后背:“靠你了,加油。”
余晖吞吞口水,端好表情,一鼓作气进去挨骂。
结果比他幻想得要好,老师只是担心绒英的心理状况,和余晖客客气气地谈完,很快就结束了。
没有提起成绩,也没说绒英表现不好。
余晖松了一口气,勾着绒英的肩膀,“完事了,老师只是担心你。”
“他担心我就跟我说啊,找家长,吓死我了。”
绒英脸上顿时挂上笑容,还没乐呵到一秒,远处的教学楼瞬间爆炸。
热浪和碎片四处飞溅,余晖扑着绒英卧倒在地,灰尘满天泼洒。
余晖的耳朵里满是嗡鸣声,他扶起绒英,两人赶紧往空旷的地方跑,教学楼里还在发生爆炸,连着四声爆炸,地面震裂。
人群慌乱地四散逃窜,余晖握紧了绒英的手,“跟紧我!”
绒英眼里没有慌张,他愣愣地回头看向教室。
下一刻,甩开了余晖的手。
人群瞬间淹没了他们。
余晖被挤得无法回头,“绒英!”
“绒英!”
余晖费劲地挤开人群,只见绒英顶着满天的碎渣,向教学楼奔跑。
“绒英——!”
人群骚动,惊叫声和爆炸声不绝于耳,余晖的呼唤根本得不到回应。
火光已经吞没了他。
余晖撇开阻拦的人,捂着口鼻往楼上跑,终于在下一次爆炸响起前,看到了砸碎窗户的人。
“绒英!”
他挥散浓烟,抓住正在翻东西的人,“你疯了!”
吵嚷声太大,绒英听不见他的话,埋头找东西。
绒英攥了个东西捏在手里,余晖顾不得别的,抓着人就往外跑。
塌下的石块落在楼梯上,余晖扯着绒英的衣领,护着他的头,凭借敏锐的危险直觉,在爆炸之前冲出了教学楼。
救援人员已经赶来,扶住二人。
余晖恨不得揍死这个臭小孩。
“你发什么疯!你要是出事,我怎么跟他交代!”
余晖呛得说不出话,分不清是哽咽还是烟眯了眼。
他狼狈地捂着眼睛,庆幸和后怕的泪晕散满脸的灰尘。
“你别哭啦,我去找小猫了。”
绒英捏着手里的小猫木雕,被烟熏得发黑。
余晖无奈地抹掉脸上的痕迹,却越发狼狈不堪,“木雕还能再做,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绒英攥紧了木雕,笑得很孩子气,他精致的脸上蒙着厚厚的灰,却笑得那么开怀。
余晖狠狠揍了他几下,两人都去了医院检查。
换好干净的衣服之后,余晖才发现,他手里的小猫木雕,不是落霜送给他的那一个。
绒英运气好,只是被烟呛了嗓子,身上皮肉完好无损。
余晖倒霉一些,因为把绒英护在身前,他头部、肩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烫伤。
医生处理得很细致,替身“元成”很快赶来了,一场关怀的戏份演得无伤大雅。
绒英始终保持沉默,看着手心里的木雕发呆。
余晖不忍心再说他,摸摸他毛茸茸的头发,“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绒英没抬头,沉静地看木雕。
“元成”送了他一段路,余晖回头看向急诊部的大楼,心里闷得慌。
斯科特得到消息,很快派人来接他。
这次京都暴动,居然发生在校园,余晖不觉得是组织下的手,可这种时候,还有谁会干这一票……?
斯科特担心坏了,落先生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关注余晖的情绪,一旦有不对劲,该请医生就请,要是他实在心情不好,让军部转接他进行通话。
余晖身上缠着绷带,斯科特看不见他伤得如何,一颗老心碎了一地。
“怎么办突然发生爆炸呢?学生上课的地方,谁会用烈性炸药?”
斯科特嘀咕着,给余晖安排了康复餐。
他说的没错,余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用多想,等下回房间问可辛就知道了。
斯科特担心他吓坏了,一直絮絮叨叨地说话,直到余晖回过神,开始跟他唠嗑,老管家才放心了些。
这可是落先生交代的最高任务,他一定不能出差错。
余晖没吃多少,最近胃口很差,一直悬心边境线的状况,连带着胃也不带劲。
他很快回了房间,屋子里再次变得安静。
斯科特摇摇头,和苦着脸的厨师对视一眼。
“是我今天做的不好吃吗?”
“唉……未必,自从落先生出任务,他就胃口不好。”
◇ 第70章 一触即发
厨师长叹一口气,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余晖大快朵颐的模样。
工作都变得无趣了。
斯科特抬头看看二楼,无奈叹气,希望余晖能快点习惯没有落先生的日子。
要是落先生回来,发现余晖消瘦了……斯科特感到无比担忧。
余晖锁上房门,可辛默契地跳出来,抱起桌上的水壶大喝一口。
“元成的消息说,京都暴动不是我们干的,联邦把这次恐怖袭击的黑锅甩在我们和‘邪恶组织’的头上,真是可恶。”
余晖拿了小鱼干犒劳它,可辛翻着肚皮,吃得香,“绒英怎么样?元成很担心他。”
余晖简单把今天的全部过程描述一遍,可辛翻译成数据,给元成传递过去。
“他为了一个木雕,差点把命赔进去?”
可辛表示震惊,绒英平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竟然能为了一个木雕做到这种地步?
“嗯,是个小猫木雕,不是落霜送给他的那个。”
绒英今天拿的那个木雕明显已经收藏多年,即使保养精心,表面仍然有所磨损,显然是木雕的主人经常握在手里导致的。
可辛叹息一声,“没事就好,听说出事,元成一整天坐立难安,听说爆炸导致不少伤亡?”
“嗯,都是有身份的人,恐怕不能善了。”
这件事来得蹊跷,都说自己没动手,如果外界组织真的无辜,那就只剩一个答案:联邦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码。
为什么呢?
难道他们不怕导致核心利益者离心倒戈?还是说,为了达成别的目的?那这招未免太恶毒,拿所有人的命赌一把。
余晖抱着可辛,一人一猫睡在床上,总比余晖一个人要好。
只要陷入黑暗,他就忍不住想念和担心落霜的安危。
局势越发紧张,大战一触即发,也不知道落霜的伤势如何。
旧伤伤了身体,要是再添新伤,那可怎么好。
他想着,可辛融合进了他的身体,短暂为他疗伤。
次日清晨,余晖吃着早饭,早间新闻正在播放昨日的爆炸事件。
果然把黑锅扣在稞罕间谍和邪恶组织头上,声明这是一场足以撼动联邦统治核心的恶性事件,将会给予严厉谴责。
这些都不算最重要的,余晖听到最后一句话:联邦将即刻步入战时准备,随时对危害国家安全的组织进行有效打击。
就是宣战的意思。
余晖捏着勺子,漫不经心地搅动温补的粥。
“是不合胃口吗?”
余晖抬起头,斯科特和厨师都探着头望他。
“没有,我,只是不太饿。”
斯科特同样在听新闻,明白余晖是担心落先生,全面开战之后,这次的大战必然比上次更惨烈。
斯科特和余晖一样整日悬心。
落先生不会有孩子,若是他出事,这里所有的人都会被遣散,可能会被换到别的地方工作。
都是相处了十几年的同事、同伴,和亲人无异。
他们的感情、安危、前途,全部维系在落先生一人身上。
虽然和落先生十几年没见面,但他们每一天都牵挂着他,没有他,就没有他们。
斯科特拍拍厨师的肩膀,示意他别太担心,但他自己何尝不心焦。
余晖沉默地离开,绒英还在住院,他提了煲好的汤,先去看望他。
绒英恢复得很好,除了声音还有点沙哑,身上的其他小伤口都结痂了。
“以后别这么胡来,快把我吓死。”
余晖抽了纸给他擦脸上沾的汤汁,绒英还是和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完全不把话听进去。
拿他没办法。
“你要走了吗?我一个人好闷。”
绒英抓着余晖的胳膊,不让他走。
余晖不忍心,又陪了他几个小时,等到他吃了午饭,被勒令午休,余晖才得以脱身。
元成的替身不敢和绒英多相处,尤其是这个孩子已经开始怀疑他,他只能尽全力掩饰。
余晖每天都能接到元成的问候,以及战况播报。
联邦的大军压境,三次小规模试探性作战,没有遇到落霜。
一次大规模侵占式打击,也没有遇到落霜。
元成每日只休息两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和战士们时刻警惕。
余晖有些担心,落霜的身体状况不好,勉强痊愈就奔赴前线,迟迟不上战场是因为战时安排,还是因为身体又出了问题?
元成知道他担心,已经着手刺探消息,但和落霜有关的信息都是防了又防,实在打探不到。
余晖只能空担心。
如今已经双方宣战,在边境线上皆有死伤,消息一日一日传来,余晖冷静地安排京都的成员隐蔽身份。
一直非常低调。
但京都里的风波从来没有平息,民愤民怨,以及被煽动的元勋家族成员,都在叫嚣着严惩间谍和邪恶组织。
联中军部有意识地将舆论风向往稞罕以及被镇压国家上面引,群情激奋,矛盾激化到顶端。
余晖很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大战前夕,民众的反战情绪十分高涨,这才让“邪”组织有萌生的土壤,这一次联邦吸取了教训……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统一民心。
元勋家族的成员,除了为军部培养,其他的后人都介入了国家的各个高层之中,他们最不乐意开战,会影响他们获利,如今倒是一边倒地支持了。
一个内忧外患的国家,此时格外团结,此番大战,绝对惨烈异常。
元成传回来的消息都是美化过后的,数据仍然不好看,阻力可见一斑。
这仅仅是落霜未上战场的数据......
余晖浑身冒了冷汗,在温暖的午间冷汗淋漓。
可辛跳了出来,“有消息。”
它吐出卷轴,“落霜出现了一次,只是位置非常刁钻,我们没有获取到足够的视觉资料。”
可辛指着一串数据:“他的身体确实好多了,用30%的融合程度打出了400%的战率,很厉害。”
这一战,稞罕损失惨重,派出去的精锐部队折损了20%,联邦士气高涨,一举收复了三处失地。
余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忌惮。
只要和落霜正面对上,必须战胜他,才能把他带走。
说来轻松,但在达到目的的过程中,存在两个最糟糕的结果:
第一、他为了战胜落霜,却因为战争的不可控性,杀了对方。
第二、落霜不知他是余晖,奋力迎战时,将他抹杀。
他们都想要活捉对方,但彼此无法规避上述两个风险。
余晖握着可辛的爪子,“我们什么时候去?”
“你的替身还在培训中,战甲的整修也没结束,再过几天。”
战况惨烈,但都在元成的预测范围之内。
“干扰仪器研发进度怎么样?”
“很好,已经有一部分投入使用,为了不被敌军发现,我们只允许作战时小范围使用,对单个敌军战甲的效果很明显。”
联邦为了隐瞒灵兽战甲的特殊性,将所有战甲设计为同一个模样,提高了保密性,却失去了独特。
没有独特的制造材料,干扰仪器便能以一敌百。
“干扰仪器绝对有弱点吧?”
“嗯,目前可使用的范围较小,最多同时干扰两架近距离战甲。”
◇ 第71章 他是间谍
余晖必须杀光其他战甲,将落霜引到指定范围之内,才能实施抓捕。
难度很高,必须有元成配合才有成功的可能。
“你放心吧,元成已经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他会全力辅佐你。”
如此一来,人事已尽,其他的……听天命。
余晖将绒英照顾到出院,元成才传了消息,让他准备赶赴前线。
临行前,绒英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想要请他吃饭。
余晖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让可辛推迟他的行程。
绒英选定的地方很安静,一点也不像他平时咋咋呼呼的性格。
“怎么突然想请我?”
绒英笑笑,将电子菜单递给他,“先点菜吧。”
余晖点了几道绒英素日爱吃的菜,“现在可以说了吧?无事不登三宝殿。”
绒英还是很沉默,脸上的笑没有寻常真切。
他的笑容从来不是因为开心,而是逢迎。
余晖看得出来,每次故意逗他,才能露出些真切。
他从来没有走出姐姐的死,只是想让其他人觉得他好了。
“有话就直说呀,很难以启齿?”
余晖不会带孩子,但对绒英是真的心疼,总忍不住关心这个孩子。
“我、觉得,现在这个元成,不是我认识的那个。”
余晖一愣,随即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你就是为了这个?这、怎么可能呢?”
绒英没有即刻反驳余晖的话,而是闭上了眼睛,“我怀疑,元成......是间谍。”
他的声音很小,端了饮料,气泡从底部飘起来炸开,几乎掩盖了他的音量。
余晖彻底失去闲聊的心思,杯盏磕在桌上,桌面稍稍震颤,“这话可不能乱说!”
幸好现在人不多,他们坐在角落,没有服务生靠近,没人听见他们的话。
“我没有乱说!”
绒英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眼里满是纠结和愁绪,“他根本不了解我,我试探过很多次,他不是元成!”
“绒英......你是不是太累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余晖的反驳颇为无力,绒英高智商且高敏感,他辩驳余地已经被压缩到绝境。
“不可能,我试探过好几次了......”这不是他第一次怀疑元成被换人,以前......也有几次。
那段时间他一直沉浸在姐姐去世的悲痛里,忽略了曾经被他发现的秘密。
每次边境有动荡,或者联邦跟稞罕开战,元成就会变了个人似的,他本想等姐姐参战结束……就告诉她这个消息......
可惜她再也回不来了......
余晖捏紧了杯子,听着绒英说出越来越多的破绽,他的话逻辑思维严密、有理有据,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跟元成辩解。
他的安慰和劝解显得格外苍白——他也在欺骗绒英。
绒英肯跟他说这样严重的事情,足以彰显他对余晖的信任。
可余晖不配。
不配被落霜信任,也不配被绒英信任。
“那你想做什么呢?”
菜已经上齐,谁也没有动筷子的欲望。
“我不知道......”
绒英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他的姐姐用性命捍卫国家的安全,而他的姐夫……有可能是敌国间谍。
他们无疑都爱着绒英,从小到大的情意作不得假,何况元成对姐姐那么好......都是演戏吗?
他将脸埋进手心里,“我真的不知道......”
“绒英......”余晖摸摸他的头,他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在夕阳下格外柔软,像一朵蒲公英,“也许、是你想多了呢?”
“我的直觉一直很准。”他很泄气,低落地靠在椅子里,他还太年轻,看不清前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对于这个征战不停的国家,他心里有怨,如果不是他们的贪婪、永不知足,他的姐姐、以至于无数位已经牺牲的战士,都不会死去。
走一步......是一步吧......
绒英说想喝酒,余晖坚决不让。
“我已经十六岁了。”
在联邦,达到十五岁就允许喝酒。
绒英扁着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余晖,那样痛苦又委屈,余晖实在做不到继续拒绝他,要了低度数的酒,约法三章,不能过度饮酒。
绒英答应了,但最后还是酩酊大醉。
余晖扶着他上车,酒鬼趴在他的腿上哭。
为了避免他乱说话,余晖轻轻捂着他的嘴,眼泪偶尔流到余晖的指尖。
他现在的痛苦,是元成、也是余晖、更是整个时代造成的。
没有人无辜,也没有人获益。
余晖把他扶进家里,因为绒月去世,绒英这边的工作人员很少,只有厨师和清洁工。
绒英趴在沙发上,脸埋在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