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逢眼见他冷静下来,时机成熟,不由道:“师兄从娘胎里出来就洁身自好,从头到尾只喜欢过你一个,哪里来得那么多男宠玩物?”
“他们想爬你的床,所以就诬陷我,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你也相信,季则声,你笨不笨?”
季则声还是不说话,谢轻逢只能道:“算了,你不相信我也不勉强你,你刚才吃了药,又被我亲了一口,等你怀上我们的孩子,师兄的清白自能证明。”
他说完就要往外走,谁知刚抬脚,却被季则声一把拉住衣摆,笑着回头,却见季则声急切道:“我信你……你别走,先给我解药,把孩子打掉再说……”
谢轻逢面上不显,内里已经快笑岔了气:“这可是我们的孩子,你也舍得吗?季则声,你好狠的心。”
季则声却怎么都不放手,他知道痴殿主人通医道,魔修又爱乱来,研制出这种东西说不定真的可以,可他是男人,男人怎么可以生孩子,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他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谢轻逢一本正经道:“想要师兄答应你也可以,你知道该怎么做。”
季则声一顿,憋红了脸,半晌才道:“师兄…求求师兄,我真的很想要师兄的解药……”
这句话久违了三年,谢轻逢一听只觉得通体舒畅,心情大好,他给人松了绑,捡起地上的瓶子,递到季则声身边:“闻闻这是什么?”
季则声接过闻了闻,只觉得一股淡淡的甜味,刚才喝了一口也是甜的,他脑子空白一瞬,意识到自己好像被骗了:“这是什么?”
谢轻逢笑了笑:“……蜂蜜水。”
第60章 压寨师弟
那空瓶里晃荡的液体已经一干二净, 谢轻逢捏着瓶口晃了晃,季则声眼睛盯着瓶子看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回谢轻逢的脸上,他恼怒道:“谢轻逢, 你又骗我——”
谢轻逢有恃无恐:“哪里, 师兄只是以退为进, 自证清白。”
季则声道:“你说清白就清白?你总这样骗我,我倒不敢信你了。”
谢轻逢道:“那你待如何?”
季则声低头沉默片刻,半晌才道:“眼见为实, 本座要检查一二才行。”
他说得迟疑, 谢轻逢却半点不犹疑,退到榻上, 当着季则声的面,一点一点把衣服解开:“来吧,你要怎么检查都行, 师兄悉听尊便就是。”
季则声眼看着把衣服褪尽, 一副予取予求地神情, 有些难为情地偏过头:“我只是想用功法查验即可, 又没让你脱衣服……”
谢轻逢道:“我现在已经是宫主的人, 被宫主看光也没什么。”
“我记得当年在桃源真人洞府沐浴时,宫主最想对属下上下其手,如今机会来了, 您不试试么?”
当年季则声还是直男, 看见了谢轻逢的胸肌和腹肌还是两眼放光恨不得自己也有, 想上手却被谢轻逢义正辞严拒绝, 如今旧事重提,季则声只觉得不堪, 但还是板着一张脸上前半步,略带薄茧的手心从谢轻逢肩颈擦过,然后是胸腹……却是越查验越心痒艳羡,最后慢慢收回手,竟带着一丝失落。
虽然他现在也长高了,该有的也什么都有,可即便如此,在谢轻逢面前还是逊色许多。
谢轻逢此人,眉眼疏冷,极其俊美,不笑时刻薄,笑时带三分奚落,还带点坏,坏孩子容易被乖孩子喜欢,坏男人也是。
这样的性格虽然不讨喜,但这样的脸却最是引人注目,抛开脸,就连身量也比季则声高一点,结实一点,就连……
他目光顺着谢轻逢的脸转到他身下衣衫堆叠处,在明溪镇时,谢轻逢非要拉着他和他比大小长短,隔着朦胧水光,他虽未细看,但谢轻逢就是比他大。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季则声也不例外,如果你身边有另一个男人,修为比你高就算了,身量也比你高,处处占尽风头,最后裤子一脱还比你大,那这个男人自尊心就会被碾压殆尽。
他想到此处,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失落,谢轻逢见他摸了一会儿就垂下头沉默,不明所以:“怎么了?可查出什么了?”
季则声已然信他,自然也不愿揪着不放,只是自顾自在榻上坐下,苦恼道:“师兄,要是我能和崔护法一样就好了。”
谢轻逢没理解这两个话题有什么联系:“为何?”
季则声实话实说道:“这样比较有男子汉气概。”崔无命虽然整日穿着长衫,也不动刀兵,但不知修习的什么功法,十分壮实,每次出来都像座沉默寡言的山,看着很有安全感。
如果自己也长那么多肌肉,师兄肯定更喜欢。
谢轻逢不明白他怪异的审美,只察觉他眼中的艳羡,心说现在季则声是弯了,但毕竟是种马文男主,喜欢上别的男人也有可能,看他这幅模样,别是对崔无命有了什么想法,赶紧打断季则声的沉默,把人的手抓过来:“要验就好好验,下面呢?”
现在青天白日,做什么都不好,季则声道:“不验了,等以后……”
连色|诱都没用,谢轻逢只能叹了口气,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若不是师兄机敏自证清白,此刻你必定同我刀剑相向,要是一怒之下不小心把师兄变成了太监,那师兄这辈子岂不全毁了?”
季则声把腰带捡起来,偏过头去,一本正经地给自己找补:“这你不必担忧,就算师兄不行了,我下面的东西也不是摆设。”
谢轻逢挑起眉,心说小师弟天天上当受骗就算了,偏偏还贼心不死,动不动就盯着师兄的后面,看来都找点机会好好教育教育才行。
他道:“可是我父亲死前最后的嘱托就是我不能屈居人下,师兄不能连父亲遗愿也枉顾,这又要怎么办呢?”
他睁着眼说瞎话,季则声果然听得一愣,陷入了思索。
要是爷爷死前的叮嘱,季则声也不会不听的,只是谢轻逢的父亲未免奇怪,为什么要立这样的遗嘱?
他一边想着,又觉得刚才误会了师兄不好,故而退步道:“……那就先看师兄表现。”
谢轻逢只是随口一句,未想到他真放在心上,一别三年,季则声修为长进不少,但还是这么容易上当受骗,不禁失笑:“季宫主,你这样的放山寨里,是会被抓去当压寨夫人的。”
季则声刚才验完了谢轻逢的身材,现在又是自卑又是敏感,听他说自己是压寨夫人,登时不高兴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够魁梧英俊,觉得我没有男子汉气概?”
谢轻逢一顿,心说这哪儿跟哪儿,怎么又跟男子汉气概扯上关系了,不由道:“师兄哪有这么想过?”不过是觉得你好骗而已。
季则声脸色缓和一点,威胁道:“没有最好,否则以后我不给你做早点,还要你把我送的兔毛手套还来。”他是长得不够有男子汉气概,但人贵自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那些手艺也是爷爷亲手教的,他不想自怨自艾,旁人若是看不起他,就不许用他的东西。
谢轻逢道:“还有吗?”
季则声想起那些花里胡哨的话本里随手拈来的荤话,想拿出来震慑谢轻逢一番,不由道:“还要把你关在暗室里,你就等着被我……”话到嘴边他又觉得粗俗,只能把换了个字,临时改口道,“等着被我亲死吧。”
谢轻逢只觉得心尖被人轻轻拨了一下,笑意漫上眼底,他拽着季则声的袖口把人带过来,抬手亲了亲他的指尖:“又撒娇呢。”
被一个魔头欺骗,坠了崖又受了三年委屈,如今就算心魔入体,却还是愿意保全他的教众,就连威胁人也说不出重话。
谢轻逢以前不相信什么至纯至善,与其说是纯善,不如说是笨蛋来得更贴切,可是这种事落在季则声身上,他又觉得笨蛋也挺好的,招人喜欢。
现在知道谢轻逢没到处惹风流债,季则声心情好多了,被谢轻逢调侃也只是偏过头去装没听见,谢轻逢想起他方才提起崔护法时艳羡的模样,却不依不饶起来:“是属下不好,宫主英明神武,连前任宫主都只能沦为您的男宠,想要双修还要等你召幸,又怎会没有男子气?”
“不过属下衣服都脱了,宫主不想多玩弄会儿么?”他嘴上恭敬,手却不老实,拉着季则声的手按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又摸了一遍,季则声有点难为情,但还是任由他拉着。
过了半晌,他忽然按住谢轻逢的手,愣愣地看着他心口的伤疤,皱起眉头:“怎么还是没好?”
谢轻逢笑了笑:“留一点印记,这样小师弟看见了就能心疼我,不亏。”
原主虽然只被季则声捅了一剑,但原主死了,他虽然只被捅了两剑,但活得好好的,算算还是他比较划算。
他循循善诱:“你要是真心疼,就给师兄亲亲,像之前在棺材铺那样……”
说完安详地躺下了,等着季则声亲过来,后者踌躇片刻,果然俯身凑了上来,温热的呼吸落在皮肤上,有点痒,谢轻逢静静等待着,谁知等了半天都不见动作,正疑惑间,却只听“啪嗒”“啪嗒”两声水响,随即温热的液体落在他心口,他微微一怔,坐起来想替他擦眼泪,谁知却见季则声一脸诧异地捂着鼻子和唇角,刺目的鲜红一滴一滴滚落下来。
这才上手摸了一会儿就流鼻血了,这画面未免太惹人误会……他正要调侃两句,却见季则声捂着鼻子后退一步,闭嘴闷咳了两声,偏过头吐出了一口血。
那朱红地毯上的血迹显眼刺目,看得谢轻逢心都揪的起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总是吐血……”
细细想来,当时在暗室里,季则声也因为气急心焦吐过血,可现在他们好好坐着怎么也突然吐血?
他将人扶正坐好,从他背后推真元入体,查探脏腑伤势,却发现其体内并无异常,过了半晌,季则声拭净脸上的血迹,道:“我无事,可能是进阶太急留下的后遗症,偶尔心绪翻腾时就会吐血,吐完就好多了。”
“不过今晚突然流鼻血,也是奇怪。”
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谢轻逢却越发担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季则声顿了顿,实话实说道:“……三年前。”
从谢轻逢坠崖那一晚,他怒急攻心,昏迷半月,之后就一直有这个毛病。
他不以为然,谢轻逢却像是想起什么,自他醒来以后又是固魂锁又是证清白,却忘了季则声虽身体强健,体内的心魔祸却迟迟没得到解决。
他原先只以为心魔祸会影响心绪让人性情大变,若是一时找不到解决之道,那就算季则声性情大变到真要杀了他也没关系,他慢慢哄着就是,可口鼻是五官七窍,若是流血,那必定是内腑已伤,此时此刻,他那些旖旎风流的心思登时被浇透,只剩下担忧。
他把人拉到身侧,像只给幼崽找虱子的猩猩,无微不至地把季则声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直到翻起左手袖口,却见季则声从手腕到手肘出浮起一条淡红细线,乍看像条红色血管,他摩挲着季则声手腕上的皮肤,皱起眉头道:“我记得以前你身上没有的……疼么?”
季则声摇摇头。
他越看越觉得这条线红得刺目,十分不祥,于是披衣起身,给季则声倒了杯茶,吩咐他坐在一边:“我不谙医道,还是写信给西陵家主,让她过来一看。”
他写了张“事急,速来”的纸条,点火烧尽,打开窗户,却见一只巨大的火凤盘桓不去,谢轻逢冷声道:“去找西陵无心。”
那火凤微微俯首,一展双翼,盘飞而去,只留下尾羽上的稀碎火光,如同一场乍离的焰火。
季则声见他如此郑重,不由道:“不疼的……师兄不必担忧。”
谢轻逢道:“身体不舒服要要说,等你开始疼就来不及了。”
他上辈子过度劳累,得了不少病,都是一开始觉得没什么,等真出了事去医院,医生也只是摇摇头说太晚了只能胃病精神病都保守治疗。
想到此处他更担忧,想起魔林之外还有正道大军压境,眉宇间慢慢阴沉下来。
本来还打算给薛逸清和曲新眉多几天时间,如今看来也是不必了,他佩好银鞭和禁锋剑:“我去趟地牢。”
季则声顿了顿:“我也去。”
那云英被谢轻逢丢了出来,另外两个同伴同伴真扶着他猛掐人中,生怕他就这么死了,正动作着,却听“哗啦”一声,寝殿大门被推开,季则声推着一个熟悉的人走了出来,仔细一看,发现轮椅上的人和他们前宫主长得一模一样,登时吓得魂不守舍。
谢轻逢侧眼一看,见人抖地厉害,心知当初才见面就被季则声劈头盖脸骂“贱人”和这三人脱不了干系,不由道:“如今战事将起,你们也不必在这里伺候了,去帮嗔殿主人养蛇吧,一年后再回来。”
谁不知道嗔殿主人是个死变态,把毒蛇当心肝宝贝养,晚上睡觉被窝里都要有几条蛇陪着才睡得着,让他们养蛇不如杀了他们,那三人一听,只觉心如死灰,脸如金纸。
云英才睁开眼,就闻此噩耗,只觉得欲哭无泪,鼓起勇气看了一眼谢轻逢,正要开口求情,却听谢轻逢道:“云英养两年。”
云英一口气提不上来,又昏死过去。
季则声一边推着谢轻逢往外走,一边戴上鬼面,如今他身份尴尬,怕被认出,故而谢轻逢不让他露面,一路上,一众教众只看见鬼面人推着谢轻逢往地牢走,又惊又喜又怕,懂事的已经连滚带爬去正殿通知七殿主人,不懂事的也贴着墙根瑟瑟发抖,把自己当做空气。
季则声眼见这副情形,只觉意外:“你平日里对他们很凶么?”怎么见了谢轻逢跟见了鬼似的。
谢轻逢道:“别胡说,我连他们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温柔着呢。”
季则声可是一来就打断了贪殿主人的两条腿,谢轻逢觉得自己对下属还是很温柔了。
季则声也很想认同,可是他们一路行来跟瘟神现世一般,那些在演武场闲聊划水的,见了谢轻逢就开始乒乒乓乓狠斗起来,恨不得用上吃奶的劲儿,像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季则声不明所以:“你不是宫主么,他们见了你为何不上来打招呼?”
谢轻逢道:“我只是宫主又不是皇帝,只要他们坐好分内的事,自然会得到回报,不必对我谄媚讨好,浪费时间。”
一个优秀的管理者,要学会不打扰下属的生活。
而季则声显然不适合管理这群歪魔邪道,他虽然修为强势,但手段不够狠,谢轻逢不在,这群手下们就仗着新宫主心软,做什么都懒洋洋的,能偷懒就偷懒,一点正事都不做。
季则声听他说完,不禁若有所思,却听谢轻逢道:“不过你现在还是宫主,我只是你的男宠,你若想要我谄媚讨好,我也是甘之如饴的。”
推轮椅的手一顿,那张脸被鬼面遮挡,看不出神情,谢轻逢出门前十分自觉地把镣铐也戴上了,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男宠的身份,季则声不说话,他也不勉强,只静静等着,直到轮椅到了地牢门口,季则声才舍得开口。
“你要是表现好,本座……也会奖励你的。”
谢轻逢一听“奖励”二字,不由勾起一抹笑容:“那属下一定好好表现。”
轱辘——轱辘——熟悉的声音自远处响起,地牢内的三人纷纷转头,花见雪正奉命来给薛、曲二人开解,谁知一转头看见谢轻逢的脸,也愣住了。
好在她读了四五年书,再也不是那个轻浮暴躁的花见雪,就算见人死而复生,也压下了惊诧神情,只说了声“宫主”。
谢轻逢“嗯”了一声,算作回应,花见雪转开目光去看他身后的玄衣鬼面人,也是一眼认出,但不敢声张什么。
薛逸清和曲新眉被花见雪死揪着谈了两日心,倒不是什么“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藏镜宫”“正道没一个好东西”“你们这么坚持何必呢”这类策反的话,只是单纯的谈心。
花见雪知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每每到了该吃牢饭的时候,花见雪就穿着一身紫衫,并一对媚眼,笑眯眯地提着食盒来给他们送饭,薛逸清和曲新眉刚吃上热乎的,花见雪就开始谈米怎么来的,庄稼要浇了粪水才能长得快,又说猪怎么养的,杀猪要怎么才能一刀毙命,说得二人食不知味。
一到了晚上,花见雪就拿出一张丹青图开始画水墨画,二人才瞧了两眼,却发现画的不是大好江山而是龙阳春宫,更是两眼一黑恨不得自戳双目。
偏偏花见雪还不让他们睡觉,一有困意就把人弄醒,如今他们两天两夜没阖眼,头脑发昏,精神恍惚,却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薛逸清连扇子都扇不动了,一见谢轻逢,眼圈乌黑,气若游丝道:“谢兄,念在同窗一场,你给我个痛快吧。”
“我死了下地府还能找季兄叙叙旧,你留我在这里真的是生不如死呜呜呜……”
第61章 大战前夕
“你会不会想得太美了?在我们藏镜宫, 死是最轻的刑罚,”谢轻逢笑了笑,话家常一般,“不听话的人, 可以被做成傀儡一辈子受人摆布, 也可以扔进天坑里和有剧毒的虫蛇作伴, 或者直接把人往万鬼窟里一扔,让他的神魂受烈火焚烧,永世不得超生。”
薛逸清一听, 脸都白了, 他后退两步,像是畏惧, 嘴唇都跟着抖,但静默半晌,还是挺直了脊背, 不卑不亢道:“若你是想从我们嘴里撬出消息, 逼迫我们背叛正道, 那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就算用这些手段来折磨我, 我薛逸清也不会屈服的!”
都过了三年, 薛逸清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虎了吧唧的,不得不说原著主角团就没一个聪明的, 谢轻逢道:“你多虑了, 我就算要打探消息, 也不会找两个无名小卒。”
曲新眉听他奚落, 不由道:“既然你也知道我们是无名小卒,又何必大费周章将我们抓来这里?不如放我们离去。”
谢轻逢不想和他们拌嘴, 只把话题转回来:“我只想给你们个认清真相,保全七弦宗的机会,我前两天说的话,你们好好考虑过了么?”
他还以为这两个犟种又要说些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话,谁知沉默片刻,却是曲新眉接了声:“你既说那些事不是你做的,又要如何证明?”
冷静了两天,二人终于有心情听听谢轻逢想说什么。
“我潜入七弦宗卧底,不过是为借文玉莲子一用,若真要派七殿主人攻打七弦宗,早十年就应该动手了,又何必只派些臭鱼烂虾,白白玷污了我藏镜宫的威名?”他这话说得不留情面,就差把“你们七弦宗那个垃圾门派谁几把看得上”写在脸上,薛逸清和曲新眉都忍不住皱起眉。
曲新眉道:“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一件件问你。”
“爹爹身中鬼僵毒,是否与你有关?”
“非也。”
“仙首会鬼蜘蛛入侵,是否你所为?”
“非也。”
“执事长老之死,是否你所为?”
“非也。”
他坦坦荡荡,不似作假,曲新眉一时间也踌躇起来,照理来说,若爹爹身上的鬼僵毒真是谢轻逢所下,后来为什么又要陪着他们去雪域,还被元婴期的季则声捅了那么重的伤。
这根本不合常理。
何况朝夕相处,就算真的反目成仇,总归还是惦记着那半点同窗情谊。
曲新眉一时沉默下来,薛逸清却插话进来:“你与我们山门初见,是不是也是蓄意安排?”
谢轻逢点点头:“是。”
薛逸清慢慢收了扇,垂头不语,他重情重义,就算嘴上不说,但心里最在意的还是上当受骗,他本以为是一辈子的莫逆之交,谁知却是笑里藏刀,满腹阴谋。
他黯然道:“你骗我们也就罢了,就当曾经的情义喂了狗,可季兄对你是真心真意……你也舍得么?”
谢轻逢沉默片刻,实话实说道:“我那么喜欢他,当然舍不得。”
“是他不忍见血光,我才懒得大动干戈。”
“若不是看在小师弟的面子上,我又何必在这和你们解释。”
他就这么坦坦荡荡地说出了口,听得地牢里其他四人都愣住了。
“……”
一时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
薛逸清仿佛被人当头一棒,黯然神伤之余还是忍不住道:“……你们来真的啊?”
他还以为只是师兄弟之间的情比金坚,没想到谢轻逢亲口承认。
谢轻逢笑笑:“为什么不来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什么丢人的事么?”
“当初他跃下百丈凌峭,生死不明,我如今追悔莫及,日日都在守活寡,只能念在他生前匡扶正道之心,补偿一二。”
“……”
“……”
又是谜一样的死寂,薛逸清和曲新眉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唯独花见雪瞪着一双美目,像是从来没见过谢轻逢一般,目光转到那个默然静立的鬼面人身上,表面看不出异常,可那鬼面下,耳根已然通红。
她眼睛亮了亮,不知想到什么。
谢轻逢威胁也威胁过了,旧情也叙过了,眼见着气氛差不多,终于拿出另一本书卷:“我不会要你们的命,相反我还会放你们回去。”
“那群人伪装成藏镜宫教众,四处屠杀修士活剖内丹,必定是修习了邪术,体内功法也巨变,若是生吞他人内丹,只要轻轻一探,就能找到端倪。”他让痴殿主人整理出了有关的功法,发现正道修士若是生食了金丹,必定会会走火入魔,道心尽毁。
就好比同类不能相食,若是人不小心吃了人,就会滋生病毒。
“我和小师弟先前在白山黑水下遇到那名黑袍人,不仅熟悉七弦剑法,修为深厚,而且掌法极佳,于是我们自然而然以为此人是执事长老,如今想来,若他真是执事长老,又为何在我们回山之后故意暴露身份,还是说他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视线,保护真正的幕后黑手?”
“又或者他对此事全然不知情,只是一个倒霉鬼而已?”
“能把七弦长老当做替死鬼的人,地位应该何等尊崇?”他一字一句,句句暗示,曲新眉却一把扔了书,骇然道:“你含血喷人!爹爹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谢轻逢道:“地位尊崇的人多的是,我又没说是曲掌门,也可能是七脉长老之一,你何必急着分辩?”
可人的第一直觉是不会骗人的……曲新眉直勾勾盯着地上的两卷书册,只觉一瞬心神恍惚,不愿再深想。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天黑以后我就放你们离开,让花护法陪你们一程罢。”
一听花见雪要尾随,薛逸清和曲新眉登时警惕起来:“你是不是又要故技重施?派人暗中卧底?”
“嗯?”谢轻逢思索片刻,忽然转头看向花见雪,“既然他们担忧,你就自封经脉,送他们出了魔林再回来复命。”
花见雪:“?”
自封经脉,她不就如废人一般,就算是薛逸清和曲新眉要她的性命,她也毫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