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隔山差五的给我打电话,也不知道是什么部门,总之说的都是废话,让我照顾家长情绪之类的。我怎么照顾,在店前给他们唱个小曲儿?”
张震威笑道:“我看行。你们福星街做的就是学校生意,偶尔搞一点文娱活动不也挺好的?”
“不好,三元唱歌超级难听。牛肉丸好了吗?”朱小尼望眼欲穿。张震威瑟缩一下,不敢答话,但手勤快地把牛肉丸连着两大片肉一起夹到她碗里。
“谢谢张大状!”
番仔一边给他们烫肉一边说:“问题就在这里,福星街不应该只做学生生意,学生消费能力不太行,所以买卖不温不火。我们应该拓展客群,让白领啊、有闲钱的家庭主妇来光顾。”
大家一起拍手:“真有志气。”
“我说真的!我打算换一批新的设备。有一种400瓦数码烫发机的新技术,虽然东西比较贵,但效果好回报高,跟复兴路那些沙龙做出来差不多。”
“你有钱?”
“还有一点压箱底的储蓄,邬大少,你资助资助我?”
“开始从乞丐碗里捞钱了!”
张震威停下筷子道:“番仔,经济形势不好,你还是等等吧。诶,不要吃生的蔬菜,你不怕洗不干净?”
番仔咔哧咔哧咬着清脆的生菜,“我洗的,很干净。”
“番仔喜欢吃生的,你甭管他。”
番仔继续咔哧咔哧:“就是因为形势不好,装修和装备差的店更加没有人来了嘛。”
“哎,越投钱越没钱,不投钱也没钱,真是进退两难。”
“这不叫两难,”三元总结道,“叫怎么走都是死路。”
这几个开店的年轻人暗暗悲叹,每回提到经济形势,结论总是很悲观。
三元说:“吃肉吃肉,别聊这个了。”
小尼说:“吃面吃面,再不吃就软了。”
他们把注意力放回在沸腾的锅上,一时之间没人说话。番仔去冰箱拿肉时,小尼转头看了看窗外。三元奇道:“你看什么呢?”
“我老觉得保时捷开过来了。”
三人使劲地看,外面哪里有保时捷?自行车都没有。张震威鼓起勇气说:“你……你对那个海音有阴影。”
小尼没心没肺地笑道:“没有,我挺喜欢他来的。”
“嗤。”两人同时发出不屑的声音,一个光明磊落,一个只有嘴形。
“他最近不出现了,为什么呢?”
“我哪知道。不来最好,他一来我就心烦意乱。”
“你对他偏见太大了,”朱小尼擦了擦油嘴,“海音挺讲道理的,斯斯文文,不是坏人。”
“斯文个屁!他力气巨大,这么一提,把我整个人抱起来了。”
番仔正好把肉放桌子上,三人瞪大眼睛看着三元,不约而同说:“他抱你了!”
三元自然不能讲明实情。这一来大家更八卦了,“他什么时候抱你了?”“你为什么让他抱?”“天啊。”
三元不回答,想起海音吃瘪的样子,他忍不住有点得意。
“邬三元为什么笑得那么奇怪?”
“肯定是做坏事了呗。”
“各位听着,”三元举着筷子道:“我邬三元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市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若反击,必是坏人先踩到我安全底线了。这叫正当防卫,对吧张律师?”
张震威摇头:“是不是正当防卫,那条线且难划分呢。你别玩脱了,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三元呵呵一笑:“不可能,我有分寸。”
第9章 社会败类
三元舒心的日子很快被打破了。这一周学生的人流明显减少,福星街的生意越发不好做,大家愁眉苦脸的,都纳闷到底发生什么事。
不久之后,这条街的人开始流传,因为乌有乡漫画店引起部分家长不满,学校出了通报,提醒学生们不要在福星街流连。街坊商贩们明里不说,暗地里都在抱怨三元。
朱小尼把街坊群的聊天记录给三元看,三元的脸慢慢变绿。“我做了什么?”三元很委屈,“乌有乡在这里十七年了,现在才成祸害了?”
小尼同情地给他扒了个糖果,“过一阵就没事了吧。”
三元希望如此。
大家看三元的眼神复杂起来,煎饼摊的大祁叔是要养俩孩儿的,也不责怪三元,只是憋着不说话,皱着眉苦着脸。水族馆的甄老儿有没有生意都行,反而对三元唠唠叨叨,三元一经过他就嚷嚷:“小伙子,快去学校跟人道歉去,一人做事一人当,别让我们全街跟着陪葬。”
真真姐隔着街骂甄老儿:“呸呸,尽说晦气话。”即便那么喜欢三元,她也没出来维护他。世道艰难,眼睁睁看着水果在角落里腐烂发酸,再多的感情都不管用。
三元认真考虑,是不是真要去学校送个礼、唱个曲儿什么的?就在这个时候,海音再度出现在福星街。保时捷直接开到漫画店门口,海音走下车,坐在晒太阳的三元旁边。
“好久不见。”
三元没兴致跟海音逗贫,懒懒说:“你来干嘛呢?”
“听说你遇到大麻烦了,学校点名批评漫画店,不让学生来这儿。”
“跟你有屁关系。”
“福星街的生意不好,商户都在怪你。我认为学校这事处理得不好,漫画店是漫画店,没必要牵连到整条街。学校为了不必担责任,不管你们的死活。”
“谢谢您为我说话,”三元冷笑一声,“所以你想怎样?”
“人就是喜欢迁怒,家长管不了孩子,迁怒漫画;学校怕担责任,让整条街连坐;街坊没有生意,迁怒于你。你,你迁怒我——但你生气是对的,是我把学校通报告诉福星街的人,让他们到处说去。”
三元霍地坐直,怒目瞪着海音。
海音没感情地笑道:“漫画店在福星街又不赚钱,又不受欢迎,你有什么理由撑下去?把店还给我,我按照之前说的,赔给你40万。”
“去你妈的,你现在给我100万都不管用。滚蛋!”
“别生气嘛,”海音的笑里有了几分真欢乐,“你那么容易生气,不能跟人理性谈判,这个性格做生意只会吃亏。”
“我乐意!你听好了,这店不管怎样我都会继续做,做到租约的最后一天。不是每个人做事都盯着赚钱亏钱的,这店对我爸很重要,对你爸海云天也是,你要是还有一点人性,别他妈骚扰我。”
说到海云天,海音的脸色果然一变。这事于他如鲠在喉,听到邬三元提及父亲,不,一听到“邬”这个字,他就非常厌恶。
三元在他耳边说:“你爸是个重感情的,你又不缺这点房租,何必迫害我,迫害邬有义的儿子?”
海音忍着恶心说:“上一辈的事上一辈终结,跟我们没有关系。”
“跟这房子有关系啊!”
“你怎样证明他们……他们有那样的感情,即使有,这房子租给你爸爸开店,我家是业主,你家是租客,仅此。”
三元做出思考的样子:“他们的事确实没法证明,也没法证伪,问谁都不对。要不这样,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也别来福星街了。”
“你不生气吗?”海音狐疑道:“你爸开这个店的时候,你都六七岁了吧,他们还有来往。”
三元心想,海音是个聪明人,这事漏洞大大的,千万别得意忘形露出马脚。他把目光转向空荡荡的街:“我爸过世快两年,人死为大,过去的事好也罢,坏也罢,都跟着他埋葬在骨灰盒里。”
海音鼻子里哼了一声。
安静了一会儿,海音说:“我付你45万,多出来的5万,当作你的感情损失费。他们俩的事无论真假,我们跟谁都不要提起,像你说的,埋在骨灰盒里。”
“呵呵,5万打发乞丐呢。你再给50万封口费也没戏,走吧走吧,邬三元不要你的钱。”
“不管你要钱还是不要,店我是一定会尽快收回,”海音直白地露出“别挡我的道”的强悍神情。
三元心中警钟大响。
三元琢磨,要不要闭店一段时间,先避避风头?跟海音打硬仗,他实在没有把握,也没有兴致。他的人生目标是安然度日,打打杀杀阴谋诡计啥的,实在太麻烦了。
在立夏那一天下午,母亲来看他,带了一大锅卤牛肉。三元在厨房里煮面,母亲调着麻酱,顺手给他清理冰箱。“这些羊肉啥时候的?”母亲把一滩血肉扫出来,叹道:“再放两天就发霉了。”
“我晚上煮了吃。别扔,店里温度低,坏不了的。”
“亏你还是物理全级第一,脑子不用了?”母亲指了指他的头。
三元嘻嘻笑:“好汉不提当年勇。”
母亲毫不手软把所有肉都扔了。面过了两遍凉水,黄瓜大葱切成丝,辣椒油炸好,母子俩把酱和卤牛肉摆在桌上,正准备招呼小尼等人过来吃,海音走进了店里。
三元想,来了!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给海音打了个恶狠狠的眼色,让他醒目点自己消失。海音当没看见,对周围的书架也没兴趣,径直来到饭桌前,称赞道:“你家伙食不错。”
母亲万悦宁捧着碗筷过来,正好听见这句话,笑道:“那就在这吃,你——”她这才正眼看到海音的脸。愣了愣,她欣喜地低呼:“你是海云天家的?”
海音跟父亲长得像,万悦宁抱着他的肩,思念之情溢于言语:“你是海云天儿子!哟,你们害羞的时候一个样儿。”
海音的脸更红。三元忍住笑:“这漂亮老太是我妈,就是你爸爸的同学。”
海音早就得出这个结论,要不他不会那么尴尬。这长相秀丽的“老太”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对人爽朗热忱,海音不禁为自己的父亲感到羞愧。
“快坐!你爸咋样了?很久没他的消息了。上回见他还是签租约的时候。”
“他……蛮好的,退休了。”
三元很想把海音踢走,可他已经坐在饭桌边,随即小尼和番仔也来了,张震威是最后来的,大家都对海音的列席很意外。
趁着母亲去拿蒜,三元恶声道:“谁允许你来我家蹭饭?赶紧自己滚蛋吧。”
“我是被你妈按在这里的,我也想走。”
朱小尼给海音夹了一块卤牛肉,“先吃饭,吃饭最大。”番仔也给海音倒啤酒,“不用急着走嘛,外面很热,三元这里最舒服。”
“你们俩叛徒!”
他想寻求张震威的支持,可这情场白痴完全没有进攻意识,只是默不作声吃饭,避免跟朱小尼目光相遇。三元只好靠自己,对海音耳语道:“你来是跟我妈谢罪的吗?”
“我为什么要谢罪?”
“因为我妈还当你们是好人呢,不知道你爸干了啥,你对我又干了啥。”
“……胡搅蛮缠。”
“你不是说自己很忙吗,到底来这里干嘛?”
海音坏笑:“我来看戏。”
听了这话,三元惴惴不安,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席上其他人言谈笑笑,热闹得很,三元没仔细听他们聊什么,只是有个笼统的感觉,海音一来,大家聊的事儿就正经多了,什么值得投资,哪里的饭馆很红火,哪一种特调咖啡被跟风,区里新地铁线规划等等。万悦宁在城市另一头当会计师,跟海音聊得有来有去的,三元有一种他们才是大人在聊天的感觉。
正安静透明地吸溜着面条,听到母亲说:“三元没正经上过班,一毕业就做漫画店,还是缺了社会经验。小音,你有合适的工作,帮三元多多留意。”
“小音”这称呼让三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妈——”他拉长音道:“能聊点下饭的吗?”
“逃避现实!”万悦宁转向海音:“你们也算世交,你多给三元上上课。”
海音在桌底拍了拍三元的大腿,笑道:“嗯,我会的。”
趁母亲转过头时,三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顿饭实在太难熬了。
可没多久,这和谐又恼人的氛围就被打破。店里进来了两个Polo衫,一个是绿色的,一个是红白条纹,两人都戴着工作牌。三元有很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招呼道:“两位随便看,我们这里是会员制,两位觉得合适了再办卡。”
绿Polo说,“你是店主邬桑原?”
“我是,有何贵干?”
“我们是电力局的,”他展示工作牌,“来检查您的电表。”
红白条纹抱着肩膀说:“这里空调怎么开得那么低?”三元很心虚,但还是用精湛演技微笑:“我这里客户都是学生,小崽子们火力大,怕热不怕冷。”
“那也太低了,空调这么耗电,每个月电费得翻几倍吧。”
三元不出声,偷空瞟了海音一眼。他说的“看戏”,原来是这出!小音哥哥果然是有社会经验的,知道怎样捏住三元的七寸。
张震威站在三元的旁边,“为什么要查电表?是有什么问题吗?”
红白条纹拿出打印的文件,“问题呢,一目了然。你们看看,去年二月,这家店的用电量突然下降80%,到了三月稍微上涨了,但比起两年前的用电量,还是只有60%。店主解释一下,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店经营情况不好,我开门晚,关门早,电费就用得少。”
两个Polo互看一眼,“我们要看看电表箱。”
三元毫无办法,只能让他们在老式电表箱上拆拆检检。折腾了好一阵子,他们终于找到了问题,电表箱的接线回路做了手脚,改变了电压,电能表自然走得极慢。绿Polo拍了拍三元的肩膀:“兄弟,你这手脚做得还挺有技术含量。”
红白条纹横了三元一眼:“你怕用电量太少,会被人怀疑,电表走字少的时候就拼命开空调。空调最费电!上下找补就不会那么显眼了。你这种人啊,简直是社会败类,浪费国家资源。”
“您检查归检查,不带人身攻击的,”张震威警示他,“电表出了问题,可能是机械故障,有什么证据证明店主做了手脚?”
Polo们无言以对,但这事还用证明吗,为了少交电费,做手脚的人不计其数,而像三元这种最是狡猾!
海音抱着手臂说:“没错,凡事都要讲证据,是不是人为破坏一看就知道。电表不会自己搭错线,会不会是有人潜进店里,也不偷东西,就是动了动电表,为了帮店主省电?”
三元给了海音一个吃人的目光。
张震威心想,三元指定干过这事,他从小就很喜欢拆拆装装,又是建筑系学生,虽然不下手盖房子,跟专家讨个图纸来改改电路,对他而言完全不费劲。哎,有这智商,偏用在小伎俩上!
但不管怎样,总得先保住老友。
正想用法律词语拖延一下处罚,却听万悦宁用冷静的声音说:“请你们好好调查,如果真是我们的错,我们接受处罚。”
三元的心火烧火燎,母亲这话比什么都让他无地自容。绿Polo的语气和蔼了些:“总之罚款跑不了,除了缴清该付的电费,蓄意破坏电表必须缴纳罚款,你们干了一年多,我看不罚个十万不能了结。”
十万?!三元以为自己听错了。
“哥们儿,为什么那么多?”
“破坏电表,罚款五倍!法律写得清清楚楚。”
三元看向张震威,张律师轻轻点头。
三元欲哭无泪,他哪有那么多钱?每个月都入不敷出,把他切件卖都凑不出几万来。这回真是不关店都不行了。三元愤怒地看向海音,只见此人悠哉地喝着啤酒,眼里写着“你活该”三大字。
天黑得快,转眼天空已呈灰蓝色。电灯闪两下,熄灭了,空调的低鸣声归于寂静。屋里骚动起来,电力局的两人说:“电表箱线路没接好吗?去看看。”
电筒亮了起来,万悦宁点燃了蜡烛,还有零零散散的手机光,漫画店登时有了一种守灵的气氛。人的轮廓在移动,不自觉地,大家都放低了声量。
三元靠着书架,沮丧得很。他听见有人走到他身边,“这戏好看吗?”三元愤愤道:“他妈的,竟然还有舞美灯光配合。”
海音的声音低低传来:“之前我们谈的价格依然有效,你交了罚款,还剩35万慢慢花,够你玩一年半载了。”
三元很是动摇,海音给的条件确实还行。他感到乌有乡像一艘四面漏风的船,正在缓缓下沉,上面伸出一只手,说要把他拉出水面——可这人的眼神怎么如此居高临下,如此轻蔑刻薄呢?
志气这种东西,三元还是有一点的,他宁可借高利贷,绝不会如海音所愿。
“不用谈了,即使关了店,我也不会还给你。”
“好,那你等死吧。”
【作者有话说】
改电表开空调这事,听着匪夷所思,但这是真事。一家人改了电,为了怕字走得太慢,就天天开空调,电灯也开着……不知道最后有没有被发现。水表也听过同样的事,水表做了手脚,怕水费太少惹人生疑,就开着水龙头细水长流。
这确实社会败类,三元真挺烂的。
第10章 莫失莫忘
漫画店里比外面黑得快,弥漫着什么要终结的气息,正当此时,两个孩子跑进了漫画店。
三元挥挥手说:“走吧小鬼头,你们学校不是不让来了吗?”
这两货不是别人,正是跟三元要黄漫看的问题儿童两人组。他们向来不服管,什么通报压根儿不看在眼里。高个儿粗声说:“邬三元你又被抄家了?”
海音心情很好地解释:“偷电被抓住了,以后你们别来漫画店,回家好好学习吧。”
两个孩子对看了一眼,顿了顿,矮个儿问题儿童突然大声说:“你说电表箱是吧,嗐,是我们俩干的。我们晚上跑进店里来,做了……改了电线。邬三元这王八蛋污蔑我们偷漫画,我们就拿他的电表做物理实践,这不行吗?”
店里静了下来,无人答话。
海音冷哼一声:“好厉害的报复。”
红白条纹皱着眉:“小孩不要乱说话,偷闯人的店是严重犯罪,别以为未成年干什么都行。”
“偷闯个球球,”高个儿跑出店门,从仙人掌后摸出钥匙,“全世界都知道他的锁匙放在那里,谁都可以进进出出。”
那串有“海”logo的钥匙,在电筒的照射中叮当作响,发出晶亮的光。Polo们目瞪口呆,怎么会有如此随便的店?如果属实,那确实不能算擅自闯入。
这两个黄毛小子当然不会做复杂的电路,分明是在袒护店主。这状况能怎么解,让他们现场演示如何偷电?即使试验出来,也不符合执法程序啊。
张震威机灵地说:“孩子们顽皮,该好好训训。喂你们两个,以后不准乱动电表,这个是国家财产知道不?”
两人毫不在乎。海音心想,不能这么放过邬三元,于是恐吓那两个不良少年道:“你们知道这么做有什么后果?即使不用进局里,我们可以通知学校,你们会被开除的。”
高个儿抬着头,混不吝说:“我叫金泽峰,你,”他推了推矮个儿,“你叫啥快告诉他,他要打小报告。”矮个儿嘻嘻笑:“我叫辛逸旗,我俩是高一七班的,你快告去!”
海音说不出话来。
最后,电力局给邬三元开了个行政罚单,虽然不用罚款五倍,但补齐电费是必要的,三元拼命开空调,真是自食其果了。
人走了后,少年们搭住三元的肩说:“喂,你怎样报答我们?赶紧把你藏的漫画拿出来!”
“拿个鸡毛,”三元敲他们脑袋,“未成年人不准看这些,下半年的会员费不用给了。”少年们很失望,给他竖了个中指,撂下一句话:“白眼狼。”
哒哒两声,朱小尼打开电闸,漫画店里灯光大炽。有了光,漫画店好像从海底浮上来了,三元欣慰地发现一切恢复正常——唯有一个东西依然碍眼。
海音还在这儿,两人四目相投,火花四溅。
三元和母亲在狭小的厨房洗碗。万悦宁很久没说话了,三元忐忑不安,注意力不集中,手一滑,一只碗“乓”地落地,碎了一个角。
“哎,”万悦宁立即擦干手,“有没有受伤?”
“没事,”三元拿脚去踢碎片,被母亲拍了一下肩膀,“拿扫把去。”
三元一边清扫,一边说:“妈,您甭担心我,今天是……是小意外,不对,是海音那个王八蛋陷害我,他想吞并我的地盘。”
“你们是小孩子打架吗?邬三元,你大学毕业两年了,想事情还跟小学生一样。”
三元瘪了瘪嘴:“您不能看到帅哥就忘了我是你儿子。”
万悦宁被逗笑了:“小音确实比你成熟多了。诶,毕业的时候你说找不到工作,想要缓缓,先接手这家漫画店,这都快两年了,你还没缓够吗?”
漫画店这境况,实在半点牛逼都吹不出来,三元只好拿出恒久的挡箭牌:“这是爸留下的店……”
“别提你爸!”万悦宁的语气严肃起来。三元立即噤声。
万悦宁把碗垒到沥干架子上,叹息道:“你成人了,我不能替你做决定。我说的是我的建议,漫画店早就过时了,你花多少时间都白搭。出去找个正经的工作,这家店,不要也罢。”
“妈,现在找工作哪那么容易?在接手之前,我跟你一样,认为这家店是我们家的负累,但做久了,”三元看着漆黑的店面,“我有时会感觉……像是爸爸的鬼魂上了我的身,我做他常做的事,坐在他常坐的椅子,走他常走的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跟他那么亲近……”
三元倾听母亲的声息,却只听到细微的喘息。三元转头看,母亲的眼泪流下眼角。三元慌了手脚,赶紧抱住母亲的肩膀道:“我以后不提邬有义!那个败家子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真给我们添乱!”
万悦宁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贫嘴遗传自谁呢?不准骂自己爸爸。”
三元见母亲又哭又笑的,都是被自己惹的,很是过意不去。他突然想起一事,“妈跟我来,我给你看一个好玩的!”
万悦宁被他连抱带拉的,“看什么,去哪儿呢?”
“去地下室。”
三元从暗格拿出父亲的宝贝收藏,移开相册和纪念册,捧出一本残旧的漫画,64开本的小尺寸,字也非常小。万悦宁静静地翻开第一页,刚哭过的眼睛热了起来。
这是三元翻看纪念册时,无意中发现的宝贝。见到上面的题字,他简直不敢相信。
三元笑道:“上面的题字是‘我的第一本漫画,赠自万悦宁,珍之重之,莫失莫忘’,哈哈哈,原来邬有义喜欢漫画是被您带坏的。”
“胡说八道!”万悦宁怀念地抚摸干脆的纸片,“明明是他自己没出息。”
“也是,人是带不坏的,都是自己惯的自己。”
“那时候漫画很不好买,这是我表哥从台湾带过来的,我可喜欢《幽游白书》了。”